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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祖语录》释义

       

发布时间:2009年07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刘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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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祖语录》释义

  厦门大学哲学系 刘泽亮

  《马祖语录》,全称《马祖道一禅师语录》一卷,又称《大寂禅师语录》,收于《卍续藏》第一一八册《古尊宿语录》卷一,全文近二干言。系自《马祖道一禅师广录》(以下简称《广录》)中辑录马祖之行业、机缘语要等而成。《广录》全一卷,收于《卍续藏》第一一九册《四家语录》卷一,全文六千三百余言。

  《马祖语录》是洪州宗的重要典据,在中国禅学思想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其“平常心是道”的思想随着南禅的生活化运动而日渐渗透到日常生活之中,成为人们的“口头禅”。不仅在当时禅林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而且在禅学思想史上据有重要的历史地位。笺释《马祖语录》是梳理南宗禅发展脉络、解剖南宗禅哲理内涵的重要凭借。本文依据《古尊宿语录》卷一大鉴下二世(马祖道一大寂禅师)所录之《马祖语录》略作笺释,并参照《四家语录》卷一所载之《广录》、《祖堂集》卷十四、《景德传灯录》卷六、《宋高僧传》卷十等相关资料,依《语录》文义,分为十四节予以笺释,并论及其理论渊源、宗风特点及历史地位,以就教于方家。

  1、马祖大寂禅师,师讳道一。汉州什邡人也。俗姓马氏,江西法嗣布于天下。时号马祖焉。

  马祖道一(709—788),唐代禅僧,为慧能的南传弟子。俗姓马,世称马大师、马祖,名道一。大寂,是道一圆寂后唐宪宗所追谥的号。汉州什邡,即今四川广汉。《祖堂集》卷十四作“汉州十方县”。

  马祖为大鉴(即六祖慧能)弟子南岳怀让(677—744)的法嗣,故《古尊宿语录》列为“大鉴下二世”。“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纹。”①。依资州唐和尚(即处寂)落发,就渝州圆律师受具足戒,曾师事过金和尚无相②。开元年间,于湖南衡岳传法院密受怀让“心地法门”。《广录》载有怀让与马祖磨砖成镜的机缘:

  唐开元中,习定于街岳传法院,遇让和尚,知是法器,问曰:“大德坐禅图什么?”师曰:“图作佛。”让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磨。师曰:“磨砖作么?”让曰:“磨作镜。”师曰:“磨砖岂得成镜?”让曰:“磨砖既不得镜,坐禅岂得成佛耶?”师曰:‘‘如何即是?”让曰:“如牛驾车,车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师无对。让又曰:“汝为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师闻示诲,如饮醍醐。礼拜问曰:“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让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又问曰:“道非色相,云何能

  见?”让曰:“心地法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师

  曰:“有咸坏否?”让曰:“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见道

  也。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明。三昧华无

  相,何坏复何成?”师蒙开悟,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

  玄奥。

  离开衡岳后,初止于建阳之佛迹岭,未久,迁至临川之南康、龚公二山。大历四年(769),驻锡钟陵(今江西南昌)开元寺,“禅化江西”山,受到当地地方官的大力护持。一时学者云集,从而开创洪州禅。洪州禅事实上始白马祖及其门下,后世奉怀让为始祖,不只师因徒显,且使洪州禅系直承达摩、慧能而显得谱系清楚、脉络分明而已。

  马祖门下龙象甚多,“人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②。最重要的法嗣有南泉普愿、西堂智藏、百丈怀海、大珠慧海,此外参访马祖且见于《广录》之中的还有:大梅法常、石矾慧藏、汾州无业、泐潭法会、泐潭惟建、麻彻宝谷、隐峰、石臼和尚、亮座主、水老和尚、耽源禅师、洪州廉使、药山惟俨、丹霞天然、潭州慧朗、庞居士等。

