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和尚传奇
虚云和尚传奇
虚云老和尚十难四十八奇
第一讲 虚云老和尚畅谈佛教真理
“坐阅五帝四朝,不觉桑沧几度;
受尽九磨十难,了知世事无常。”
这是虚云老和尚在民国四十一年岁次壬辰暮春时节离开云门山自撰的一副联语。那年他是一百十三岁,历尽折磨,九死而不死;坐阅世变,有生而无生。我们读了这副联语。就知道老和尚自度度人的艰苦奋斗精神,的确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这位人天师表,我们只有“高山仰之,景行行之;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今天开讲这个题目——虚云老和尚十难四十八奇,是把老和尚忍人之所不能忍,行人之所不能行的精神和行动,向大家作一个介绍。在没有讲老和尚十难四十八奇以前,我要先介绍老和尚畅谈佛教的真理及痛斥末法时期教徒的衰相,以便大家了知这位现年一百十九岁的老人,思想正确,是一位站在时代前面,拥护真理续佛慧命的菩萨摩诃萨。
民国三十一年(岁次壬午)是老和尚一百○三岁,日本侵略中国到了最严重的阶段,国民政府迁到陪都重庆,可是国府主席林子超先生以及中央各部会长官,除了一面抗战外,却一面安定人心,派了屈映光张子廉两位居士到云门山代表中央政府欢迎老和尚赴重庆主建息灾法会。是年冬十一月六日启程,抵重庆后与林主席和法会长戴季陶商定后,在慈云华严两寺分建法会。民国三十二年(岁次癸未)一月在息灾法会修忏仪,至廿六日圆满。林主席蒋委员长及戴院长等都分别设斋招待,席间讨论唯物唯心的哲理,和基督与神诸问题颇详。在这一个讨论席上老和尚事后曾以书面发表,他解答这些问题,畅谈佛教的真理,完全是客观的态度,不是入主出奴,更不是意气用事,他完全是真理的阐扬。他说:
佛教是今日周旋国际间,趋进世界大同的唯一大教,这是大家都承认的。目前世界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唯神论,一种是唯物论;这两种力量都是否认“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道理,所以影响所及,不可说,不可说。主张唯神论的当然是基督教,他们虽然说“为善者”,神能给他快乐的报酬,“为恶者”神就给他痛苦的惩罚;但他们认为神的存在,是自然的,说不出所以的道理;因此,不能令人深信不疑,而且贻唯物论者的极大口实;这就是基督教所以不能维系世界和平的原因。实则神就是物,物就是心,心也是神;然而神也可以说不是神,物也不是物,心也不是心。佛教说明“三界本无一法建立,皆是真心起妄,生万种法。”这就是说宇宙间本来就无所谓事事物物,都是由真心引起妄念,生出千千万万的事物。所谓“真心”,也不过因有“妄物”对待而建立的假名;究竟说起来,真心也不是真的。譬如大海,有水又有波浪,平静的叫做水,汹涌的叫做波;波浪平静时还是水,水汹涌时又成波浪;又因有汹涌的波浪,才叫不汹涌平静的是水;假使根本没有汹涌的迹相,固然不能建立波浪的假名,就是平静的假名也无法生起;水波都不过是我们人随意所造立的假名而已;也许鱼或称水为空气;所以水是物,也可说是心,有即是无,色即是空,妄即是真。烦恼即菩提,众生即诸佛;一念迷惑的时候,“心”成了“物”,“无”成了“有”,“空”成了“色”,“真”成了“妄”,“菩提”成了“烦恼”,“诸佛”成了“众生”,好像水汹涌的时候成了波浪;所以波浪等于万事万物。假若一念觉悟的时候,“物”和“心”一样,“有”和“无”一样,“色”和“空”一样,“妄”和“真”一样,“烦恼”和“菩提”一样,“众生”和“诸佛”一样;这好像波浪不汹涌时还是和平静的水一样。因为一念的迷惑,在物的方面,建立了“有”“色”“妄”“烦恼”“众生”等等对待的名词,在心的方面,建立了“无”“空”“真”“菩提”“诸佛”等等对待的名词,这些名词,统统是假名;假如根本没有迷惑,物的假名固不能成立,而心的假名又何曾产生?所以唯心唯物,有神无神,都是识心分别计度。
有许多人听到上面这种解释,以为佛学也是唯心论,殊不知佛学虽说唯心,但和哲学上所说的唯心论是大相悬殊的。哲学上的唯心论,只承认心,不承认物,所谓“于心执有,于物执无”。释尊说:“以攀缘心为自性,执生死妄想,认为真实者”。这就是哲学上的唯心论。至于唯物论者,恰恰和唯心论者相反,所谓“于物执有,于心执无。”释尊说:“颠倒行事,误物为己,轮回是中,自取流转者。”这就是哲学上的唯物论。此外唯神论者,划分物质实体和神灵实体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释尊说:“惑一心于色身之内,认一沤体,目为全潮者。”这就是唯神论者的看法。
唯心唯物唯神三种学说,各执偏见,或因近视,认为牛的影像就是牛,或以管窥牛;见了牛角,就以为牛角是牛;本来是不错的,他们的弊病就在没有见到牛的全体。佛学溯本穷源,把真实的白牛清清楚楚指出来,如果因指看牛,没有不见真牛全体的。所以要救唯心唯物和唯神的偏闭,除了佛教就无法采究其全体。
佛教所说“明心性”,“清净本然”,“离诸名相”,“无有方所”,“体自觉”,“体自明”,都是本有自尔之性德,绝诸“能”,“所”对待,本无所谓十方三世,更无所谓大地、人、畜、木、石、地狱、天堂等等,只因妄念一起,就实现了宇宙间万事万物(诸有为法)。“心性”又叫做“常住真心”,“真如觉性”,“法身”,“实相”等等,这些名相都是真理的别名。佛学所谓“能”,即现在说的“主观”“主动”;所谓“所”,即现在说的“客观”“被动”。所谓“十方”,即现在所说的空间,东、南、西、北、东南、南北、西南、西北、上、下。所谓“三世”,即现在说的时间,过去、现在、未来。
楞严经中富楼那问:“觉性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释尊答:
“性觉必明,妄为明觉,觉非“所”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无同异中,炽然成异;异彼所异,因异立同,同异发明,因此复立无同无异。如是扰乱,相待生劳,劳久发尘,自相浑浊。由是引起尘劳烦恼,起为世界,静成虚空,虚空为同,世界为异,彼无同异,真有为法。”
“觉明空昧,相待成摇,故有风轮,执持世界:因空生摇,坚明立碍,彼金宝者,明觉立坚,故有金轮,保持国土;坚觉宝成,摇明风出,风金相摩,故有火光,为变化性,宝明生润,火光上蒸,故有水轮,含十方界;火腾水降,交发立坚,湿为巨海,干为洲潬,以是义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潬中,江河常注,水势劣火,结为高山,是故山石,击则成焰,融则成水,土势劣水,抽为草木,是故林薮,遇烧成土,因绞成水,交妄发生,递相为种,以是因缘,世界相续。”
“复次富楼那,明妄非他,觉明为咎,所妄既立,明理不逾,以是因缘,听不出声,见不超色,色香味触,六妄成就,由是分开见觉闻知,同业相缠,合离成化,见明色发,明见想成,异见成憎,同想成爱,流爱为种,纳想为胎,交遘发生,吸引同业,故有因缘生羯罗蓝.遏蒲昙(胞胎中受生之质)等。胎、卵、湿、化,随其所应,卵为想生,胎因情有,湿以合感,化以离应,(佛在二千多年前指出)情想合离,更相变易,所有受业,逐其飞沉,以是因缘,众生相续。”
“富楼那,想爱同结,爱不能离,则诸世间父母子孙,相生不断,是等则以欲贪为本,贪爱同滋,贪不能止,则诸世间胎、卵、湿、化、随力强弱,递相吞食;是等则以杀贪为本,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恶业俱生,穷未来际;是等则以盗贪为本,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惟杀盗淫三为根本;以是因缘,业果相续。”
“富楼那,如是三种,颠倒相续,皆是觉明,明了知性,因了发相,从妄见生,山河大地诸有为相,次第迁流;因此虚妄,终而复始”。
这是富楼那因闻释尊说法,明白“世间法”是“有为”,“如来藏”是“无为”;既然都是“无为”,就应当“无相”;为什么忽然生起山河大地无情的世界以及有情的众生呢?
