神州和乐歌行韩国散记

神州和乐歌行韩国散记
　　作者：弋杨
　　为了不辱北京国际化大都市的盛名，在一个不足十户人家的小山村里长大的我强行训练着自己接纳了话剧、音乐剧、芭蕾舞等，但始终没敢与交响乐亲近，主要是担心在音乐厅因睡姿不雅而遭人鄙视。
　　世事难料。
　　2006年，首届世界佛教论坛成功召开，《神州和乐》——这部佛教交响乐从此诞生。由于工作关系，向来对交响乐敬谢不敏的我竟与《神州和乐》数次亲密接触：《神州和乐》赴东南亚三国演出，赴香港地区演出，参加国家大剧院开幕季演出……我有幸一一亲历。
　　和乐之“歌”
　　记得去年12月26日，《神州和乐》进国家大剧院演出，我把票给了母亲。当晚，母亲来了，我正在后台忙碌，她上上下下找我，简直望穿剧场，后来终于在过道中瞅见我，赶紧踉跄着挤过人群来到我身边。当时我正与人交涉演出后的领导会见事宜，母亲站在一旁没敢说话，直到人走了，她才憨憨地笑着打开手中的袋子，里面有小西红柿和桔子。她说，“你下午就进来了，估计没得饭吃，赶紧吃两个水果吧。门口不让带，我是藏在棉袄里才带进来的”，说着就要把袋子塞我手里。苍天有眼，当时忙得情焦气躁的我竟丧了良心般地回了句：“妈，你也不看看，我能提着这个跑前跑后啊？”话音未落，我又被人揪走，撇下身后提着柿子和桔子发愣的母亲。演出结束，所有人都走了，我也终于可以走了。急急回到剧场，我一眼看到了孤零零坐在位置上等我的母亲。在回家的路上，母亲一路沉默，我以为她生气，于是道歉，没想到母亲却说：“我哪里会生你的气，我原以为你换一个单位能轻松些，没想到也还是这样忙得顾头不顾脚。唉!”母亲不再说话，我心下歉疚却无从说起，于是就问她看演出有什么感受。比我在那个小山村里多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母亲说：“我觉得有些地方蛮好听，但说不上个好赖，我前排有个小姑娘，估计信佛，好像都听哭了。是不是这个歌很厉害啊？”我哑然失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歌厉不厉害，我基本每次都没听!”
　　此言此语，真实不虚。几乎每次演出我都在上下打点前后奔忙，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情也没有可能静下心来欣赏我母亲所说的这首“歌”。
　　直到2008年10月，《神州和乐》应韩国佛教太古宗邀请进行访韩演出。
　　声动韩国
　　10月18日15∶00，阿郎奴里(音译)剧场，《神州和乐》访韩首场演出隆重开幕。来自深圳交响乐团、上海歌剧院合唱团以及深圳弘法寺僧侣合唱团的180多名演员依序入场。面对如此强大的演出阵容，观众席里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在林大叶手中指挥棒的挥洒之间，《神州和乐》庄严奏响，禅音如缕，梵音如涛，全场观众沉醉其中，偶有咳嗽声起，都立即会遭到周围人的侧目而视。见一切正常，我退至场外，与太古宗总务院的一众人马连比带划商量演出后接见及宴请诸事。话还没说明白，就听场内欢声雷动，冲进去一看，只见全场观众齐齐伫立，雷鸣般的掌声入心冲耳，有几位后排观众还左一声右一声地嚷着，估计也是在喊“再来一个”之类的话。当天，韩国《东亚日报》、《韩国日报》、《首尔新闻》、《世界日报》、《联合通讯》等主流媒体和BBS、NEWSIS、韩国佛教新闻等佛教媒体纷纷发表了消息和评论，对此次演出给予充分肯定。我新华社驻韩国分社、人民日报驻韩国记者站、中央电视台驻外记者也高度关注此次活动，并迅速发回精彩报道。
　　众口铄金。19日的演出一票难求。音乐厅门口有近百位无票观众在焦急等待，他们中很多人表示，如果买不到票，就准备在等候区的电视前欣赏音乐会。大厅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安静坐下，心中有些感慨：没有致辞，不赠礼品，没有接见，不献鲜花。今天，我终于可以坐下从头至尾听一次《神州和乐》这首“歌”了。
　　灯光暗去，音乐默起，波澜壮阔的“九龙浴佛”从无边无际的暗寂中升起，是那么的气势磅礴、庄严华丽，闭目凝神，一派云蒸霞蔚、天地欢腾之气象。仿佛潮起潮落，突然间声消讯歇，僧侣合唱团的印能悠悠唱诵《叩钟偈》：南无清凉山金色界大智文殊师利菩萨，南无峨嵋山银色界大行普贤愿王菩萨……一声佛号由弱渐强破空而来，无思无想无喜无悲无挂无碍无畏无惧，听来心下安定，似有所悟，又无所悟。未几，大提琴小提琴相跟厮守，琵琶三弦追逐嬉戏，乐声时而温柔明惠、婉转清丽，时而稚趣扑面、慧光轻盈。
　　“听说，台风从南方来，山里下着雨，雨后的星空，云朵拥抱着月亮驶走。十四天前的子夜，母亲驾驭一道彩虹归去，留下颗颗晶莹的舍利”，小提琴音细如发，声哽如噎，女高音轻声咏叹，悲诉如泣。黑暗中,那种生自内心深处的震颤,一时竟令人有不能呼吸之感。听人介绍说，写这段旋律时，作曲家的母亲刚刚离世，咬紧牙关承受那种阴阳阻隔撕心裂肺的失亲之痛，他用这段凄美如水的旋律温润了母亲生命枯竭的河床，母亲，因此永恒。念及此间，我突然不恰当地想起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年轻人，抛下年迈双亲遍寻深林古刹以求佛道。大德谓之曰：佛在身边。你今夜返家，若见裸足披被者，即是。年轻人信其言深夜返家，老父母闻声喜极而泣裸足披被奔将而出，年轻人从此开悟：人道即佛道，人成即佛成!