  2、问:“如何是修道?”师云:“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

  修道之“道”,属本体论范畴,是解脱论的依据。道不属修,包括两层含意:既非修得,亦非不修。如果执著于修或不修,都是两边,而非中道。

  云:“作何见解,即得达道?”云:“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上不滞,唤作修道人。取善舍恶,观空人定,即属造作。更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但尽三界心量,一念妄想,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无一念,即除生死根本,即得法王无上珍宝。无量劫来,凡夫妄想,谄曲邪伪,我慢贡高,合为一体。故经云:‘但以众法合成此身。’起时唯法起,灭时唯法灭。此法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前念、后念、中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灭,唤作海印三昧,摄一切法。如百千异流,同归大海,都名海水。住于一昧即摄众昧,住于大海即混诸流。如人在大海中浴,即用一切水。所以声闻悟迷,凡夫迷悟。声闻不知圣心本无地位、因果、阶级心量,妄想修因证果,住其空定,八万劫二万劫,虽即巳悟,却迷。诸菩萨观如地狱苦,沉空滞寂,不见佛性。若是上根众生,忽遇善知识指示,言下领会,更不历于阶级、地位,顿悟本性。故经云:‘凡夫有反覆心,而声闻无也。,对迷,说悟。本既无迷,悟亦不立。一切众生从无量劫来,不出法性三昧,长在法性三昧中。著衣吃饭,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不解返源,随名逐相,迷情妄起,造种种业。若能一念返照,全体圣心。汝等诸人,各达自心,莫记吾语。纵饶说得河沙道理,其心亦不增;总说不得,其心亦不减。说得亦是汝心,说不得亦是汝心。乃至分身放光现十八变,不如还我死灰来。淋过死灰无力,喻声闻妄修因证果;未淋过死灰有力,喻菩萨道业纯熟,诸恶不染。若说如来权教三藏,河沙劫说不可尽,犹如钩锁,亦不断绝。若悟圣心,总无余事。久立,珍重!”

  自性本来具足。《广录》记有一段为后世广为传诵的公案自家宝藏:

  大珠初参祖。祖问曰:“从何处来?”曰:“越州大云寺

  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自家

  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甚么佛

  法?”珠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

  “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

  在,何假向外求觅?”珠于言下自识本心,不由知觉。踊跃

  礼谢。师事六载,后归。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

  祖见之,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

  也。

  这一段所述旨在揭示“即心即佛”、“平常心是道”。从理论渊源说,来自《楞伽经》:“如来之藏是善不善因。”(卷四)“如来藏白性清净,转三十二相,人于一切众生身中。”(卷二)从具体内涵来说,可约为几层:

  一是圣心之体,“不增”亦“不减”,“若能一念返照,全体圣心”当下即是,并无丝毫欠缺。“若悟圣心,总无余事”。《广录》亦云:“法身无穷,能大能小,能方能圆。应物现形,如水中月。”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对“心”体的重视。上面提到的道,显然有将佛性与中国传统的道家思想圆融起来的倾向,可以说是中国式的“道学”。这里的“道”具有十分浓重的形上意味。而对心的重视,在禅学史上亦具有多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是佛性之道体在众生身上的落实,因而具有与“道”同体的本体论意味;另方面,又是佛性之道体的现实的、活泼的展现,因而又具有全体作用的解脱论的意味。这是马祖道一着意沟通《楞伽》如来藏系、《金刚》般若系、老庄道家思想,开发“心”的能动性的结果。对后世中国禅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标示出中国禅思想发展的新阶段。

  二是平常心。无迷无悟、无地位无阶级,顿悟本性。回归于生活的本际,则“著衣吃饭,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

  三是无念。打破修与不修、打破取善舍恶、观空人定的对待,“于善恶事上不滞”,就是达道,这样的人就是达道人、修道人。一切的有为、造作都是“起时唯法起,灭时唯法灭”,都是妄想。