释尊依据富楼那这一问,详细解答“空如来藏”是不变之体,“不空如来藏”是随缘之用。首先说明“世界相绩”,是由于地水火风四大,交妄发生,递相为种,以致生起依报世界,成住坏空,终而复始,相续不断;如果不破迷成悟,返妄归真,那就永无清净的日子。耶稣教徒说世界末日将降临,科学家说世界能毁灭,这都是不懂得“世界相续”的道理。
次说明“众生相续”,都是依“业因”感召,而来成为四生,并不是另有什么主宰。情想合离各有善恶的分别,善业就飞升,恶业就沉坠。因缘有远近,远则“无明”为因,“业识”为缘;近则“情想合离”为因,“父母己业”为缘;四生转换,三界升沉,生死长缚,轮转不休,这就是“众生相续”;耶稣教徒说众生是神造的,真是无稽之谈。
再次说明“业果相续”,负命还债闹个不休,常在生死;爱心怜色,牵连不断,常在缠缚。杀盗淫是三种贪习根本种子,以这个“种子”为因,“现行”为缘,因缘互相资长,所以有“业果相续。”这业果相续是和众生相续不同的,众生相续是约受生的一念而说;业果相续是统约历劫积习而说;积习既深,轮转莫停,一念之差,而变易无定。假如能够顿绝一念,消除积习,那末,变易就可定,轮转也可定。总而言之,众生不离业果,业果不离众生。三种相续,都是颠倒之相,从真起妄而有,所以说都是“明觉”;换言之,就是在“真觉”上生起“妄明”,所谓“无明”不觉生“三细”;由细成粗,就是“境界为缘长六粗”。这就是山河大地诸有为相的生起。世界有成住坏空,众生有更相变易,业果有彼此酬偿,都是由此虚妄,妄有相续,终而复始,循环往复,无有止息,上面是释尊解答富楼那的疑问。
“真如觉性”既立了真妄,于是有“不变”和“随缘”的分别。平等不变,离差别相,无圣无凡,非善非恶,真实如常,是“不变真如”,也是“空如来藏”,随缘生灭,起差别相,有圣有凡,有善有恶,是“随缘真如”,也是“不空如来藏。”就“不变真如”来说,“万法”即“真如”,非“心”,非“物”,也非“神”,就“随缘真如”来说,“真如”即“万法”,即“心”即“物”也即“神”。唯心论者,错认识神,就“随缘真如”方面来看,以为“随缘真如”就是“真心”,因此倡唯心论。唯物论者,囿于边见,就“随缘真如”方面来看,以为“随缘真如”就是“物”,于是倡唯物论;又根据唯物而倡无神论。唯神论者,也是囿于边见,妄生分别,就“随缘真如”方面来看,以为“随缘真如”就是“神”而倡唯神论。这些人都是不明白心即物,物即神,心物与神同一理体,有物则有心,有神,无心则无神无物的道理。不过所谓“有”不是有无之“有”,而是非有而有的“妙有”,所谓“无”不是断绝之“无”,而是超有无的“妙无”。唯心论,唯物论,唯神论者,均未明斯义,互相攻击,实则都没有不是,也都不是,祗要研究佛学,就可明白这个道理。
佛学对于宇宙本体的研究,除了前面所讲述的以外,其他对于世界的构造和成坏,人身器官的组织,及其他种种问题,在楞严经及诸经论,多有详细论列和说明,而且大部份与后来哲学科学发现的地方都相合。对于人生的价值,如大菩萨的行为志愿,就不是世间上圣贤所能及,经典上在在处处可以见得到。由此可知佛教的神妙和伟大处。然而佛教绝非标奇立异以炫人,也不是故弄玄虚以惑众,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从戒定慧三无漏学亲履实践得来。怎样叫做戒定慧呢?简单的说:防非止恶就是“戒”,六根涉境,心不随缘就是“定”,心境俱空,照览无惑就是“慧”。能够防止身、口、意三业的邪非,心水自然澄明,由“戒”生“定”,心水澄明了,就可自照万象,那就是由“定”生“慧”。儒家也有“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的说法,哲学家也莫不沉思竭虑以从事其所学。不过儒家以及哲学家、科学家,是用攀缘心思虑宇宙万物,不明白这宇宙万物,也是攀缘心所造成,“能虑”“所虑”都是攀缘心,假如想探求真理,等于坐在椅子上,自己想把椅子举起来,势不可能,因此,现今哲学家对于认识论聚讼纷纭,莫衷一是,终无结论。佛学是离言绝虑,以智慧觉照宇宙万事万物,好像下座举椅,运用自如。这就是佛学可以包括哲学、科学、宗教三者,冶为一炉。日本以佛教为国教,自明治维新以后,得力于禅学处不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假若不是军阀迷信武力,以杀戮为功,以侵略为能,那不但是东亚的盟主,而且可以领导世界。
又有人疑惑佛教为消极为迷信,不足以为国教,这更是不明白佛教道理的人所说的话,实则佛法不坏世间相,怎么可说是消极的呢?佛法步步引人背迷合觉,怎么可说是迷信的呢?佛是印度话(Buddha)译成中国的意义为“觉者”,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意思。菩萨也是印度话,(BodHisativa)译成中国的意义为“觉有情”,有出家在家二种,都是发大心为众生求无上道,一面自修,一面化人,这种积极与正信,恐怕没有能出其上的。佛教依据“折”“摄”两种意义,立了很多方便的法门。怎样叫做“折”?“折”就是折服恶人。从前石勒问戒杀于佛图澄,澄答:“子为人王,以不妄杀为戒杀义。”这就是说在家大权的菩萨,为折服恶人,利益大众起见,虽然拿了刀杖,乃至斩恶人的头,都不算犯戒,而且反生功德,因为恶意杀人,大家都是知道不可以的,但善意除害,却是在家大权菩萨的金刚手眼。怎样叫做“摄”?“摄”就是摄受善人。佛菩萨为利益众生起见,故不避艰危,有四种摄受法。那四种呢?一是“布施摄”,看众生的喜乐而定布施的方法,有的众生喜欢财物,有的众生喜欢闻法,就给他讲法,这样使令众生生亲爱心而受道。二是“爱语摄”,随众生的根性而用善言语加以慰问晓喻,使众生生亲爱心而受道。三是“利行摄”,以身作则,身口意都做善事利益众生,使众生生亲爱心而受道。四是“同事摄”,用法眼看众生的根性,看众生所欢喜的分别示现,使众生共同操作而沾利益,由是生亲爱心而受道。这种四摄法门,是如何的积极?
