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笔走龙蛇氤氲满乾坤——著名金石篆刻家张寒月先生与他的罗汉造像

铁笔走龙蛇氤氲满乾坤——著名金石篆刻家张寒月先生与他的罗汉造像
　　刘继汉
　　在江苏省南部，太湖东北，沪宁铁路线上，座落着一座小巧玲珑，灿若明珠的小城，它就是中外闻名的“天堂”，苏州市。苏州市古称吴州，隋开皇九年一公元五八九年一改吴州为苏州，以姑苏山得名。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吴国曾定都于此；所以它又是一座历史名城，至今仍有许多古迹遍布城乡。苏州又素以“花园之城”闻名遐迩：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留园等名园，集中了江南园林建筑之精华，分别展现了宋元明清不同时代的建筑风格。苏州的剌绣、缂丝、宋锦、檀香扇，不仅以其精美的工艺得到世人的称赞，亦更以其精美的设计，典雅的造型得到文化艺术界的推崇。而苏州众多的梵宇古利，历代的高僧大德则更令人追怀、向往。梁代高僧竺道生，讲经于虎丘寺，聚石为徒，石皆点头，世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之典故，迄今使人念念不忘；唐代诗人张继描绘的寒山寺名篇“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三已成为千古绝唱，万世胜迹。近代高僧印光大师闭关的灵岩山寺，因唐代天宝年间（公元七四二—七五五年）诐称为天台宗中兴之祖，修习止观，品学兼优的学者荆溪湛然的法友支硎山道遵，曾在这里修行法华三昧，而见到不可思议的瑞兆而广为天下敬仰……。苏州不仅以其物华天宝，风景秀丽饮誉世界，更以其人杰地灵，俊秀苍萃而为世人赞叹。历代文人学士层出不穷，才子佳人遍及城乡，真可谓，天地毓秀钟于苏州了。著名金石篆刻家张寒月先生就是这钟灵毓秀之地孕育出的一代宗师。
　　张寒月先生字莲光，兆麟；寒月斋主乃其治印署名。一九O五年诞于苏州齐门外。寒月先生自幼聪颖，勤奋好学，十五岁习画，师从吴松伯。因家贫，遂以卖画为生。因卖画而悟得书画印三位一体之理，所以由此而悉心于金石篆刻之道。
　　篆刻蛤于邃古，称盛于晚周，至汉而极。六朝至唐宋每况愈下；至元赵孟俯出，乃跻身于文史之林，遂与书画之道并驾齐驱。明清两代名家辈出，流派纷呈，使印学一门日趋昌盛，堂奥更深。诚如前人论印所言：“治印视之虽简，一刀一石而已，然非先明古印之制度，篆体之变化，以定格例，求书艺之精研，用刀之正规，以适取法，何为乎工，治印诚小技，岂易草草为之邪”。当时寒月先生虽热衷于篆学金石之道，但苦无师承，只是一位独行者，踯躅不前。陵经寒月先生的父执，著名书法家鲍沅俊先生介绍，投师于近代金石书画巨匠吴昌硕大师门下，成为吴门的人室弟子。从此，寒月先生注返于苏沪之间，得吴昌硕大师亲授面教，遂得印学之三昧，篆艺大进，极得时人之推崇。后又与著名书画家张大干先生相识；大千先生不仅精于书画，对篆刻一道亦是行家里手。他们过从甚密，彼此敬重，相互切磋技艺。有时在大干先生忙得不可开交时，往往就请寒月先生代为操刀，这使他们的友谊日深，情义弥笃。致使在他们分别四十多年陵，寒月先生仍念念不忘旧情，时时怀念身居海外的老友。他治一印，印文为“殿春栘”，以此来寄托他的缅怀之情。并刻边款曰：“殿春栘乃名园胜处，四十年前，大画家张大干氏尝卜居于此，厥时，余每为张氏座上之宾，今日再游名园无恙，而芍药更盛，第不知老友大干寄身海外又何如，睹景怀人，此情惜惜，为刊一石以留念。辛酉年寒月刊”。字里行间无不处处流露出寒月先生的一片真挚感情。云天高谊令人感动。
