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祥正居士的佛教因缘

　　郭祥正居士的佛教因缘

　　余世磊

　　郭祥正（1035-1113），字功父（又作功甫、公甫），号谢公山人、醉吟先生、漳南浪士、净空居士，安徽当涂县人。相传“其母梦李白而生”。

　　郭祥正少年就有诗名，19岁至京师应礼部试中进士，当时文坛领袖梅尧臣十分欣赏其才华，赞誉他为李白的后身。 不久，郭祥正除秘阁校理，任江西星子县主簿。星子县在庐山脚下，为陶渊明家乡。这年，郭祥正慕名初访守端禅师，皈依守端门下，与佛教结下深厚的因缘。守端（1025-1072），湖南衡阳人，20岁投茶陵郁禅师出家，受具足戒后，参访杨岐方会禅师，成为方会得意弟子。开悟后辞师远游，28岁住持九江承天寺，声名远震。

　　郭祥正还去云居山参访了元（佛印）禅师。《五灯会元》卷十九记载：请佛印升座。公拈香曰：”觉地相逢一何早，鹘臭布衫今脱了。要识云居一句玄，珍重后园驴吃草。“召大众曰：“此一瓣香，薰天炙地去也。”佛印曰：“今日不着便，被这汉当面涂糊。”便打，乃曰：“谢公千里来相访，共话东山竹径深。借与一龙骑出洞，若逢天旱便为霖。”掷拄杖下座。公拜起。佛印曰：“收得龙么？”公曰：“已在这里。”佛印曰：“作么生骑？”公摆手作舞便行。佛印拊掌曰：“只有这汉，犹较些子。”不难看出，这时的郭祥正已是一个具备利智上根之佛子。

　　郭祥正29岁那年，母亲去世，他从德化尉任上回到家乡。此后多年，他游历于安徽、江苏、江西、湖南等地。到九江必经太湖县，其时，守端禅师应舒州太守之请，住持太湖白云山海会寺。郭祥正曾到海会寺拜会师父，《五灯会元》有载：谒舒州白云端禅师。师上堂曰：“夜来枕上，作得个山颂，谢功甫大儒庐山二十年之旧，今日远访白云之勤，当须举与大众，请已后分明举似诸方。此颂岂唯谢功甫大儒，直要与天下有鼻孔衲僧，脱却着肉汗衫，莫言不道！”乃曰：“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公窃疑，后闻小儿颂之，忽有省。以书报白云。白云以偈答曰：“藏身不用缩头，敛迹何须收脚。金乌半夜辽天，玉兔赶他不着。”

　　郭祥正曾有诗赠守端禅师：

　　赠端禅师

　　十年不变旧，交深情愈淡。世乐贻真羞，去若出阱陷。

　　故林泉石新，悠然在虚鉴。寂寂夜香沉，无心答钟梵。

　　诗中表述了两年之间深厚的情谊。熙宁五年（1072），守端禅师卒，葬海会寺前木鱼包。

　　熙宁八年（1075），郭祥正在桐城县当县令，经常游于桐城和相邻的怀宁、潜山、太湖。与当时皖地名僧修顒、璞、惠云、洪琏往来密切。

　　元祐年间，郭祥正南游，曾拜会蒋山佛慧禅师，丛林号“泉万卷”。《五灯会元》有载：往衢之南禅，谒泉万卷，请升座。公趋前拈香曰：“海边枯木，入手成香，爇向炉中，横穿香积如来鼻孔。作此大事，须是对众白过始得。云居老人有个无缝布衫，分付南禅禅师，着得不长不短，进前则诸佛让位，退步则海水澄波。今日颦呻，六种震动。”遂召曰：“大众，还委悉么。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泉曰：“递相钝置。”公曰：“因谁致得？”