怎样叫做“方便”呢?“方便”是量众生的根器施用各种权巧的方法使众生得度,前面讲的四摄法,也是方便的法门。法华经化城喻品说:“譬喻险恶道,回绝多毒兽,又复无水草,人所怖畏处,无数千万众,欲过此险道;其路甚旷远,经五百由旬;时有一导师,强识有智慧,明了心决定,在险济众难,众人皆疲倦,而白导师言:我等皆顿乏,于此欲退还。导师作是念,此辈甚可悯,如何欲退还,而失大珍宝,寻时思方便;当设神通力,化作大城廓;汝等入此城,各可随所乐;诸人既入城,心皆大欢喜,此是化城耳;我见汝疲极,中路欲退还,权化作此城,汝今勤精进,当共至宝所。”读了这一段法华经,就知道当年释尊分时设教,权施方便的深意。最上根者和他言禅,上根者和他说教,重分析者给他讲唯识,普通一般人教他修净土;又权设大乘小乘,不论出家在家,务求普化群机,使一切众生能沾到法益。现代有些人看见佛教徒对佛菩萨像行跪拜的大礼,又看见修净土的人念阿弥陀佛,他们就站在他们的无神论立场,大肆攻击,说这是迷信。他们不知道跪拜和行三鞠躬对长上致敬又有什么分别?一心念佛对于修心有莫大的功效,而且持名念佛,不过是方便初机的简捷法门;更有观像念佛,观想念佛和实相念佛等法门,净土自有无穷妙用,因为大家都不懂,岂是迷信吗?
又有人说:“基督教也是脱胎于净土宗阿弥陀经,试看耶稣身上所搭的衣,就和佛的衣相同;阿弥陀经说西方有极乐世界,耶稣也说天国极乐;净土往生分九品,耶稣教李林天神谱,也说天神分九品;弥陀经说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耶稣也说你不在人间立功,上帝不许你到天国;净土宗二六时念佛名号,求佛接引,耶稣也用早晚祈祷上帝哀祐;佛门有灌顶之法,耶稣也有洗礼之仪。凡此种种,耶稣的教义,和净土宗的旨趣,大致相同。耶稣诞生于释迦后千有余年,当时曾受佛化,得授持阿弥陀经,根据这部经另行创设新教,似无疑义。耶稣曾在当时晦迹三年,当是赴印度参学,历史上虽然没有记载,然蛛丝马迹,可以窥见一斑,决不是向壁虚构。不过表面上看来,耶教虽类似净土宗初机的持名念佛,实际远不如净土宗。耶教著重于他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迹近勉强;持名念佛,则注重他力和自力相应。例如楞严经大势至圆通章说:“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若子逃逝,虽忆何为?子若忆母,如母忆时,母子历生,不相违远;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去佛不远,不假方便,自得心开。......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今于此界,摄念佛人,归于净土。”这一章经所说的有因有果,理事无碍,就是和耶教不同的地方。又耶教说永生,净土宗说往生净土,见佛闻法,悟无生忍。永生的“生”是生灭法,因灭而显生,是对待的,有了“生”,自然也有灭,怎么能“永”?无生的“生”,则本自无生,故无有生,所以称为无量寿。这也都是耶教和净土宗不同的地方。
凡是愿行菩萨行求无上道的人,不必一定要出家,在家也是可以的;不过出了家,离开亲属的恩爱,舍弃家庭的温暖,用意是脱离情欲的羁绊,舍“私情”而发展佛力之“同情”,舍“私爱”而为伟大之“博爱”,以渡一切众生为忠,以事一切众生为孝,这就是大同的精义。孙中山先生尝说:“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学是哲学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维持民族一种最雄大的自然力,人民不可无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学、可补科学之偏。”今日的社会,是信教自由的社会,不能强人以迷信,只可令人心悦诚服而生正信,佛教就有这种功效。
上面所介绍的是老和尚对林蒋诸公畅谈佛教的真理,至于佛学上的宇宙本体论和认识论,没有详细说明,等到有机会时当再作专题讲演。下面介绍老和尚痛斥末法时期教徒的衰相。
第二讲 虚云老和尚痛斥末法时期教徒的衰相
虚云老和尚说:“秀才是孔子的罪人,和尚是佛的罪人。”这是一句俗话,初听起来,觉得这句话太过火。现在看看这末法现象,深知:“亡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拿这件事来做例子。也可说:“灭佛法者,教徒也,非异教也。”例如更改佛历年月,不用四月初八日为浴佛节,就是末法时期的教徒衰相。按释迦佛的法运,有正像末三期,正法像法各一千年,末法一万年,正法像法已经过了,末法到现在已经过了九百八十二年了。“末”者“没”也,法怎么会没得了呢?拥护佛法的人多,佛法就万古长存,事相虽然有正法像法末法,但人正则末法时期也是正法,如果自生退屈,则正法时期也成末法。经上所说末法时期的种种衰相,现在都出现了,和尚娶老婆,尼姑嫁丈夫,袈裟变白衣,白衣居上座,这些衰相到处可见。释尊的法,到人寿三十岁时,大乘法就灭了,人寿二十岁时,连小乘法也都没有了,人寿十岁时,只剩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法灭时先从楞严经灭起,其次就是般舟三昧经,例如欧阳竟无居士,用他的知见,作楞严百伪说,来反对楞严;还有远参法师说华严,圆觉法华等经和起信论都是假的;这就是末法时期的现象。过去迦叶佛入灭后,诸天把他的三藏圣教,收集归藏,建塔供养,唐时天人与宣律师说,在渭南高四台,和终南库藏圣迹,都是迦叶佛末法时经像所藏的处所,今现有十三圆觉菩萨在山谷内守护,每逢腊月,空中有天鼓响。两年前匪区中国佛教协会开成立大会,大家议论佛法的灭是佛弟子自己灭的,政府不管你灭不灭。开会的时候,政府派员出席,会中许多教徒,竟提出教中梵网经,四分律,百丈清规,说这些典章,害死了许多青年男女,应该取消。又说大领衣服,是汉人俗服,不是僧服,应当改革,不准穿,如果再穿,就是保守封建制度。又说信教自由,僧娶尼嫁,饮酒食肉,也都应当自由,谁也不能管。老和尚听到这番话,大光其火,和他们反对。那些人对浴佛节也有不同的说法,他们不承认四月初八日为浴佛节。老和尚凭法本内传及摩腾法师对明帝所说的话做根据,反对他们的意见。“佛以甲寅之岁,四月八日生,此当周昭王二十四年,魏书沙门昙谟最曰,佛以周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生,穆王五十二年二月十五日灭。”这样年月,多少朝代都遵奉不改,周昭王甲寅到现今已经二千九百八十二年了,现在他们要改为二千五百○二年。本来孔子老子生在佛后,现在要把孔子老子摆在佛先。当时老和尚在大会上和他们争论戒律,年号,以及汉服不准毁诸问题。老和尚说:“把佛法传入中国的摩腾竺法兰二位尊者,他们都是印度人,去佛灭的年代还不远,当时白马寺东,夜有异光,摩腾指出是阿育王藏佛舍利的处所,明帝建塔在上面,道教出来要和佛教比较优劣,摩腾尊者踊身虚空,广现神变,法兰出大法音,宣明佛法,二位尊者的智慧神通,难道还不清楚年月吗?后来的高僧,如罗什、法显、玄奘、道宣、虽有几种传说,也没有确定改变。到了民国二年,章太炎等居士,在北京法源寺召开无遮大会,讨论佛的纪念日,议决四月初八日为浴佛节。对与不对,总以遵古为宜,改了不好。至于梵网经是属于华严时,四分律是属于阿含时;百丈清规由唐至今,天下奉行;大领衣也是由汉朝穿到现在,为什么一定要改呢?佛是印度人,印度一年分三季,一季四个月;我国一年分四季,一季三个月;我国有甲子分年号,印度没有,所以改朝换代,难免不错乱,弄不清楚。玄奘在印度十八年,也不曾确定是什么年代:前人行了一两千年的四八浴佛,腊八粥,何苦自己要改呢?”
