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教子庭训格言上
康熙教子庭训格言上
康熙一生兢兢业业,修身、齐家、平天下都十分认真,可谓耗尽心血和精力。康熙治国六十年建树甚多,其创业、守成之功绩举世公认。他十分珍惜自己的事业,渴望能传之千秋万代,自信生命中的每一体会对后人都有益处。
康熙曾对诸官说:「朕经常想到祖先托付的重任。对皇子的教育及早抓起,不敢忽视怠慢。天未亮即起来,亲自检查督促课业,东宫太子及诸皇子,排列次序上殿,一一背诵经书,至于日偏西时,还令其习字、习射,复讲至于深夜。自春开始,直到岁末,没有旷日。」
康熙教子的种种做法,法国传教士白晋以亲身见闻,向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作了如实报告。白晋在报告中说:中国皇上以父爱的模范施以皇子教育,令人敬佩。中国的皇上特别注意对皇子们施以道德教育,努力进行与他们身份相称的各种训练,教之以经史、诗文、书画、音乐、几何、天文、骑射、游泳、火器等等。
教诲督促,严格训饬。康熙身后的儿孙们,多数能文能武,尤其在他之后的两个杰出帝王:雍正皇帝,功业显赫,见识超人;乾隆皇帝,儒雅倜傥,自号「十全皇帝」。正是「康熙盛世」的基础,奠定了满清王朝二百多年的业绩。所有这些,都是受到了康熙皇帝的道德遗泽和他的《庭训格言》 —— 一本珍藏的皇家遗嘱读本的影响。
在此,特摘录一些以飨读者:
庭训格言(上)
心欲小而胆欲大
训曰:凡人于无事之时,常如有事而防范其未然,则自然事不生。若有事之时,却如无事,以定其虑,则其事亦自然消失矣。古人云:「心欲小而胆欲大。」遇事当如此处也。
朕从不敢轻量人 谓其无知 言合乎理 朕即嘉纳
训曰:今天下承平,朕犹时刻不倦勤修政事。前三孽作乱时,因朕主见专诚,以致成功。惟大兵永兴被困之际,至信息不通,朕心忧之,现于词色。一日,议政王大臣入内议军旅事,奏毕佥出,有都统毕立克图独留,向朕云:「臣观陛下近日天颜稍有忧色。上试思之,我朝满洲兵将若五百人合队,谁能抵敌?不日永兴之师捷音必至。陛下独不观太祖、太宗乎?为军旅之事,臣未见眉颦一次。皇上若如此,则懦怯不及祖宗矣。何必以此为忧也。」朕甚是之。不日,永兴捷音果至。所以,朕从不敢轻量人,谓其无知。凡人各有识见。常与诸大臣言,但有所知、所见,即以奏闻,言合乎理,朕即嘉纳。都统毕立克图汉仗好,且极其诚实人也。
大凡能自任过者 大人居多也
训曰:凡人孰能无过?但人有过,多不自任为过。朕则不然。于闲言中偶有遗忘而误怪他人者,必自任其过,而曰:「此朕之误也。」惟其如此,使令人等竟至为所感动而自觉不安者有之。大凡能自任过者,大人居多也。
审之又审 方无遗虑
训曰:凡人于事务之来,无论大小,必审之又审,方无遗虑。故孔子云:「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诚至言也!
敬以直内 谨终如始
训曰:凡天下事不可轻忽,虽至微至易者,皆当以慎重处之。慎重者,敬也。当无事时,敬以自持;而有事时,即敬之以应事物;必谨终如始,慎修思永,习而安焉,自无废事。盖敬以存心,则心体湛然。居中,即如主人在家,自能整饬家务,此古人所谓敬以直内也。《礼记》篇首以「毋不敬」冠之,圣人一言,至理备焉。
以德服人者 中心悦而诚服也
训曰:王师之平蜀也,大破逆贼王平藩于保宁,获苗人三千,皆释而归之。及进兵滇中,吴世璠穷蹙,遣苗人济师以拒我。苗不肯行,曰:「天朝活我恩德至厚,我安忍以兵刃相加遗耶?」夫苗之犷猂,不可以礼义驯束,宜若天性然者。一旦感恩怀德,不忍轻倍主上,有内地士民所未易能者,而苗顾能之,是可取之。子舆氏不云乎:「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宁谓苗异乎人而不可以德服也耶?
仁者以万物为一体 恻隐之心触处发现
训曰:仁者以万物为一体,恻隐之心,触处发现。故极其量,则民胞物与,无所不周。而语其心,则慈祥恺悌,随感而应。凡有利于人者,则为之;凡有不利于人者,则去之。事无大小,心自无穷,尽我心力,随分各得也。
欢喜善念吉 动怒恶念凶
训曰:凡人处世,惟当常寻欢喜。欢喜处自有一番吉祥景象。盖喜则动善念,怒则动恶念。是故古语云:「人生一善念,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人生一恶念,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此诚至理也夫!
