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文学家王安石的禅魂

　　北宋文学家王安石的禅魂

　　王安石；（1021－1086年），北宋抚州临川人。字介甫，晚号半山。庆历二年二十二岁中进士，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任参知政事，次年任宰相，领三司条例使，实行变法。由于旧党的反对，不法分子作乱，加上新法不够完善，自己又不能兼听，结果新法失败，二次被罢相，熙宁九年（1076年）七月，罢相知江宁府（金陵），终老一生。

　　青年初朝佛

　　青年时期的王安石，是一个高瞻远瞩的政治家，卓然自立，胸怀大志。他在《寄慎伯筠》诗中云：“少年意气强不羁，虎助插翼白日飞。欲将独立夸万世，笑诮李白为痴儿。”

　　他早年游金陵时，便与僧人慧礼交游甚笃，後来他在淮南做官时，深为慧礼的“行谨洁，学博而才敏”所折服，作了一篇《扬州龙兴讲院记》来赞颂他。在皇佑年间通判舒州时期，写了《题舒州山谷寺石牛洞》和《璨公信心铭》来表达他对禅宗僧璨大师：“穷之弥深”的思力的敬仰。治平、熙宁之交，他与当时的名僧惠洪交往甚密，俩人酬答之作就有五六首，他把惠洪比之“凤”与“鸥”，如“飞鸣阿阁上，好与凤凰游”。“翩翩白凫燕，知从何处来。”等诗句表示钦羡之意。

　　但那时的王安石，总以名利居心，禅意淡薄，佛陀虽向他伸手，他却未能握住，佛光虽从他的窗户照来，但经过他心灵折光却变了样。例如王安石曾题江宁府定力院寺壁，其诗云：

　　“溪北溪南水暗通，隔溪开得夕阳东。

　　当时诸葛成何事，只会终身作卧龙。”

　　他虽然身在掸院却时时不忘功名利禄事。

　　修持半山堂

　　宋制，宰相解位，都要带个外任的职街，到那个地方资禄养老，不必管事。王安石罢相後使知江宁府，他甚是高兴。金陵是他宦游旧地，江山秀丽，足可安居。

　　他56岁时从汴京来到江宁，隐居於金陵城东北偶的半山定林。宋时这裹离城约七里，离钟山也约七里，处在半途之中，因称半山堂。晚年也就号半山。元丰二年（1079年），朝廷又拜为左仆射，封舒国公後改荆国公。但他始终隐居不问政治，诵经礼佛，一心参掸。

　　以前他曾自负地说过：“他日若能窥孟子，何敢终身望韩公。”雄心勃勃地整军理财，以谋富国强民。不意变法失败，诽谤者把他比之于禽畜，呼“猪”为“拗相公”。政治上和精神上的沉重打击，使原有的痰火症时时发作，加上旅途疲劳，兼生气膈，饮食不进，骨瘦如柴，依枕而倚，众以为不久人世，他也嘱吴国夫人准备後事。不意笃信佛陀，念经参惮，病体大有好转，而且平安舒适地度过十年晚景，遣正是奇迹。

　　清幽寂静的大自然，医治了他的疮伤：花木的沁香苏醒了他的沉沦，雨雾风云拂去了他的忧伤。清泉香茗健壮了他的躯体。五蕴皆空解脱了他的积虑。这就是禅的力量，佛的慈悲。王安石在家修持，归依三宝，格守五戒和持斋。其时可见他二首掸诗：

　　“月入千江体不分，道人非复世间人。

　　钟山南北安禅地，香火他时共两身。《记梦》

　　又一首

　　聊行弄芳草，独坐隐圈蒲。

　　问客茅檐日，君家有此无。 《聊行》

　　当他大病痊愈时，於元丰七年（1084年）奏请皇上将半山堂舍所宅院捐为寺宇，神宗准奏後并赐名“报宁寺”。他善终後葬於寺後山上，与青山长存，与绿水长流。

　　後世人论王安石改革事诗云：毁誉从来不可听，是非终久自分明。一时轻信人言语，自有明人话不平。

　　频攀佛学顶

　　一天，家人送上小姐来信，说她远嫁在外，想念父母，梦恋乡情。王安石看信後，一面唤使女将信交吴国夫人看，一面提笔写回信。又到书箱内找出一本自己著述的《楞严经疏解》，并附诗一首寄给她。诗云：