　　晚年的郭祥正辞官不作，归隐当涂家乡，优游各地。崇宁二年（1103），69岁的郭祥正到蕲州，拜访其师兄五祖法演。法演(1024-1104)，俗姓邓，绵州巴西人，守端的弟子。《五灯会元》记载：崇宁初，到黄梅东山，请演禅师说法。公趋前拈香曰：“此一瓣香，爇向炉中，供养我堂头法兄禅师。伏愿于方广座上，擘开面门，放出先师顶相，与他诸人描邈。何以如此？白云岩畔旧相逢，往日今朝事不同。夜静水寒鱼不食，一炉香散白莲峰。”祖遂云：“曩谟萨怛哆钵啰野，恁么恁么。几度白云溪上望，黄梅华向雪中开。不恁么不恁么。嫩柳垂金线，且要应时来。不见庞居士问马大师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大师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大众，一口吸尽西江水，万丈深潭穷到底。掠彴不是赵州桥，明月清风安可比？”

　　第二年，郭祥正到金陵，访保宁仁勇禅师。《五灯会元》记载：后又到何宁，亦请升座。公拈香曰：“法鼓既鸣，宝香初爇。杨岐顶镳门，请师重着楔。“保宁卓拄杖一下曰：”着楔已竟，大众证明。“又卓一下，便下座。

　　政和三年（1113），郭祥正病逝于家乡。人们为纪念他，塑像供于青山太白祠。

　　郭祥正一生“志在泉石，不羡纷华。”晚年隐居后，便专心释氏，自号“净空居士”。在居士林中，他最钦服庞蕴大士，“何日许庞公”——是他的平生追求。他写下了大量诗歌，其中相当部分是与禅师们往来酬唱的作品。无论是为官还是闲游，每到一处，寺庙是到最倾心的地方，有大量的记游寺庙的诗歌，表现了他的的佛教思想和信仰，描绘了宋代大丛林或山中小寺的美丽景色，让人对之充满无限的向往，洗涤着读者心灵上的尘埃：

　　雪夜宿法华寺

　　大庾南来山更佳，每逢古寺留柴车。

　　曹溪衣传葛獠巾，月岭树种苹婆花。

　　千年不坏物稀有，一日寓赏心无涯。

　　北人浪说瘴雾恶，行拥貂裘冲雪华。

　　的确，每一处寺院，对于郭祥正来说，都能使他感到心灵上的洗礼与升华，也足见其对佛教的一片虔诚。

　　赠利安禅伯

　　名山多隐者，五峰遇僧安。屹然高世姿，眉目冰雪寒。

　　极谈了无迹，卷舌回惊湍。令我愧道心，龌龊滞小官。

　　不能与斯人，物外振羽翰。惜为山下别，落月在林端。

　　诗中刻画了一位超然物外的高僧形象。每一次与他们的交往，都让郭祥正反观自身，发现自身的“龌龊”。在有些诗中，郭祥正更是直接表达了自己久厌尘缘、寄石岩泉的愿望。

　　郭祥正早期诗学李白，豪放飘逸，后受禅师们的影响，其诗也浸润了许多禅学思想，其中表现出的一种不可言说的禅意之美，给读者以极其深刻的美的享受：

　　晓

　　柴门晓初启，晴岚堆远峰。不知何处鹤，踏折一枝松。

　　步月径

　　一步复一步，月华粘屐齿。不知山径深，疑到蟾宫里。

　　闲泉

　　人去泉长住，人忙泉自闲。不供鱼鸟饮，只是照青山。

　　这些脍炙人口的小令，与王维那些禅意小诗相比，有同样的隽永和美妙。

　　由于郭祥正很多岁月都是在家乡安徽度过的，其诗中有大量诗篇描写安徽寺庙，在今天读来，其在文学价值之外，也不失其史学价值，反映了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安徽佛教的兴盛景象：

　　题冶父山实际禅院

　　虎兮弗食子，谁谓虎性恶。一见慈孝人，帖身不敢缚。

　　旧庐当绝顶，今寺据幽壑。人虎皆已非，断碑苍藓剥。

　　中方寺题壁

　　西岩晓起过中方，欲趁春归客思忙。

　　不似野僧忘岁月，手披黄卷满头霜。

　　再游浮山呈璞禅师

　　当年寻胜已忘还，乘兴重来倍觉闲。

　　赤脚敬瞻新宝藏，白髯羞对旧青山。

　　禅翁昔授岭南衲，狂客今探树下环。

　　行把生涯付妻子，幻身长寄一崖间。

　　郭祥正为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文学遗产。其与佛教的因缘，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创作，其大量与佛教有关的作品，也成为中国佛教文化宝库中闪光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