上面是老和尚痛斥末法时期匪区佛教徒的几件事实。老和尚正气磅礴,威镇全场出席人员,一般不肖教徒,不敢再提异议,结果统统遵照老和尚的意见通过。真是好像关公单刀赴会得到胜利一样。所以说,老和尚这次不顾艰险,不惜生命,受尽折磨,续佛慧命。
第三讲 虚云老和尚自度时期的难与奇
一难 生为肉球
人生总要经历生、老、病、死四种痛苦,尤以“生苦”影响母体最大,所以我们学佛人,要“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老和尚是在清道光二十年(岁次庚子)七月三十日寅时诞生于福建泉州府衙门内,那时他的父亲在泉州府做官。他堕地后为一肉球,母大骇恸,以为今后没有生儿子的希望,遂一气壅死。家里的人束手无策,问了许多饱经世变的老者,也都莫明其妙。大家认为这个怪胎,是不祥之兆;俗语说得好,“一人有福,带起满屋;一人无福,连累满屋。”第二天准备把这个肉球丢弃了去;正在这个当儿,来了一个卖药的老头子,把肉球一刀破开来,是一个肥胖的男孩;大家哀痛之余,不禁喜出望外,由庶母王氏抚育,然而生母命归黄泉,一去不能覆返了。假如当年不是菩萨化身为卖药的老头儿,那有今日旋乾转坤兴亡继绝的老和尚呢?这是老和尚的第一难。
二难 饥寒雪掩
老和尚是在清咸丰八年(岁次戊午十九岁)离家逃至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常开老人为披剃,次年依鼓山妙莲和尚圆受具戒。光阴过得真快,老和尚割爱辞亲,不觉转瞬就是二十多年;自忖道业没有成就,终日随风飘荡,心生惭愧,于是发心礼五台,以报父母劬劳之恩。清光绪八年(岁次壬午四十三岁)七月初一日由浙江普陀法华庵起香,三步一拜,当时附香者,有遍真、秋凝、山遐、觉乘四位禅人。渡海后,每日行路不多,中间曾停湖州、苏州、常州等处,四人都中途退转,老和尚独自向前拜去,至南京礼牛头融祖塔、渡江、止浦口狮子山寺过年。次年由狮子山起香,从苏北入河南省,经凤阳、毫州、昊陵、嵩山、少林寺、至洛阳白马寺,晓行夜宿,风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一心念菩萨圣号,苦乐饥饱,毫不萦念。十二月至黄河铁卸渡,过光武陵,初一住店,初二渡河,泊岸,天已晚,不敢行,四无人烟,仅路旁有一摆小摊的茅棚,也没有人居住。老和尚就此歇足,趺坐而坐;夜来大雪漫漫,寒气袭人;次晨举目一望,已化为琉璃世界,雪深数尺,无路可行,过往无人,更不知去向。茅棚没有遮栏,老和尚初则枯坐念佛,饥寒交迫,继则蜷伏一角;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饥,奄奄一息,而正念不忘;一日、二日、三日,如是雪,如是寒,如是饥,渐渐入到昏迷状态。初六午后雪止,稍微看见太阳影子,但已病倒不能兴起。初七日来一乞丐,见老和尚病卧在雪堆中,不会说话,知道是冻伤了,将雪拨开,用围棚的草烤火煮黄米粥,老和尚吃后,暖气复生,不然,就会冻死雪中。这是老和尚的第二难。按这位乞丐自称姓文名吉,来自五台山,劝老和尚路远天寒,不必拜香。老和尚说:“誓愿早定,不问年月远近,一定拜到底。”后来到了五台山,才知道那位乞丐,是文殊菩萨化身,第一次探试老和尚的心和救度老和尚的难。
三难 痢疾待毙
清光绪十年(岁次甲申四十五岁)正月初二日老和尚由洪福寺起拜香,抵怀庆府,城内小南海不许挂单留宿,不得已出城外宿路边;是夜腹痛极剧烈,初四早继续拜行,晚发冷病;初五起痢疾,每日仍勉强拜行;到十三日抵黄沙岭,山顶只一破庙,没有遮蔽,至此已不能行,歇下,不进饮食,日夜泻数十次,起动无力,又无过往行人,祗有暝目待毙而已。十五深夜见西边墙下有人燃火,初疑心是匪徒,仔细一看,原来是文吉,心中大喜,呼文先生,文吉执火来照,对老和尚说:“大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老和尚将经过情形一一告诉文吉。当晚文吉坐在老和尚身边,又拿来一杯水给他吃,十六日文吉又将老和尚身上污秽衣服予以换洗,并给药一杯。十七日病退,食黄米粥二碗,大汗,内外轻快,十八日病势减轻不少。老和尚谢谢文吉说:“两次危险,都蒙先生救济,感恩不尽。”文吉说:“这是小事,不必挂齿!我看你从去腊到今,拜路不多,不知那年可拜到;你的身体又不好,决难进行,不必定拜,朝礼也是一样。”老和尚答:“你的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见母亲,母为生我而死,父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辞官,而短命,昊天罔极,耿耿此心,已经数十年了。特此发愿朝山,求菩萨加被,愿我父母脱苦,早生净土;任凭百难当前,非到圣境,死也不敢退愿。”文吉说:“你诚孝心坚固,也算难得,我今回五台,也没有甚么急事,我愿代你负行李,伴送行程,你只管前拜,轻累许多,心不二念。”老和尚说:“倘能这样,你的功德无量,等我拜到五台,愿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证菩提;一半奉送给你,以酬报救助之恩,好不好?”文吉说:“不敢当,你是孝思,我是顺便,不必表谢。”文吉照应四日,病已大退。这是文殊菩萨第二次显现,探视老和尚的心和救护老和尚的难。
四难 口流鲜血
清光绪十年正月十九日老和尚扶病由黄沙岭破庙中起香,一路荷物作食,都由文吉负担,老和尚妄想顿息,外无物累,内无妄念,病一天好一天,体一天强一天,自晨至暮,可拜行四十五里,毫不感觉痛苦。三月底到太谷县离相寺,见知客礼毕;那知客看见文吉就问老和尚说:“这位是你什么人?”老和尚据实以告。知客厉声说:“出门行脚,不达时务,这几年北地饥荒,朝什么山?甚么大老官要人服侍?要想享福,何必出门?你见有什么寺门,留俗人挂单?”老和尚当下听其呵责,不敢回声,只好认错告辞。知客说:“岂有此理!由你自便,谁叫你来?”老和尚听到话头不对,就转过话说:“这位文先生请到客店住,我在这里打扰一单何如?”知客说:“那是可以的。”文吉说:“这里距离五台山不远,我先回去,你慢慢来,你的行李不久有人代你送上山的。”老和尚苦留不得。文吉去后,知客改颜悦色,和气送单,到灶房热坑上泡茶,亲自做面,陪吃。老和尚看见这种前倨后恭举动,心中颇为奇怪,又顾左右无人,乃问知客:“此间常住多少众?”知客答:“我在外江多年,回来住持,连年岁荒,仅留得我一个人,食粮也尽于此;刚才举动,是游戏耳,幸勿见怪。”当时老和尚十分难过,啼笑皆非,勉强吃了半碗面,就告辞到街上旅店里找文吉,遍找无著。时四月十八,月明如昼,老和尚想追上文吉,于是星夜向太原府拜香前进,心急如火;次日脑热,鼻孔流血不止。二十日到黄土沟白云寺,知客见老和尚口流鲜血,不准挂单,在外勉强过一夜,廿一早进太原城,到极乐寺,饱受责骂,不挂单,二十二早出城礼拜,北门外遇见一位青年僧,名文贤,见老和尚近前招呼,接过拜橙行李,休息十日,病渐痊愈,身体康复,继续拜香。这是老和尚的第四难。
