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敦煌摩伽陀国放光瑞像与菩提瑞像
再谈敦煌摩伽陀国放光瑞像与菩提瑞像
□ 张小刚 《敦煌研究》 2009年第01期
内容摘要:菩提瑞像是初唐时期传人中国的著名瑞像。以讨论四川等地的菩提瑞像造像为契机,相关研究成为近年来的学术热点之一。敦煌壁画中的摩伽陀国放光瑞像与菩提瑞像有相似之处,较易混淆,厘清这些图像,有益于促进相关问题的深入研究。
关键词:敦煌;莫高窟;壁画;菩提瑞像;放光瑞像
中图分类号:K87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09)01-0021-05
近年来有不少学者研究菩提瑞像,李玉珉先生《试论唐代降魔成道式装饰佛》一文可谓其中集大成之作,唐代两京与蜀地相关造像的情况已日臻清晰,而敦煌画像虽经孙修身先生刊布过;但由于外地学者所能见到的资料仅片鳞半爪,以致有时出现误解。有鉴于此,笔者认为有必要对敦煌的相关图像再做一些说明。
一 摩伽陀国放光瑞像图
斯坦因所获敦煌盛唐绢画Ch.xxii0023上,绘有一佛结跏趺坐于石台上,左腿压右腿,有桃形头光与圆形身光,顶戴一男人面,着袒右式袈裟,颈围云肩,饰手镯,左手平置于腹前,掌心朝上,作禅定印,右手下垂至膝前,掌心朝内,作降魔印。座前并列两身小菩萨,肩部以上露出地面,戴宝冠及项圈,榜题残存:“中天竺摩伽陀国放光瑞像。图赞曰:此图形令仪颜首,络以明珠,饰以美璧,方座棱层,圆光口瞻仰尊颜功德。”(图版13)莫高窟中唐第237窟主室龛内东坡北起第12格(南起第2格)内,绘结跏趺坐佛于石台上,右腿压左腿,有圆形头光与身光,顶戴一菩萨面,着袒右式袈裟,颈有云肩,饰臂钏与手镯,左手作禅定印,右手作降魔印。座前并列两身小菩萨,肩部以上露出地面,戴三珠宝冠及项圈。北侧存榜题:“中天竺摩伽陁国放光瑞像。”(图版14)中唐第231窟相同位置亦绘结跏趺坐佛于石台上,右腿压左腿,有圆形头光,顶戴三珠宝冠,着偏衫式袈裟,饰耳环、项圈、臂钏及手镯,双手于胸前作说法印。座前并列两身小菩萨,肩部以上露出地面,戴三珠宝冠,饰耳环与项圈。南侧存榜题:“中天竺摩加陁国。”北侧存榜题:“放光瑞像。”(图版15)
这三身像的共同之处在于,均是结跏趺坐佛且坐于石台上;有的顶戴男人面或菩萨面;着袒右或偏衫式袈裟;饰项圈、臂钏或手镯等,有的颈有云肩;手印多为左手作禅定印,右手作降魔印,也有的双手作说法印;座前并列两个半身小菩萨;均题名为摩伽陀国放光瑞像。根据榜题,我们认为此种瑞像无疑为中天竺摩伽陀国放光瑞像,参照上述造像特征,莫高窟五代第98、126窟甬道北坡西起第7身、第108窟甬道北坡西起第8身、宋代第454窟甬道北坡西起第8身和榆林窟第33窟南壁瑞像上行东起第3身均为此种瑞像,它们均结跏趺坐于石台上,右腿压左腿,有圆形背光,着偏衫式或袒右袈裟,饰项圈、臂钏或手镯等,左手于胸前结印或托莲苞,右手下垂至膝前(有的掌心朝外),第98、454等窟内像顶有菩萨面(图版16、17),然座前无两小菩萨。第108窟内像旁残存榜题:“……城来在国城住……”通过笔者对于阗瑞像的考察,此榜题疑属相邻之固城瑞像,与放光瑞像无涉。
二 敦煌菩提瑞像图
