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查:森林中的法语(六)
正道
去年,一些官员来这里开会,学习“正道”,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因此他们来这里学习正确的见解。不过他们似乎无法理解超越的重要,亦即不要随着事情顺利与否而高兴与痛苦。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于我们创造出来的苦或重担,我们必须忍耐与承受。我们知道事情沉重,但是我们有欲望,所以我们把它们举起来。它们当然重,我们只能忍受。
当我们还是学生时,我们很羡慕成人,认为他们一定很快乐。我们看见他们做各种事,有老师、商人、雇主与行政官员,我们希望像那样。因此我们用功学习,想要效法他们,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站在同样的位子上了,我们高兴吗?痛苦与困难还是存在,我们无法跳脱苦的因缘。我们现在无法跳脱,也不知道将来是否能够。事情只会变得愈来愈沉重。
这个地方称为世间,巴利文是“loka”,意思是“黑暗”。世界进步与发展多少,黑暗就同样发展多少,世界的进步只是黑暗的进步。人们热心地谈论世界如何进步,不过散布的只是黑暗罢了。
在我们的寺里,早先没有电力,人们经常说:“这里时常很暗!如果有电的话该有多好,最好也有自来水。”但是这些东西不会自己出现,需要可观的金钱投资。筹钱的过程很辛苦,当我们真的拥有明亮的电灯时,心却反而被遮蔽,变得很暗。方便会障蔽心灵,因为人们对于容易得到的东西会觉得理所当然。东西愈便利,人就会变得愈懒惰。
以往乡村里的物质水准还没那么进步,人们都将厕所设在屋外的森林里,他们必须走一段路才能使用它。现在则不然,人们不用再走路了,他们睡觉的地方就有卫浴设施。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那样真的有比较好吗?寝室就和厕所在一起,人们期望这样能带来方便与快乐,不过事实却不是如此。太舒适只会让你变得散漫,人们还想更方便,但是却永远无法满足。它永远都不够,所以他们只会频频抱怨。
谁创造了苦?
谈到使用资源的方式,我们时常觉得钱不够用,到底要怎么样才够呢?看起来好像很多钱了,不过我们还是不满足,所以我说这个世上并无有钱人。至少我不曾看过,我只看到人们总是嫌拥有的不够多。佛陀教导我们赚钱与花钱的方式,赚钱不是那么难,如何使用才重要。赚了钱之后,我们应该要善加利用,将它用在最有意义的用途上。对于需要的东西,不要过量。佛陀说得很详细,但是我们却不是很在意。我们一直都在和别人比较,将赚到的钱悉数透支。
苦——是谁创造了它?我们看不见。人们东拉西扯,但是都没有掌握到问题的根源。根就在这里,但是我们却四顾茫茫,还责怪人与环境,因此让事情变得很复杂,其实我们并没有认真对待它。我们一直在身外寻找,并试图操纵外界的事物。
我们四处张望,看见房子与碗盘脏了,我们可以清理它们。接下来,房子与碗盘都干净了,但是心却仍然污秽。当房子一团乱时,我们可能会觉得很不舒服,并起身打扫与清洗。但是心黯淡与抑郁时,我们却看不到,还埋怨悲惨的处境。想到这一点,我们真的很可怜。
如果我们能像打扫房子一样地清理我们的心,像刷洗衣服与碗盘一样地刷洗心,我们可能会自在一点,但是这样的说法,可能很难让人接受,这就像是人们根本毫不在乎碗盘是否干净一样,那是一种不关心的无知。我们必须实际去做并清洗,否则永远无法达到正见,心将一直处在肮脏与无知的状态。
佛陀说心并没有努力看清楚,而是随波逐流,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跟着情绪走”。在家里,今天我们相爱,明天又不喜欢。今天我们很爱小孩,明天却被他们气得半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它会不稳定?因为心没有受过训练。爱与恨都会让它痛苦,太多会痛苦,太少也会痛苦,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自处?
安住之所
你已经找到可以安住的地方了吗?我们一直想找个好地方住。经过多少的岁月,寻寻觅觅,你现在是否还在寻找,为什么?
一对夫妻住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好争吵的,但是他们却吵个不停,甚至晚上还会离家出走——虽然隔天一般都会再回来。这真的很麻烦,我这样想是因为人们找不到真正的住处。我们没有清理真正需要清理的地方,我们在别处刷洗与打扫,却没有保持心的清净,因此才会一直感到迷惑。我们总是向外看,佛陀教导我们转向内,向内观心,看看心里有什么。
最近什么事都变得勉强与仓促。现在芒果再也不甜了,因为在成熟之前,它们就被催生,并且被提前采摘与催熟。因为人们想要快速收成,所以吃起来会觉得酸,这都是为了满足人们追求快速的欲望。想要品质好、东西甜,你就必须先让它酸,照着自然的方式进行。但是我们却太早将它们摘下来,然后再抱怨它们是酸的。
多数的事情都只是假象,我们却执着这些错误与不确定的事物为真实。佛陀希望我们看见真实,而非虚假。但是最近人们却完全颠倒,他们真假莫辨。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什么想法都可能出现,假造的事物被当成真的。面对这种情况,佛陀教导我们向内看,如果心看不见或不了解,那就不是真实之道。
有教养的饿鬼
佛陀说像我这样的一个老师,也可能会变成饿鬼——一个有教养的饿鬼。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想说一个故事,一个很有意思的寓言,这个故事有点长,请你们耐心听下去。
有一个大善人,只要是有益于人的事,他都会全力以赴。他做事很精细,甚至有些挑剔。每件事都要求整洁有序,当他的小孩、侄女或外甥来访时,他都会有些不高兴。无论是扫帚或水壶,都一定得放在固定的位置上,如果有人不照着他的方式做,他就会不高兴。
不过,他是一位善良而严谨的好人。有一天,他想要在森林里盖一座供人休憩的会堂(sala):“嗯!在这里盖一座会堂不错,可以为我累积更多的功德……商贾与旅人都可以在此落脚与休息,他们将会感到非常舒适与感激。”打定主意之后,他便开始建造,供人使用……
后来,他去世了。在他死后,因为执着于自己的善行,他的意识回来住在这里,这个过去他生活与行善的地方。他常去检视那间会堂,看看有没有整理好。当他发现有些寺方凌乱时,他就很沮丧,当他看见那里整齐清洁时,他就很高兴。因为他的心就像这样——善良、整洁与一丝不苟。
有一天,好几百个商人来此逗留,吃完饭后,就去睡觉,躺成一长列。
这个会堂的主人,现在成了“有教养的”饿鬼,前来检视他们的睡相是否整齐。上下左右环顾之后,他发现他们的头没有排成一直线,于是他开始拉他们的脚,以将头排正,他不停地拉,一列接着一列,直到都调整好为止。但是,接着他看他们的脚,现在脚又参差不齐了,怎么办?因此他又开始拉他们的头,以调整脚的位置。
好不容易完成后,他发现头的位置又歪了,他很纳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夜,片刻也不得安宁。终于他放弃了,他试着坐下来检讨其中的原因,忽然灵光一现:每个人都不一样。他们的身高不同,因此无法排成一直线。他心中的石头终于得以放下,因为他看见有些人高、有些人矮,事实就是如此。
他放下了,并且觉得好一点,因为他看见每个人都不一样。先前,他期望他们都一样,当他们不一样时,他就想要让他们一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才会痛苦。接着他停下来思惟这件事,才看见实相:“啊,人就像那样,他们都不一样高。”他才觉得好一点。
执着之苦
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我们必须看见事情的因,必须看见人都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因为有些事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我们不能砍掉他们的脚,好让他们都一样高。执着会让我们陷入错误的欲望与想像中。
我们每个人就像这样,有不同的工作与职责,有些人比较快速而有效率,有些人则比较慢——存在着各种差异。如果见解错误,很容易就沦为饿鬼。我也一样,一不留意就会变成饿鬼,但是我会很快觉醒:“嗨!你快变成饿鬼了,快斩断它。”
我有弟子,我希望他们进步,能照着我的训练方式发展。有时候我会为此而苦恼,当这种情况出现时,我会提醒自己:“我已经再一次变成饿鬼了。”我随时都这样教导自己。
用这样的方式,我们可以经常“转生”成饿鬼。但是我们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必须教导自己更娴熟地处理事情,了解其间的困果。接着,我们才可以如实地看待众生,随顺他们本来的样子,并且可以放下,保持轻松自在。我们可能会希望他们成为某种样子,不过问题不在他们,而在我们。我们的心被遮蔽了,因此才会归咎给他人。事情不是那样,都是我们的缘故。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我们却期望他们一样,如果我们能根据看见的事实去处理事情,问题就解决了。
有些人骑摩托车,因为失去控制而摔倒,他却说:“是摩托车让我摔倒。”事实上,是他让摩托摔倒,因为他没骑好,但是他却归咎给车子。
放逸者无法受教
总结来说,小孩与成人的情况不同。如果小孩犯错,你愿意原谅他们,因为他们不懂事;如果是成人犯错,人们就不愿意原谅,因为他们应该更懂事才对。佛陀说不知道对错的人,可以教他们知道;但是知道却不照做的人,就无可救药了。那些人被称为放逸者,无法受教。
那些结局悲惨者,都是不知自省的人。我们总是看其他的人与事,看外面迷人的事物,想从外界寻找快乐;从来没有向内挖掘,没有在自己身上用功,让它变得光明与澄澈。结果当然就是经常陷入挫折与迷惑中,我们看到的都是黑暗,为什么?因为眼睛不好,我们埋怨黑暗,看不见光明与色彩,因此说它们根本就不存在。好吧!那时真的——对盲人来说,不过,其实我们是在无病呻吟。问题出在眼睛,所以才什么也看不见,包括光线与色彩;如果眼睛正常,那些事物全部会显现,我们也会知道它们是什么。我们并没有真的去检视这个问题,通常我们都是看别的地方,因此得不到快乐。我们应该学习让自己的生命喜悦,那真的有方法可以达成。
出家的生活——人们为什么要出家?5
V医师:我想告诉您一个我亲戚的故事。这个家庭有一个他们认为很有学习潜力的孩子,因此他们做了许多牺牲,供他去读大学。在学校时,他开始对佛法产生兴趣,并乐此不疲。
他的父母原本冀望他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成为家庭的支柱。每个人都为了他的就学而做出牺,但是毕业前,他一直沉浸于佛法中,并且想要出家。他的父母难过得掉眼泪,并且对宗教感到失望,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必须答应让他出家。
我不上寺庙,根据我的观点,世界分成两大部份,在家与出家。我必须就业以养活家庭,我对于家庭、社会与国家都有责任。我来这里得到一个印象,有些人希望每个人都出家。但是作为一个在家人,我能造福社会与人群,我支撑我的家庭,并带给他们快乐。我可以在这个职位上支持佛教(sasana),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出家,比丘与比丘尼就得下田工作,以及做生意,没有时间修行与教学。
因此当我听到这个年轻人的故事时,他让父母亲伤透了心,我认为这是一项罪过,一个可怕的罪过。他对他的父母与亲人造了恶业,那是一项自私的行为,只是满足他自己的欲望而已。
阿姜查:确实如此,医生。但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一公斤的铅与一公斤的黄金,何者较有价值?给你的话,你会选择哪一项?
