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月西法师

　　缅怀月西法师

　　毛翼虎

　　我和月西法师很有缘分，因为他的师尊亦幻法师和我是文字知交。在抗日战争前，我常常在延庆寺与他论文论道，诗词唱酬，作无宾主通宵谈。他还将他的师尊太虚法师介绍与我认识，太虚法师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主张佛教改革，太虚圆寂以后，亦幻秉承太虚遗志， 完成了《中国佛教改革方案》，我向当时的南京政府立法院提出了这个提案。我就是从亦幻法师处认识了月西法师的，他们师徒一向有要求进步的思想倾向。

　　那时亦幻法师住持宁波延庆寺兼金仙寺方文，月西法师被邀任金仙寺监院。亦幻多在延庆寺，慈溪金仙寺的重任落在月西的肩上。l 937年7月7日，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不久日寇进逼宁波，1941年4月宁波沦陷。慈溪民众救亡图存，在金仙寺成立人民抗日武装：月西法师激于爱国主义义愤，积极支持抗日救亡运动。金仙寺先后五次，成为新四军浙东游击总队第三，第五支队总部的驻地。月西法师依照军队需要，在生活上，交通运输上予以协助。亦幻法师在沦陷区宁波延庆寺，同样作掩护，传递信息等有益革命事业的工作。1944年亦幻法师筹资到上海采购药品，秘密支援浙东三、五支队，月西法师积极参与其事，以至不惜生命危险，掩护营救抗日救亡志士等事迹，深得当地人民称赞。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月西法师应亦幻法师之邀，出任延庆寺监院。

　　他很有经营才能，殚精竭虑，辛劳奔波，把沦陷时期遭敌破坏，蒙上阴影的延庆讲寺，修葺一新。亦幻法师就曾专门对我说起过这件事。1947年月西法师还曾任《宁波日报》副刊“慧日旬刊”主编，大力宣传佛教新思想，报导佛教界新动向。1949年5月宁波解放，这对白皮红心的师徒， 自然受到共产党的重视。亦幻法师出任浙江省各界协商代表，因其知识渊博，辗转去上海担任佛学书局编辑后落脚吉祥寺，从此与我只是书信来往。而月西法师在宁波积极靠拢人民政府，宣传党的政策，消除僧众对政府的顾虑疑惧。1950年，发动全寺僧众节衣缩食，捐钱献物以接济舟山被国民党空军疯狂滥炸下的灾民和支援人民解放军解放舟山、抗美援朝。同时率先提议，筹建宁波佛教协会。1 9 51年宁波市佛教协会成立，月西法师被推选为会长，领导全市僧尼管理好寺庙。在困难的岁月里，他提倡生产自救，先后创办“佛教布厂”、 “佛教缝纫工场”，为众多僧尼生计问题而煞费苦心。1956年，宁波遭到强台风袭击，延庆寺部分殿堂倾塌，月西法师率众抢救，奋勇当先。尔后又筹集资金，辛劳半年，终于修复损坏的殿堂。1957年，月西法师被推举为延庆寺方丈。

　　“十年动乱”，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宗教界亦受到迫害。延庆寺殿舍被占，全寺僧尼集中在七塔寺，宁波佛教协会自然电迁到七塔寺。而七塔寺殿舍亦部分被占，全寺僧尼身处逆境，生活无依。月西法师作为全币佛教界领袖，忍辱负电，对党和政府，对佛教界前途，始终信念坚定，不抱悲观。而且千方百计． 积极创办“四明纸盒厂”、 “五星被服厂”，组织僧尼自食其力，使全寺僧尼得免受冻饿。他身体力行参加劳动，为众表率，表现出大智大勇，令人钦佩。

