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佛教理性状态分析
早期佛教理性状态分析 文 / 刘福田
——世界哲学史批判之三
一、释迦牟尼创立佛教的过程分析
今天世界排名第三的佛教,在三大宗教中诞生的时间最早,其初期理性程度,也是三大宗教中最高的一个。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诞生较晚,但是其最初理性程度较之佛教,却要差上许多,这是当时民族理性发展的相对独立性造成的结果。不过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后来者后发先至,因为许多客观、现实的原因,在发展规模上反而超过了佛教。
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在后来发展的过程中,均获得了较长时期的世俗政治支持,而且其自身对现实理性的附会,也使包含其中的理性水平不断提高,尤其是后来的基督教,甚至直接引入了理性哲学的形式,达到了哲学和宗教的一体化程度,创造出西方哲学发展史上,特殊的神哲学阶段,更使其自身的理性水平达到了很高的层次。不过这些已经是后话,就诞生初期的理性状态而言,佛教在三大宗教中无疑首屈一指,这决定于古代印度,当时较高的哲学理性基础,以及发展的宗教形式。这些我们在上一章里,已经有所说明,而且通过以后的深入分析,这一特征还会表现得更加明确。
大家都知道佛教的创始人是释迦牟尼,不过释迦牟尼并不是人名,而是佛教徒对佛教创立者的一种尊称。佛教的创始人姓乔答摩,名悉达多,原是古代印度北部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提罗拉科特附近)净饭王的太子,族属刹帝利种姓,释迦族人,“释迦牟尼”意为释迦族的明珠或者圣人。关于释迦牟尼的生卒,一直众说纷纭,根据《众圣点记》的说法,具体生卒时间,应为公元前565年到前486年,终年八十岁,其母为摩耶夫人。
绪论中我们已经说明了,宗教迷信者对其创始人的神化,有关释迦牟尼的传说,就是这样的一种典型。透过这种神化的外表,通过对佛教创立过程的分析,这种神化的外衣,其实很容易被脱下。从释迦牟尼的生卒时间,以及其具体的创道、传教过程看,他显然也是一个凡人,只是后来被不断地神化,这才成了与天地同寿的,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关于释迦牟尼的传说,已经被神化了,所以我们只能按照,这种已经被神化的过程来交代,只是读者应该在阅读的过程中,加以自己理性的分析。
传说释迦牟尼是其母梦吞白象而孕,其母亲回娘家待产中途,生之于无忧树下,释迦牟尼一降生,便站起来走了七步,然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三界皆苦,吾当安之”。佛教经典并且记载,摩耶夫人生佛祖时,龙王难陀和伏波难陀吐清净水为释迦牟尼洗浴。根据这些传说,佛教四众信徒(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后来以传说中释迦牟尼诞生的日子,为欢喜日称浴佛节,在那一天举行浴佛仪式。佛祖诞辰并没有确定日期,我国明清以来,一般通用四月八日为佛诞。
这些传说当然是明显的神化,假如真如是说,释迦牟尼一生下来就已经是神了,那还用得着艰苦地去求道吗?释迦牟尼其实一生下来很普通,他诞生七日,母亲就病逝了,不知是否产后风寒。太子由其姨母和父王抚养成人,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十六岁娶妻,其后又生了儿子,这些都显然就是普通人的状况。
不过太子地位的养尊处优,并没有使释迦牟尼,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客观环境给予他的良好教育,反而使他养成了喜欢思考的习惯,释迦牟尼青年时代,开始对一些社会和人生价值问题特别感兴趣。这些都可能与他客观的太子地位有关,也与当时思想界的状况有关,当然更与个人思维方式有关,具体过程我们不得而知。据说释迦牟尼悟道,从一次野外云游开始,当时他看到了很多世间的残酷,以及生命的悲惨,于是开始了深刻的思索,并且陷入了感伤、烦恼和痛苦之中,以至无法自拔,佛教理性悲观的基础也就从此奠定。
