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皇都

　　春色满皇都
　　觉莲
　　台州瑞岩空室恕中无愠禅师，出家后各处参学，首先谒见灵石禅师于净慈，后又参竺元道禅师，才拟开口问无字话，被禅师一喝，即豁然大悟，直下通身汗流，遂呈颂曰：
　　“狗子佛性妩，春色满皇都，
　　赵州东院裹，壁上挂葫芦。”他很感激道禅师，曾向同参说：“此事如人饮水，冶暖自知，决不在言语文字上，我辈若不过老和尚，几被知解埋没一生，他日设有把茅盖头，当不忘所自。”
　　有人问赵州禅师：狗子还有佛性也无?禅师说：无。众生都有佛性，上至诸佛，下至蝼蚁，为什么狗子却无?这是赵州狗子无佛性公案，又称无字话题。令学者提此则公案参“无”字。若懂得用功者，一时透过，不用博量，不用注解，不用要得分晓。参“无”字时，以大慧宗杲禅师所云：“不得作有无商量，不得作真无之无卜度，不用向开口处承当，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不用堕在空寂处，不用将心等语，不用向宗师说处领略，不用掉在无事甲里，但行住坐卧，时时提撕：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提撕得熟，口议心思不及，方寸里七上八下，如生铁橛，没滋味时，切莫退志，得如此时，却是个好底消息，忽然打失布袋，不觉拊掌大笑矣。”可见一斑。
　　师参学拟开口讨论“无”字话，被禅师一喝，当下开悟。方知此事不在言语文字上，更不是口议心思所及，禅师的这一喝，把他的知解、妄想全打断了，露出了清净本然的自性。从此以后，再也不受别人的欺骗了。“春色满皇都”，比喻此时的心境，如那春天来到大地，到处都充满著安详愉悦。这时候连赵州东院里，挂在壁上的葫芦，葫芦里装什么药，也不稀罕了。悟道的人，从此不须东找西找，一切都在我心中，不异旧时人，只异旧时行履·
　　吞下即祸事
　　近礼侍者，福州三山人，久侍大慧杲禅师，平日默默参究
　　“竹篦话”（竹篦是一种器具，禅师拿在手上像征应机。），
　　然而，无所契入，一日，至丈室请法，求禅师指示。大慧杲禅
　　师说：“你是福州人，我来说个比喻给你，好比将名贵品种的
　　荔枝，皮壳一时剥了，以手送到你嘴吧，只是你不懂得吞下。
　　”师不觉失笑，遂笑著说：“和尚!若吞下即祸事。”过了几
　　天，大慧杲禅师对他说：二刚日吞了的荔枝，只是你不知滋味
　　。”师却回答道：“若知滋味，更加是祸事。”大慧杲禅师肯
　　定师的话。
　　师侍大慧杲禅师多年，每见有佾来参，大慧杲禅师总是手握竹篦向他们说：“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下语，不得无语，不得于意根下卜度，不得扬在无事甲裹，不得于举起处承当，不得良久，不得作女人拜、违禅床，不得拂袖便行，一切总不得。速道!速道!”这个时候，僧人如拟开口说话，禅师便打他们，并赶出去。师看在眼裹，平日便默默地参究竹篦话。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终于有所领悟，否则，当禅师说他不懂吞荔枝时，他就不会说：“吞下即祸事。”以及“若知滋味，更加是祸事。”。在这里我们看到他师徒二人幽默的对话，也见识到禅师与学人之间风趣的一面。
　　对于悟道一事，有如剥奸的荔枝，送到你眼前，你要懂得享用。这是说明悟道乃是件平常、简单的事，不要把它弄得很复杂。但是，悟道的人卜不可执著我悟道，执著于法，即不是了。因此，吞下即祸事——无法可得。
　　金刚眼睛
　　大慧宗杲禅师是禅宗临济派下主张看话禅的一代宗师，宋哲宗元佑四年诞生，十六岁出家，十七落发，即喜宗门中事，遍游诸方，旋至宝峰依湛堂文准禅师参禅，机辩纵横，甚得湛堂器重，只是仍未真正悟道，但得一肚子文字禅。有一天，湛堂说：“呆上座，我这里禅，你一时理会得，敦你说也说得，敦你做拈古、颂古、小参、普说，你也做得，只是有一事未在，你还知嚒?”对曰：“什么事?”湛堂说：“你只欠这一解在回，若你不得这一解，在我方丈室里与你说时便有禅，才出方丈便没有了。惺惺思量时，便有禅，才睡著了便没有了。若果这样，如何敌得生死?”师老实回道：“这也正是我的疑虑!”后来，湛堂因年老病重，师问湛堂如果和尚一病下起，将来依止谁可了此大事?湛堂说可去亲近圆悟克勤禅师。不久，湛堂便入灭了。师往荆南谒见张商英（又名无尽居士）宰相，求他为老和尚写塔铭。现录下他与张商英见面后的一段精彩对话：
　　张问曰：“公只这么著草鞋远来?”
　　师曰：“某数千里行乞，来见相公。”
　　又问：“年多少?”
　　师曰：“二十八。”
　　又问：“水牯牛年多少?”
　　师曰：“两个。”
　　又问：“什么处学得这虚头来?”
　　师曰：“今日亲见相公。”
　　张笑曰：“且坐，吃茶。”
　　才坐，又问：“远来有何事?”
　　师趋前日：“泐潭和街（湛堂）示寂，茶昆，眼睛、牙齿、数珠不坏，舍利无数，求大手笔作塔铭，激励后学。”
　　张曰：“有问问公，若道得即作塔铭。”
　　师曰：“请相公问。”
　　张曰：“闻准老眼睛不坏，是否?”
　　师曰：“是!”
　　张曰：“我不问这个眼睛i”
　　师曰：“相公问什么眼睛?”
　　张曰：“金刚眼睛。”
　　师曰：“若是金刚眼睛，在相公笔头上面。”
　　张曰：“若如此，老夫为他点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
　　师谢，张遂著铭。由于师的答话，句句落在对方心坎上，令人听了内心很爽，内心爽当然也就义不容辞，马上答应写塔铭，马屁拍对了，这也是说话艺术。师后来果真在圆悟座下开悟，大宏禅道，重振临济宗风于径山。
　　摘自：《福田》24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