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水月一韵收——谒天下法源南岳南台寺记

松风水月一韵收——谒天下法源南岳南台寺记
　　怀 力
　　相望几兰若，胜处是南台。阁回规模稳：门空昼夜开。回风时浩荡：高处更崔嵬。漫说石头滑，支节得往来。
　　这是一代名相张试题南岳南台寺的诗。
　　在天下五岳之中，风景最为秀丽独特的恐怕要数南岳衡山了，那里不仅有祟山峻昤，古木修竹，更有溪流淙淙，珍禽巽鲁。加之地理环境独特，气候宜人，以及各种美丽的民间传说，更使南岳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变得绚艳而诱人起来。
　　南岳衡山，乃我国名胜之一，位于湖南省衡阳市向北二十五公里处，属衡阳市所辖，全称：衡阳市南岳区。整条山麓七十二峰，北至长沙岳麓山，南至衡阳回雁峰，连绵起伏，恢宏大度，如波涛汹涌，极宇内奇观。山中竹秀松古，祥云四布，春日百鸟喧鸣，如频伽妙音。夏日飞瀑流泉，如出广长舌相。秋至枫林如染与赤日争辉。冬来山舞银蛇，似原驰蜡象。怪下得历代诗人墨客游至此抑不住心血澎湃，写下无数千古不朽的诗篇，至今山林中独辟有穿岩诗林，苍策屘代名流的清韵绝唱，勒于石上佐以怪石寒松，清泉幽径，别有一番情趣。
　　南岳不仅以此自然奇景和人文景观而著名，更以寺宇林立，佛道共存而享誉抄世。清代曾以八大丛林、七十二寺院、三百六十茅庵而有“僧海”之说，今存五大丛林，即祝圣寺、大善寺、福岩寺、上封寺、南台寺。而享誉最隆且最令人心仪的可能就是南台寺了。
　　南台寺位于南岳集贤峰下，应瑞峰之腰，创建抄南北朝陈症帝大光初年（五七六），为沙门海印尊者所建。据总胜集记载：“海印居衡山善果道场，晏坐终日，禅定一志如初，陈光大初年，慧思和尚自北来，与海印尊者欣然契合，由是海印另沏茅庵，因地处山阳，故曰南寺。”唐天宝年间（七四二—七五六）禅门巨匠石头希迁驻锡于此并在寺之东侧石上结庵而居。大弘禅要，写下了（草庵歌）、（参同契）等不朽著作。因其石光滑如镜，其状如台，时人便称迁师为石头和尚，又因迁师智慧圆融，辨才无碍，故宗门中又有“石头路滑”之说。南寺亦更名为南台寺，从此，寿岳因迁师的到来而享誉，古刹因大德的驻锡而中兴。
　　一走进南台寺，我们莫不被它奇巽的建筑风格所吸引，被它恢宏大度，肃穆庄严的气象所震摄。该寺一反丛林传统的宫殿式建筑，而是将山门斜开在寺的左侧，与天王殿遥相呼应，一条石铺古径幽雅曲折通往殿宇，两边奇花巽木，芬香扑鼻，其它殿堂则依山势而造，须一路拾级登越，共有大小殿堂数十间，其结构均严谨密凑，雍容大度，诸佛菩萨宝相庄严，玲珑剔透，极富东方色彩。寺前有水杉数十株，翠郁若滴，直于云霄，树后有修竹遍野，婆娑弄影。侧边有指乘禅师塔及四众海会塔，四面苍翠之中对以红墙绿瓦，犹奶万绿之中一点红十分的雅致清新。站在亭前凝望，时可见样云腾地涌起，空谷传来天地妙音，四周景物朦胧缥缈，瞬息万变。后山上遍野苍松，遒劲曲古，其躯枝曲伸潇洒，如卷舒云，其树冠荫天蔽日如幢如盖。山风吹来，哗然作涛，汹涌澎湃，极具声威，有时又如天上霓曲，奏尽种种法音妙乐，教人闻声之下心旷神怡，遐思悠远，再配以梵咀悠扬，钟鸣鼓唱，则诸天美乐，亦不过如此了。翻过后山则可见天台慧思和尚三生舍利塔，矗立在松柏环绕之中，给名山添增了一份凝重与穆肃……。
　　夜宿寺中又是另一番情景，夜色、山色浑然一体，头上繁星依稀可摘，不知名的昆虫啷啷不休，愈添山林幽静深远，推窗眺望可见山下万家灯火，低头凝然则可闻幽香迢迢，愰若置身于虚幻之中，忘却尘世的浮躁与喧嚣……。怪不得明朝张居正赞云：
　　一枕孤峰宿冥烟，不知身在翠微巅。
　　寒生钟罄霄初彻，起结跏趺月正圆。
　　尘梦幻随诸相减，觉心光照一灯燃。