五难 失足堕水
清光绪十八年至二十年老和尚在九华山翠峰茅蓬,研究经教。二十一年(岁次乙未五十六岁)扬州高旻寺住持月朗法师到九华,说高旻寺有朱施主法事,连旧日四七,共打十二个七,希望老和尚赴高旻参加。老和尚应允,下山后至大通荻港,沿江行,遇水涨,过渡,舟子索钱六枚,老和尚身无半文,舟子迳鼓桌去。老和尚不得已行行复行行,忽失足堕水,浮沉一昼夜,流至辨石矶附近,被打渔的人网起来,唤宝积寺的僧人认领,那位僧人是老和尚在赤山同住过的,一见大惊,急招进寺救苏,时为六月二十八日。这是老和尚的第五难。
上面所讲述的老和尚自度时期所经历的五难,下面要讲述的是老和尚自度时期所经历的九奇。
一奇 观音送子
老和尚俗姓萧,梁武帝的后裔,世代居住在湖南湘乡,父亲名叫玉堂,母亲姓颜。清道光初年,父亲是科举出身,分发到永春,佐治州事,父母年逾四十,常以无子为虑。读书人总以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信仰观音菩萨,一天赴城外观音寺祈子,见寺宇残破,及东关桥梁失修,发愿兴建。回家后夫妻同梦一长须著青袍的老人,头顶观音跨虎而来,跃卧榻上,醒后互相惊告,遂有娠,次年父调佐泉州府,母怀胎十月,生下一肉球,剖出即今日的老和尚。
二奇 物大如山
清咸丰元年(岁次辛亥十二岁)二月,老和尚的父亲因事赴台湾,携带老和尚行,初乘小洋船,由厦门出发,忽于茫茫大海中,现出一怪物,体大如山,高出海面数尺,全船的人都合掌念观世音菩萨,船行约半小时,始见这个大怪物现出鱼尾形,其长不知若干里,而全船的人安然无恙。
三奇 欢喜法器
清咸丰二年(岁次壬子十三岁)老和尚跟随乃父送祖母生母的灵柩,回湘乡安葬,请僧人到家里做佛事,老和尚看见三宝的法器,生欢喜心。家中藏有佛经,初看香山传,观音菩萨成道等书,熏染根深;八月又跟随乃叔进香南岳,遍游各寺院,流连不愿回家,好像有夙缘一样。
四奇 结婚无染
清咸丰六年(岁次丙辰十七岁)老和尚在家读道书三年,深感道家的学说,不是究竟,终日如坐针毡;于是假装安心助理家务,以博叔父的欢心,而松懈叔父的防范。一日乘叔父外出,乃打包向南岳逃去,歧路多,半路被截回,并送至泉州。乃父加以禁锢,并和两位未婚妻田谭二氏举行婚礼。老和尚结婚后,虽属同房,不但没有和田谭二位新娘发生肉体上关系,而且天天向二位新娘说佛法,二氏也能领悟,不觉竟成了闺中净侣。
五奇 岩洞生活
清咸丰九年(岁次己未二十岁)老和尚依鼓山妙莲和尚,圆受具戒,法名演彻,又名古岩,字德清,他的父亲常常派人四出寻找,他不敢露面,隐山后岩洞中,礼万佛忏,有时遇见虎狼,也不畏惧。如是三年,他的父亲因独生儿子失踪,心灰意冷,乃告老还乡,鼓山职事来山洞告知其事,并说:“苦行固是好事,但必须福慧双修,你的父亲既然回去了,可不必匿避,还是出来回山任职,给大众服一点务吧!”因此老和尚就出洞回山,任职四年,自水头,园头,行堂,典坐等苦行事,中间曾派充膴事,没有就;寺中常住时有单衬,也不领受,每日只吃粥一碗,而体力强健。山中有古月禅师,在众中算是苦行第一,老和尚常常请教他;后来想想,以为任职多年,对于修持不无少碍,又想从前玄奘法师赴印度求学,十年前先习印度方言,日行百里,又复试验绝食,先由一日起竟能绝食若干日,以防沙漠荒碛,连水草都会绝迹。古德苦行,可以效法;于是辞去鼓山职事,尽散衣物,仅携一衲,一裤,一履,一蓑衣,一蒲团,复向后山中作岩洞生活。如是又过三年,吃的是松毛和青草,喝的是岩泉涧水,日子久了,裤子鞋子都已破敝,祗有一件衲衣蔽体,头上束金刚圈,须发长盈尺,双目炯炯有神光,人见了以为是妖怪,恐怖不敢近前,老和尚也不同人谈话。初一二年常常看见胜境,老和尚毫不动心,不以为异,一心观照及念佛,处在深山大泽中虎狼不侵,蛇虫不损,不受人怜,不食人间烟火。真有“幕天席地,万物皆备于我”的境界。老和尚心中欢悦,自以为是四禅天的人。古人说:“一钵轻万钟。”老和尚并一钵都没有。无挂无碍,自自在在;因此胸境洒脱,体力一天比一天强壮,耳聪目明,健步如飞,自问也不知其所以然。到了第三年更进一步随心所欲,随意所之,有山可住,有草可食。是年老和尚才三十岁,清同治八年(岁次己巳)。
六奇 剃发沐浴
清同治九年(岁次庚午三十一岁)老和尚一日行至温州某山,栖息岩中,有一位禅人来洞岩访问,说:“久闻高行,特求开示。”老和尚被那禅人一问,深深地感觉惭惶,很谦虚回答他说:“智识愚昧,又少参学,望上座慈悲指示。”禅人问:“你如是行径,究竟有多少年?”老和尚详细告诉几年来的经过。禅人说:“我也少有参学,说不出什么来,你可到天台华顶龙泉庵,请问融镜老法师,他是天台山第一个有道德的和尚,必能饶益你。”老和尚听到这句指示,即直上华顶,到茅庵外,见一僧,即问老法师在家没有?那僧人答:“补衣的就是。”老和尚向前顶礼,法师全不顾视。老和尚说:“学人特来亲近老法师,望慈悲开示。”法师顾视良久开口问:“你是僧呢?是道呢?还是在家人呢?”答:“僧”。问:“受戒没有?”答:“已受具戒”。问:“你这般行径,有多少时候?”老和尚略说经过。问:“谁教你这样做的?”答:“因见古人每多苦行成道,因此想学。”问:“你知道古人持身,还知道古人持心么?看你所作所为,近似外道,不是正路,枉用了十年功夫;岩栖谷饮,寿命纵有万年,也不过是如楞严经上所讲的十种仙之一,去道尚远;即进一步证到初果,也不过是一个自了汉而已。若菩萨发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自度度人,出世间不离世间法,你勉强绝人间烟火,连裤子都不穿,未免标奇立异,又何怪工夫不能成片呢?”老和尚被法师痛处一锥,直透到底,复顶礼求开示。法师说:“我教你,若听,就在这里住;不听,任你他去。”答:“特来亲近,怎敢不听?”法师即赠以衫裤衣履,令剃发沐浴,作事,并教看“拖死尸是谁”的话头。老和尚一一听从,并试吃粥吃饭,学天台教观,从此老和尚又是一个新生命。
七奇 裸女相就
清光绪三年(岁次丁丑三十八岁)老和尚自宁波至杭州途中,那时正逢三伏天气,船小人多,与青年妇女卧铺相连;夜闲人静,大家都睡得很熟,有一女子抚摩老和尚的下体,惊醒,见那女子卸衣裸体相就,老和尚不敢作声,急起趺坐,持咒,该女也不敢动。假若当时失了觉照,那就没有今日的老和尚了。这件奇事,和阿难遇摩登伽相仿佛。但阿难当时有佛住世,可以救护,而老和尚生在末法时期,全靠自力镇定。