  四是内求。即心就是当下的心,是向当下的自心求,而不是相反。否则,“向外驰求,转疏转远”,“随名逐相,迷情妄起,造种种业”,与道相隔。

  五是“如来权教三藏”“说不可尽”,“汝等诸人各达自心,莫记吾语”①。语言是洞彻迷妄的舟筏,“对迷”方才“说悟”;一旦开悟,“本既无迷,悟亦不立”。但是开悟之后的境界是无言,也是无所不言,“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

  3、上堂。庞居士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师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又问:“不昧本来身,请师高著眼。”师直下觑。士云:“一等没弦琴,唯师弹得妙。”师直上觑,士礼拜。师归方丈,居士随后。云:“适来弄巧成拙。”

  庞蕴,后世常称其为庞大士。对于不可说之“自得法及本住法”②,石头希迁的做法是“以手掩其口”:此事非言语所能道;马祖则以“一口吸尽西江水”的预设之言,机牙相对。下觑上觑,均是直指当下本心本体即是,并创设出以势示禅的新路,首开后世禅宗棒喝机用的先风。就此一言一觑,体现出洪州禅应病与药、不拘一格的活泼禅风的特色。无怪乎庞居士“弄巧成拙”之自嘲,也无怪乎有人把马祖看作是禅机时代的开辟者。然究其根由,概源于《楞伽》所创设的宗说二法通。《楞伽》卷二:“大慧。非一切刹土有言说,言说者是作相耳。或有佛刹瞻视显法,或有作相,或有扬眉,或有动睛。或笑或欠,或謦咳,或念刹土,或动摇。大意。如瞻视及香积世界,普贤如来国土,但以瞻视,令诸菩萨得无生法忍及殊胜三昧。是故非言说有性有一切性。大慧。见此世界蚊蚋虫蚁,是等众生无有言说而各办事。”这与《广录》所载马祖“又引《楞伽经》以印众生心地”之说相合。这种语势兼用的示禅方式在马祖语录中多次流露出来,成为洪州禅的一大特色,对尔后临济宗风、沩仰宗风都产生了长足的影响。

  4、问:“如何是佛?”师云:“即心是佛。”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师云:“我今日无心情,汝去西堂问取智藏。”僧至西堂问,西堂以手指头云:“我今日头痛,不能为汝说得,汝去问海兄。”僧去问海兄,海兄云:“我到者里却不会。”僧回举似师。师云:“藏头白,海头黑。”

  即心是佛,一方面,“即”指当下即是,另方面心佛对举,将自然的人性与神圣的佛性含融一体。这与《楞伽》“如来藏自性清净,转三十二相人于一切众生身中,如大价宝垢衣所缠”是同一思想脉络,但显然圆融了般若空宗的思想资源,而痛快淋漓地展示出简易、直截的中国化禅风,从而奠定了尔后南宗禅的基本理论宗纲。

  离四句,亦导源于《楞伽经》。《楞伽经》多次提到离四句,且释迦牟尼总结大慧菩萨所提108问的百八句也都不离四句。《楞伽》卷二:“此四句离。是名一切法。”这里,马祖道一进一步概括为:“离四句,绝百非”。

  藏头白、海头黑,源于一个典故。白和黑,指代白帽和黑帽。据说有两个强盗,一个戴白帽,一个戴黑帽,戴黑帽的强盗最后用诡计又抢走了戴白帽的强盗所抢来的东西。也就是说,戴黑帽的比戴白帽的更为彻底和无情。“藏头白,海头黑”,是说百丈怀海比西堂智藏更为彻底、更为无情。西堂只推说头痛,似乎他不头痛的话,还可能给问者一个肯定的答复;百丈则不然,径情直遂地告知:我到这里,也不会。由此,百丈在马祖禅系中的地位,正如孔门中曾参一样,正是百丈以其卓越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拟定《百丈清规》,奠立了尔后僧团组织基础,是唐代禅宗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划时代人物。

  5、师采藤次,见水潦便作放势。水潦近前接,师即便踏倒。水潦起来,呵呵大笑云:“无量妙义,百千三昧,尽在一毛头上。识得根源去。”

