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玉树行

　　康巴玉树行

　　□ 顾炳枢　《丝绸之路》 2004年第01期

　　玉树,许多人对之心仪已久。位于青、藏、川三交界,风光绮丽多姿,又是长江、黄河和澜沧江三大江河的发源地,格萨尔王妃珠姆的故乡和藏地歌舞服饰之乡,就因为这些,让喜欢高原探险和康巴藏文化风情的人们格外神往。玉树每年还要举办一次风情独具的“康巴艺术节”,这个时候的玉树更是妩媚诱人。

　　我有机会去黄河源头采访,之后从玛多县转道得以康巴玉树藏区一行。

　　跨越巴颜喀拉山口“5249”

　　玛多没有直发玉树的班车,只好搭了一辆康明斯大货。

　　玛多到玉树整330公里,中途要翻越巴颜喀拉山,山口处海拔高度5 249米,比著名的唐古拉山口还要高18米。这个“数字”破灭了许多人玉树行的梦想。

　　下午2点多从玛多三叉口上路,过黄河第一桥“倒邦大桥”、星星海、野马滩……康明斯大货呼呼地在4 000多米海拔的高原上疾驶,一路前去,忽而晴天朗日,蓝天白云,忽而浓云暴雨,冰雪倾空而下……青藏高原的脸变幻无常。

　　到巴颜喀拉山下时是下午6点半。天又开始下雨。越往上爬,能见度越差,雨变成了雪,山岚浓雾大起,眼前一片浑沌。“糟糕!”心想在山口拍片和留影的好天是没了。不甘心,学着藏人在心里默诵六字真言。奇了,果然在接近巴颜喀拉山口时,天竟开亮了一大片,山垭口处的景象清晰地显现在眼前,几分钟后还露出了太阳的笑脸!这里的风特别大,雪雾云岚可能是被山口的大风吹散了吧!我高兴得直叫:“太棒了,天助我也!”山口处有标志碑亭,上面挂满了劲飘的各色经幡。山口两边的山高峻伟拔,西边青绿,东边银白。我们在这里停下车来,观山景、拍片,我还在找有没有缺氧的反应,居然如常,感谢玛多六天的适应帮了我的忙。听说平常所有过往这里的客车都是快速通过,以防乘客产生强烈缺氧反应,在这时停下来留影都不可能。我们在山口活动半小时后下山,几分钟后天又突然变阴,重新大雪纷飞。真是奇了,天公照顾我恰好山口夕阳半小时!这是珍贵的巴颜喀拉山恩遇。

　　8点进入高原的黑夜,这是我见过的真正的黑夜,令人心惧。

　　凌晨2点,来到长江上游通天河畔,涛声在黑夜的山谷里嘶嚎。这里距目的地玉树州驻地结古镇还剩半小时路程,路很好,转眼便到。

　　经石城与浪漫的通天河

　　玉树有座庞大的经石城,多达20亿块刻着六字真言和各种经文的嘛呢石,使它成为世界罕见的文化奇迹,据说正在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

　　经石城在结古镇以东6公里的新寨村。上午我到那里时,暖融融的晨光染红了整个石城和那些穆然的佛塔。石城比足球场还要大,方形的石城里全是刻了六字真言或经文的白的、红的、青的大小嘛呢石,石堆高达四五米!“嘛呢”在佛经中是“如意之宝”的意思,象征大慈大悲利众菩提之心。六字真言是佛经中观音菩萨六字根本咒语。藏传佛教视六字真言为经典之本,认为常诵此咒,可度脱人生苦难和烦恼,祛病避灾,永葆健康平安。因此,信众把敬献嘛呢石,当作寻求佛祖保佑、追求精神仰敬和消灾灭疾的至圣功德之举,终生孜孜不倦。而且我发现没有任何人在献石上刻字留名,“佛知我知”,要的可能就是那份灵犀之通,这是藏地才有的那种精神信仰的神圣!

　　我在经石城内外瞻仰和拍摄了许多精美经石和佛像,为形形色色、大小不同、成山成海的嘛呢石堆而惊叹!在高原明亮的阳光里,嘛呢石城一片灿然!

　　经石城外有不少当地藏族老阿妈出售刻好的经石,大的可买来献用,小的也可带走收藏。我献了石,也买了可收藏的小嘛呢石,那彩色藏文六字真言精美绝伦!