　　寒月先生治印寻根探源，他以秦汉印着手，融甲骨、钟鼎、封泥、瓦甓以及皖浙各派于一炉，不拘泥于一家一派，自成面貌。诚如清丁敬所言：“古人篆刻思离群，舒卷浑如领上云。见到六朝唐宋妙，何曾墨守汉家文三寒月先生不仅明其理，亦是依此而身体力行的。这从他早年出版的“寒月斋存印”二册中已显露了他这种推陈出新的思想。而他后来创作的“鲁迅笔名印谱”则更奠定了他的篆刻艺术的独特风格。他所刻的“鲁迅笔名印谱”，其中鲁迅笔名印章一百六十九方，书名印章三十一方，边款三百四十五方，方方精到，字字俊逸，致使当郭沬若，周建人先生看到印谱后，赞叹不已。周建人先生赞道：“灿然巨制，固艺之新葩，亦革命之史补”，并亲为印谱题签；鲁迅先生之子，周海婴先生特赴苏州向寒月先生道谢、致敬。当此印谱公布陵轰动了日本、香港的文化界。它给中国的篆刻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寒月老人不仅是一位艺术宗匠，他更是一位虔诚的三宝弟子。他早年皈依印光大师，几十年来，道心不退，信念弥坚，到耄耋之年犹坚受菩萨戒，他对笔者说，好多人考虑到他年纪大了，怕他受戒时常跪受不了，劝他不要受菩萨戒，不要拘泥于形式。但他坚决不允，他说，受戒是佛制，怎能说是形式，他坚定地受了戒。他喜孜孜地向笔者展示了他受戒时穿着法衣所摄的照片，真是端庄相好，俨然像一位阿罗汉。看他那法喜充满的神情实令人感动、赞叹。
　　寒月先生数十年来自奉节俭，粗夹淡饭，从不奢侈。他曾数易其居，最后卜居于一幢临街的，自誉为“晚翠精舍”的小院里。他自制一方“晚翠精舍—的图印，画面为“晚翠精舍的俯视图，竹影婆婆，虚掩着一幢小平房，章法别致，画面清丽，极有韵致。边款以五个拙扑的瑰体字刻着“晚翠精舍”，并题识曰：“此为余晚岁所居之屋，刊而纪念。寒月”。一种安于清贫，自得其乐的神情跃然方寸之间。而他那著名的“寒月斋”竟是一块十来平方米的陋室，若多来几个来访者，那就只能分批轮换在园中等侯了。但诚如唐朝刘禹锡在他那名篇“陋室铭”中所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人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寒月斋”确是一所怡养身心的绝妙去处。在“寒月斋”中虽无豪华的摆设，但仅一个玻璃柜中供奉的那一尊造型精美的观世音菩萨瓷像和四壁悬挂着的名人字画，就足以窥视到寒月老人恬淡的生活，高雅的情趣。他自制一方“寒月斋主”的名号印，边款刻道：“戌午夏五月既望，久雨忽晴，窗明几净，自摹是印。寒月”。字字句句皆刻划出寒月老人坦荡荡的心怀，无所奢求的高洁品德。但为了弘扬佛法，他老却舍命追求，孜孜不倦，从不吝啬。他别出心裁，他用他的铁笔为高僧大德造像，为梵宇古利拘划，这在篆刻学上确是又另劈一条新溪径了。他向笔者展示的他所刻的造像拓片，其中有印光、弘一、太虚、虚云等近代各大德，神形毕肖，凝重端庄，寓篆刻于绘画中，别有神询。尤其是，他以苏州紫金庵中十六罗汉的塑像为蓝本，巧妙构思精心营造，将十六尊者的形象分别刻于寸方的章石上，形貌古拙，铁笔流畅，每位尊者的尊号又用拙扑的瑰体字以边款刻出，真可谓是一套图文并茂，精妙绝伦的艺术珍品。所以当赵朴初居士看到这一艺术珍品时赞叹不已。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不惜年迈之躯，又用大石料，以砹幢律寺西园五百罗汉像为蓝本，分别将五百罗汉像刻于五百块大石料上，神态各异，氤氲万千。笔者在西园的展室中见到其中部分拓片，令人叹为观止。此巨制现珍藏于“西园寺”的“经楼”里，已成为该寺的镇寺之宝。寒月老人对笔者说，他还有大愿，要为佛菩萨造像，要使更多的人看到他老刻的佛菩萨像而对佛法起信心。他指着屋内堆放着的大捺料对笔者说，这就是他的生命，他要把他的一生心血全部倾注在弘法大业上。说话时，他神情是如此地欢喜，无丝毫做作，简直是童心的再现；我亦好像已看到了一方方精美的佛像石刻已呈现在眼前，我又好像看到了无数的善男信女正对着这一方方佛菩萨像在顶礼膜拜。我心中登时升腾起一圈圈圣法的光璟。我久久凝视着寒月老人，面对这位心怀大千慈悲，古道热阳的先辈大德，我还能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对他老人家的崇敬之意呢?著名作家程小青先生曾对寒月老人赞道：“铁笔纵横有几人，庙书秦篆艺坛珍，凝朱留白能循古，穷物传神更出新。石上龙蛇疑砍动，印中面目误如真，东风吹遍千花笑，闲苑琼葩一样春”。是啊，寒月老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定会像春风一样吹醒人们的觉性，他老的铁笔神功定能凿出一片人间净土。我们衷心祝愿他老人家健康长寿，为中国文化，为弘法大业多做贡献。南无阿弥陀佛。
　　摘自《内明》第2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