V医师:黄金。
阿姜查:生命也是如此。当对象非常明确时,你会选择有价值的事物——黄金。同样地,这个年轻人也作出了他的选择。你为什么选择黄金呢?
V医师:因为它有价值。
阿姜查:这就对了,因此请不要那样想。不是不可以想,而是应该观察如何才正确。此外,你不需要担心每个人都出家的话,没有人来“建设”这个世界。
例如,当他们需要雇用乐师时,你不必担心,他们只会雇用会演奏的人,不会雇用你或其他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出家,也不会都没有人出家——就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只要具有信心与智慧的人都会这样做……他们不应该受到压抑。
我过去也曾经想过:“既然杀生不对,那么每天都吃辣椒酱如何?”谁能那样做?谁能每天都捣碎辣椒给我们吃?我们不能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出家的动机不是为了伤害父母或我们的家族。我们看见我们的家庭仍然陷在痛苦中,但是其他人的看法可能不同,就像铅与黄金的选择一样。决定出家的人视这个世间如铅,因此他们选择出家。我们不想要世间、家庭,以及其他会毁坏的东西,但是很少人能理解这一点。手有手心与手背,但是目光却只能看到一边。
当人们以清净的动机出家时,他们也会感受到苦谛的苦,因为他们是依据法去看事情。你可以说它是恶业,不过这么一来,佛陀还真的造了很多恶业!说到底,这个动机不是自私的。它将能带给这个家庭光明。
现在,在我的寺里,有一个留学的比丘,最后决定出家。他的父亲起初很难过,不过现在他来这里,已经不会再希望儿子离开寺院了。一开始,我们看不出寺院的价值,但是智慧渐增之后,我们就了解,它真的有价值。喔!别担心,没有那么多人想出家,还是有许多人想留在世间,它不会空掉的。
人们出家后将停止造恶业,并且努力帮助众生了解、喜悦与冷静地生活、修习正命、和谐共处、彼此帮助、没有伤害与剥削地生活……不是每个人都会出家,别想太多,每个人都不一样。世间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否则,它就不是世间了。
生命的选择
V医师:好的,我了解。关于修福,我有这样的问题。修福应该是带给自己或别人快乐,我却看到人们为了修福,告诉他们的孩子:“不要吃最贵的水果,把它们留着供养僧伽。”难道这不会造成别人的负担吗?这也是我反对年轻人一毕业就出家的原因。难道善行不是为了带给自己与其他人快乐与满足吗?这个人修福的做法,就好像偷了别人的钱包去供养一样,而这笔钱可能正是被偷者的小孩的救命钱。
出家比丘的使命是宣扬佛法,但是最近到处都是阿姜。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像佛陀一样。佛陀是创始者,他是为了利益众生而建立佛教。因为其他人看不到法,所以他离开家去打开他们的眼睛。但是现在已经有这么多法师了,大家都在传授佛法,这就够了,这个年轻人模仿你们或佛陀的举动似乎不太需要。如果他能再等个几年,或许不会那么令大家伤心,不会造成他们的困扰,并且能带给他们快乐。我反对是因为他没有等到恰当的时机,他应该再等几年,他挑错了时间,因此我说它是罪过。
阿姜查:谁能知道正确的时间?
V医师:如果他能笃定地等上七年再出家,就很好。当然,如果等待的这七年中他成了洒鬼,那就错了。除了那样的情况之外,他应该等上七年。
阿姜查:你说等,你怎么确定他有时间?你说等七年,但是死会等人吗?你能和死亡商量吗?每个人都想,但是谁办得到?如果他是这样想的,他就会想出家,他不是像你那样想,他了解法的永恒与时间的急迫,因此你能告诉他怎么做吗?
V医师(颤拦地说):我认为他很自私,他只想到自己的法喜,而没有考虑到别人。
阿姜查:如果是这样,请你想一想,学医也是出自你自己的兴趣,对吗?
V医师:是的。
阿姜查:为什么?因为有自我,就有自私。佛陀曾经谈到这点。自我这个字只是一个概念,我们看别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有个我,其实他们只是地、水、火、风四大的组合。佛陀明白这点,所以他教导无我的道理。因此自私是怎么来的?相信有一个自我,才会有自私。主张自我者,都是将四大看成个人,佛陀则只看到一堆瞬间聚合的事物。但是我们不能这么讲,因为人们无法理解。
我只说一两句说,让你们自己去想。当我说前进、后退或停止时,你们能领会到这些话的意思;但是如果我只是在心里想而不说,那是什么?有个人已经到达这里,但是其他人则还在别处。你们听了,却不了解。了解是个问题,因为这是超越的语言,是佛陀的话。当我们“长大”以后,我们就能了解。
世间的方式和法的方式不同。我们必须对一般人说前进这些话,但是那无法代表全部。我们说人有因果,对吧!但是对凡愚与智者而言,还是不一样,它们的结果不同。佛陀说:“我凌驾因果,超越生死。”
孩提时,当你看见气球,你会很兴奋,想要玩。但是你现在看见气球,还会想玩吗?
V医师:不。
阿姜查:为什么不?
V医师:因为没意思。
阿姜查:你长大了,对吗?当你还是小孩时,你看见气球,觉得很珍贵,充满欢乐,当它破掉时,你可能还会哭。但是现在则不一样了,如果有人问你:“医师,你想玩气球吗?”你已经不感兴趣了。
不过,小孩子可能会向你抗议,他们会说:“当然,气球很好玩,也很珍贵。”那么谁才对?谁能辩得赢?如果分别从小孩与成人的角度来看,则他们都是对的。
这些问题很好,请继续问下去。
V医师:好吧,我有另一个问题,是关于B太太的。十年前或更早以前,她曾经跑去求圣水加持,无论哪里在举行,她都会去。她曾经邀我一起去,但是被我拒绝了。我说,我并没有造恶业,还为了帮助别人而努力工作,那是出于善意的行为。如果有误会,或做了不适当的事,我仍然没有恶意去造成别人的伤害,因此我相信自己没有造恶业。我相信无论哪一种宗教,都是教人要慈悲行善、利益世间并保持纯净。如果行为自私、我们就完了,我们没有尽到对世间的责任。
我相信一切端视我们的心,无论这样做是否能获得功德。如果我们的行为是出自无害的动机,想要解决问题,并够纯净……我们看见人们到了适婚年龄时,就会依照习俗出家,但是他们的心却不纯净或平静。他们对于穿上僧袍,显得有些不安、担心或沉重,因此这样做其实并没好处。如果人们出家后能行善,那也得依靠他们的心。像放食物到僧众钵里这件事,我就不做。我太太总是一早就出去布施,我则不然。我不想依照习俗,脱下鞋子去供养食物,但是我的心里绝无不好的想法。
丧葬的奉献,或放食物到钵里——人们都做这些事,但是心里却仍然有贪、嗔、痴,会造成别人的痛苦。与其求取这些功德,还不如让心静下来,或为他人谋福利,这样岂不更好。
阿姜查:这里有两个问题。首先,为什么你的妻子喜欢做那些事?医师,你家的四周有养鸡,你会给它们衬衫、裤子或手表吗?你给它们什么?