绢画Ch.xxii0023上,又绘一佛结跏趺坐于金刚方座上,右腿压左腿,有圆形火焰头光与身光,戴高宝冠,着袒右式袈裟,颈围云肩,饰臂钏,左手平置于腹前,掌心朝上,作禅定印,右手下垂至膝前,掌心朝内,作降魔印(图版18)。大致相同的形象还见于第23.1与237窟主室龛内东坡北起第2格内(图版工9、20),第231窟内榜题为:“业力自远牵将来业自/近牵将去非山非海非石田。”第237窟内榜题字迹漫漶,而北邻一格内榜题为:“业力自远牵将来业力自近/牵将去非山非海非石中无有脱/诸不受者。”画面为:池中有一柜,两侧出火,内藏一冠,据考证为泥婆罗水火池的故事。第98窟内榜题作:“北天竺国泥婆罗国有弥勒头冠/柜在水中有人来取水中火出。”指明了画面内容。关于“业力自远牵将来”等文字,则不是标识画面内容的榜题,而是出自隋代阖那崛多所译《佛本行集经》卷50《说法仪式品》的偈言,兹移原偈如下:
若有知识与彼利,彼乃返更与其祸;彼则后受如是殃,犹如慈者怀瞋恨。不应与恶反与恶,不应与罪更与罪;彼则后受如是殃,犹如慈者怀瞋恨,若兴慈心反觅便,于恩德处不报恩;彼则后受如是殃,犹如慈者怀瞋恨。业力从远牵将来,业力自近牵将去;业力将人处处经,随其作业受苦乐。非地非空非海中,亦非山间岩石里;一切无有地方处,能使脱之不受业。
此偈言似与佛教造像内容无关,我们无法根据它考证瑞像的来历。
三 图像考证
上述两种图像有相似之处,容易让人混淆,如均为结跏趺坐佛,身上有各种装饰物,手印多为左手禅定印,右手降魔印等,但它们的区别也很明显,前者均坐于岩石上,后者则在金刚方座上,前者顶上出现菩萨面或男人面,早期(盛唐、中唐)座前有两个半身小菩萨,后者则无;前者手印不尽统一,有的双手作说法印,晚期(五代、宋)左手多于胸前结印或托莲苞,后者手印则悉为左手禅定印,右手降魔印;前者从盛唐开始,历中唐、五代、宋,流传不绝,后者只见于盛唐与中唐时期,可见,它们是两种不同的瑞像。
后一种瑞像,参照西安、洛阳与四川广元、安岳等地造像的情况,应该是菩提瑞像。玄奘《大唐西域记》卷8“摩揭陀国上”记载了婆罗门兄弟建大精舍后,募人造佛像的故事,其文曰:
精舍既成,招募工人,欲图如来初成佛像,旷以岁月,无人应召。久之,有婆罗门来告众曰:“我善图写如来妙相。”众曰:“今将造像,夫何所须?”曰:“香泥耳,宜置精舍之中,并一灯照我,入已,坚闭其户,六月后乃可开门。”时诸僧众皆如其命,尚余四日,未满六月,众咸骇异,开以观之,见精舍内佛像俨然,结加趺坐,右足居上,左手敛,右手垂,东面而坐,肃然如在。座高四尺二寸,广丈二尺五寸,像高丈一尺五寸,两膝相去八尺八寸,两肩六尺二寸。相好具足,慈颜若真,唯右乳上图莹未周。既不见人,方验神鉴。众咸悲叹,殷蔥请知。有一沙门宿心淳质,乃感梦见往婆罗门而告曰:“我是慈氏菩萨,恐工人之思不测圣容,故我躬来图写佛像。垂右手者,昔如来之将证佛果,天魔来娆,地神告至,其一先出,助佛降魔,如来告曰:‘汝勿忧怖,吾以忍力降彼必矣!’魔王曰:‘谁为明证?’如来乃垂手指地言:‘此有证。’是时第二地神踊出作证,故今像手仿昔下垂。”众知灵鉴,莫不悲感。于是乳上未周,填厕众宝,珠缨宝冠,奇珍交饰。设赏迦王伐菩提树已,欲毁此像,既睹慈颜,心不安忍,回驾将返,命宰臣曰:“宜除此佛像,置大自在天形。”宰臣受旨,惧而叹曰:“毁佛像则历劫招殃,违王命乃丧身灭族。进退若此,何所宜行!”乃召信心以为役使, 遂于像前横垒砖壁,心惭冥闇,又置明灯。砖壁之前画自在天。功成报命,王闻心惧,举身生疱,肌肤攫裂,居未久之,便丧没矣,宰臣驰返,毁除障壁。时经多日,灯犹不灭,像今尚在,神工不亏。既处奧室,灯炬相继,欲睹慈颜,莫由审察,必于晨朝,持大明镜,引光内照,乃睹灵相,夫有见者,自增悲感。
唐代道宣撰《释迦方志》卷下略引其述,并称其为“成道像”,云:
