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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叫天拜见虚云和尚

       

发布时间:2010年01月31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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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叫天拜见虚云和尚

  不良报人

  一九五七年六月,巡回演出的最后一站是九江。那时已是夏天了。盖叫天虽已年过古稀,又经过三个多月旅途劳顿,而且天气又十分炎热,可他依然一上台就精神抖擞,对得起自己的活儿。这几出戏都是武功繁重的“力气活”,盖叫天一丝不苟,不增不删。那天在市文化俱乐部(现文化宫)的演出,虽不能说是盛况空前绝后,可也是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倾倒一片。

  看了这场演出的吕事舜对盖叫天的表演记忆最深刻的,除了票价的昂贵之外,就是盖叫天的表演:“他拿个空坛子演喝酒,慢慢越倒越多,喉咙跟着一起动,跟真的在喝酒样的。”事后他还即兴写了首诗: “老酒倾坛下肚肠,武松醉打兽中王。叫天棒落啸声息,此地如同是景冈。”

  当时正在九江县文教处工作的李慧华也在现场观看了演出,他印象最深的则是盖叫天干脆利落的动作:“脱长袍的动作就是肩膀一耸,两只手一背,然后把长袍在手上一卷就是一团,往后头一甩,一点没有拖泥带水的。你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七十岁了。”

  演出后,地方上安排盖叫天上庐山小住。在山上时,他提出要去拜望一位高僧,了一桩夙愿。一直跟随在盖叫天身旁的上海市文化局戏曲处戏曲科业务组长龚义江,在其所著的《盖叫天传》称,这位高僧年龄有一百一十三岁,住在永修县云居山上。书中并没有提到这位高僧的名字,只是表现了一点诧异。

  其实,他就是虚云。

  按这个说法,我查了《虚云和尚年谱》,那一年老和尚应是一百一十八岁,年谱上也并未提到盖叫天的来访——也许,在老和尚心里,盖叫天只是众多来山拜见的普通的客人之一而已。更何况当时的虚云不仅在为寺庙的建设操心,还在为庙产的事而烦心。

  很多公开发表的文章在涉及到这一段时,大多语焉不详,个中原因,我只能自己推测一二。不过当时另有一人牢牢地记住了这次与盖叫天的见面,此人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也曾相当有名。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次的见面。

  爬 山

  从庐山到云居山还有相当长一段路程,而且那时候环保工作做得好,到处是荒山野岭,大家都劝盖叫天,可他去意甚坚,最后还是顺了他,作了去的安排。

  出发那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一清早从庐山牯岭乘车下山。一辆小轿车,盖叫天夫妇、盖叫天的内侄袁生、龚义江和盖叫天的三个小孙女,共计四大三小。上午七时出发,到中午十一时才到山脚。当地政府已派人在山脚下迎候,还都带着枪——据说这一带不太安宁,且有野兽出没。

  当地安排了三座山轿。盖叫天夫妇、袁生带三个孩子分乘山轿,龚义江仗着年轻力壮,没乘轿而是自己登山。

  在盖叫天一行看来,云居山完全是一座荒山:开始时的路还算平坦,可越走山越陡,越走路越窄,小山轿在转弯处经常就悬荡在半空中了。路两旁是悬崖峭壁,偶尔可以听见溪水淙淙,却只能见树丛摇动。

  一开始大家还都有说有笑,尤其是孩子们,第一次走这种荒野的路,很好奇,可是时间不长,都安静下来了。正走着,突然从路边石崖上跳下一个人,身高膀阔,手举大斧——大家吓了一跳,一问,是个樵夫。

  对于山路上出现这样一群人,樵夫却一点不意外,问:“你们是去真如寺拜老和尚吧?”有人问: “还有多远啊?”樵夫转身一指云遮雾绕的山顶:“你们走了一半了,在山顶上呢。”说完又钻进了山林。

  继续爬山,一行人从中午十二点出发,直到黄昏时分才攀到山顶。除了那个樵夫外,再没碰到别的人。山顶上有一大片开阔平地,云居寺就孤零零地在那里。

  知客僧

  拍打山门,当地政府的接待人员上前说明情况,小和尚把一行人让进庙里。不一会儿,庙中的一位知客僧出来接待。

  这位知客僧身形瘦小,但是走路稳健,说话中气十足,盖叫天也是练家子,一看便知来人身怀绝技。

  知客僧礼数很周全,也透着一份热情。他说早年看过盖老先生的戏,今日在此相晤,十分有幸,便带一行人去庙中各处随喜。

  这里虽说也是山门、佛殿、罗汉堂俱全,可是在盖叫天眼里,实在是座小庙,不过各处看上去都很新。盖叫天并不知道,这寺里的大小建筑都是虚云老和尚来了之后重建的——虚云一九五三年到云居山时,山上还是瓦砾一片——除了三间破寮房和草丛里的几尊佛像,其他的都被日本鬼子烧了。