八奇 代送行李
清光绪十年(岁次甲申四十五岁)五月初在途中拜香,后面来一辆马车,缓行不越前,老和尚察觉后让路,车中官人下车问:“大师在路拜什么?”老和尚告知朝五台,报亲恩。官人也是湖南人,畅谈很欢喜。官人说:“我现在住峨口白云寺,是你朝台必经之地,你的行李,我代你送去。”老和尚深为感谢,又落得每日轻松拜香,别无负累。五月甲旬拜到白云寺,代送行李的人就是该营营官。见老和尚到,欢迎至营部,休息三日,告辞,继续起香,五月底到显通寺,兵弁已将行李送来,下山去了。
九奇 忽见光明
清光绪二十一年(岁次乙未五十六岁)老和尚自六月二十八日堕水得救后,口鼻大小便诸孔流血,在宝积寺住了几天迳赴高旻,知事僧见他容颜憔瘁,问有病没有?答:“没有。”晋谒月朗和尚要求在堂中打七,但月朗和尚要给他的职务;高旻家风严峻,如请职事拒不就,就视为慢众,要表堂,打香板,老和尚既不允就职事,只好顺受表堂,打香板,一声不响,也不说明堕水事,于是病益加剧,流血不止,小便滴精;在禅堂中昼夜精勤,澄清一念,不知身是何物。这样经过二十多天,一切病不觉顿愈。过几日辨石矶住持德岸送衣物来供,见老和尚容光焕发,非常高兴,乃将老和尚堕水的事告知大众,无不钦叹,禅堂内职务不派老和尚轮值,以便修行。从此老和尚万念顿息,工天“落堂”,昼夜如一,行动如飞。一天,夜放晚香时,开眼一看,忽见大光明好像白昼一样,内外洞澈,隔墙见香灯师小解,又见西单师在圊中,远及河中行船,两岸树木形形色色,都能了见,那时才打三板。次日询问香灯师和西单师,果然不错,但老和尚不以为异。至腊月第八个七第三晚,六枝香开静时,护七例冲开水,将水溅在老和尚手上,茶杯堕地,一声破碎,顿断疑根,庆快平生,如大梦初醒。老和尚自念出家漂泊数十年,在黄河茅棚被个俗汉一问,不知水是什么?假若当时踏翻锅灶,看文吉有什么话可说?这次倘不堕水大病,不遇顺摄逆摄,知识教化,那就会错过一生,怎能有今朝?老和尚自念至此,即说一偈曰:
杯子扑落地, 响声明沥沥;
虚空粉碎也, 狂心当下息。
又偈曰:
烫著手,打碎杯, 家破人亡语难开;
春到花香处处秀, 山河大地是如来。
诸佛以大事因缘,出现于世;诸祖以续佛慧命,乘愿再来;大悲大愿,不光是自了而已。老和尚悲大愿大,故忧也深任也重。他自出生到五十六岁是自度时期;他在这五十六年中间,除了经过五难,显见九奇外,对于修持的工夫也有很多值得人们效法的地方。他行年三十一岁,始学教于天台融镜老法师。三十六岁至高明寺听敏曦法师讲法华经,在岳林寺听弥陀经。三十七岁至天童寺听楞严宗通。五十三岁约普照月霞印莲诸师同住九华山,由普照师主讲华严经,弘五教仪,贤首一宗,如是研究经教三年。五十六岁至扬州高旻寺打禅七,自第八七的第三晚,疑根顿断开悟。他自四十三岁起至四十五岁止,为报亲恩,由普陀法华庵起香,三步一拜,一直拜到五台为止。在这三年中时为疾病所困,风雪所阻,到了万分危险不能拜香的时候,文殊菩萨化身救护。老和尚一心正念,虽历尽艰难犹生欢喜心;每每藉境验心,愈辛苦处愈觉心安;因此悟到古人所谓“消得一分习气,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烦恼,便证少分菩提。”在五台山曾参加显通寺六月大佛会,圆满后上大螺顶,拜智慧灯,第一夜无所见,第二夜见北台顶一团火,飞往中台落下,片刻之间,火分成十余团,大小不一,又见中台空中三团火,飞上飞下;北台四五处现火团,也大小不同。七月初十日拜谢文殊菩萨下山,由华严岭向北行,朝北岳恒山,至虎风口,直上,有“朔方第一山”石坊,山顶有庙,云级插天,穹碑森立,进香下山,至平阳府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尧庙,极壮丽伟观。南至蒲州卢村,礼汉寿亭侯关庙,渡黄河,越潼关,入陕西境,至华阴,登太华山,礼西岳华山庙,攀锁上千尺幢,百尺峡,及老君犁沟;留八日,慕伯夷叔齐之圣洁,游首阳山。至陕境西南香山观音寺,观庄王坟,入甘肃境,至崆峒山,十二月底回香山过年。次年春老和尚年四十六岁,离香山,西出大庆关,至咸阳,看召伯甘棠树;到长安,城垣雄伟,古迹颇多;城外慈恩寺内的大雁塔,浮屠七级,有唐代以下题名碑,大秦景教碑,府学宫前为碑林,有七百多种,城东为灞桥,环有七十二孔,桥亭折柳,有阳关三叠处。到华严寺礼杜顺和尚塔、清凉国师塔,至牛头寺兴国寺礼玄奘法师塔。到终南山东五台,响鼓坡、宝藏寺,白水浪。到南五台,晤觉朗、冶开、法忍、体安、法性诸上人,在那里结茅庵,大家同住。三月初一日早殿后忽见群星乱飞,现天帚星,很久才没。在南五台住了两年多,到四十八岁二月下山至翠微礼皇裕寺,后安山净业寺,礼宣祖塔,到草堂寺,礼鸠摩罗什法师道场。游太白山,高一百○八里,六月不溶雪,至二板寺大板寺,上大龙池顶,水分四流,经子午镇,汉中府,汉高祖拜将台,包城诸葛庙,张飞万年灯诸名胜;经龙洞背,天雄关,小峨嵋,剑门关,钵盂寺,白马关,庞统坟,以达四川梓潼县文昌庙,途中经过七曲山,九曲水,剑门关,削壁中截断,两崖相嵌好像剑一样,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上有姜维城;当年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而栈道的难行,的确难如上青天。至新都县宝光寺过年。这次老和尚参访各名山大川,是踽踽独行,三衣一钵,毫无系累,徜徉山水,境也澄心。四十九岁正月由宝光寺起程入成都省会,礼昭觉寺文殊院,草堂寺、青羊宫,经华阳双流南下眉山县,洪雅县,至峨嵋山下,由伏虎寺九老洞上峨嵋金顶进香,夜看佛光,万盏明灯,好像天星繁聚,其中的胜境,一言难尽。在宝光寺参应真上人,住十日,循万年寺,礼毗卢殿,下山,至雅州,入泸定,这里就是诸葛孔明“五月渡泸,深入不毛。”的地方,现在改为西康省。雅安中有大渡河,用铁索驾泸定桥,长达三十余丈,行人在桥上经过,摇曳动荡,非常担心,如果有心脏病的人,根本就无法通过这座桥。向西行经打箭炉里塘(即理化)巴塘(即巴安),北至察木多(即昌都),西至硕督经阿兰多,以及拉里(即加黎)。所经历的地方,地广人稀,汉藏蕃蒙夷及猺獞等等种族各聚族而居,语言复杂,能通汉语者只百分之一二。里塘有贡噶神山,是喇嘛圣地,巴塘多险峻高山,各种族多奉喇嘛教。由拉里南行至江达(即太昭)过此就到了西藏的境界。过乌苏江,越拉萨河,就是西藏首都拉萨,是全藏政教的中枢。