东南接为重阁三层,檐宇特异,并金银饰镂。三重门外龛中,左观自在,右慈氏像,并铸银成,高一丈许,无忧王造也。精舍初小,后因广之。内置成道像,有婆罗门应募造之,惟须香泥及一灯内精舍中,六月闭户作之乃成,尚余四日,僧咸怪之,因开观觅。见像俨然,东面加坐,右足加上,左手敛,右手垂。不见作者。坐高四尺二寸,广一丈二尺五寸,像高一丈一尺五寸,两膝相去八尺八寸,两肩六尺二寸。相好具足,惟右乳上图饰未周,更填众宝,遥看其相,终似不满。有僧梦匠者云:“我是慈氏,恐工拙思,故自写之。”言垂手者,像佛语魔指地为证。近被月王伐树,令臣毁像,王自东返。臣本信心,乃于像前横施砖障,心愧闇,故置灯于内,外画自在天像。功成报命,月王闻惧,举身生疱,肌肤皆裂,寻即丧没。大臣驰返,即除壁障,往还多日,灯犹不灭。今在深室,晨持镜照,乃睹其相。见者悲恋,敬仰忘返。 闇 闇唐代道世《法苑珠林》卷29《感通篇》亦载:
依《王玄策行传》云:西国瑞像无穷,且录摩诃菩提树像云:昔师子国王名尸迷怯拔摩(唐云功德云)梵王,遣二比丘来诣此寺。大者名摩诃誧(此云大名),小者优波(此云授记)。其二比丘礼菩提 、树金刚座讫,此寺不安置,其二比丘乃还其本国。王问比丘:“往彼礼拜圣所来,灵瑞云何?”比丘报云:“阎浮大地,无安身处。”王闻此语,遂多与珠宝,使送与此国王三谟陀罗崛多。因此以来,即是师子国比丘,又金刚座上尊像,元造之时,有一外客来告大众云:“我闻募好工匠造像,我巧能作此像。”大众语云:“所须何物?”其人云:“唯须香及水及料灯油艾料。”既足,语寺僧云;“吾须闭门营造,限至六月,慎莫开门,亦不劳饮食。”其人一入,即不重出。唯少四日,不满六月。大众评章不和,各云:“此塔中狭窄,复是漏身,因何累月不开见出?”疑其所为,遂开塔门。乃不见匠人,其像已成,唯右乳上,有少许未竟。后有空神,惊诫大众云:“我是弥勒菩萨。”像身东西坐,身高一丈一尺五寸,肩阔六尺二寸,两膝相去八尺八寸。金刚座高四尺三寸,阔一丈二尺五寸。其塔本阿育王造,石钩栏塔。后有婆罗门兄弟二人,兄名王主,弟名梵主。兄造其塔高百肘,弟造其寺。其像自弥勒造成已来,一切道俗规模图写,圣变难定,未有写得。王使至彼,请诸僧众及此诸使人至诚殷请,累日行道忏悔,兼申来意,方得图画,仿佛周尽。直为此像出其经本,向有十卷,将传此地。其匠宋法智等巧穷圣容,图写圣颜。来到京都,道俗竞模。
《奘师传》云:像右乳上图饰未周,更填众宝。遥看其相,终似不满。像坐跏趺,右足跏上,左手敛,右手垂。所以垂手者,像佛初成道时,佛语魔王,指地为证。近被月王伐树,令臣毁像。王自东返。臣本信心,乃于像前横施砖障,心愧暗故,置灯于内,外画自在天像。功成报命。月王闻惧,举身生疱,肌肤皆裂,寻即丧没。大臣驰报,即除壁障。往还多日,灯犹不灭。今在深室,晨持镜照,乃睹其相。见者悲恋,敬仰忘返。
可见,唐代称此像为“摩诃菩提树瑞像”,简称“菩提瑞像”(广元千佛崖《大唐利州刺史毕公柏堂寺菩提瑞像颂并序》)。相传此像由弥勒菩萨所造,形象为“佛像俨然”、“金刚座上”、“结加趺坐,右足居上,左手敛,右手垂,东面而坐”、“座高四尺二(或作三)寸,广丈二尺五寸,像高丈一尺五寸,两膝相去八尺八寸,两肩六尺二寸”、“相好具足,慈颜若真”、“(右)乳上(图莹)未周,填厕众宝,珠缨宝冠,奇珍交饰”。右手下垂(即作降魔印)的原因是表现“初成道时,佛语魔王,指地为证”的情景,故又称“成道像”。此像由唐使王玄策、匠宋法智等人自摩伽陀国图画后携回至两京地区,乃广为流传。上述敦煌后一种瑞像,与文献所载及四川等地遗留之菩提瑞像的形象完全相符,是敦煌的菩提瑞像画像。绢画Ch.xxii0023上绘者为了凸显两种瑞像的不同,除了上文提到的特征差异外,细节上也有区别,如虽然同为结跏趺坐,放光瑞像为左腿压右腿,而菩提瑞像则为右腿压左腿,严格遵守了“右足居上”的造像规范。