  逛了庙里,知客僧还领着盖叫天参观了僧田。那是庙外的一片水田,据说这是僧众们开辟出来的,他们遵照虚云师“农禅并重”的训教自耕自食。不过这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虚云正在为庙产的归属问题暗暗地跟当地政府“过招”。另外还有些女尼,纺纱织布。

  盖叫天自幼出名,十五岁到上海演出后更是身价不凡,身边围着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如今老来眼睛更“毒”了。他眼见着许多僧人,尤其是女尼,虽面有菜色,但五官清俊,气度不俗,便问知客僧:“我看有很多师傅出身不凡啊。”知客僧微微一笑: “盖老先生好眼力。本寺中确有不少过去的名门闺秀,看破红尘在此出家。”

  讲到这里,要给大家揭晓这位知客僧了,他就是一九八O年代以“一指禅”闻名全国的海灯法师。他能在“阅和尚无数”的虚云眼前担当“接待处处长”,后来虚云还让他担任真如寺方丈给僧众们讲经,自然不会是徒有其表。

  “武松”和老虎

  晚饭后,海灯安排大家住下。就寝前,海灯特意对大家说,这里夜间常有老虎来,但不伤人。如果各位晚上听到有什么动静,不要害怕。

  盖叫天在杭州的四合院里就有一个佛堂,因此盖叫天一家对佛教并不陌生。但是在寺庙中过夜,对于很多人,包括随行的龚义江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特别是听说有虎,大家更是有些惴惴不安了。

  可是盖叫天却处之泰然。自他进庙后,盖叫天便进入了一种非常严肃的虔诚的精神境界。他安慰大家说:这是神虎,是护山、护寺、护法的,不必怕。对于这位在台上打了一辈子假老虎的京剧大家来说,真老虎也并不稀奇,可是用“神”而不是用“打”来对待这里的老虎,可见盖叫天已经进入了禅的世界。

  晚上睡觉的时候,盖叫天就在禅床上盘腿而坐,像个僧人似的人定了。龚义江却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刚闭了一下眼,大约是四更时分,就听得房外一阵阵脚步声,有节奏地由远而近,绕着屋子走动。同时,钟鼓齐鸣,伴和着木鱼与诵经的声音,原来是僧人们在作早课。太安静了,睡不着,有了点声响之后,龚义江反而很快就入睡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第二天清早,住在另一房间的“五婶” (盖叫天夫人,因盖叫天排行第五,京剧行里人称“五爷”,所以习惯性地称夫人为“五婶”)过来说,昨晚可把她吓坏了。她说她听见老虎叫,就在这房子周围打转。她一晚上都搂着孩子没敢合眼,说得神乎其神,大家都笑了。

  老和尚

  简单的早饭后,海灯过来陪同盖叫天一起谒见虚云。

  方丈室里,时年一百一十八岁的虚云接见了七十岁的盖叫天。很奇怪的是,老和尚并没有住在大殿后的禅房里,而是住在一间看上去像牛棚似的茅屋里,不过房里很干净,佛像、香炉齐备。

  老和尚端坐在桌旁,须眉如雪,面目清癯,思维口齿都很清晰,看上去只比盖叫天年长几岁——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而已。虽如此,盖叫天可不敢放肆,他大老远地爬山来拜望的就是这位近代中国禅宗第一高僧。这位老和尚十九岁出家,闹八国联军的时候,结交了一大批的王公贵族的他,曾随着老佛爷一块儿西逃,后来还被光绪皇帝赐封号“佛慈洪法大师”;抗日战争的时候,他应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的邀请在重庆举行了“护国息灾法会”,连蒋介石都亲至接见。

  盖叫天非常恭敬地向老和尚问好。老和尚请盖叫天入座用茶,相谈甚欢。两人交谈的时间很短,然后一同在室外拍了一张照片,这样就结束了这场拜访。

  (本文录自龚义江《盖叫天传》,内容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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