V医师:米粒。
阿姜查:对,那对鸡才有用。裤子与衬衫是给人用,而不是给鸡的,鸡想吃米。因此你必须知道众生的需求。
其次,你说到不想供养食物,但是心意却是好的。如果一个人很勤奋,那么他会拒绝工作、洗碗盘,或打扫房子吗?我们现在谈的是努力工作的人,而不是懒惰的人。
V医师:答案显而易见。
阿姜查:对,因此我们现在谈的是有信心的人……你的话很合理,但是扯太远了。应该先拉回来,否则超过因的话,就得不到结果了。有信心的人想实施礼拜,供养食物(puja),并做其他举动。他们应该带着智慧去做,当然不能傻傻的。此外,你说到自己是个认真工作的人,只关心你认为重要的事。如果你看见房子一团乱,你能够视若无睹吗?如果盘子脏了,你能够不洗吗?如果狗儿在地板上便溺,你会放任不管吗?因此修行人,虽然形式有所不同,但是做的事是一样的。勤奋的人看见应该做的事,他们就会去做。你为什么要清理老鼠与狗的大便呢?因为你是个能觉知,并勇于负责的人。因此佛教徒并非超然物外、不问世事的。至于祈求圣水加持,那是他们的层次;我们无法强迫鸡吃米,一切都随顺自然的因缘。
好,很好!一个小时不太够,将这些问题都发表出来吧。
是日已过——对巴蓬寺尼众之讲话
我们既然出家了,就应该觉知我们的责任。我们应该怎么做、怎么想或怎么说?现在,我们正在做什么、想什么——心里有贪或嗔吗?我们对别人有恶意吗?现在就看,赶快并作出决定。又过了一天与一夜,我们只会坐在这里受苦吗?
佛陀曾经谈到这点。如果他还在世,他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对我们说。在经典中,他说:“日夜无情地流逝,我们是否善用时间?”这个劝诫似乎很短,是个简短的陈述,但是他却一再强调。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保持正念,既然出家了,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责任。
我们都想断除烦恼,但是我们认识烦恼吗?那些我们想去除的不善法,我们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了吗?烦恼是已经被断除了,或是正在断除中?它们是完全被断除,或只是被压抑,或是我们还得再继续忍受?它们现在确实的状况如何?我们的行为、思想与说话是否像个沙门(samana,即出家人)?我们是否像个沙门一样地使用生活必需品?佛陀提出这些问题,促使我们下定决心。为什么?因为日夜不停地流逝,我们还能继续在此修行吗?我们还有贪念与嗔心,必须赶快禅修加以断除。
出家后,身为比丘尼,你们已经进入一个不同于在家人的“性别”。你们的想法还是和那些贪图享乐的人一样吗?能割舍得掉吗?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因为一天又过去了。事情不断变化,没有一件事是稳定与恒常的。你们想放逸地过生活吗?心里是否还有贪染?会自寻烦恼吗?为何无法放下贪、嗔、痴?你们必须看出它们的过患,除非看出过患,否则永远无法断除。你们还是会后悔,后悔自己“遗失”了烦恼。即使已经出家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两辈子……你们还是会继续像这样。如果没有正确的指导,你们很容易就会变成这样子。
正见令我们心安
我们为什么会有嗔?因为错误的想法与知见;为什么会有痴?因为无明;为什么会有贪……错误的见解带给我们痛苦,让我们无法安心。只有正见才能令我们心安,唯有见解正解,才能心安理得,不会有贪、嗔、痴。因为你已经看见它们的过患,不会再紧抓着它们不放。恶念还是会生起,但是你会懂得放下,放弃它们,让它们从你的身边过去。
为什么应该放下?因为你的生命短促,你的时间紧迫。它为什么短促?因为你看见日夜不停流逝。你为什么要制造痛苦?你为什么要执着?那都只会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因此何不放下呢?如果你能像这样认真思惟,就一定会放下。
有正见的地方,就有平静。不知道这点,即使独居也静不下来。
团体生活很难保持平静,没有平静,是因为没有正见。在一个团体里,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还是会有一些共同的特色。就像鸟类一样,虽然品种不同,不过都还是鸟。有些喙比较长,有些比较短;有些翅膀比较大,有些比较小,但是,它们都是鸟。出家人也是一样,鸟有一定的特性,修行人也有一定的特性,那就是平静。
修行就是为了让心平静,没有智慧的话,我们办不到这点。
即使住的地方很豪华,食物也很丰盛,但是心却可能不平静。必须断除一切恶念,才可能获得平静,不过如果没有看清实相,就不可能办得到。
检视自己,步步为营
如此思惟过后,我们就应该下定决心,努力去做。最近,你们可以听到在家人说,巴蓬寺是座模范寺院,是修行的范本,人们说这里的出家人都表现良好。我们听到了这些赞美,但是我们真的有这么好吗?“尼众们都是好行者,拥有良好的行为与律仪,值得相信与奉献。”你们真的这么好,还是只是别人说得很好?只是因为人们这样说,我们才好吗?我们应该检视自己,以确定我们的想法与做法都很适当。受到称赞时,你们必须反省它是否确实;被诋毁与批评时,你们也应该检讨是否确有实情。应该像这样检视自己,步步为营。
如果我们不是那么好,却受到称赞,就应该坦白地说他们错了,因为我们并没有那么好。不应该在有烦恼与欲望的情况下,还自以为是。相反的,你应该加强修行,更要注意修行的根本,并经常观察身、口、意,看看是否有缺点。
我们应该抱着自修与独居的心态,与人共住。我们毋须沮丧或分心,而是应该忍耐。如果有人说话刺伤了我们,我们只要如实觉知即可。有些人可能粗心大意,有些人可能说话或行为不当,你都要忍耐。如果时机恰当,我们可以劝告她们,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先管好自己。如果对方不听劝诫,可以导致对立。劝诫别人时,我们自己一定要先站稳。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批评或是有其他举动,我们都不应该介意或怀疑,因为我们知道自己做得对。当劝诫的时机成熟时,我们应该义无反顾地去做。如果她们听得进去,那很好,如果听不进去,那是她们的事。想要指正他人者,应该有这样的态度。
进到法里,向内观心
如果我们是被劝诫的人——听到像“你错了,你说得不对,你的行为很坏”等话时——我们应该要听得进去。你们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们应该坦然接受,如果不是真的,那是她们的想法或做法错误,是她们自己的事。我们应该放下,然后重新进到法里。所谓进到法里,就是向内观心,我们应该检视自己的心,确定思想与行为的动机无误,以保证自己没有犯错。如果我们知道自己动机良好,就不必在意别人的指控与批评。俗话说:“一个人应该自己劝告自己。”你们不能总是依靠我的劝诫,那会让你们变笨。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控制自己的心,好自为之。我的职责是教导你们如何去做,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以及是否合乎沙门的规范。
因此他们说巴蓬寺是模范寺院,有些人说我是阿罗汉,是这样吗?那只是别人的说法,真的如此吗?事实在我身上。当他们说:“那边有个阿罗汉!阿罗汉出现了!”我应该为此而高兴吗?无论我是不是,那都是别人说的。我们无法禁止别人说话,但是我们必须观察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不需要依靠别人的话,我们这样唤醒自己,无论他们说什么,也都是在唤醒我们。你们应该了解自己,而不应该只是相信别人的话。请保持这样的观点。
特别是有老人家在这里——也许已经六七十岁了——请清楚觉知日夜不停地流逝。今天很快就过去了,太阳才在白天生起,一天又要结束了。请下定决心,不要再让心晃荡。不要被别人困扰与迷惑,做一个容易沟通、容易教导、不骄傲与不顽固的人。有自己的见解没什么不对——你们一直都有——但是不要被它们绑住了,因而陷入观念的泥淖中。放下它们,让它们离开。如果不这样做,它们就会变得愈来愈沉重。
五蕴沉重,舍弃吧!
佛陀教我们要舍弃五蕴(skandha),因为它们很沉重。色、受、想、行、识——这些都是沉重的包袱。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被它们压垮!背着这个被我们视为自我或个人的五蕴到处跑,当然会很沉重。佛陀说:“请放下它们!”过去我们一直执着这个身体是我们的,执着快乐与痛苦的感受是我们的。不要这么做!太沉重了!佛陀希望我们放下。
sanna是想,是指记忆与想念。称它为你的自我太沉重了,让它走,觉知后放下吧!sankhara是行,是指一切身心的因缘法,不要执着,它们太沉重了。识,觉知的机能,也一样。如果你执着这五蕴为自我,就太沉重了。它们只是单纯的色法、感受、想念、行法与意识。没有人主宰它们,执着它们太沉重了,放下它们。它们只是积聚而成的蕴,只是色、受、想……记住这个“只是”,不要握得太紧。如果你像这样觉知它们,解脱很快就会来到。摆在它前面的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与名称——“我”与“我的”。现在你们知道它只是蕴,也晓得应该放下,你们已经超越世俗的理解。先前,你们执着这五蕴,太沉重了;如今,放下之后,就轻松了,事情也结束了。
有人劝诫,太棒了!
如果有人劝告我们,我们应该欣然接受,并且说道:“sadhu(太棒了)!”我们没有花钱聘请他们,他们仍然给我们忠告。即使被误解了,我们还是应该高兴地聆听。智慧将会生起,他们正在赐给我们宝贵的东西。
禅宗教人要谦虚,不可骄傲。他们不强调学问,当他们坐禅时,有人会拿一根禅杖在后面巡视。如果有人打瞌睡,就会挨打。之后,他会合掌道谢:“谢谢你,老师!谢谢你打我,谢谢你唤醒我。”而我们呢?我们会道谢吗?也许我应该派一个人拿棍子在后面巡视,如果有人睡觉,就打!你们认为如何!你们能接受吗?