前一种瑞像,题名皆称摩伽陀国放光瑞像。放光是瑞像表现灵异的方式之一,各地传说的放光像不少,例如敦煌壁画中还有高浮图寺放光佛瑞像。《大唐西域记》里关于摩揭陀国,玄奘仅提到了一身放光佛像:
菩提树西北精舍中,有迦叶波佛像,既称灵圣,时烛光明。闻诸先记曰:‘若人至诚,旋绕七周,在所生处,得宿命智。’迦叶波佛精舍西北二砖室,各有地神之像。昔者如来将成正觉,一报魔至,一为佛证。后人念功,图形旌德。
按,迦叶波佛即迦叶佛,为过去七佛中之第六佛。菩提树西北精舍中的迦叶波佛像虽能放光,且附近亦有两身地神像,似可比拟为放光瑞像图中出现的两个半身小菩萨,但迦叶佛没有如此奇特的造型,玄奘提到所见佛像时,也未指出它在形象上有任何特殊之处,所以,将放光瑞像比定为菩提树西北精舍中的迦叶波佛像,令人难以信服。
我们注意到所有的放光瑞像均结跏趺坐于石上,右手悉下垂,作降魔印,,所以它可能也是一种表现成道的瑞像,《大唐西域记》又载:
菩提树西不远,大精舍中有鑰石佛像,饰以奇珍,东面而立。前有青石,奇文异采。是昔如来初成正觉,梵王起七宝堂,帝释建七宝座,佛于其上七日思惟,放异光明,照菩提树。去圣悠远,宝变为石。
此青石“奇文异采”,虽不见佛像,但如来曾“于其上七日思惟,放异光明,照菩提树”,如果用造像表现佛在此处“初成正觉”的场景,出现结跏趺坐于石上,右手下垂,两地神涌出作证(两个半身小菩萨)等细节则可以理解,佛与菩萨的混合装束以及佛顶的男人面或菩萨面似乎也可以作为释迦牟尼正由人中狮子或菩萨向佛转变的象征。然而,文献并没有记载菩提树附近造过这样一身放光成道像。摩伽陀国是否存在过此佛像的原形,值得怀疑,抑或是流传过程中画匠根据传说而制作亦未可知。关于两个半身小菩萨,也有人推测与摩伽陀国金刚座附近用来标界的两个观自在菩萨像有关,《大唐西域记》云:
菩提树垣正中有金刚座。昔贤劫初成,与大地俱起,据三千大千世界中,下极金轮,上侵地际,金刚所成,周百余步,贤劫千佛坐之而入金刚定,故曰金刚座焉。证圣道所,亦曰道场,大地震动,独无倾摇。是故如来将证正觉也,历此四隅,地皆倾动,后至此处,安静不倾。自入末劫,正法浸微,沙土弥覆,无复得见。 佛涅槃后,诸国君王传闻佛说金刚座量,遂以两躯观自在菩萨像南北标界,东面而坐。闻诸耆旧曰:“此菩萨像身没不见,佛法当尽。”今南隅菩萨没过胸臆矣。
我们认为还是以其为两身地神(大地仙女)更恰当,因为如果是观自在菩萨像,画面上无疑应该出现金刚座而不是岩石,文献上只说“南隅菩萨没过胸臆”,并没有说两身菩萨都“没过胸臆”,两个半身菩萨表示“从地涌出”的地神更显合理。
四 敦煌所见菩提寺附近其他瑞像
第231与237窟主室龛内南坡东起第6格内绘一立佛,顶有华盖,高肉髻,圆形头光,着通肩式袈裟,右手作说法印,左手下垂握衣角,跣足立于莲台上,第231窟内存榜题两方:“中天竺摩訶菩提寺造。”“釋迦瑞像,”(图版21)。从形象上看,这身像明显与上文考证的菩提树瑞像不符,孙修身先生认为它是菩提树北门外僧伽罗国王所建之摩诃菩提僧伽蓝内的一尊立佛像,有一定道理,然而玄奘没有专门提到大菩提寺的瑞像,可见即使存在这样一身造像,其声名也不大,为何能流传到敦煌?此瑞像的形象为敦煌立佛瑞像中常见的样式,或者说它不具有特异性,是否是对造像原形的摹写也不可知。如果仅看榜题文字,很容易让人首先联想到菩提树瑞像,是否是用通式表现的菩提树瑞像呢?由于资料的限制,目前只能暂从孙先生的观点,并存疑。