因为无法找到解脱的答案,释迦牟尼遂萌生了出家之念,这显然是受了当时,一些沙门思潮,“修持求道”方式的直接影响。不是19就是29岁时,释迦牟尼终于离家出走,开始了他艰苦的求道过程。求道本身就是基于一种迷惘,可见佛祖并不是天生的圣人。传说中释迦牟尼求道的过程,也是历尽坎坷磨难,从中也可以看出,当时沙门思想对他产生的重要影响。他甚至摹仿当时流行的苦修方法,有过六年日食一麦一粟,或七日一食的苦行生活,差一点就因此丢了性命!而且终于没有成功。
不过苦行的过程,使他认识到了苦行本身的虚妄,总算活着走出了苦行林,这与混沌哲学的“在世”观点已经接近,只是并没有达到理性的明确。佛祖大概没有料到,他身后的一些信徒,并没有明白他当时已经的参悟,仍然出家入庙地,追求所谓的超脱尘世,只影清灯地与他的塑象相伴终生。当年的佛祖,放弃苦行之后,就来到了尼连禅河畔,洗涤了身上的污垢,并接受了牧牛女难陀波罗施舍的乳糜,这才逐渐恢复了健康。我国的佛教信徒,后来仿照牧牛女难陀波罗,乳糜餐佛的典故,在腊月初八这一天,用米和各种果物搀和,煮粥用以供佛,渐渐地就演化成一种民间习俗,这就是所谓“腊八粥”的由来了。
释迦牟尼放弃苦行所思在世,也奠定了他思想成就的开端,尼连禅河对岸的一棵菩提树下,他静心默照,开始了佛教的所谓“禅悟”,终于得成正果。据说这个得道的过程历经七日夜,其间摆脱了尘世的干扰和妖魔的恐吓,这才运用所谓大智慧,达到了“三明”:宿世明、天眼明和漏尽明。在他35岁时,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解脱,达到了大彻大悟、自在自为的境界,这一天就是佛教的所谓“成道节”,一般认为就是腊月初八这个日子。其实释迦牟尼悟道的方法,是典型的直观顿悟方式,在理性基础达到一定积累时,因为获得一种清静的环境,或者受到一种偶然的点触,突然会达到一种豁然开朗的效果,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神秘可言。
从释迦牟尼悟道的传说中,其实很容易明白,他一样的是人不是神,那个法力无边的西天佛祖,不过是信徒们神化出来的偶像超人。“如来”意为如实而来、证成正觉,说明佛祖自己,也自认为是个凡人,只不过因为得到了正确的思考方法,他才得以悟出了佛教的许多道理,所有的神化,都是信徒们后来的直接神化和附会。
得道成佛的释迦牟尼,通过“初转法轮”,用自己参悟的思想“渡化”五比丘,开始建立自己的僧伽团体,传播自己的思想。因为释迦牟尼思想自身的理性成就,及其宗教完满的形式,他的思想迅速传播开来,当时传入印度的波斯“拜火教”,一次就有一千余人改信佛教。佛教思想讲求善行和隐忍,因此也非常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获得了当时一些世俗统治者的支持,得到了他们财力物力的巨大支持,因而得到了更快的发展。
作为佛教圣地的两大“精舍”(竹林精舍和袛园精舍),都是佛教当时获得统治阶层支持的证据,宗教一旦获得了这样的支持,发展就成为必然的进程。当然促成佛教的发展,有着很多方面的具体原因,佛教本身的理性、信奉和支持者的智力和实力,都是佛教发展的基础条件。佛教里有个著名的“拈花一笑”故事,是说释迦牟尼在灵山法会上,讲道时曾经拈花示众,当时众人都不解其意,唯有摩轲迦叶心领神会、破颜微笑,释迦牟尼因此判定他的智慧最高,所以后来把自己的衣钵嫡传给他,摩轲迦叶是我国禅宗佛教的西天初祖。这些故事当然很难判定真伪,但是它起码说明了,当时佛教上层的知识层次。
当然在当时的印度,婆罗门教仍然占据思想领域里的统治地位,而且众多沙门思潮,也都有一定的势力,因此佛教在发展的过程中,也必然地遭遇了各种思想的抵抗。淫女孙陀利对释迦牟尼的诽谤,得意弟子目健连之死等等,释迦牟尼一生所经历的所谓“十难”,显示了当时发展环境的残酷性。这种残酷不仅来自外部,甚至在佛教内部也有发生,释迦牟尼的堂弟提婆达多,取代他的地位不成,又公开与之分裂,甚至多次阴谋杀掉释迦牟尼,可见当时佛教,内外发展的环境也十分严酷。