　　青灯一点暗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

　　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惟有妙莲花。

　　最能体现王安石晚年学佛成果的，莫过於这部《楞严经疏解》了，满寓他数年学佛心得，可惜没有流传下来，这是佛学上一个重大损失。他对《金刚经》也作遇深入的研究，对这部经，概括为：“理穷於不可得，性尽於无所住”的要义。当时高僧洪觉钦佩他的深博的佛学根底，誉他有：“详诸师之略，略诸师之详，有表一家识妙之处”。

　　他虔诚地学佛参禅，这到一些亲朋故友的不解和非难，但丝毫不能动摇其惮魂。他曾对朱世英说：“成周三代之际，圣人多生儒中；两汉以下，圣人多生佛中。”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不满他这种抑儒崇佛的思想，而他反辩说：“子固失言也，善学者读其书，惟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则樵牧之言犹不废；言而无理，周、孔不敢从。”这种独立卓绝的思想，也可反映在他《读孟尝君传》文章中，世人皆称“孟”得士，而他独讽其是“鸡鸣狗盗之雄耳”。

　　最早的禅词

　　词为“诗余”也。词在他那个时代的士大夫眼中，属于“艳科”，专以吟咏男女之间爱情和感伤而作。王安石却能突破这种旧式境界，以词的形式来表现禅理，首开北宋词人的风气。王安石皈依三宝後，作赞词数首如下：

　　《望江南·皈依三宝赞》之一

　　皈依泉，梵行四威义，愿我遍游诸佛土。

　　十分贤圣不相雄，永灭世间痴。

　　之二

　　皈依法，法法不思议，愿我六根常寂静。

　　心如宝月映琉璃，了法更无疑。

　　他在半山堂引八功德水作小港，叠石作桥以盘桓。　一天午睡醒来作词一首：

　　菩萨蛮

　　数开茅屋闪临水，窄衫短袖垂杨襄，花是去年红，吹开l夜风。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何物最关情，黄鹤三两声。

　　山水育禅魂

　　钟山佛寺特多，是王安石礼佛参禅的好地方。他所居南麓定林半山堂，更是清静安闲，逐做禅诗一首《定林所居》：

　　屋绕湾溪竹绕山，溪山却在白云间。

　　临溪放艇依山坐，溪鸟山花共我闲。

　　他常在附近悬岩上读书做诗，与钟山日夜相伴，所以写钟山禅诗很多：

　　《钟山即事》

　　涧水无声绕竹流，竹石花木弄春柔。

　　茅檐终日相对坐，一鸟不鸣山更幽。

　　《游钟山》

　　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得老山间。

　　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登飞来峰》

　　飞来山上千寻路，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王安石禅诗中，以“山”喻“佛道”，“日升”喻“光明境界”，是诗人的生命之归宿。

　　他也写了许多读经、交游的禅诗，例如：

　　《读维摩经有感》

　　身如泡沫亦如风，刀割香涂共一空。

　　宴坐世间观此理，维摩虽病有神通。

　　游京口（镇江）金山寺，也有诗作云：

　　《与宝觉宿龙华院绝句》

　　与公京口水云间，问月何时照我还。

　　邂逅我还问明月，何时照我宿金山。

　　凭吊费寻踪

　　明初，建都於金陵，半山堂邻近皇宫，被划为宫廷禁苑，“报宁寺”逐废败，仅留茅屋数间而已。清乾隆年间，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特意在雨後新晴之日去寻胜，到半山堂凭吊前贤，并作忆旧词一首《渔家傲·王荆公新居》：

　　积雨新晴江日吐，小桥春水烟绵树，茅屋数间谁是主？王介甫，而今晓得青苗误。

　　吕惠卿曹何足数，苏东坡遇还相恕，千古文章根肺腑。长忆汝，蒋山山下南朝路。

　　词中所言吕惠卿，原是参加变法的主要成员，争权夺利，当新法失败後，攻击王安石最力，宋史列入奸臣类。

　　而今半山堂，地处南京郊外“白塘”，仅存“半山亭”一座作标志，瓦屋数间不辨古今。有人凭吊後作一诗慨叹道：

　　悔昔未握佛陀手，位极人臣亦招愁。

　　参禅跳出圈城外，安祥瑞相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