　　明晨更觉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
　　一代高僧白云守端的一首诗则更妙：
　　南台静坐一炉香，终日凝然百虑忘。
　　不是息心灭妄想，只缘无事可商量。
　　翻闻南台寺的寺志，犹如读一册沧桑的历史，自石头和尚驻锡后，开创了一系列圆融无碍，缠密致用的石头心法，与当时在江西的马祖洪州一系遥相呼应，构成了中国禅宗的两大主流。其二家心法均由其弟子大力弘扬传播，到后世逐渐演变成曹洞、临济、云门、鸿仰、法眼诸宗，奠立了中国禅宗五家之势，故南台寺又有“天下法源”之称。
　　迢乎宋代，南台寺毁于兵变，几近无存。直到元孝宗弘治年间，有苦行僧无碍和尚持头陀行，立志中兴南台禅寺，餐风露宿，饥啖野菜，渴饮山泉，不食谷者七年，四众感其志坚争相布施，不相年旧貌得以恢复，斐然重辉并在原基础上大兴土木，使之更具规模。
　　历经元明，南台寺后裔僧徒为求利养，各建私房，自谓“新南台”、“老南台”，而古南台寺却因无人住持而任其荒废，至清乾隆年间，因年久失修，终于全部倒塌，掩没于荒野棘荆之中。光绪年间有僧澹云及高足妙见行脚至此地，不忍见祖师道场就这样荒废，遂发愿中兴这一名刹，惨澹经营十年，方始建成今日之规模。时值日本僧人梅晓六休（石头希迁四十二代法孙）来寺礼祖，欣逢寺宇峻工，赞叹不已，发愿赠送藏经一部及贝叶佛像三十二张，湘中名士王壬秋曾为此事写了《日本僧赠南台寺经记）文，并勒于石上，永存为志。惜文革中法宝文物尽被毁，无一幸存，教人长叹。
　　民国年间，敬安、道阶、太虚等大德高僧均曾在南台寺讲学弘法，现代高僧灵涛、巨赞、灵根、明真等于抗战期间，在此举办“佛学研究社”培养了大量德学兼修的僧才，并亲率僧徒投入抗日救亡的爱国运动中，为近代佛学发展史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现在住持该寺的是湖南省佛协副会长宝昙大和尚，宝公童椎披剃，备历艰桑，十三岁受具足戒，二十二岁受聘于长沙佛学讲习所任导主任，登台演法，培养僧才。五十年代末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被错划为右派，蒙冤二十余年，在逆境中他从不怨天尤人，始终抱持著爱国爱敦的信心，下失衲僧本色。八十年代初落实宗教政策后，宝公和尚参加了迎接鉴真和尚法相回国巡展的国际文化交流活动，一九八二年为振兴湖南佛教事业，又自愿从京返湘，住持仅剩残壁断垣的南岳上封寺，短短数年使徒具虚名的上封寺变成金碧辉煌的十方丛林，赢得了四众拥戴。八四年应中国佛学院南京分院之邀，担任讲师，再次登台，广授佛学，为培养佛教事业的后继之才呕心沥血。八七年荣膺南岳南台寺方丈，时南台寺因地处偏僻，年久失修，早巳破败不堪，摇摇欲坠，宝公亲率四众，身体力行，一日不作一日下食，下几年使南台寺变成南岳屈指一数的峨峨名刹，与此同时，在劳作之余又办学苑、印经书、结善缘，广播菩提种子，普度有情众生。自一九八八年起至今已连续举办了九届万缘法会，九二年成功地举办了湖南省四十多年来首次弘演毗尼大型传戒法会，新戒佛子达一千二百多人真是龙天欢喜，人神共赞。
　　宝公大和尚今年已七十有二，正以老而弥坚之志，不遗余力弘扬正法，去年受日本佛教界之邀，东渡扶桑，说法巡礼。今年又不顾炎热夏季，飞抵泰国，再次以平常之心，说平常法语，演绎大乘佛教，泰国归来，不顾辛劳又投入金刚舍利塔的建设，正应了那句话：老骥伏坜，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惜别南台，真是百感交集，一步一回望，望这山、这水、这古刹、念这佛、这法、这僧家……。
　　摘自《海潮音》总第77卷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