不过发展过程中的残酷,后来自然成为神化释迦牟尼的资本。释迦牟尼最终死于传教途中染病,地点是当时未罗国的都城拘尸那迦(今印度联合邦迦夏城),逝世时的佛祖,头北面西,右肋而卧,这就是我们今天在寺庙里看到的卧佛姿态。通过我们对佛教诞生过程的分析,可知释迦牟尼从出生、悟道、传教到病逝,其实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其最终被神化,在于他所采取的宗教形式,那是后来信徒们的功劳。当然释迦牟尼尽管是一个凡人,他同时也是一个伟人,其作为伟大宗教思想家的地位不可动摇。
释迦牟尼死后,佛教继续在印度发展,在孔雀王朝阿育王时代,终于被尊为国教,借助世俗权力的推动,佛教在古代印度产生了重要影响,并逐渐发展到世界各地。在发展的过程中,佛教内部也不断发生分裂,形成了许多不同的派系。尽管发展的方向不同,但是它们都是共同的基础,尊奉释迦牟尼及其原始教义,有“三大法印”为其统一标志,因而统属于佛教形式。佛教各种流派的分化发展,源于对原始教义的理解分歧,以及后来结论范围的不断扩大,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
佛教后来发展成众多派别,在传入我国之前,在印度就有了“十八派”之说,它们除了一些基本观点之外,存在着许多直接的对立,但是这并不动摇佛教的基础。佛教自汉代开始传入我国北方,当时传入的佛教,基本上属于大乘教派,至于藏传佛教,只是相对于汉传佛教而言,一样属于大乘派别,藏传佛教的传入,始于西夏和元朝,当然自西藏经传内地,它们都各有更小派系,因此已经很难说得全面。印度佛教世界范围的传播,分为南传北传两个途径,我国的汉传和藏传佛教,均属于北传佛教。南传佛教以小乘上座部为主,传入我国的范围很小,只在云南部分少数民族地区有传。分化发展后的各派佛教,在理性方面也在不断深刻,均属超越早期佛教理性水平的状态,但是因为已经形成的宗教形式,客观上阻碍了理性进一步的发展,因而不再代表当时更高的理性水平,这是宗教发展的共同特征,当然不仅仅是佛教。
鉴于以上几个方面的原因,我们的哲学史批判,有关宗教的理性分析,均以原始教义的理性状态为主,因为它既相对确定,也可以代表当时的较高理性状态。释迦牟尼在世布教的时候,还没有文字形式的经文,后来众比丘(传说中的五百罗汉)集结七叶窟,共同忆诵确定佛教原始经典,有经律二藏,也就是后来的《阿含经》。从佛教早期经典的制定过程可以确定,佛教早期理论成就,就已经不仅属于释迦牟尼本人,它是佛教早期徒众,集体智慧的结晶。佛教经典有经、律、论三种,合称三藏,显然经属权威和基础地位,《阿含经》因此成为早期佛教的经典。
依据现存佛教早期典籍资料,释迦牟尼的基本教义,主要包括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和三法印,这也是我们分析早期佛教理性状态的范围。其中三法印之前的内容,已经构成了佛教的基本轮廓,释迦牟尼个人的思想成就,也基本蕴涵其中。三法印是佛教的标志,从其形式和内容上分析,它虽然基于释迦牟尼的理论基础,但更多的已经是早期佛教徒众的集体智慧,所以我们将它们分节论述。
二、佛教的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解析
“四谛”是释迦牟尼“初转法轮”的主要内容,属于佛教最基本的教义,它奠定了佛教一切教义的根本。“四谛”包括苦谛(世俗人生价值的基本判断)、集谛(人生痛苦根源的分析)、灭谛(灭除痛苦的人生最高理想境界)、道谛(达到理想境界的方法和途径)。四谛顺序排列,本身就构成一个基本体系,我们不妨依次点判。
释迦牟尼关于人生的一个基本判断,就是人生的本质是苦,这是他出家之前就已经有所感悟的结论。在那次野外云游的过程中,释迦牟尼看见的都是世间的苦难,因而感悟到了生命的无常。所谓无常,就是没有可以把握的恒常,它反映的正是当时普遍理性程度较低的状态,因为没有对客观规律性的深刻认识,人们无法把握自身行为的结果,因此陷入痛苦的挣扎与无奈,这在当时显然就是一种直观状态。在这个直观之后,释迦牟尼把痛苦的一面极端起来,认为世俗一切都是变迁不居的,没有常驻不变的本性,众生为无常患累所逼迫,不能自我主宰,因而造成心理上的压抑和痛苦。