　　这个时期有一件事让我终生难忘。因我身体不好，市委统战部领导刘昌华叫我到七塔寺玉佛阁修养，月西法师热忱欢迎， 妥为安排。因此我常和月西注师以及宁波佛教协会驻会常务副会长光德法师一起，促膝谈心， 增进了了解，加强了友谊。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拨乱反正，开始落实宗教政策，恢复七塔占寺亦提上了议事日程。当时我任宁波市政协驻会副主席，月西法师常到我的办公室宋商量有关政策落实事宜，我在政策许可范围内依照我的力所能及予以联系， 或在会议讨论中予以支持．因此我们之间的交情进一步加深。部、宗教处支持成立“七塔寺修复小组”，月西法师任组长，他意气风发地着手重修在文革中遭受严重破坏的七塔寺，我成为七塔寺的常客。在这段时间我耐月西法师印象最为深刻的有三点：一是他能以诚感人， 增强凝聚力。 单一个例于，当时美缙华人、宗教工商界著名人士应行久先生偕夫人金玉堂女士(美国佛教总会会长)来甬，即感其诚，金玉堂女士将首饰捐献重塑干手观音像。二是利用与海外佛教界交流联系的机会．适当进行祖国统一的宣传。三是慈悲为怀，热心公益事业和救灾，地方上海有需要，七塔寺总是尽力支助，甚得好评。

　　至于重兴七塔寺的工作，在逐步落实政策问题上难度很大。在这方面，我很佩服他的坚韧和原则立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还做到费求撙节，事必亲躬，积十年之辛劳，才使千年唐刹，重复旧貌，月添新容， 真是来之不易啊！1984年8月，这位劳苦功高的法师终于就仟七塔寺方丈，我亦参加了这次活动，仪式庄严隆重，皆大欢喜。此时他己年届占稀，更老当益壮，继续筹集巨资，大兴土木，建“综合楼”，造“招待所”：拓宽寺前马路，改造山门；造四大寮而严职责，兴渚佛事而肃憎规，使七塔香火，兴盛如昔。我曾为天乇殿撰对联， 又曾赠诗一首云：

　　月色溶溶炉火香，

　　西天寂寂观音相。

　　年泉渐觉诗情淡，

　　到此方知道味长。

　　1992年夏，我冈左股骨折断，独住第一医院外宾病房半年。后闻月西法师亦受伤住第一千郎病房，他知外宾病房宽空，再能与我相伴，可以谈心，想移到外宾病房，我亦欢迎他来同住，旧友相聚，倍感温暖。提出要求，终因格于规章，未能获准，失却最后相晤相聚机会，甚为可惜。1993年2月28日(农历二月初八)，月西法师终于积劳成疾，安样示寂，遗体荼毗后送至慈溪五磊山入塔安葬。世寿七十九，戒腊六十。剃徒二人，即可祥与可善两位法师，茁壮成长。今可样法师已成为很有活力的接班人， 良可慰也。综观月西法师一生，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爱国爱教，热心公益事业，其重修七塔寺之功，诚堪与中兴七塔寺之慈运长老，先后辉映，永垂不朽。

　　走笔至此，很自然地会想到在上海吉祥寺的亦幻法师，我们虽海天睽隔，而鱼雁不断。在他圆寂后，我检点遗墨，有他给我的函件，达二百多。他努力寻找“我佛慈悲”、 “救苫救难”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之间同为人类谋福祉的结合点，实际上就是提高佛教境界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道路。而月西法师所作所为也恰恰符合这个原则。在共产党领导下，佛教如何发挥其积极的一面而成为爱旧爱教的团体， 这是很值得称道的。1977年亦幻法师圆寂，我有“哭亦幻大师”七律诗一首云：

　　灵修浩荡慕前贤，

　　老学精勤抵少年。

　　并席商量加邃密，

　　索居安养解忧眷。

　　舍身无我遭痼疾，

　　弃体忘机悟宿缘。

　　相识半生今永诀，

　　临风凭吊一潸然!

　　这首拙作，亦可以作为惦念月西法师的内容，月西法师为佛教事业鞠躬尽痹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月西法师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作者系宁波市政协副主席，著名诗人．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