西北达布拉山,有高十三层的达布拉宫,殿宇庄严,金碧耀目,是达赖活佛坐床的处所,有喇嘛僧二万人;附近有葛尔丹,别蚌,色拉三个大寺,各有数千住众。又西行经贡噶,江孜,至日喀则(即扎什伦布)西有扎什伦布寺,建筑宏丽,广及数里,是后藏政教领袖班禅活佛坐床的处所,住有喇嘛四五千人。目前中共想利用班禅活佛而打倒达赖活佛,其实各有各的处所,各有各的信徒,怎么可以凭暴力来摧毁民间的信仰呢?共匪的愚昧无知,可怜亦复可笑。老和尚一年以来,登山涉水,日出而行,日入而息,每每好几天中都遇不见一人,鸟兽和中原不同,风俗也很奇怪,僧伽不守戒律,多吃牛羊,僧服划分红黄,各立门户,想当年祇园时会,释尊当痛哭流涕了。老和尚不愿在西藏久留,乃于次年(五十岁)开春向南行,经拉噶,亚东(即茅屯)入印度,经不丹国,翻越重山峻岭(闻即喜马拉雅山),至杨甫城朝佛古迹,由孟加拉大埠渡锡兰,朝圣地,坐船到缅甸,朝大金塔;到摩罗缅吉帝利,这里有一块大石头,状极奇怪,传说这是目连尊者安置的,朝拜的人非常踊跃。老和尚越喜马拉雅山时,还留下一首诗:
何物横天际, 晴空入望中;
这般银世界, 无异玉玲珑。
七月起程回国,由腊戌过汉龙关,就到了云南的境界,至大理,观洱海银涛,声闻数里,叹为奇观。老和尚回国的初愿,是朝鸡足山,礼迦叶尊者。(按尊者在山入定待弥勒下生)渡洱海后,向东北行,经挖色,百怛,平沙,山角,安邦大王庙。到灵山一会坊,即鸡足山麓,半山有鸣歌坪,相传尊者入山时,有八国国王送行至此,不忍离去,在此修行,成为护法神,后人建大王庙。老和尚直上至迦叶殿,殿中奉尊者像,传阿难尊者来朝,石门自开,至圣境悬岩,石壁生成一道石门,叫做华首门,迦叶在门内入定,好像一座城门,高数十丈,广十余丈,双门关闭,门缝看得清清楚楚。那天的游客及导引的土人很多;老和尚进香礼拜的时候,忽闻大钟三声,土人欢呼礼拜,说有异人到此,就可听到钟鼓鱼磬声,不过大钟声还是第一次,土人都相称老和尚有道。再上山顶,名天柱峰,这里是全山最高处;从山下到此,约三十里,有铜殿一所,楞严塔一座。据山志载:“全山有三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今则全山不足十寺,僧伽与俗人无异,子孙相承,各据产业,不是本山子孙,不准在山中住,也不留单。老和尚念往昔法会之盛,今日人事之衰,叹息不已;所以后来度他时期毅然兴复鸡足山。下山后至云南县在西门外高鼎寺住,初到即闻兰香满室,执事僧向老和尚致贺。说:“府志载:‘山有仙兰,不见其形,遇真人而放香焉。’今日兰香满山,上座德感。”老和尚回湘心急,一宿即行,经昆明府,贵阳镇入湘西芷江,经宝庆府达衡阳,礼恒志和尚于岐山,住旬日至湖北武昌,礼志摩和尚于宝通寺,学大悲忏法。赴九江入庐山,礼志善和尚于海会寺,参加念佛会。过安徽境,游黄山,朝九华山,礼地藏王菩萨塔,百岁宫礼宝悟和尚,渡江至宝华山,礼圣性和尚。两年来,老和尚只身行万里,除渡海坐船外,都是步行。水驿山程,霜风雪雨,他不但不觉旅行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体力增强,步履轻捷;古人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和尚渐渐做到了。上面所讲的,是老和尚两年来参访的经过,在此过程中更足以证明老和尚的坚苦卓绝,而得到今日继往开来的伟大成就。下面就开始讲老和尚五十六岁开悟后度他时期的难与奇。
第四讲 虚云老和尚度他时期的难与奇
虚云老和尚自开悟后除自己修持精进不退外,还利用时机普度众生。在这度他期间,所经过的灾难和所显见的神奇更令人不可思议,现在先说灾难。
六难 大病顿发
清光绪二十三年(岁次丁酉五十八岁)十一月间大病顿发,不能拜佛,渐渐沉重,只能卧,不能坐,服药也没有效;那时大众都以为他不会好,乃把他迁进如意寮,承阿育王寺首座显亲,监院宗亮,与卢姑娘等多方施救,费财费力,病还是不得减退。老和尚自以为世缘将尽,听其自然,但燃指不成,心生焦急。过数日有八个人入寮告知十七日为燃指日期,老和尚坚请参加,首座等都不赞许,恐生命危险。老和尚不觉泪如泉涌,说:“生死谁能免?我想报母恩,发愿燃指,倘因病中止,生又何益?”宗亮监院时年才廿一岁,听到老和尚悲声,感到老和尚的孝心,不禁也流泪说:“你不要烦恼,我助你成就,明日斋归我请,我先为你布置,好不好?”老和尚感谢不已。十七日早宗亮请他的师弟宗信帮老和尚燃指,由好几个人轮流扶上大殿,礼佛,经过种种仪节礼诵,以及大众念忏悔文。老和尚一心念佛,超度慈母,初尚觉痛苦,继而心渐清定,终则智觉朗然;念至“法界藏身阿弥陀佛”,全身八万四千毛孔,一齐竖起。那时,指已燃毕,老和尚自己起立礼佛,不用人扶,也不知道自己有病,于是步行酬谢大众,回寮,众都惊叹希有。
七难 索断浸水
清光绪二十八年(岁次壬寅六十三岁)老和尚抵峨嵋山,登金顶,观佛光,与鸡足山的佛光相同,夜看万盏明灯,与在五台山拜智慧灯无异;至锡瓦殿,礼真应老和尚,他是全山的领袖,宗门的大匠,时年七十多岁,相聚数日,畅叙极欢。下山后循洗象池,大峨寺,长老坪,毗卢殿,峨嵋县,峡江县抵银村,过流沙河;适逢水涨,从早到午候船来,老和尚让戒尘法师先上船,递上行李,老和尚正想登船,绳索忽断,水流又急;老和尚以右手攀船弦,船小人多,稍侧就会倾覆,老和尚不敢动,从流而下,浸在水中,至暮,船泊岸,众才把老和尚牵上,衣裤尽湿,两足都被小石割破。
八难 险遭剖腹
清光绪三十一年(岁次乙巳六十六岁)老和尚到仰光,游大金塔,参观各圣境,取道槟榔屿返国,船到埠,因船中有患疫病而死的旅客,于是悬旗“打限”,就是要全船的人,在远处山上受检验后才准登岸。全船旅客约一千余人,上山后,一任日晒夜雨,毫无遮盖,每日发米一小碗,萝卜两个,自己煮食,医生每日来看二次,一星期后人去一半,十日人都去尽,独留老和尚一人,那时老和尚心极焦急,病益加重,形容凄苦,渐渐不能进饮食,到第十八日医生来,令移一净室,无人居,当下老和尚心甚欢喜,一会儿有一位老人来巡视。老和尚问他的籍贯,知道是泉州人。他叹气说:“这个屋子是住将要死的病人,以为剖腹的准备。”老和尚说明要去极乐寺,那老人动念说:“我拿药给你吃。”煎来神浀茶一碗,吃了两天好些。老人又说:“医生来,你听我咳声,就起来振作精神,医生拿药给你,你不要吃。”医生来,果如所言,迫令吃药开水,不吃不行。医生走了,老人来问是否吃了药,老和尚如实以告,老人惊说:“难活了,明天就有人来剖腹,我给药你吃,望佛祖保佑你。”第二天早上,老人又来,见老和尚坐在地上,睁眼不能见人,老人把他抱起,见满地是血,老人又拿药来吃下,急为老和尚换衣,将地洗净。叹气说:“别人吃了昨天的药水,不等断气就开刀了,你不该死,佛祖有灵。九点钟,医生来剖你的腹,我作咳声,你装神气些。”九时医生果来,见到老和尚用手指一指,笑笑而去。老人说:“他笑你不该死。”老和尚拜托老人送些钱给医生,放他出去。于是把在仰光高居士给他的供养取得四十元给医生,二十元给老人,以谢照顾之恩。老人说:“我不要你的钱,今天的医生是红毛人,不可以说,明日是吉冷人,可以讲。”是晚,老人来说,已经和番人讲好送二十四元,明天就可放行。次早医生来,看毕,唤船过海,老人扶老和尚上船,雇小车送至广福宫。一场灾难,始告度过。于此可见殖民地的非人生活及英政府的贪污情形之一斑。