生命是一个本能运动的过程,本能造就了生命动物层次的知性,又因为知性,造成了感觉里的快乐和痛苦。快乐和痛苦的感觉意识,本来是对立存在的一体两面,但是释迦牟尼只看到了其中痛苦的一面,并最终把它极端成人生的本质,这是一个根本片面性错误。不过在人类当时的理性状态下,这样的结论不足为怪,人们当时理性基础上的生存状态,自然更多地表现为痛苦。释迦牟尼的“苦”,泛指众生生命和精神的逼迫性,这本身显然已经就是当时的理性直观,尽管结论基于片面的基础。
在释迦牟尼的苦谛结论中,对生命各种痛苦现象分析得十分详细,从二苦、三苦、四苦、五苦、八苦,直到一百一十种苦,真正达到了无量诸苦!我感觉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二苦和八苦,二苦以自身内外为分界,其实是混沌了造成痛苦的两个原因,一个是必然性造成的痛苦,再一个就是心理困惑下的自找苦吃,前者属于客观环境的面对,而后者则是纯粹的理性缺乏,在不可把握的同步性之外,其实两者的根本,都在于理性自身的困惑。不过释迦牟尼如果当时有了这样的认识,也就不会再得出人生是苦的判断了。
八苦的说明只是更为具体化,在生、老、病、死之外,又增加了“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和“五取蕴苦”。在环境客观之外,其中求不得苦,显然是因为理性缺乏的奢望,造成的心理痛苦。“五取蕴苦”,包含了佛教的本体性结论,佛教认为,人的身心由色、受、想、行、识五蕴构成,其中色蕴包括所谓的“四大”等一切有质碍的东西,其它四蕴则属于意识方面,显然在理性本体上,属于自在灵物两性分离的状态。这在混沌哲学诞生之前,属于一切前在哲学根本上的错误,佛教自然不会例外。不过释迦牟尼已经意识到了二者合和,可惜合和之后,却否定了它的完整性和独立性,反而认为合和只是暂时的,人们妄执“我”,为独立性的存在,为“我”而贪爱执取,由此才产生了“五取蕴苦”,也就从根本上,走到了理性的反面。
佛教八苦的说法最为常见,其它说法只是分析上的详略分别。我们仅仅从这八苦,就已经可以看出佛教,人生是苦的理性片面,在信仰完满的需求下,这样的基础,必然会诞生宗教妄解。释迦牟尼因此把人生是苦,进行了时间和空间的扩大化和绝对化,于是人生就成了三世皆苦,这显然是当时印度严酷自然生存环境,以及不合理社会状况的写照,当然也决定于当时,人类理性缺乏的根本。苦谛是四谛的基础,也是整个佛教人生观的理论基石,我们以此判定,佛教是理性悲观主义的根本。
有了苦谛的基础,其它三谛分析起来就简单多了,状态直观之后,就必然需要原因的说明,于是便有了“集谛”一说。集是集合之意,是说包括人在内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是因为各种条件集合而成的,那么也就存在前因后果的联系。佛教在这里以自然因果为基础,加之“三世”说,轻而易举地就得出了人生命运,都是由自己造因,自己受果的结论。前世之因造现世之果,现世之因再造未来之果,如此达到一种无限延续。
至于自然因果律的二律背反,用宗教的形式很容易解决,只要一种超脱因果关系之外的神化,于是无限就变成了有限,因为神化本身已经是无限。佛教集谛的主要结论,就是人生迷妄的思想和行为活动,就是造成人生痛苦的根本原因。集谛最终的展开,就是后面的十二因缘和业报轮回。
苦集二谛,说明了人生痛苦的本质及其原因,是对世俗人生生死流转的因果说明,如果分析只到这里,那么除了一种悲观的结论外,也就没有了任何现实意义,释迦牟尼当然不能到此为止。痛苦原因的说明,是为了实现对它的超脱,这是佛教必须继续思考的问题,那么能不能,从所谓生死轮回的“流转”中解脱出来,达到对人生痛苦的超越呢?释迦牟尼以宗教特有的形式,做出了肯定的回答,这就是所谓的“灭谛”。这里的“灭”,是指人生痛苦的消灭和解脱,也就是对世俗人生,及其生活环境的否定和超越。
在当时理性可能的基础上,佛教的这个结论,虽然属于宗教形式的妄解,但是却轻而易举地,达成了一种信仰的完满。不过它宣扬灭除对世俗生活的贪爱和执著,以此灭尽人生的一切痛苦,从而达到超脱生死轮回的人生最高理想境界,属于一种宗教形式的极端,客观上起到了,对现实人生消极逃避的作用,实质上是一种对生命本身的否定。释迦牟尼的人生最高理想境界,借用了婆罗门教“涅槃”的概念,也就是要彻底断除贪欲和烦恼,便要灭除造成人生痛苦的根本原因,超脱于生死轮回之外,达到一切寂灭、圆满寂静,这样虽然灭除了痛苦,也实际上直接否定了人生。