　　离开经石城向东不远,就到了通天河畔。通天河是混浊的,可见长江上游生态恶化水土流失的严重。当年唐僧横渡通天河的晒经台遗址和处在半山的高老庄也在这附近,感觉这是教化负义人的地方。唐僧这样的人都会食言忘了老龟委托之事,现世该有多少更差劲的人!高老庄更不用说了,几堵残破的废墙垣,不论是真的古遗址还是吴承恩笔下的杜撰,都让我联想到今天的某种现实。这里的人文通天河意味深长。

　　前面的通天河大桥,是长江上的第一桥,三孔,高百米,峻伟而高拔!旁边是“三江源纪念碑”,也叫“长江牛头碑”。这是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立后,于2000年立起在这里的一个标志性建筑,象征着国家对三江源保护的重视。

　　勒巴沟·文成公主庙

　　勒巴沟也是一个奇迹,是不同于嘉那经石城的另一处嘛呢石刻胜景大观。这条山光水色的山谷,又是文成公主和金成公主先后入藏时经过的地方,山谷里现遗存有许多佛塔和精美的摩崖石刻,尤两幅阴线石刻“礼佛图”和“转法轮图”为珍贵,是吐蕃早期的文物。

　　勒巴沟深8公里,沟内水清山绿,鸟语花香,到处是巨大的刻着六字真言和经文的巨石,有的淹伏于溪流,有的静卧在树丛,有的高踞在悬崖峭壁上。据说刻在悬崖上的经字,是古代工匠踩着冰冻于石壁上的牛粪陀子凿刻完成的,这是历代藏族工匠们智慧和勇气的结晶!据专家考证,这些经石已有1 300多年历史了,最早的始于唐代。其中有文成公主亲手题写的经文摹刻,但我没有找到。听说,现在远远近近的佛教信众仍然在孜孜不倦地花钱刻石在这里捐做功德。藏人对自己的宗教、对大自然对日月山河如此崇仰的真正内涵,很难为我们这些俗众所真正了解。

　　离开勒巴沟,我们又来到不远处的贝纳沟,这里是藏区著名的佛教圣地文成公主庙的所在地。沟口山谷上空的各色经幡遮天蔽日,猎猎飞响。据文献记载,文成公主当年进藏时曾在这里命人刻制了九座摩崖佛像,后来金成公主进藏路过时,为其所感并为保护这九座佛像又特意建造了这座寺庙。佛殿里的众佛像,造型、服饰兼具吐蕃早期和初唐中原之风,非常精美,这是青海境内最早出现的庙宇和佛教岩雕群像,已被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对象。据说,文成公主曾在这里休息长达一个月,松赞干布在沟口大草滩上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迎请仪式,数日歌舞狂欢,至尊至荣。贝纳沟内也是经石处处可见,藏佛文化气息甚浓。我站在对面山上拍了几幅文成公主庙的全景照片后,又去采访了在这里“借夏安居(修行)”的一群僧人和经师嘎玛智明,言谈之间,这些僧人淡足于另一种人生的安详和放松,令人感动。

　　歌舞之乡 服饰之乡

　　玉树之行,正赶上一年一度的“康巴艺术节”,众多的内地游客和老外被招引了来。玉树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歌舞之乡和服饰之乡,康区风情的绮丽迷人在整个藏区素来有名。

　　盛会设在城西的草原上。数百顶花帐篷像喇叭花一样一夜间开放在那里,姑娘们穿着价值数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的昂贵华美的藏族盛装,上面缀满了祖传的珠宝金银饰物,来来去去……这里成了帐篷的海洋,成了康区服饰展示会。看着连续一周的歌舞、服饰表演和赛马娱乐活动,这里的山、这里的草原,连同穿过这里的杂曲河,都在乐。

　　玉树歌舞与别的藏区歌舞迥然不同,原汁原味,豪放、洒脱,有一种高亢的韵律美。伊、卓、热巴、热伊、锅哇……有几十种之多。伊,是大众都可参与的民间歌舞,自娱性很强,男刚女柔,欢快流畅;卓,也是大伙跳的一种民间舞,但表演性较强,圆圈队形,先慢后快,非常阳刚;热巴,注重艺术技巧,鼓点伴奏,踏节而舞,精致细腻;热伊,兼具热巴和伊的风格,幽默诙谐富有情趣,藏族“交际舞”的《琼珠索娜措》便是代表作;锅哇,是玉树特有的武士舞,场面大,气氛肃穆,古朴凝重……几天的连续歌舞比赛,真让我大饱眼福。

　　艺术节最后一天是玉树传统藏族服饰表演,这是一个相对静态的表演,却是整个节会的华彩段。几十个参加服饰表演的康巴汉子和藏族美女,列队围圈,款款移步,风采怡人。他们身着华贵精美的传统康藏锦袍,头、胸、背缀满了黄、红、绿、白各色珍贵的珠宝金玉,吸引了场上所有惊异的目光。尤其有位年轻漂亮的藏族少女,身上饰满了巨大的各色珠宝,仪态端庄高雅,成为全场的焦点和众多摄影镜头轮番“轰炸”的目标。后来我在她家的帐篷前采访她的时候,得知她叫尼玛吉,她那身服饰竟价值150万,听得我都惊呆了!姐姐永嘎拉毛也参加了表演,服饰风格别样也相当精美昂贵。她们破例应允我从容地拍了不少作品,然后我又为他们拍了幅全家福。回来扩印后,给她们寄去那些精美大张后不久,我意外地收到了永嘎拉毛和尼玛吉两姐妹热情洋溢的一封信,里面藏着两个藏族姑娘朴实而滚烫的心。

　　神秘康巴,魅力玉树,让我永难忘。那是蓝天白云的纯净,是湿漉漉的美丽、火辣辣的激情,是风情康区和文化高原的生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