做一个老师或受尊敬的长者很难,没有人敢劝诫我们,因为他们感到敬畏与尊崇。倒是你们比丘尼与在家众比较占便宜,因为我经常劝诫你们,并指出事情的重点。但是如果我错了,因为传统上对阿姜的畏惧与敬意,没有人会告诉我。因此对一个长者来说,修行会变得比较难。我们也可能犯错,但是没有人会指正我们,我们将逐渐忽视自己的缺失。其实根本不需要过度尊崇。
我们在这里相当舒适,因此如果偶尔我们犯错了,有人说了一些话,我们应该视之为大事。不要想逃避或争辩,看着它,并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学习长者的美德
我们住在一个很大的团体里,当你准备要做某件事时,应该先知会领导人。例如在巴蓬寺这里,比丘与比丘尼们都应该先想到我,因为我是这里的住持,是负责领导与劝诫你们的人。如果你们准备要做不确定的事,它可能会造成不安,请先想到我,因为我是负责教导与劝诫你们的人。有个地方可以停靠,包括这座寺院与住处,你们应该想到我。我可以说是这里的创始者,因为是我第一个来到这里,你们都是后来才陆续轻松住进来的。因此如果你们能够想到我的苦心,即使是片刻都好。“这么做对吗?能带来利益吗?”
你们在这里修行应该学习长者们的美德,则修行的过程就能充满和谐与喜悦。你们应该经常想到丘尼长老们,当你们行动时,则请记得我。我有向你们收取住在这里的租金吗?如果你们去旅馆,一定得付费才能居住,但是在寺院里则不需要。你们应该想到这点,晚上回到自己的寮房(kuti)时,请好好想一想。我有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吗?身为一名比丘,我没有分别心。我收留一切想住在这里的人,我的立意良善,我以法的方式爱你们,而非世俗的方式,所以不需要任何争执或害怕被剥削。如果有什么事不对,你们应该前来说清楚。
你们有些人从来没有问过我任何事情,不只是比丘尼,有一些比丘我也从来没有和他们谈过话。我们是一个大团体,因此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你恰好是其中之一,可能就会比较辛苦。因此你们所有人都必须靠自己,加强自己的修行,尽量照顾好自己。
从小事做起
我们必须了解,大众前来这里参访比丘、比丘尼与寺院,他们不需要问你们任何问题,只须看你们的寮房与地板。如果地方整齐清洁,每一件东西都归地位,这就是沙门的行为,人们自然会生起信心。我们不需要对他们说教,只要随手整理好乱的东西即可。当我还年轻时,我经常抽空到寺院周遭走动,看看寮房与森林里的步道。若是发现寮房与浴室都很干净,道路也非常整洁,我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好修行人;如果也还没开始修行,那么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是个好行者。
有些人小看这点,认为这只是小事,其实它不是。当我看见一间肮脏的浴室时,它告诉我这个人一定很粗心,那是粗鄙的象征。像这样的人,根本谈不上修行。我会问其他人,这是谁的浴室,怎么会乱七八糟。不只桶子里没有水,还到处都是白蚁,并且墙上挂着蜘蛛丝,地板则脏兮兮。“因为种种缘故,他说他因为忙于修禅,所以没有时间清理浴室。”他究竟是修什么禅,怎么会把浴室搞成这样。因此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很注意周遭事物,并且彼此帮忙照料。事物本身就在说法,它会让人产生信心。
只需要好好修行
森林里的树有向我们说些什么吗?有时候我们喜欢其中一些树,会觉得它们看起来很美,而且闻起来很香等等。树只是照着它们的本性成长,而站在我们的立场,则会对它们产生好印象。这很像寺院里的情况,我们不需要教导别人,试着灌输他们一些东西。我们只需要透过修行,好好发展自己,这样自然就能吸引他们。
关于这点我曾经想了很久。出家六年之后,我就在想,盖一间寺院到底需要哪些东西。最后我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好好修行最重要。不需要担心其他事情,我们不需要去募捐,或公开宣传。如果我们真的在修行,则住处、食物、衣服与药物等必需品都会不请自来。
我真的相信,如果你好好修行,诸天都会知道。他们会在你身边聚集,至少,他们会想供养食物。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就会头痛欲裂。他们一定会想来,不只是这里,即使是山上也一样。无论你在哪里,这都会发生。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你,之前也没有看过或听过你,他们仍会被你修行的美德吸引而来。
因此,修行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如果我们能贯彻修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与障碍。如果你要盖一座寺院,你毋需要求任何东西,人们会自动提供你所需要的物资。他们会自己来盖,我们不需要请求别人帮忙,他们自动自发,是因为我们美德的感召。它会源源不断地出现。我们之所以能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善业与良好的修行。如果僧团里有纠纷,如果住持仍有凡心,如果这里争执不断,那将会如何?他们可能会来把我们都烧了。
有舍,便不虞匮乏
切记,我们今天能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修行,使得在家人愿意护持。我尽量留在寺里,以防物资缺乏。有一年,我外出,寺里的东西开始耗尽:没有香、没有蜡烛、没有煤油,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快没了。没有人前来供养,为什么?因为这里有修证的人太少了。当我回来时,你们都很高兴看见我:“隆波回来了,现在又可以好好吃顿饭了。”我离开,一切好东西也跟着离开,是谁带走它们?只是因为你们德行不够的缘故。好好修行,这就不会发生。你们不需要担心,只要认真修行即可。
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不虞匮乏。为什么?因为舍。如果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有满袋的供养品,但是我宁可与巴蓬寺以及别院里的僧尼分享。有时候人们特别拿药来给我,如果恰好另一个比丘也生病并且需要,我会请他们拿给他。如果他用了药,我就觉得好一点。我变好是因为布施的功德,我不需要亲自服药。
法药的力量
有一次,舍利弗与目犍连住在山上,舍利弗觉得胃很痛,甚至觉得他快死了。目犍连问他:“你以前曾经像这样生病吗?”
舍利弗回答:“是的,曾经有过,那是还没出家之前的事。”
“你都服用什么药呢?”
“以前出现这种情况时,我的母亲会将绿豆加牛奶、糖与其他原料,一起煮沸,我吃下之后,疼痛就会消失了。”
那里只有他们俩人,在山上交谈。那个地方的神祗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在入夜时分,下山寻找在家信徒。祂抓住这个信徒的脖子,并拖着他的儿子一起往外跑,沿路显得非常紧张。祂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们呢?“他们肯为舍利弗尊者准备一些药吗?如果不给他药,他就会死掉,你们要让舍利弗尊者死掉吗?”
信徒这时才了解,他允诺会赶紧准备药。接着神祗就消失了,这个人赶忙找来一些绿豆,漏夜赶工。
到了早上,目犍连出去托钵,舍利弗则因为胃痛无法外出。于是信徒献上绿豆与其他一些食物,“我希望把这个供养给舍利弗尊者”,接着他就将药食放进钵里。
当目犍连回到寺里,他先取出自己的食物,再把装着舍利弗食物的钵拿给他,舍利弗看见钵里装的是绿豆,调制的方式就和他和昨晚向目犍连描述的一模一样。
舍利弗很难过,这违反比丘的戒律——不当请求。“目犍连尊者,请把这些食物倒掉,没有亲自拜访得来的食物是不当的,我不能接受。”他要誓死守护戒律。当他说这些话时,所有神祗都听到了。于是目犍连拿起钵往外倒,就在药食落地的那一刻,舍利弗的疼痛消失了。
这就是所谓的法药,它的力量与功德就像这样。舍利弗修行得很彻底,即使只是两个人单独在山上说话被神祗听到,即使是神祗设法筹到了必需的食物来给他,但是为了守戒,舍利弗竟能拒食。他就是这样守护他的心。
修行就应该像这样,请将它牢记在心。你不会死!今天,用完餐后,你们毋须担心明天会有什么,它自己会来。我们不须要囤积东西,如果我们修行得好,就一定会有资粮。有些说,不供养认真与有德的修行人者,心里会不好过,他们会头痛,因此他们会想献上敬意与供养。因为这个力量,人们自然会有这种想法。
注释
①巴蓬寺是1959年,阿姜查四十岁时,在泰国乌汶省他出生村落旁的巴蓬(Phong Pond)森林里,创立的森林寺院,阿姜查是该寺的住待。
②讲于1979年,在美国麻萨诸塞州,巴尔市举行。
③阿姜宛·乌答摩(Wang Uttanmo,1922-1980)1922年出生于泰国距亚姆河七公里远的空掌村,1935年,阿姜宛完成了小学教育,出家为沙弥,学习正规佛学课程。1941年受比丘戒,研读最高级的正规佛学课程,并以最优异的成绩通过考试。阿姜宛于1945年遇见七十六岁的阿姜曼,之后一直留在阿姜曼身边,直到阿姜曼逝世。阿姜宛在1980年的事故中丧生,当时阿姜宛五十八岁。
④阿姜李·谭马塔洛(Lee Thammatharo)1907年出生于泰国乌汶省姆安桑西县双沼泽村。在1925年时,当时已经二十岁的他请求父亲允许其出家,于是,他在家乡的寺院里,依当地的习俗出家。1925年,在乌汶省的家乡寺院受戒。1927年,阿姜李离开寮族传统的村落寺院,行脚寻找阿姜曼,遇见阿姜曼后受其教诲。阿姜李卒于1961年。
⑤与一位曼谷空军医师的部份对话。
修法的目标是降伏与净化心,不过做起来却不简单。你必须从外部的身与口着手,再逐步向内,直到它完全平顺为止。