超脱了生死轮回,生命本身也就不存在了,没有了生命又那里会有痛苦,但是没有了痛苦,又那里去找到快乐呢?这个问题释迦牟尼不是没有去想,只是没有想明白,于是就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宗教形式,那就是得道成佛。这个问题是解决了,但是佛教的观点,由此构成了自身的矛盾。既然一切寂灭,那么生死轮回的主体又是什么呢?这个理论根本的矛盾,后来构成了佛教各教派,在观点上无法统一的分歧和对立。
灭谛的提出,自然引出问题的深入,那就是关于灭除人生痛苦,达到涅槃境界的途径和方法,这就是“道谛”,道指道路、途径。释迦牟尼在这个问题上,主张一种中道学说,它既反对耆那教的严格苦行,又否定了偶然论和顺世说的纵欲,同时也反对婆罗门教对天神的信奉、祭祀与祈祷,而是允执于不苦不乐的中间状态。这种中道学说,不仅是对纵欲和苦行两个极端的折衷,它更是一种目的性的过程方式,体现了佛教混沌的状态直观,只是因为宗教的形式,当时的理性可能,这种直观不可能达到理性的深刻。
佛教的四谛,是我们对佛教理性分析的重点,因为它构成了佛教一切结论的基础,是佛教的根本教义。从染净迷悟的角度,苦、集二谛属于迷、染的一面,苦是迷的结果,集是迷的原因,它们属于状态的直观。显然这种直观的结论本身,已经达到了极端状态;灭、道二谛,是对理想人生灭除痛苦的过程和结果说明,属于悟、净的一面,灭是悟的结果,道是悟的方法、途径和条件。佛教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就是如何使生活在迷染痛苦中的人们,由染转净、由迷转悟、去恶从善而获得解脱。
从佛教的四谛中,我们明确了它理性悲观的根本,也从形式上确定了它的宗教性质,在古代印度当时理性的发展阶段,因为其客观的宗教环境,这是一种必然结果。作为佛教理论基石的四谛,是我们进行理性评判的重点,在四谛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的“八正道”,以及十二因缘学说,更多的属于纯粹宗教的性质,我们这里只做简要分析。
“八正道”是道谛的具体化,其内容就是八种灭除痛苦,证得涅槃的正确方法,包括正见(佛教见解)、正思(远离贪执)、正语、正业(正当行为)、正命(正当职业)、正治(修炼方法)、正念(集中精神)、正定(禅定)。八正道具体详实,体现了早期佛教的理性追求状态,这在当时印度浓郁的宗教环境下,已经显得非常难能可贵。
“十二因缘”学说,是四谛中集谛的深化说明,释迦牟尼认为“诸法由缘而起”,他把人生及其苦难,视为一个环环相扣的因果锁链,包括十二个具体环节:无明(对人生实相的蒙昧无知)、行(迷妄的意识活动)、识(心识投生,形成个人精神统一体身心的结合)、名色(精神、肉体)、六根(眼、耳、鼻、舌、身、意)、触(接触外界)、受(苦乐感受)、爱(****)、取(追求执取)、有(行为造作)、生(来世再生)、老死(有生必死)。十二环节互为条件,故称为“缘”,合称“十二因缘”。“十二因缘”包含过去、现在、未来三世,前后相续无始无终,其实就是自然因果律基础上的生命妄解。
在“十二因缘”中,释迦牟尼认为“无明”最为重要、关键,无明就是无知,它是生死轮回和人生痛苦的根本原因,我们去除其中的宗教性质,可知释迦牟尼对理性本身,已经达到了非常重视的程度。业报轮回虽然基于迷信的形式,但是它起到了,对现实人生命运的自主感招作用,佛教的业报思想,显然因此加入了生命的主动。既然自己做业自己受果,生命本身就可能实现一种自我提升,它鼓励人们去恶从善,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意义。尽管它一方面起到了,麻痹人们反抗意识的作用,但另一方面也起到了稳定社会,调节人们心理状态的积极作用,这是一种社会环境的直观,因此成为佛教发展的基础条件。