九难 全身枯木
清光绪三十三年(岁次丁未六十八岁)在曼谷入定九日,出定后双脚麻痹,初只行动有碍,后来全身好像枯木一样,不能执箸,食要人喂,护法聘中西医诊治,针灸服药都没有效果,口不能言,目不能见,群医束手,但老和尚身心清净,并不感觉痛苦,一切事都放下了,只有一事老和尚放不下,什么事呢?就是请购藏经及修建鸡足山殿阁的捐款汇票缝在衣领内,没有人知道:老和尚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万一化身时,一火烧去,这事因果如何能负?思深泪下,默祈迦叶尊者加被。那时有一位妙圆师,是从前在终南山同住的,见老和尚下泪,口微动,即近前凑耳倾听;老和尚请妙圆师取茶祷迦叶,服下心内清凉,即入梦。见一老僧好像迦叶一样,坐在老和尚身边,用手摩老和尚的头。说:“比丘!衣钵诫不离身,汝不须忧,只要用衣钵作枕头就好了。”老和尚听毕,即自取衣钵作枕,回头已不见尊者,通身汗下,当下说不出的无限悦乐。等到舌根渐渐圆转,请妙圆师到华陀前求药方,只开了木栉夜明砂二味,服后眼能看见,口也能说;再求一方,仅赤小豆一味,用豆煮粥充饮食,不准吃杂物,吃了两天头略能动,再求还是赤小豆;从此以豆为食,大小便通,污秽好像黑漆一样,渐渐知道痛痒能够起来行走;先后二十余日,这次的灾难,才算脱身。
十难 遭匪毒打
老和尚自六十八岁那年灾难脱离后,一直到民国三十九年(岁次庚寅)一百十一岁,都很平安地弘法利生建寺;不幸民国四十年春,在云门开戒期间,忽来匪徒百余人,除搜检全寺外,又将老和尚禁闭一室,绝饮食,大小便不许外出,日夜一灯黯然。好像坐在地狱里一样。过三日有大汉十人入室,逼老和尚交出黄金白银枪械。老和尚说没有,竟被毒打,先用木棒,继用铁棍,打至头面血流,肋骨折断,随打随问,老和尚已趺坐入定,金木交下,扑扑有声。是日连打四次,掷之蹼地,众匪以为老和尚死了,呼啸而去;深夜侍者又将老和尚扶坐于榻上;又过一日,众匪听说老和尚没有死,又复入室,见老和尚端坐入定如故,益怒,拖下地,用大木棍毒打,十余匪众以皮鞋蹴踏,五窍流血,倒卧地上。以为必死无疑,又呼啸而去。侍者复抱老和尚安坐榻上,过五日老和尚渐渐作吉祥卧下(如佛涅槃像)经一昼夜,全无静动,侍者用草试鼻孔,也不动摇,但体温尚存,容颜如生,经过二十四小时始微微呻吟,扶他起坐,侍者告以入定及卧睡时间,老和尚告知侍者神游兜率听法事。经过这几日,众匪徒看见老和尚行动奇特,疑畏渐生,互相耳语,有一名好像是土匪头目问左右的僧人说:“那老家伙为什么打不死的?”僧人答:“老和尚为众生受苦,为你们消灾,打不死的,久后你们自然知道。”那头目听到这个话,非常害怕,从此不敢复向老和尚施楚毒。这是老和尚度他时期最大的一场灾难。
老和尚自五十六岁以后,大灾难经过上来所讲述的五次,而所显现奇异不可思议之处,实在记忆不清;前面已经讲过了九奇,现在继续讲第十奇至四十八奇:
十奇 金龙现形
清光绪二十三年(岁次丁酉五十八岁)老和尚往宁波阿育王寺礼舍利,每日从三板起,至晚间开大静,除殿堂外不用蒲团,展大具,定三千拜。忽一夜在禅坐中,似梦非梦,见空中金龙一条。飞落舍利殿前天池内,长数丈,金光晃耀,老和尚骑上龙脊,即腾空至一处、山水秀丽,花木清幽,楼阁宫殿,庄严奇妙,看见亲母在楼阁上瞻眺;老和尚即大叫母亲,请你骑龙上来到西方去,龙下降,梦也惊醒,觉得身心清爽,境界憭然。老和尚平生梦见母亲,就只此一次。
十一奇 夜半棺动
清光绪二十六年(岁次庚子六十二岁)老和尚自从五十一岁到宜兴,礼仁智和尚,修显亲寺(密祖出家处)在江浙一带住了十年,又想再朝五台,先到镇江杨州朝云台山,入山东朝东岳泰山,东趋牢山,访那罗延窟(憨山老人海印寺)到曲阜,礼孔庙孔陵。在西行路上,夜宿一破庙,空无一物,只有一口破棺材,棺盖是向上仰起来的,知道棺内没有死尸,于是就睡在棺盖上;到了半夜,棺内大动几次,忽有人说话,“我要出来。”老和尚问他是人还是鬼?答:“是人。”问:“是什么人?”答:“是讨饭的。”老和尚乃笑起,让他出,状丑如鬼。问老和尚是什么人?答:“是和尚。”讨饭的大怒,说和尚压在他头上,几至用武。老和尚说:“我坐在棺盖上,你动都不能动,还讲打么?”那讨饭的不敢再说,自往小便后还回棺内睡。
十二奇 途遇洋兵
老和尚行年六十一岁,正逢庚子拳匪之祸,义和团在山东各县时常作乱;老和尚再度朝五台。路经山东遇一洋兵,以枪相向,问:“怕死不?”老和尚答:“倘该死汝手,任便。”洋兵见老和尚神色不动,说:“好的,你去。”老和尚遂赶赴五台,乡人都啧啧称奇。
十三奇 祈雨息灾
庚子年五月,义和团的乱,一天厉害一天,以“扶清灭洋”为号召,杀日本使馆书记及德国公使,皇太后暗中纵容,至五月十七日竟下诏向各国宣战,京中大乱;六月天津失守,七月,八国联军陷北京,皇太后和光绪帝向西逃难,时王公大臣有的住在龙泉寺,请老和尚一并西行护驾,在兵荒马乱中,日夜赶程,艰苦万状,行抵达阜平县,才听到甘肃巡抚岑春暄出兵勤王,帝后大喜,出长城,进山西雁门关,那里有一所云门寺,寺内住一老僧年已一百二十四岁,帝赐黄绫及建牌坊。又西行到平阳,遍地饥荒,当地老百姓煮芋叶薯叶给帝后吃,帝后认为味很美。到西安,岑春暄请老和尚在卧龙寺祈祷雨雪息灾,佛事圆满后,雨雪交加,饥馑之灾渐息。老和尚以帝后驻西安,嚣烦日甚,乃秘密潜至终南山结茅,改号“虚云”以避熟人的耳目。
十四奇 煮芋入定
清光绪二十七年(岁次辛丑六十二岁)隆冬,万山积雪,严寒彻骨,老和尚独居茅蓬中,身心清净,一天煮芋锅中,跏趺坐等待芋熟,不觉入定,到第二年正月,山中邻棚复成师等久不见老和尚的面,乃来茅蓬贺年,见棚外虎迹遍满,无人足迹,进茅蓬见老和尚入定,乃以磬开静。问:“老和尚已吃饭没有?”答:“没有,正在煮芋,大概已经熟了。”打开锅盖一看,霉高寸许。复成师惊讶说:“你一定就是半月了。”相与烹雪煮芋饱食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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