佛陀时代的觉者,和我们没有两样,都是从平凡与迷惘开始,过程中,他们也一样是修戒、定、慧。
在意识的领域中,能分辨一切现象的善恶与是非者,就是智慧。
多修行并且留意自己的身、口、意,关于这点,永远不嫌多。
修行从粗糙开始,经由禅定与内观的粹炼,它将变得愈来愈微妙。
修行的目的就是向内寻找,持续观察,直到找到本心为止。
透过内观,你将了解,你是受制于旧有的习惯与反射作用。心本身事实上自由的,因为执着而有痛苦。
清净心坚若磐石,它是一种觉醒的状态,一切现象在它看来,都只是四大元素的生灭变异。
当心完全觉知正面与负面的各种状态时,就可以放下乐与苦、喜与悲,抛开世俗的一切,成为世间的觉者。
一旦你了解修行之道,你便了解什么是世间,什么是苦,以及是什么将我们束缚在生死轮回之中。
见就只是见,觉就只是觉,心与境皆如实呈现,不再加油添醋,创造无明的印象。
这是佛陀的叮嘱,他谆谆告诫我们,要好好观察自己。
因为有戒法,即身、口、意的正直行为的缘故。这样一来,大家才能和睦相处。
实相就是实相,只是因为人们的误解,它才会变得不真实。
所谓无风不起浪,一切现象的发生都有其原因——如果能够如此思惟与处事,则生活必可悠然自得。
如果别人说我们好,那不是我们衡量自己的标准;如果别人说我们不好,那也同样不能作为标准。
只因为我们缺乏戒律,缺少诚实与正直,当每个人都像这样时,就只有恼火。这个火是地狱之火。
以善法为基础的人生,将会发出灿烂与尊贵的光芒。
一颗谷粒长成一株植物,一株植物再长出许多谷粒……虽然传播得又广又远,不过它们都是源自同一棵植物。
爱有两种,一种是选择性的,即有目的的;另外一种则无所不包。
如果生活缺少法,我们就和动物没有两样。也许像鸡一样,只会吃饭、睡觉与生育。
真的尝到法味的人,只想单纯的持有法,并根据法来生活,那是一个正直而喜悦的人。
在成千上百的人群之中,可能只有四五个人真的用心修行。
如果人们真的有在行善积德,并且具有净信与成熟的心智,他们就可以深入思惟法,具备放下的智慧,进行有效率的修行。
不要急着想解决别人的问题,先审视自己的问题。如果你无法管好自己,你怎么帮助别人;只有先解决自己的问题,你才有能力帮助他人。
具有大美德,应该持续令它增长,直到脱离轮回为止。
如果你们对它有清晰的了解,它将为你们带来平静。
当戒、定、慧一起运作时,当下你就能看见呼吸、感受、心与法。最后,达到止观双运的境界。
当外缘进不了你的心,无法妨碍它时,就能看见心。
你持续清楚地看着呼吸,正念会增强,心在各方面也会变得更敏锐。
如果真的出现瑞相——如实觉知即可,觉知它们也是无常的现象。
达到这样的禅定境界具有净化心灵的效果,你所经验到的一切事物,都会成为禅修的对象。这才是真正修行的开始,它是禅定成熟的结果。
修定不只在坐姿时,禅定的意思是指心稳固不动,当你活动时,让心维持稳定,并且以正念正知,随时保持心的稳定。
以禅定训练与净化内心,并挑战它,当你正见增长后,再用来对抗烦恼。
无论是什么,你都可以放下。你清楚地看见快乐与痛苦,并任由它们离去,无论在哪里看见,你当下就可以放手。
重点在于心,是心在运作,而非身体或其他事物。如果你清楚了解这点,你就会知道,内心的禅定不一定需要禅坐的形式。
你必须看清这些行为模式的弊端与陷阱,才能了解心的平静是什么。才是正确的修行之道。
请努力维持一贯的修行,想想不连贯与不认真修行的弊病,并尝试保持一贯的修行热诚。如此,你才真的有可能断除烦恼。
关于头发、体毛、指甲、牙齿与皮肤的五支禅。只谈它们,这看似游戏或玩笑,但是如果仔细思量,它们却极深奥。
看不见它们的实相,我们就看不见佛,这些东西阻碍我们见佛。
一旦我们贪着它们,喔!当我们最后终于了解是怎么一回事时,已经很难逃脱了。
我们认为那五样事物是迷人与美好的,所以一辈子都爱恋不舍。事实上,这只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就和钩住鱼嘴的钩子一样小。
我们对所出现的这些感觉与经验感到怀疑,是因为我们的了解,还未达到放下的程度。
如果你持有正念,你只能看着它发生。如果身体爆炸了,你只知道它爆炸了;如果肠子飞出去,你也知道它飞出去了。
如果你保持觉知,想会自己消失。它自己会改变,不需要强迫它。你只要注意它发生的过程,并觉知当时自己内心的状况即可,它将会改变。
你已经具备正见,不再被迷惑,可以放下它们。因此,它们不会再对你构成威胁。
虽然可以自己修行,不过进度可能会很慢,如果没有人指出修心的要诀,前途会比较迂回崎岖。
当一名禅修者不知道如何正确修行,并且无法获得适当的指导,以解决自身的问题与障碍时,结果就可能像这样。
当你不再被迷惑时,就可以解脱表象的束缚。这就是觉知自己的心,不须执着任何事物,这样就够了。
“觉知者”亦无自性,连它也应该被放下。识只是识,并非个人、实体或自我。放下吧!让它随风而去。
你可以想过去与未来,只要不执以为实即可。心可以想各种事情,但是不可以信以为真。
真正的智慧是看破与放下,不会有纠缠。我们觉知受与想而不涉入,因为我们明白,追随它们不是正道。
以最简单与直接的方式来说,根本没有色、受、想或行,它们都只是名称罢了。五蕴生了又灭,它们都不是真实的存在。
旧或新等名相,都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没有惯例,就无从沟通与了解,但是你应该知道它的界限。
本心潜藏在每个人里面,每个人也都有“觉知者”。
从无常之流益出的事物黏住你时,斩断它,让它流开。你不知道是什么一直不断地在奔流,但是当它黏住你时,你只需要放开它,让它流失。
戒律不只是念诵:“我发誓不杀生,我发誓不偷盗……”那样太慢了,没有掌握到要点。
何者能让心清明,它就有助于觉知毒蛇的存在,有了觉知之后,就会谨慎。这就是所谓殊途同归,教者必须善用合适的技巧。
不要以为智慧遥不可及,只要有概念的地方,就有智慧;有造作,就有不造作。造作即是概念,不造作即是解脱。
解释得愈多,我们就离实相愈远,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在阻挠我们?是这个知识本身在阻挠我们。
我们的思想与感受,都只是心策划出的幻想世界,那不是真实的知识。
当我们明白它们不过如此,或就是这样而已时,心便会转向。会开始厌离身心等生灭法,了解它们都是不可信赖的。
没有贪着,痛苦就无从依附,智慧在一切情况下都会生起。
见解若真,则心也真,你将拥有实际而完整的智慧。生的因被斩断,轮回也将就此结束。
一个老师可以解释修心的方法,但是这件事却只有你自己能做。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能完全了解你的心?
但是,他不知道阿姜通拉这样做的原因,而他也没有和老师一样离染的心。
无论做什么,都遇到层层阻碍,并且觉悟得很慢。这意味着他们过去只累积了一点点波罗蜜,因此他们现在要做得更多,不能就此放弃。
我们现在修行,等到时机成熟时,就可以有所收成。
该放下的时候,就应该放下。
责难与称赞总是一体的两面,没有批评就没有称赞,没有称赞也没有批评,我们必须能够妥善应付两者。
如果你修行正确,问题总是会有解决之道。当别人诽谤你,你必需要忍受,如果你无法解决,一直到死都会被它折磨。
让我们停下来,这样事情就结束了,远离这样的是非。
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法应该像这样深入事物的根柢。
解脱渴爱的人,还是会有欲望,但是他可以被满足。
集中注意力,找出原因来。事情不可能凭空诞生,它一定有原因,只是我们没有认真找过。
你能静下心来,因为你知道猴子的方式,了解之后,你就会放下,并获得平静,而不会被“猴事”给绑住。
如果你还是用从前的老套去看事情,不懂得放下,则你的内心将一直不得平静,到死都一样。
每个人都会死,但是我们仍然会照顾我们的生命。
医生并无法让人免于死亡,没有这样的药,即使再高深的研究也办不到。那并非医生的领域,他们的职责只是减轻病苦,帮助人们活久一点。
它尚未结束,就表示你没有放下,你还背负着它们,所以你会觉得沉重,你可以看得出它的错误。
知道事情沉重,但是我们有欲望,所以我们把它们举起来。它们当然重,我们只能忍受。
方便会障蔽心灵,因为人们对于容易得到的东西会觉得理所当然。东西愈便利,人就会变得愈懒惰。
如果我们能像打扫房子一样清理我们的心,像刷洗衣服与碗盘一样地刷洗心,我们可能会自在一点。
多数的事情都只是假象,我们却执着这些错误与不确定的事物为真实。佛陀希望我们看见真实,而非虚假。
佛陀教导我们向内看,如果心看不见或不了解,那就不是真实之道。
每个人都不一样。他们的身高不同,因此无法排成一直线。他心中的石头终于得以放下,因为他看见有些人高、有些人矮,事实就是如此。
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我们必须看见事情的因,必须看见人都是不一样的。
如实地看待众生,随顺他们本来的样子,并且可以放下,保持轻松自在。
我们应该学习让自己的生命喜悦,那真的有方法可以达成。
作为一个在家人,我能造福社会与人群,我支撑我的家庭,并带给他们快乐。
我们不想要世间、家庭,以及其他会毁坏的东西,但是很少人能理解这一点。手有手心与手背,但是目光却只能看到这一边。
别想太多,每个人都不一样。世间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否则,它就不是世间了。
主张自我者,都是将四大看成个人,佛陀则只看到一堆瞬间聚合的事物。但是我们不能这么讲,因为人们无法理解。
自我这个字只是一个概念,我们看别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有个我,其实它只是地水火风四大的组合。
那么谁才对?谁能辩得赢?如果分别从小孩与成人的角度来看,则他们都是对的。
裤子与衬衫是给人用,而不是给鸡的,鸡想吃米。因此你必须知道众生的需求。
佛教徒并非超然物外、不问世事的。至于祈求圣水加持,那是他们的层次;我们无法强迫鸡吃米,一切都随顺自然的因缘。
日夜无情地流逝,我们是否善用时间?