释迦牟尼强调的无明,究竟是怎样的呢?佛教的无明有两个方面,一是对人生无常的盲目无知,二是对人生无我的盲目无知。人生无常、无我,我们前面已经做了解释,但那是基于我们自身的理性分析,佛教自身的无常、无我,因为宗教的形式,已经达到了对现实生命的直接否定。在这样的基础上,加之佛教最终的幻想境界,早期的佛教徒,也许包括释迦牟尼本人,便把它们发展到了“三法印”学说。
三、作为佛教根本标志的三法印分析说明
“三法印”的学说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最早的三法印学说,包括“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诸受皆苦”三大命题,佛教视之为是否真正佛法的标志和印鉴。后来有人主张应该加进“涅槃寂静”,又认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已经内在了“诸受皆苦”,因此可以“涅槃寂静”取而代之,于是三法印最终定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和“涅槃寂静”,这在今天已经是通行的观点。
从释迦牟尼的创教过程知道,他当初最关心的,主要是人生价值和人的精神解脱,但是宗教的形式,使佛教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逐渐扩大了它所说明的范围。从人生解释到宇宙根本的观点,后来的佛教思想,扩展为对一切事物和现象的说明,因此也就产生了各种矛盾和分歧,这种状况从作为佛教基本标志的三法印学说中,已经始见端倪。
“诸行无常”,始称“一切行无常印”,是说由无明而生起的一切意志活动,以及由此所推动的一切生命现象,都是相互联系、流转变迁的,没有恒常性。这显然是在承认自然因果律之后,把必然性予以极端和夸大后的结论。随着佛教理论范围的扩大,一切事物和现象就被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因果关联的事物,它们属于“有为”的范围,而另一类则在因果范围之外,被称为“无为”。这里的有为和无为,针对人的生命而言,就是人的生命主动,可以或不可以改变的范围。
有为和无为的分类,显然是对早期“一切行无常”的修正,无为类似于混沌哲学,在必然因果范畴之外的同步性概念,不过这在佛教理论中,被用来说明超世间事物和现象,本身就是个神化了的概念。直接神化的东西,自然构成绝对和永恒,不再属于诸行的范围,于是后来的“诸行无常”就被称为“一切有为法无常印”。其实这样的改变,并没有本质上修正的作用,只不过使佛教理论的范围,达到了一种绝对完满的状态。“一切有为法无常印”,看似缩小了诸行无常的范围,其实是把它从人生哲学领域,扩大到了世间存在的一切事物和现象,因为无为的范围只属于神化的永恒。这显然是一种宗教的完满,因为这种完满,其宗教的性质也更加明确了。
三法印在“诸行无常”之后,就是“诸法无我”,“行”是流转变迁,也就是发展变化的含义,而“我”则直接面对了哲学理性的对象,这是它最基本的问题。一切前在哲学理性形式的结论,都在这个问题上存在根本的失误,那是理性发展必然的阶段性,是人类认识自身的死角造成的,有关的详细说明,请参照混沌哲学的《本体论》。
“诸法无我”,是指一切世间,甚至超世间存在的事物和现象,都没有自身“我”的实在性,它直接否定了对象的完整性和独立性,这是一个理性根本的错误,由此奠定了佛教唯心主义的实质。佛教对“人我执”、“法我执”的否定,在理性的根本上,直接否定了生命自我,以及整个主客观存在的实在性,这不仅造成了理性根本的错误,也造就了它自身理论根本上的矛盾。“一切皆空”,生死轮回的主体也不复存在,这是佛教派别之争,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它错误在佛教理性对象的根本。
“涅槃寂静”是三法印,以及一切佛教理论的终极归宿。涅槃本意为火熄风散,释迦牟尼借以达到,对世俗人生的根本否定,并就此达到对人生痛苦,及其根源的彻底根除。在实现这种根除的过程中,他既根除了痛苦,也就同时根除了快乐,并且因此把一切存在的客观实在性都否定掉了,不仅弄丢了万物,也弄丢了自己。后来的部派佛教,认为涅槃应该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余涅槃,一种是无余涅槃,大乘佛教通过有余涅槃,总算用“诸法实相”理论,把世间和涅槃联系起来,给了涅槃部分实际的内容,但是因为佛教的根本,它最后仍然规定:一切“毕竟空寂”。这样一来又回到了,“灰身灭智、一切寂灭”。