俯仰无愧 防于念起
训曰:人惟一心,起为念虑。念虑之正与不正,只在顷刻之间。若一念不正,顷刻而知之,即从而正之,自不至离道之远。《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一念之微,静以存之,动则察之,必使俯仰无愧,方是实在工夫。是故古人治心,防于念之初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而收功甚巨也。
防微杜渐
训曰:凡理大小事务,皆当一体留心。古人所谓防微杜渐者,以事虽小而不防之,则必渐大;渐而不止,必至于不可杜也。
治心之要 先在克己
训曰:顺治元年五月己亥,谕内阁:前任太常寺少聊李棠阶奏条陈时务一折。据称:用人行政,先在治心,治心之要,先在克己。请于师傅匡弼之余,豫杜左右近习之渐,并于暇时讲解《御批通鉴辑览》及《大学衍义》等书,以收格物意诚之效。
凡事惟当以诚 而无务虚名
训曰:吾人凡事惟当以诚,而无务虚名。朕自幼登极,凡祀坛庙神佛,必以诚敬存心。即理事务,对诸大臣,总以实心相待,不务虚名。故朕所行事,一出于真诚,无纤毫虚饰。
修德之功 莫大于主敬
训曰: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盖明在礼乐,幽有鬼神。然敬鬼神之心,非为祸福之故,乃所以全吾身之正气也。是故君子修德之功,莫大于主敬。内主于敬,则非僻之心无自而动,外主于敬,则惰慢之气无自而生。念念敬斯念念,正时时敬斯时时,正事事敬斯事事;正君子无在而不敬,故无在而不正。《诗》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其斯之谓与?
求道之心 乾乾不息
训曰:孟子言:「良知良能。」盖举此心本然之善端,以明性之善也。又云:「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非谓自孩提以至终身,从吾心,纵吾知,任吾能,自莫非天理之流行也。即如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尚言于「志学」、「而立」、「不惑」、「知命」、「耳顺」之后。故古人童蒙而教,八岁即入小学,十五而入大学,所以正其禀习之偏,防其物欲之诱,开扩其聪明,保全其忠信者,无所不至。即孔子之圣,其求道之心,乾乾不息,有不知老之将至。故凡有志于圣人之学者,其择善固之,克己复礼,循循勉勉,无有一毫忽易于其间,始能日进也。
至诚无息 日积月累
训曰:人之为圣贤者,非生而然也,盖有积累之功焉。由有恒而至于善人,由善人而至于君子,由君子而至于圣人,阶次之分,视乎学力之浅深。孟子曰:「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积德累功者亦当求其熟也。是故有志为善者,始则充长之,继则保全之,终身不敢退,然后有日增月益之效。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其功用岂可量哉!
修身治性 谨于素日
训曰:凡人修身治性,皆当谨于素日。朕于六月大暑之时,不用扇,不除冠,此皆平日不自放纵而能者也。
慎独为训 暗室不欺
训曰:《大学》《中庸》俱以慎独为训,则为圣贤第一要节。后人广其说曰:「暗室不欺。」所谓暗室有二义焉:一是私居独处之时,一在心曲隐微则人不及知,惟君子谓此时指视必严也。战战栗栗,兢兢业业,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斯诚不愧于屋漏而为正人也夫!
一念之微 不在天理 便在人欲
训曰:人心一念之微,不在天理,便在人欲。是故心存私便是放,不必逐物驰骛然后为放也。心一放便是私,不待纵情肆欲然后为私也。惟心不为耳目口鼻所役,始得泰然。故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以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体认世务 据理审事
训曰:道理之载于典籍者,一定而有限,而天下事千变万化,其端无穷。故世之苦读书者,往往遇事有执泥处,而经历世故多者,又每逐事圆融而无定见。此皆一偏之见。朕则谓当读书时,须要体认世务;而应事时,又当据书理而审其事。宜如此,方免二者之弊。
平日诵读及教子弟 惟以经史为要
训曰:古圣人所道之言即经,所行之事即史。开卷即有益于身。尔等平日诵读及教子弟,惟以经史为要。夫吟诗作赋,虽文人之事,然熟读经史,自然次第能之。幼学断不可令看小说。小说之事,皆敷演而成,无实在之处,令人观之,或信为真,而不肖之徒,竟有效法行之者。彼焉知作小说者譬喻、指点之本心哉!是皆训子之道,尔等其切记之。
四书性理 立命之道
训曰:凡人养生之道,无过于圣贤所留之经书。惟朕惟训汝等熟习五经四书性理,诚以其中凡存心养性立命之道,无以不具故也。看此等书,不胜于习各种杂学乎?
本文摘编自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出版的 《康熙教子庭训格言》唐汉 译注
查看原文
迷中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