只有正见才能令我们心安,唯有见解正确,才能心安理得 ,不会有贪、嗔、痴。
思惟过后,我们就应该下定决心,努力去做。
我们应该抱着自修与独居的心态,与人共住。
无论我是不是,那都是别人说的。我们无法禁止别人说话,但是我们必须观察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今天很快就过去了,太阳才在白天生起,一天又要结束。请下定决心,不要再让心晃(上汤下皿)。
不要握得太紧。如果你像这样觉知它们,解脱很快就会来到。
身为一名比丘,我没有分别心。我收留一切想住在这里的人,我的立意良善,我以法的方式爱你们,而非世俗的方式,所以不需要有任何争执或害怕被剥削。
学习长者们的美德,则修行的过程就能充满着和谐与喜悦。
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很注意周遭事物,并且彼此帮忙照料。事物本身就在说法,它会让人产生信心。
如果我们真的在修行,则住处、食物、衣服与药物等必需品都会不请自来。
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不虞匮乏。为什么?因为舍。
我们不须要囤积东西,如果我们修行得好,就一定会有资粮。
我们不须要囤积东西,如果我们修行得好,就一定会有资粮。
第四章 见法
作者:阿姜查
憍陈如觉悟了
我们都是修法者,一切法都是自然,如实呈现。自然毫无例外全都是法,我们不了解那些事,是因为我们还不懂修行之道,因此我们需要依赖合格老师的教导与训练。自然也在教导我们,例如树这样东西,从它的因出生之后,便接着生长。这是自然在对我们说法,但是我们却听不懂。从出生、成长,到开花与结果,这一路下来,我们只看见又有水果可以吃了,而不知道将它转为内观的对象。我们应该知道法不外乎教导我们的树,我们一直不了解这点。
当树结果时,我们毫不在意地采食,完全不假思索。水果的酸味与甜味都是其自然的本质,这些特性就是法,这些水果都在对我们说法,但是我们却不了解。树叶枯萎之后掉落,我们只看见叶子掉了,便从上面踩过,或把它们扫起来,不做任何观察。我们不了解这就是法,等着我们听出其中的讯息。
树叶掉了,接着再冒出新芽。我们看见这个循环,但是并没有认真思考过,因此没有从它身上学到任何东西。如果我们能转而内观,就会了解我们自己的生与死,的树没有两样。这个身体是好几个因组成的果,是由四大元素所构成。它也会结出不同的果实,就和树一样。枯叶与新芽也和人的生命没有两样,请仔细观察。我们持续在成长,因缘也一直在变化,就和树一样;树是怎样,我们就是怎样。所有人都是从出生开始,中间是变化的阶段——它们的物质结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最后则死去,树、藤与灌木的自然现象,都是持续处在流动的状态,如果我们转而内观,就会了解自身的生、老、病、死,就和外面所见一般。
看见五蕴特质
当你从合格老师的话里了解法时,它真的会穿透你的心——内外一如。一切行(sankhara,因缘法或有为法),无论有识或无识,都一样,毫无差别。如果我们了解这点,再看看树的样子,我们就会看见身体的色、受、想、行、识等五蕴的本质。有了这样的了解之后,我们就可以被称为了解法的人。
做为一个了解法的人,我们会在一切事情上看见法,看见五蕴的特质——它们持续在流动、前进、改变与转化,没有一刻停止。无论行、住、坐、卧,我们都应该随时保持正念正知,看外面的物体和看内在的现象一样,而看内在的现象也如同看外面的物体,因为它们都具有相同的本质。当它确实像这样时,我们就听见了佛陀所说的法。有了这样的了解,佛性,亦即“觉知者”,就被唤醒了,并会生起内外智慧,以及解说法的能力。
如实觉知事物本质
无论行、住、坐、卧、见色、听音或嗅香,我们都经常听见佛陀的教导。那确实很像是佛陀在教导我们,因为佛陀就是住在我们心里的[觉知者”。像这样觉知、看见与观察法,佛陀就在眼前。不会因为佛陀很早以前就入灭了,所以现在无法教导我们。佛性,亦即内心清明的觉知,会带领我们观察与觉悟一切法。觉悟即佛陀,如果我们把佛陀安置在心中,具备这样的觉知与灵敏,当我们在观察时,就能看见一切事物与我们无二无别。无论是生物、植物、动物、穷人、不幸的人、富人、黑人或白人,都和我们没有差别,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特质。有了这样的了解,无论身处何处,我们都能知足与自在。佛陀将会在那理,持续教导与支持我们。
若是缺乏这样的了解,我们会一直想闻法。我们会去找老师,一个接着一个,并且会一直问,何时才能再得到另一次教导,一路走来都不了解法。佛陀说开悟就是如实觉知事物的本质。如果不了解本质,我们一遇到状况,就会陷入混乱。我们因为渴爱而迷失,被现象愚弄,因此而感到痛苦。由于无知与感情用事,所以我们才会被愚弄。对事物本质无知,就是不了解法,因此佛陀才会教导自然的本质。
一切因缘所造
自然的本质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在自然中,事物出生、改变,然后结束。人所创造出来的物件也一样,例如我们所使用的锅子与盘子,也是由人类的想法与动机等因缘创造出来的,它们使用一阵子以后,就会磨损,然后破裂。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树、植物、山、动物与人等,都一样:出生、变化与衰败,最后崩解与消失。
当憍陈如(Anna Kondanna)行者,听到佛陀的话,成为首位声闻弟子时,他所了解的并不是很复杂的东西。他了解到,凡出生者,必然会转变与灭亡,那是事物的本质。先前,憍陈如并不了解这点,他还没有看清楚事实。也许他有想过,但是不够彻底,因此没能出离,仍然执着于五蕴。但是当他第一次坐在佛陀跟前,专心闻法时,他心中的佛性觉醒了,因此他能得到真实法,看见诸行无常。一切事物出生之后,必然会转变与灭亡,那是再自然与平常不过的。
得慧眼见法
憍陈如听到佛法后得到的觉悟,与他以前的经验完全不同。他了解心的实相,佛陀因此在他心中生起了。接着世尊证实憍陈如已经得到慧眼并见法。所谓见法是什么意思呢?他已经得到诸行无常的智慧与洞见,了解一切事物从出生开始,经历中间的转变,最后终会结束的道理。“一切事物”指的是身心的所有现象,这些特征完全适用于它们,无一例外。
当这样的了解清楚地在闻法的憍陈如心中呈现时,它成了让他断除执着的因。相信有一个自我的我见与身见,被清楚看见与根除。一旦我见根除后,心中的疑惑也跟着消失。对于现象不再有错误的想象,他对于事物的认知已经转变,不再执着对于戒律与禁制等所生起之谬见,没有疑惑与犹豫,并且深信因果,不再摸索。即使身体生病或遭遇其他变故,他也不会再有任何疑惑。所谓断疑就是断除贪与执,如果还有贪,对于身体的感觉就会藕断丝连,想再寻求其意义,这种摸索就是迷惑。当执着身体为我与我所有的身见断除,就不会再有不确定与迷惑的想法了。
当世尊说法时,憍陈如就这样打开了法眼,他清楚地看见了。他看见自己对事物的见解已纠正过来,当这个洞见愈来愈清楚与集中时,他的执着就被从根拔除。根除执着之后,真实的觉性就显现了。先前虽然具有知识,但是仍然无法断除执着,亦即他只知道法,但是还没有见到法,或者虽然瞥见法,但是没能与法合一,因为不了解实相的缘故。就这样,世尊宣称:“憍陈如觉悟了。”
从根拔除执着
我们通常对自然迷昧无知,例如,我们的身体,它们是由地、水、火、风所组成,那是自然的一个层面,是眼睛可以看得见的物质现象。这种自然的形式是由食物所滋养,然后成长与变化,最后则消失。
就内在的层面而言,有一个东西在掌管身体,即识或觉知的机能。当这个觉知透过眼睛产生,就称为眼识;透过耳朵,就是耳识;透过鼻子,就是鼻识,依此类推,还有舌识、身识与意识等。经典上提到这六种识,但是这不过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概念,用以帮助我们掌握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接触外境后,所产生的觉知的功能。事实上,没有六个,唯有一个觉知的功能,能觉知这六根。这一个心,这个能觉知者,具有如实觉知的潜能,换言之,它能觉知自然的本质。
当“觉知者”被遮蔽时,一切的知都是妄念,以错误的方式认知,并且对事物产生错误的认识。其实,基础的觉察是一样的,没有差别。正见与邪见都是出自同一个觉察,因此当我们说正见与邪见时,我们指的不是两个分开的东西。当妄念呈现时,它掩盖实相并遮蔽了心,因此我们得到错误的觉知。当我们觉知错误时,我们的见解就错误,接着,行为与生计也会错误,一切都会错误,而这些都是源自于错误的认识。
正见邪见出自同一觉察