关于三法印学说,我认为已经不属于释迦牟尼个人,虽然他本身,可能已经有了这样的提法。佛教最早的经典,是五百罗汉共同忆诵的《阿含经》,这个确定的过程,已经说明了必然的发展,只是我们无法去界定。不过三法印学说,显然基于四谛的基础,使释迦牟尼的理论更加圆满详实,也更具有了宗教理论的形式,它最终构成佛教的三大基本纲领,成为后来佛教的根本标志。
四、关于早期宗教的总体评判
我们通过对释迦牟尼创教过程的分析,以及对早期佛教基本教义的评判,现在对早期佛教,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佛教诞生于古代印度当时的理性基础,延续了当时流行的宗教形式,虽然在当时仅仅是沙门思潮中的一种,但是却已经达到了较高的理性层次,这从我们上面的分析已经可以明确,别忘了当时是公元前五、六世纪。佛教后来的发展,实际上也已经对此作出了证明,佛教后来的脱颖而出,起码说明了它的现实理性状态。
宗教虽然以迷信为其标志,但是它潜在了人类信仰完满的需求,在人类理性,没有达到对自身认识有限性的认识时,它客观地具有更高的理性层次。仅从这一点说,古代印度哲学理性的发展,在形式上显然居于当时世界的领先地位,它优于古代中国和古希腊,也优于当时的阿拉伯半岛。对前者的优势在于形式,对后者的优势在于发展进程状态。
发展进程状态的判定,只能以现有资料为基础,我们比较诞生时期较早的,琐罗亚斯特教和婆罗门教,它们的理性状态差别客观存在,在同以宗教为形式的古印度和古代阿拉伯半岛,后者当时的宗教形式,包含理性的水平显然相对落后。不过这在发展的过程中,仅仅是一时的状态,宗教的形式越是完善,其阻碍理性进一步发展的作用,也就越是强大,于是假以时间,优势和劣势也就发生了相互转变。印度婆罗门教的较高理性基础,使佛教诞生之初就具有了很高的理性包含,结果它的出现,使宗教的形式愈加完善,因而严重地妨碍了理性的发展,反而使后来者后发先至,实现了理性实质的超越。
早期佛教当时较高的理性包含,明确了古代印度优越的理性地位,但是它同时也造成了后来印度理性发展的缓慢。当时理性相对落后的阿拉伯半岛,不断发展和完善自己的宗教形式,后来又诞生了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通过民族文明的不断交融,其理性发展的状态反而更为迅速。我们对各民族文明发展的评价比较客观,民族之间没有属种的优劣,客观的发展状态也是各有利弊。任何一个民族,必须同时看到状态对立面的影响。一般意义上,我们可以这样说,越是历史悠久的民族,越可能因为形式的完善而发展缓慢。当时落后的状态,反而会成为后来发展的基础,世界上任何事都不可绝对,就是这样的道理。
人的认识可能基于知性惯性,没有知性惯性根本不会有知识形式,但是知性惯性的内容一旦形成,就开始了习惯对发展的制约,这是一个事物的一体两面,它的作用非常客观。当我们标榜自己知识渊博的同时,我们已经丧失了发展的后劲儿,因为我们太多的惯性。同样的道理,当我们满足于自身民族历史的辉煌成就时,也要同时看到,它给我们发展带来的负面效应。因为理性发展的阶段性,这成为历史发展的客观状态,没有那一个民族,可以始终保持优势,较之别的民族更优秀,民族之间没有平等,但是发展的过程却客观公正。
尽管中国和古希腊在早期形式上,当时已经呈现了一些纯粹理性,但是它们当时的理性状态,显然落后于古代印度,甚至阿拉伯半岛。这种评价同样是客观的,它源于宗教形式本身的圆满性质。纯粹理性的形式,在人类社会早期,人类理性严重缺乏的时代,意图以纯粹理性的形式达成圆满,这本身就是一种妄想,说明的恰恰是自身理性的缺乏。这就象是一个孩子的狂妄,这种结论也是被后来发展证实了的。
古希腊后来直接受到了外来宗教的入侵,中国的纯粹理性状态,也最终发展出了宗教的性质,儒道两家成教,与后来传入中国改造后的佛教,最终成为三教的形式。中国的宗教状态,一直没有纯粹的性质,除了自我生成的儒道两教,也包括后来传入的佛教。佛教进入中国之后,已经被异地改造,中国的佛教,因此有着很多自身独特的性质。