  这里讲的是马祖与僧众一起出坡之时的所呈示的禅机。马祖一脚踏倒水潦,水潦呵呵大笑,尽在一刻之间“识得根源”。《广录》载:水潦“后告众云:自从一吃马师蹋,直到如今笑不休”。

  6、师令僧驰书与径山钦和尚,书中画一圆相。径山才开见,索笔于中著一点。后有僧举似忠国师。国师云:“钦师犹被马师惑。”

  径山钦和尚,即杭州径山钦禅师,是属于当时洪州宗相并的在江东弘禅的另一支派牛头禅系禅师。苏州昆山人,俗姓朱。礼鹤林玄素禅师落发,住锡径山。谥大觉禅师。圆相,概借用本土之《周易》。印顺法师在《中国禅宗史》中指出,是禅师传法的“秘密公开的隐语”①。本语录第十一则也提到圆相这一表法的符号性语言。忠国师,南阳慧忠国师,越州诸暨人。俗姓冉。为肃宗、代宗朝国师。这里反映出洪州禅系与牛头禅系当时密切交往的情形,同时,马祖以圆相为书,作为勘验径山悟境的禅机。径山亦以圆相加点与之相应,是为以其人之道(机用)还治其人之身。可谓机牙相对、一“点”中的。然在慧忠国师看来,径山还是着了马祖下的套儿——着相耳。

  7、问:“和尚为甚么说即心即佛?”师日:“为止小儿啼。”日:“啼止时如何?”师日:“非心非佛。”日:“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师日:“向伊道:不是物。”日:“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师日:“且教伊体会大道。”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日:“即今是甚么意?”

  止小儿啼,典出《涅槃经》卷二十。杨树黄叶似金钱,哄小孩不哭。这里喻指即心即佛之言句,只是对应初根,不可执著。即心即佛,又作即心是佛,即心成佛。是说无论凡夫心、佛心,其心之体与佛无异,此心即是佛。此系由《华严经》“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之思想而来,也是《楞伽经》如来藏思想的概括。这一思想早在慧能时代便是共通的观念。

  “即心即佛”是为了破除人们向外求觅而拟设的一种方便;但为了破除人们执著于“即心即佛”,又施设了“非心非佛”的方便;但若执著于“非心非佛”和知解,则仍是成佛的羁累,于是又施设“向伊道不是物”更加以破除。

  “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物”三句,既是对《楞伽经》思想的进一步发挥,同时,显然又渗透了般若空宗以及会通佛老空无一路的牛头宗思想的成分。可以说是以般若空慧会通《楞伽》如来藏思想而作的极具创造性的中国化表述。

  通过三句,破斥人们的言语、见解的执著,启示学人内省自悟。但此三句,无论是“即心是佛”,还是“非心非佛”、“不是物”,均非究竟,都只是指示当下本心的方便。正如三句内在的前后关系一样,都只是权宜之教,不可视为绝对不变的教条。马祖与大梅法常的一段公案即是典型的例证。《广录》载:

  大梅山法常禅师,初参祖。问:“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常即大悟。后居大梅山,祖闻师住山,乃令一僧到问云:“和尚见马师,得个什么,便住此山?”常云:“马师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这里住。”僧云:“马师近日佛法又别。”常云:“作么生别?”僧云:“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常云:“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祖,祖云:“梅子熟也。”

  8、师问僧:“什么处来?”云:“湖南来。”师云:“东湖水满也未?”云:“未。”师云:“许多时雨水尚未满。”[道吾云:“满也。”云岩云:“湛湛地。”洞山云:“什么劫中曾欠少?”]又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师日:“这里无水亦无舟,说甚么筋骨!”