解脱的道路是出自同一处,依循同样的步骤。正见也是从“觉知者”生起,当正确出现时,不正确就会消失,当它对时,错就会消失。当佛陀在修菩萨行时,他实施严厉的苦行,只靠很少的食物维生,因此身体变得非常憔悴,此时他得到一些洞见。他了解到,过去诸佛都是透过心觉悟,而非透过身体。身体本身什么也不知道,喂不喂它不是重点,其他人甚至可以杀死身体,但是却伤害不了心。在观点改变,得到觉悟,并开始传法之后,他便指出,诸佛的觉悟都是透过修心而得到的。当他深入内观时,他放弃了纵欲与苦行两种极端的行为,他在第一次传 法时,清楚地指山这点。
他的第一次传法,扭转了一般人的误解与错误的修行方式,让他们了解,沉溺于欢乐、舒适与快乐的追逐中,或抬高自我来满足自己虚妄的尊荣,都不是解脱之道。至于含有消极、憎恶与嗔恨的极端苦行,则是自我折磨,也丝毫无助于解脱。
离开心的苦乐两端
这两者都不是追求解脱者应该走的道路,它们分别指向得意与沮丧,或放纵与压抑两端。追求解脱的是我们的“觉知者”,不应该让它陷入内心极端的反应中。心不应该陷入善或恶的模糊地带,因为那会成为欢乐与悲伤的因。如果对某事感到高兴,就会执着于想象中的善,而那正是放纵的一端;如果认为某事不好,则会执着于憎恶的负面情绪。这是心的苦乐两端,亦即佛陀所归纳出来的纵欲与自虐。
这两条道路都不是沙门(出家人)之路,它们是俗人之路。世俗之人经常在追求欢乐,他们习惯对迷人与讨厌的事物,做出极端的反应,并且一直在这两端之间,来回摆荡,无法止息。这就是世间的方式,有苦就有乐,反之亦然,辗转相生。这些都是不确定与不稳定的事,因此是世间法,无法令人安心。安心之人,不会走上这两种极端,但是他们看见并清楚地觉知这些事。他们看见欢乐,但是不会误以为真,不会执着它们,对于讨厌的事物也是一样的态度。
随顺因缘,放下苦乐
这些都是见道者,是平静之人,他们了解什么是看似平静,实际却不平静的方式。结局为沮丧或得意的世间道,是错误的道路。智者虽有经验,但是不会期望从中得到什么意义,因此能够放下这些反应。安心之人不会被这些事情所左右,他会随顺因缘,自然放下乐与苦的经验。当它们被如实觉知时,就无法再兴风作浪了。对于觉者而言,它们已经没有意义,只有纯然的觉知,就像对待冷热等自然现象一样。他们仍然有感受,并非麻木不仁。
因此经上说,阿罗汉已经远离内心的烦恼,事实上,他或她并不是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她没有逃离烦恼,烦恼也没有逃离她,就像水中的荷叶一样。荷叶生长于水中,它虽然与水接触,但是并不会被渗透或淹没。
烦恼就是水,行者的心则是荷叶,它们互相接触——荷花不需要回避水-—但是仍然彼此分开。行者的心就像这样,它并不逃避,善法来时,它觉知;恶法来时,它也觉知。无论苦乐或好恶,心都清楚觉知,它觉知每一件发生的事。但是它只是觉知而已,不会被渗透;换言之,心不会贪求与执着于事物。
用法的语言来说,那就是平等心,保持心的平衡与中立。用平常的话说,我们称它为认知,即注意正在发生的事。不须选边站,就像我们遇见某人,他告诉我们一些事情,我们只是记下他所说的话,没有必要相信什么,我们就只是记下来而已。
在世间觉悟
必须持续维持这种态度,因为这些事情就存在于这个世上。佛陀是在世间觉悟,也在世间说法。如果他没有观察并了解世间的实相,当他接触世间时,将无法超越它。在他觉悟之后,这个世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存在,还是有称赞与批评,还是有名闻、利养与苦乐。如果它们都不存在,觉悟的基础也将跟着消失,因为它们是与觉悟对等存在的事物。佛陀觉悟时,他体会到世间法欺骗与遮蔽人心的事实。得与失、毁与誉、称与讥、苦与乐,合称世间八法。如果人的内心跟着这些事情走,受到它们摆布,那就称为俗世与俗人。这八法会破坏八正道,此长则彼消,当它们占据并充塞内心时,要想解脱痛苦就遥遥无期了。心将会被世法所淹没,并且一直处于动(上汤下皿)、焦虑与挫折的状态。
因此经上教导我们开发智慧之道,这条道路用简单的话说,就是将戒、定、慧发展到极致。它们是摧毁世间幻象的机制,是破坏暗藏在迷惑众生心中物欲的道路。只要贪着苦乐与得失,当下内心所呈现的就是世间,心就是世间。此时,世俗的众生已经出生——由渴爱中生山;如果渴爱熄灭,世间就跟着熄灭,因为这个盲目的渴爱正是世间的来源。
八正道与世间八法
八正道与世间八法是一对的,这两条道路相互重叠,而非分属不同领域。对于心中乐,得、称、誉的贪着,必定伴随“觉加者”一起出现。当贪着生起时,“觉知者”就被掩蔽了,知见受到扭曲,因而陷落世间;世间就在心中生起。“觉知者”尚未唤醒佛性,因此它无法让自己脱离世俗。当我们以戒、定,慧调伏身、口、意时,很快就会看见藏在心中的世间法。我们将看见自己紧抓着它们,并且看见执着如何产生。藉由修行,恢复心的潜能之后,我们就能看见世间与它的起源。佛陀说:“比丘们!请将世间看成以宝石装饰而成的战马车,愚人为之目眩神迷,但是智者却视若无物。”要看这个世界,不需要游历泰国或其他国家,只需要看这个沉浸在物欲的心就可以了。只要坐在树下,我们就可以看见世界。
当我们决心修行解脱道时,先坐下来尝试修定,以集中与安定内心。但是,心却无法轻易就集中与安定,我们不要它想,它却一直想。事实上,一个凡人的心,就像坐在红蚂蚁窝上的人一样,太靠近它们,就会被咬。当内心充斥着世间法的我们,用世俗的心开始修行时,以前喜、怒、爱,恨、忧、烦等习惯,都开始浮上台面。这对没有接触过法,并且内心充满物欲的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我们还没看破,因此无法抵挡它们的势力,所以才会像坐在蚁丘上一样。
我们就坐在它们的家上面,它们当然会上来咬我们,当它们在咬时,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必须设法消灭它们:放毒药、用土埋,或者放一把火把它们逼出来。这就是修行的内涵,努力对抗折磨我们的事。但是初学者通常不会这么想,当他们觉得惬意时,就会想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当他们受挫时,就会想逃避。他们遇到称赞或毁谤等情况,是依据本能的习惯瞎起哄,从来没有想过要消除它们。当这样的事发生时,那里就是世间。
修行止观,保持正念
初学者看到这种情况,会认为自己办不到,要放下它们太难了。这只是意味着他们害怕付出努力。当烦恼山现时,世间八法压抑并遮蔽了八正道。人们没有担当,当然就无法持戒与修定,让心安定下来。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与忍耐,以便思惟心的运作。这就像那个坐在蚁丘上的人,他被咬得心神不宁,因此静不下来,也办不成事。如果不能将苦难的根源移除,他只能继续待在那里受苦。
就像这样,世间法与佛陀的解脱道,一直都是相互对立的。当一般人试着修心,让它静下来时,原本潜伏着的妄念就会纷纷冒上来。如果妄想占上风,心就处于黑暗中;但是当智慧透过精进生起时,妄念就会消失,心也被照亮了。智慧与妄念同出一处,当智慧生起时,妄念就无法停留;当世间法战胜时,我们就找不到八正道。我们必须努力修行止观,持续保持正念,直到我们看见世间八法所衍生出的贪嗔痴减少为止。当它们减轻时,我们就更能清楚地认出它们,并且开始出离世间,出离内心的妄想与执着。
掌握自己的道路
修行人应该清楚掌握自己的道路,不外两种选择——正见与邪见——每件事都跟着它们而来。修行变成像是两个人,即“世间”的方式与“法”的方式,在内心交战。只要认真修行,道将逐渐与稳定地战胜世间法,直到智慧与正见生起,邪见消失为止。最后道终将克服烦恼。
在精进修行的过程中,两者将持续角力,甚至于会延伸到修观,获得洞见时。它很容易演变成“观随染”1(vipassanupakkilesa),这是什么意思?修道时,我们努力修德与净心,但是对于所获得的善果,我们又变得自得与贪着,这种“自得”就是另一种执着的形式,即“智慧”的随烦恼。
有些人得到一些小成就,就会自以为是,当他们得到一些净化与智慧时,便会贪着于净与智。这就是所谓的禅病,也是烦恼的一种。因此当我们修观,并获得一些洞见时,一定要注意“观随染”,因为它们非常相似,你可能会受到误导而浑然不觉。重点是“观随染”会带来苦果,而真正的观是不会引发苦的,它是真正的平静,苦与乐都被净化了。
修行真的必须依靠稳定与忍耐。有些人刚开始修禅,便期望心能马上安定下来。但是动乱的习气种子依然还在,因此行者得忍受它们成熟的过渡期。当这样的挫折出现时很重要,此时,我们会想摆脱戒的限制,以为这样就不会有压抑与干扰;我们可以随意吃饭睡觉,可以想说就说,也可以自由地走动,随着内心的冲动行事,认为这样很快乐。
对抗习惯之流
佛陀的教导里谈到了关于抗衡的关系,例如超越对抗世俗,正见对抗邪见,清净对抗染污等。这些事物彼此无法相容,经典上有一个寓言,就阐述了这点。在佛陀证悟之前,当他接受牧羊女苏佳塔(Sujata)供养的米粥时,他把盘子放在向南流的河水上,并发愿:“如果我会成为一位获得正等正觉的佛陀,就让这个盘子向北流。”结果盘子真的向北流。