关于佛教在中国的发展,属于《中国哲学史批判》的范畴,我们在单行本中会有进一步的说明,不过这里可以给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中国哲学理性发展过程相对独立,它受外来影响程度很小,不象西方哲学领域,有一个被外来思想颠覆和中断的过程。这样的状态,说明了我们哲学理性在形式上的落后,但是也同时说明了我们发展的优势,我们一直保持至今的理性追求状态,将是中国哲学未来发展的强大基础。
我们肯定了释迦牟尼,整个宗教理论的理性含量,它早在公元前五、六世纪,就实践着以人为本的思维方式,尤其是释迦牟尼本人。对人的生命状态思考,是他宗教理论的出发点和终结点。尽管佛教后来的发展,已经使其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宇宙,但是这种以人为本的基本模式,还是得到了继承和发展,对人类自身状态的研究和结论,一直是佛教理论的重中之重。其实不仅佛教如此,一切宗教形式都有这样的特点,仅就这个意义上,也可以看出宗教在人类社会早期的出现和发展,对于人类生活所产生的重要意义。
尽管宗教的根本标志是迷信,但是这在当时现实理性的基础上,显然是一种明智,因为这本身,就达成了一种信仰完满的需求,成为人类调整社会生活行为,调节自身心理紧迫状态的重要手段,其对人类以及人类社会所产生的作用,显然不可小觑。
对于宗教,历来有两种截然对立的评判,一种是因为它迷信的状态而全盘否定,一种是因为自身的迷信,而盲目地去相信,这在现实状态中,表现为宗教彻底否定者,以及迷信宗教的狂热者的对立,当然也有普遍的中间状态。显然两种对立构成极端,而中间状态也是明确的理性缺乏,因此理性缺乏,成为在前的共同基础状态。
我们对宗教的评判,需要历史和现实的眼光。从宗教的先在完善性上分析,早期宗教是人类理性状态的标志,它对人类及其社会生活的作用也非常重要。在人类理性状态方面,早期宗教通过一种集体迷信的形式,满足了人类信仰完满的需求,使人类获得一种生存的简单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说,早期宗教是以一种集体精神病态的形式,避免了个体精神疾病的发生,前者在程度上要轻微得多,在人类理性普遍严重缺乏的时代,它因此成为人们心理调节的重要手段。从社会作用方面来说,宗教一般倡导善忍,这构成了被统治者利用的条件,因而具有麻痹人民的作用,但是这种作用同时也有积极的意义,那就是因此维护了社会状态的稳定,使社会的发展成为可能。
我们再以现实的眼光来分析,直到今天宗教仍然发挥着它的作用,宗教的一些道德信仰规范,和社会道德规范一起,构成着社会法律制度的补充,维系着社会的安定团结,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状态。宗教作用的发挥,与现实理性状态直接关联,它是理性客观发展阶段和状态的结果,也决定于人类理性永远没有完满的根本。在认识到人类认识有限性之后,宗教的作用将不断削弱,但是它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消亡,尤其在个体信仰完满需要方面。这里没有世俗意义的对错,它只是一种客观的状态,不过在达到人类认识有限性的认识之后,宗教信仰只代表理性的缺乏,不再是理性优势地位的说明,而是相反的结果状态。
早期佛教因为形式的优势,以及较高的理性包含,其调节人类心理,以及社会生活的作用,更多地表现为积极的方面,因而得到了较快的发展,但是这种作用,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而被削弱,甚至开始呈现反面,这其实是一切宗教形式的共同性质。在可以考证的宗教形式中,佛教属于诞生较早,理性包含较高,而且形式比较完善的宗教形式,这是我们对于佛教的基本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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