　　余生愚钝，至此亦未能开悟，浸淫在起伏如涛的乐声中，满心满眼皆是迢迢地捧了食来却被弃置一旁的母亲憨厚的笑脸；是风雪山路上迎我归家的模糊身影；是三伏烈日下背我上医院汗出如注的嶙峋脊背……泪落，泪落，罪过，罪过。正自尴尬，却见身旁观众纷纷双手合十，伴着乐声唱诵《阿弥陀佛颂》，许多观众眼中均是泪光闪闪，正如“颗颗晶莹的泪珠，化作颗颗晶莹的舍利”。泪光中，曲已终，人不散，指挥林大叶三次谢幕，千余名观众用执著而坚定的掌声表白心愿，于是，现场上演了一次特殊的返场：台上演员与台下观众共同反复吟唱《阿弥陀佛颂》达十多分钟，台上指挥林大叶挥棒如疾雨，台下观众击掌如击节，最后，愈鼓愈急的掌声几乎取代了林大叶手中的指挥棒，现场气氛与观众情绪同上巅峰。
　　看着众多拼命鼓掌、大声呼喊的韩国观众，感受着这种沸腾的气息，一句平常打死说不出口的话竟真切地萦绕在心头：我为我们有这样的佛教音乐而骄傲!这一刻，我发自肺腑地认为，《神州和乐》这部佛教交响乐的诞生，确实是具有世界性眼光一个壮举。以西方先进艺术形式来包装传统佛教艺术，此举，让中国的佛教艺术有了走向世界的基础，有了与世界对话的渠道。通过《神州和乐》，众多海外华人和国际友人从中看到了一个既传统又现代、既自信又和谐的中国。
　　弦外之音
　　神州和乐，震撼首尔，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韩国佛教曹溪宗、太古宗、天台宗、真觉宗四大宗派的总务院长智冠长老、云山、正山、悔净长老均高度评价《神州和乐》访韩演出。曹溪宗的智冠长老：通过此次活动，三国民众的友谊一定会进一步得到加强；天台宗的正山长老：欣赏《神州和乐》时，这雄壮美丽的旋律所深深吸引，心情十分激动，衷心希望有更多机会听到这样的华严妙韵；太古宗云山长老：此次太古宗倾全宗之力举办《神州和乐》活动，正是缘于太古宗深刻认识到《神州和乐》作为超越宗教、超越国界的音乐语言，能激发出心灵深处最美好的情感。韩国僧人常虚说：我十分羡慕中国有这样的佛教音乐。聆听《神州和乐》，充分感受到“庄严和谐”，在恢弘大气的音乐声中，仿佛看到“光明无限”宏大壮丽，而在活泼的三弦与琵琶合奏中，又看到了“拈花一笑”，真是欢喜祥和；就职于韩国三星集团的设计师朴哲武说：我是音乐爱好者，但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令人动心的音乐。闭眼倾听，宛如天籁之音，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一片明朗愉悦的境界中；中央电视台驻加拿大记者建议《神州和乐》到加拿大进行访问演出。他说，加拿大的法轮功组织频频举办各种演出，一些不明真相民众为其所惑。《神州和乐》是佛教交响乐，它阐释了中国文化“以和为尚，和而不同”的文化价值，可有力地驳斥法轮功的歪理邪说。
　　……
　　5天访问，既慢且快。20日，归途在即，《神州和乐》告一段落，放眼望，桩桩件件当行当做之事排山倒海般劈面而来，真真望而生畏啊。愁眉烦心之时，想起《神州和乐》作品构思者曾与我聊起的一则公案：
　　有源律师问慧海禅师：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答：用功。问：如何用功？师答：饥来吃饭，困来即眠。问：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答：不同。问：如何不同？师答：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觉时不肯睡觉，千般计较。所以不同。
　　我虽是如此不智，至此，亦似有所悟：当出访时出访，不必百种须索；当归国时归国，无须千般计较。世间事，当做则做，无所谓好坏难易；世间人，本分事相接，何必论亲疏远近？认知此理，亦可说是我与《神州和乐》结缘的一大收获吧。
　　（作者单位为国家宗教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