  道吾,豫章(江西)海昏人,俗姓张。世称道吾圆智。依涅槃和尚出家,后投药山惟俨门下,得其心印而嗣其法。历访诸山,至潭州(今湖南长沙)道吾山,大振禅风。

  云岩,潭州云岩寺昙晟,钟陵建昌人,姓王氏,少出家,初参百丈海禅师,侍左右者二十年,未悟玄旨,百丈归寂后,谒药山,言下契会。

  洞山,筠州洞山悟本大师,名良价,姓俞氏,幼从五泄山默禅师出家,后遍参诸师得法于云岩晟师。唐大中年中唱道于新丰,晚年移洞山,立偏正五位,法威大扬。

  万斛舟,东湖水满也未?此是禅机之语。东湖水应指自家心性宝藏,本来湛然清明,盈满无缺,只是无法彻破无始无明。而僧未曾识破禅机,照实回答,故马祖一语双关道破:经历了那么多禅师的敲打(许多时雨),却仍未彻悟(水尚未满)。

  无水亦无舟,是以般若空慧对水、舟、筋骨之理的彻底消解。

  9、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随侍玩月次。师问:“正恁么时如何?”堂日:“正好供养。”丈日:“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师日:“经归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

  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丈竖起拂子。师日:“只这个,为当别有?”丈抛下拂子。

  在众多弟子中,百丈怀海、西堂智藏和南泉普愿同号人室,三人称为“马祖门下三大士”,驰名于唐贞元、元和间。三人禅法各有特色。一日,三人与马祖一起玩月。西堂说“正好供养”,所以讲经要推智藏;百丈说“正好修行”,所以讲论禅当推怀海;至于南泉则一语不发,拂袖而行,所以讲唯有普愿独超物外。可以看出,南泉普愿的作风大体代表了马祖独超物外的门风。因此,有人说南泉的地位正像颜回在孔子眼中的地位一样。至于传法,则当推百丈怀海:百丈竖拂、抛拂亦是秉承了马祖示法的机用与宗风。

  10、僧问:“如何得合道?”师日:“我早不合道。”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日:“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问以如何合道,答以不合道,是对所问的否定,是要打破对语言与思维的执著,于言下会取本来面目;问如何是西来意,对之以打,则是洪州宗的“恶脚手段”,其目的与前者一样,也无非是要打破言者对言句、思维的执取而直会其道。这就是在南宗禅、洪州禅中所突显出来的悖论:道不可说,开口即错;然道不说不明,闭口却丧。所以,以语言瓦解语言,以作势(如“打”)遮断思维,在于指示学人:语言不是佛法,切不可拘泥于语言。

  11、有小师耽源行脚回,于师前画一圆相,就上拜了立。师日:“汝莫欲作佛否?”日:“某甲不解捏目。”师日:“吾不如汝。”小师不对。

  耽源,耽源应真禅师。生卒年及俗姓、籍贯均不详。系南阳慧忠法嗣,住吉安(今江西吉安)耽源山。行脚,指僧人云游修行。捏目,“捏目生花”之略。这里进一步指出,不仅文字性的语言是“捏目生花”,事实上,即使是纯符号性的语言也不是实相。上则的打,此则的画,都是冀望打破对语言的迷执,由语势的解悟之桥通向无言而无不言的证悟之境。

  12、有讲僧来问日:“未审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日:“座主传持何法?”主日:“忝讲得经论二十余本。”师日:“莫是师子儿否?”主日:“不敢。”师作嘘嘘声。主日:“此是法。”师日:“是甚么法?”主日:“师子出窟法。”师乃默然。主日:“此亦是法。”师日:“是甚么法?”主日:“师子在窟法。”师日:“不出不入是甚么法?”主无对。[百丈代云:“见么?”]遂辞出门。师召日:“座主!”主回首,师日:“是甚么?”主亦无对。师日:“这钝根阿师。”