这个盘子象征他的正见,内心基本的觉察,不会随着世俗的潮流浮沉。在那一刻,它能对抗物欲的洪流,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左右。因此他教导我们,要对抗习惯之流。我们都有贪念与欲望的冲动,但是他教我们要断除渴爱;我们都会对事情生气与不满,但是他教我们不可嫌恶;我们都会被事物所蒙骗,但是他教我们要去除妄念。这些教导的目标都是让我们根除以往的恶习。
佛陀的心全然逆着世俗的潮流行进。世间认为迷人与美好的,他却不认为迷人与美好;世间都认为身体是属于我所有,但是他却不认为它是属于我所有;世间认为有意义与有价值的事,他却不认为有什么意义与价值。他的见解超越世俗众生只会执取表象的方式,觉醒的意识已经在他心中生起。
看破世间,视之为无物
接着,是他接受一位婆罗门奉献八把草的故事,他用那些草做了一个坐垫,并且立誓要在上面觉悟。说起这个故事的内在意涵,八把草即表示世间八法,他努力的目标就是要摧毁它们。这是行者必须做的事——摧毁对于得、失、苦、乐等八法的贪着。
他立誓要坐在献给他的草上面,进入禅定。坐在上面就象征他要摧毁世间法。他的心凌驾于它们之上,决心获得超越之法。超越即是看破世间,视它们为无物。对他而言,名利等东西都是无用之物。他能够坐在它们上面,却一点也不会受到阻碍与影响。
导师坐在那个地方,直到他获得正觉并征服魔王,内心有许多体验。简单来说就是,他征服了世间,他教人修学能够摧毁世间法的解脱道,就像用草做成他的金刚宝座一样。
最近,我们许多行者都不太有信心与虔敬心。我们来到这里修行,已经有一两年,内心却充满速成的欲望。我们没有想到佛陀在成为无上师之前,是如何修习波罗密。他在离家之后,经历了六年最严厉的苦行。只要好好修行,真实修心学习,我们就能累积经验,体会佛陀之德。
佛法僧三宝
我们至少应该得到第一层觉悟,而不是只会计算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在修行上,心一定要有所体会才是。我们应该学会谦虚与惭愧,这点非常重要。我们如果修行正确,无论别人是否看见,不管在白天或黑夜,我们都不敢做坏事,因为我们已经接近佛,[觉知者”已经在心中生起。我们信赖并皈依佛、法、僧三宝。
如果真的皈依佛,我们就必须见佛、见法与见僧。否则就只是念诵皈依文而已,无法真的了解佛。我们离他近吗?或者离他很远?什么是法?什么是僧?我们请求他们的救助与保护,但是我们接近过它们吗?我们了解它们是什么吗?我们虽然以身体与嘴巴请求,但是我们的心却不在那里。唯有当心觉醒时,我们才会真的了解三宝。我们将了解佛、法、僧各有哪些特质,这会成为我们的亲身经验。我们将因为心的觉醒而得到真正的皈依。之后,无论身在何处,佛、法、僧都会与我们相随。这样我们就不会做坏事。
因此第一位圣者憍陈如,得以免于堕落恶道。这是确定的事,他只会顺着笔直的道路前进,不会再有第八次转世,因为道路已经显现,而他也深信不疑。他迟早会达到道路的终点,他不可能再回头去造身口的恶业。他已经远离动乱,事实上动乱本身就是地狱。因此经上说,圣者已经解脱恶道,即使他或她犯了什么错,也没有那么强的力量会把他或她再抛回恶道。心永远都不会再走上那条路,它不可能再重回老路。这就称为圣者出生,它在此世就可能达成。
放弃对五蕴的贪着
这些事都只可能透过自身的经验得知。我们都在谈论法,并且也像是在修法,但是我们却不真正了解法是什么。思法、见法与修法——它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问题。它是自然,是既存的平常事,是照它们本来的样子存在。我们为什么会在苦乐与悲喜之间摇摆?因为我们不了解法,我们没有见法。
佛陀希望我们放弃对五蕴的贪着,放下它们,不要再与它们纠缠不清。我们无法放下,是因为我们没有看清它们的真面目。我们相信快乐即是我本身,并将我本身看成快乐;反之,我们相信痛苦即是我本身,并将我本身看成痛苦。我们的心陷于其中,无法自拔,这表示我们没有见到自然的本质。事实上,根本没有一个我存在,但是我们却总是从我的角度出发去看事情。因此好像快乐、痛苦、得意与悲伤,真的降临在我身上。自我的锁链被层层建构,逐渐形成坚实的我见,好像每件事到后来都和“我”有关。
因此佛陀要我们打破这个破称为“我”的思想牢笼。“我”的观念被打破后,我们就不会再相信身体里面住着一个自我,此时无我的观念就会自然浮现。
如果我们相信有“我”与“我所”,并且自私自利,每件事都是从“我、我所或与我相关”的角度出发,当我们如此看待自然现象时,就无法产生真实的理解。
我们只会随波逐流,当事情好时,我们就欢笑;当情况不好时,则哭泣与悲伤。
如果将每件事都看成与“我”有关或是“我的”,则我们只是创造了一个痛苦的大包袱背在身上。如果了解事物的实相,我们就不会演出兴奋、得意,悲伤与流泪等戏码。经上说:“平静是真正的快乐”,这是透过见到实相与根除贪染而获得。
无常才是真理
实相存在于自然现象中,在生、住,异、灭里。无常才是真理,人不是真实的。我们会因为事物而兴奋,但是现象本身不会兴奋。我们会贪着事物,希望它们能顺从己意,将之据为已有。我们照着自己既有的成见,做出极端的情绪反应。
像这样,憍陈如见到了事物的本质,就在他第一次听到佛陀说法时。他清楚而确实地看见。从那一刻起,无论遇见什么,他都只看见生与灭。喜欢与讨厌的现象仍然持续出现在他的心中,不过他再也不会落入极端的反应上。他的心稳固地建立在觉醒之上,不会再有情绪化的反应。因此经上说,憍陈如得到了法眼2(dhammacakkhu),能够如实观察。觉知诸法实相的智慧已经在他心中出生。
这就是觉知并见到法者,当一个人觉知时,他就会自动出离与放下重担。若是勉强自己放下,或强迫自己忍耐与出离,这样做并无法让我们见法。当一个人真正到达并看见时,他不需要勉强自己忍耐与放弃。一个人见法时,就只有法,法里面没有忍耐与放弃。但是当我们还没有觉知与了解法,当它还不是我们自己的存在时,我们就必须引进法的概念,进行各种修行。因为懒惰习气的缘故,我们必须精进;因为缺乏决心与刚毅的精神,所以我们需要忍耐与自制。但是如果一个人修得很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那就不需要任何勉强了。
摸索
已经超越疑者,不需要再摸索。如果疑还没有断除,而你坐下来尝试入定,念诵偈语以祈求神祇的帮助,它不过是戒禁取的迷信。这是就微细的层面而言。
入流者(初果)已经断疑,虽然还没有完全觉悟,不过他已经没有疑惑。他已经断除三结——身见、疑与戒禁取。一来者(二果)所断除的烦恼与入流者不同,那些烦恼更加微细。小孩所感觉的重,与大人感觉的重不同。同理,从初果到完全觉悟的阿罗汉果,其间各阶段的烦恼也各不相同。烦恼的名字也许一样,但是重量却不同。无论如何,它们最后还是会结束与消失。
虽然还是会剩下一些东西,不过没关系,它们没有后遗症。摸索的心常会质疑:“这对吗?”[那错吗?”当一个人了解因果的实相时,就不会再有对或错的疑惑。如果这个阶段有人做对,别人却说他错,他不会受影响;但是他也不会与人争辩。有疑惑者与没有疑惑者之间,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身见、疑与戒禁取都只是摸索。例如,我们长期坐禅、行禅与忏悔罪业,因此就以为我们已经净化内心,这是对仪式的盲目信仰,它只是摸索。
为什么会有摸索?
这就好像你走在这间狭窄的小禅堂,一直碰到板凳的角——那时就有摸索。如果你只是坐着,没有走动与碰到东西,就不会有这种反应。摸索的发生,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所引爆。其他人没有碰到板凳,所以他们的脚不会受伤,不会有这种反应。我尽量尝试着用最简单的方式加以说明。
为什么会有摸索?因为有疑,所以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我曾这样做吗?我曾那样做吗?”它凭藉动机作为因。一只蚊子叮你,你挥手把它扫开,接着你注意到:“啊!我的手都是血,这只蚊子死了!”你不需要开始在这点上寻思:“我是否造了恶业?我有杀它的动机吗?即使没有杀生的动机,我也应该保持正念才对……”你可能为此激动不已,念头转个不停。如果你只是看见蚊子死了,接着清楚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你就放下。你可以稍后再回来检视,不需要念念不忘。明天,你也不须再被事后的追想所困扰。你就这样抱持坚定的意念,战胜焦虑。接着当你坐下来禅修时,你毋须再回到这个记忆上,并且为此担忧。这就像是不要主动去碰撞板凳,否则你就等着在脚上涂药吧!既然那里有事,有些痛,就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心对某些事情敏感与不安,因此才会有这样的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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