莫高窟第231窟主室龛内东坡北起第9格内,绘一身倚坐菩萨,有华盖,圆形头光,头戴三珠宝冠,有耳环、项圈、臂钏及手镯,跣足踏一莲台,双手于胸前结印,左手作施无畏印,南侧一榜题:“摩竭国须弥座释。”北侧一榜题:“迦并银菩萨瑞像。”第10格内,绘一趺坐菩萨,面微向北侧,有华盖,圓形头光,头戴宝冠,有耳环、项圈、臂钏及手镯,结跏趺坐于高台束腰莲花座上,四臂,左上手持戟,左下手作施无畏印,右上手持金刚铃,右下手作与愿印,北侧榜题:“虚空藏菩萨于西玉河。”第11格内,绘一趺坐佛,有华盖、圆形头光,高肉髻,眉间有白毫,戴项圈,着偏衫式袈裟,结跏趺坐于高台束腰莲花座上,双手于胸前结印,右手作施无畏印,南侧榜题字迹漫漶,北侧一榜题:“萨迦耶倦寺住瑞像。”(图版22)。莫高窟第237窟主室龛内同坡北起第9格内,绘一趺坐佛,有华盖、圆形头光,高肉髻,眉间有白毫,戴项圈,着偏衫式袈裟,结跏趺坐于高台束腰莲花座上,双手于胸前结印,右手作施无畏印,又绘一趺坐佛,有华盖、圆形头光,高肉髻,眉间有白毫,着双领下垂式袈裟,结跏趺坐于高台束腰莲花座上,左手作禅定印,右手作施无畏印,南侧一榜题:“摩竭国须弥座释迦并银菩/萨瑞像。”第237窟同坡第工0格内瑞像,形象与上述第231窟第10格内像同,南侧一榜题字迹漫漶,第237窟同坡第11格内瑞像,形象与上述第231窟第9格内像同,南侧榜题;“虚空藏菩萨于西玉河萨迦耶/倦寺住瑞像。”(图版23)由此可见,两窟内这三身瑞像的排列次序正好是颠倒的。这三身瑞像南邻摩伽陀国放光瑞像,北邻天竺白银弥勒瑞像,敦煌《瑞像记》P.3352记有“中天竺摩伽陀国/放光瑞像,摩竭陀国须弥座释/迦并银菩萨瑞像,天竺白银弥勒瑞像”,书写次序正相符合,通过对画像和题榜的整理,我们认为三身瑞像中趺坐佛应该是摩竭国须弥座释迦,另外两身菩萨分别是“虚空藏菩萨于西玉河萨迦耶倦寺住瑞像”与“(摩竭国)银菩萨瑞像”,至于银菩萨瑞像到底是倚坐菩萨还是四臂跌坐菩萨,则尚待考证。
关于摩伽陀国须弥座释迦并银菩萨瑞像,孙修身先生认为“须弥”系“金刚”之误,此释迦像即玄奘与王玄策所见的菩提树瑞像,银菩萨则是指菩提树东,精舍前左侧龛室里的白银观自在菩萨。敦煌壁画中与此种瑞像梧邻的“天竺白银弥勒像”指的是同处右侧龛室中的慈氏菩萨像,文献上没有记载摩伽陀国有须弥座释迦瑞像,从形象上看,只能肯定它并非广泛流传的菩提树瑞像,我们尚难以清楚其来历。玄奘带回的造像中有“银佛像一躯,通光座高四尺,摩揭陀国鹫峰山说法花等经像”,此银制佛像是否与须弥座释迦像有关呢?孙先生认为银菩萨为菩提树附近的白银观自在菩萨,似有道理。果如此,须弥座释迦像亦当在菩提树附近而非在鹫峰。总之,对于这几身瑞像,疑问不少,一时尚无法完全解释清楚。
除了上述瑞像,敦煌壁画中还有“摩伽陀国观世音菩萨”、“菩提寺大塔”等与摩伽陀国及菩提寺相关的瑞像或圣迹。敦煌出现诸多摩伽陀国的瑞像,是初唐时期使者和僧人频繁至其国进行交流的见证。
附记:李玉珉先生大作《试论唐代降魔成道式装饰佛》在內地较难见到,感谢樊锦诗院长及时转赠复印件予我,贺世哲、施萍婷两位先生得知我正关注敦煌瑞像及相关问题,也专门托人转告我最新的研究信息。前辈学者对后学的关怀之情,令人感动,特附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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