  讲僧,概指天台宗僧。因为天台宗非常注重讲解经论,故教下之寺多名讲寺。教下之僧从讲解经论的角度来审视禅宗,故有禅宗传持何法之问。师子儿,概指该讲僧讲法如狮子吼。马祖作嘘嘘声、默然,都是一种作态,在这种作态中如果能当下契人,即得开悟。然讲僧仍然在二元分别的世界之中,以师子出窟、在窟视之,从而不得解脱。马祖老婆心切,进一步诘问,不出不入即五分别时是什么法,但讲僧仍迷而无觉。直到辞行出门之际,马祖与讲僧的召应之际,“钝根阿师”仍惘然无所觉。这一公案提撕的仍然是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主旨。在一嘘一默、一问一喝层迭运用之间,洪州禅法语势兼用的传释智慧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这些常设的机用,目的是在截断学人的思维卜度,促使学人返观自照,顿悟心源,暗示道无所不在。这正是以马祖为代表的洪州禅风的基本品格。

  13、洪州廉使问日:“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师日:“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

  洪州廉使当指御史中丞杜亚①。吃与不吃显然是一个悖反的问题。仍落于外在轨范,落于二元对峙,此为迷境;若一旦开悟,吃与不吃则超脱于二元对立之上,又回归于日常生活之中,在于一己之自由,皆是中丞福禄。

  14、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谓侍者日:“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既而示疾。院主问:“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师日:“日面佛,月面佛。”二月一日,沐浴,跏趺入灭。元和中,谥大寂禅师,塔名大庄严。

  “人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中华书局本误为“一百二十九人”。《祖堂集》卷十四记为:“大师下亲承弟子总八十八人,出现于世;及隐遁者,莫知其数。”经行,为一种调剂身心之安静散步,目的在于避免发生昏沉。

  日面佛月面佛,后成为禅宗公案。又作马大师不安、马祖日面佛月面佛。据《佛名经》卷七所载,日面佛寿长一千八百岁,月面佛寿仅一日夜。马祖借“日面佛,月面佛”之语,以消解众生长短、生灭之相,契应本具佛性。

  结语:《马祖语录》与洪州宗风

  洪州宗的始作俑者是慧能的嗣法弟子南岳怀让,实际思想代表是马祖道一及其门下三大士(百丈怀海、西堂智藏和南泉普愿),及大珠慧海等。通过百丈怀海、黄檗希运等的大力弘传,势力日趋强盛,成为与菏泽宗、牛头宗鼎足而三的有影响的禅派。《祖堂集》卷三记慧能开示怀让语:“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记汝:佛法从汝边去,向后马驹踏杀天下人。”此言应之于禅史可谓不虚。印顺指出,在当时的四大禅系中,“北宗与菏泽宗,经会昌法难,随中原衰落而衰落了。禅宗成为洪州与石头——二大系的天下。洪州系以江西为中心。禅风强毅,活跃在江南而显出北人的特色”山。马祖一向住洪州,大扬禅风,故其门派称洪州宗。主要有马祖道一所住之开元寺、石门山宝峰寺,百丈怀海所住之百丈山大智寿圣寺,及黄龙慧南、晦机所住之黄龙山崇恩寺等重镇。后世之临济宗即由此发展而来。

  马祖以“平常心是道”、“即心是佛”独标洪州宗风。所谓平常心,即系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圣之心。在教学方式上,洪州宗一再强调“为病不同,药亦不同”的原则,反对一切繁杂的宗教仪式,采取更为灵动的手段,如隐语、暗示、象征,乃至喝、打、踢等。对后世五家禅以至整个禅宗史的发展,有相当程度的影D向。

  洪州宗主张“起心动念、扬眉瞬目”都是佛性的显现,与北宗禅的“日常分别动作皆虚幻”,以及牛头禅的“一切皆如梦、本来无事”的宗风迥然有别。宗密认为洪州禅的特点是“触类是道而任心”。“触类是道”是指“起心动念、弹指謦欲,扬眉瞬目,所作所为皆是佛性全体之用,更无第二主宰。如面作多般饮食,一一皆面。佛性亦尔,全体贪瞠痴造善恶受苦乐等故,一一皆性”②。从弘忍、神秀以来的楞伽师认为佛性只是真心、清净心。洪州则着重于“性在作用”,主张起心动念、扬眉瞬目、举手投足、善恶苦乐,都是佛性的全体表现,这就叫做“触类是道”。其禅实践的主张就是“任心”,讲究“息业养神”,不要故意去做什么好事坏事,只要能养神存性,随顺自然,一切皆真。这一特点贯通于洪州禅的整个体系中。《广录》载天然再参马祖的公案即为典型的一例:

  丹霞天然禅师再参祖。未参礼,便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遽报祖。祖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霞即下地,礼拜曰:“谢师赐法号。”因名天然。

  洪州宗风的形成及确立,与《楞伽经》有着不解之缘。《楞伽经》是以马祖道一为代表的洪州禅所赖以创立的主要典据之一。宗密特别指出洪州禅突显《楞伽》地位:“意准《楞伽经》云:如来藏是善不善因,能遍兴造一切,起生受苦乐与因俱。又云:佛语心。又云:或有佛刹,扬眉动睛,笑欠謦咳,或动摇等,皆是佛事”①。这种思想源出《楞伽经》。《楞伽》特别提出如来藏的思想,认为如来藏即是佛性,也是“生死”、“涅槃”的根源。所以说“如来藏是善不善因”。善恶都是如来藏的流露,一切平等。也可以说,以《楞伽》本有的形上之道体为基础,又借助《金刚经》系的般若空慧以开发、挖掘《楞伽》的形下之用,着重由用见体,而不是以体代用。渊源于《楞伽》的理论智慧,但又超越于《楞伽》之上,不囿于《楞伽》禅的形上性,展现出禅道的实践性、生活性品格,从而拓展出禅学发展的新时代。其理论宗纲“平常心是道”,显示出其鲜明特色。总之,洪州宗在《楞伽经》“即心是佛”的原则基础上,会通了牛头禅、般若空的“无心”说。道一的再传弟子黄檗希运,进一步抽绎马祖三句,提出了“即心是佛,无心是道”的命题,更为明确地将“即心”与“无心”统一起来。

  以马祖道一为代表的洪州禅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由早期达摩至弘忍的楞伽禅,至慧能的曹溪禅,经由马祖的洪州禅和石头的湖南禅,展现为全面繁盛的五家禅。在这个过程中,马祖禅系发挥了重要的历史性作用。早期楞伽禅重《楞伽》如来藏佛性思想,藉教悟宗;曹溪禅则重《金刚》般若空观,教外别传。但是这两系的混杂会造成禅宗思想理论上的扦格与混乱,而马祖道一重新回到《楞伽》、突显《楞伽》的地位,并借助于般若系思想资源着重于禅机的开发,着重于圆融现实生活,建构出一套简易、直截的禅学思想体系。也就是说,马祖道一既十分注重《楞伽》如来藏佛性思想,而又加以般若空观的改造;既十分注重《金刚》空观,而又加以《楞伽》的会通。从而锻造出“触类是道而任心”的洪州宗风,引领中国禅宗发展的新潮流,奠定了尔后南宗禅以用及体发展的根基,从而成为从曹溪禅转化为五家禅的重要环节。

  道一之于怀让,恰如希迁之于行思。其大机大用,开辟了禅学发展的新风。当然,马祖的洪州禅及其后世临济禅的发展表明,这一套理论对禅宗的发展也蕴藏着致命的偏弊。正如忽滑谷快天《中国禅学思想史》所指出的,说心体不审,“一切皆真”,有以心猿意马为佛的危险;说修为不细,“无法可拘”,易误人外道自然之病。从这个意义而言,《马祖语录》及其以之为代表的洪州禅的影响是双向的,勿容置疑,也是大凡有影响的思想所不可避免的。

  参考文献:

  1、文所依《马祖语录》,盖以收于《卍续藏》第118册之《古尊宿语录》卷为底本,参照中华书局出版,萧萣父、吕有祥点校之《古尊宿语录》本;

  2、《马祖道一禅师广录》,盖以《四家语录》卷1之《马祖道一禅师广录》为底本,原标题录有“内题江西马祖道一禅师语录”,收于《卍续藏》第11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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