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挣脱最后一层“人类私欲”了——读《难以忽视的真相》

《难以忽视的真相》显然有成为畅销书的品质，因为它图文并茂，照片令人震撼，文字富有感情，符合读图时代的挑剔目光。《难以忽视的真相》还有戈尔多年的演讲作铺垫、同名电影掀起的风潮，有中国环保界人士的热烈传诵，有传播界有心的扶持。在中国环境恶化到如此令人揪心的时代，在全民谈环保的时代，在社会由自私向半公益过渡的时代，如果这本书还没有得到市场的热宠，那么我们真的不知再有何面目去见周天子与唐太宗了。



戈尔把个人的经历与时代的苦难紧紧地糅合在了一起。曾经的美国副总统，今天多家企业的顾问或者总裁，对国家环境责任推动最用心的政客，1992年就写出了《濒临失衡的地球》这样的环保书籍。让这本书又多了几份动人品质的原因是，它是专业的，因为戈尔也算个环境学者；它是饱含感情的，因为环境与个人关系密切到你无处可逃；它是我见过的“带知识的感情”与“带感情的知识”的对应之作。

美国人有时候是好的，因为他每一个公民的一生，起承转合、顺潮逆流，都取决于个人的意愿，既可以出将入相，又可以从商务农，既可以站上七尺讲台，又可以林中漫步自由遐想；既可以激流勇进也可以激流勇退。一个人一生的“工作多样性”、“体验多样性”远比中国人来得丰富。而中国人过去相对僵化，一个人不是守着某种单一工作辛劳一辈子，就是单贴着一块私耕地“埋头拉车”一辈子。这种方式容易让人保守，让人黏滞，让人在摆脱个人自私、家庭自私之后，又陷入地域自私、领域自私，总究是很难快速“社会化”，难以适应公益时代和环保时代的要求。

人类经过了几千年的历史，肢体的进化似乎不再明显，但有一个进化却是明显不过的，那就是个体的社会性越来越强，人类一层层地挣脱了各种“自私的枷锁”。中国封建时代的政府是自私的，或者说自私成份高于公益成份的，虽然偶尔有明主贤君，为了百姓利益而压抑个人喜好；虽然有些大臣名将，为了国家公益而奋争力斗，然而，“家天下”的组织体系，终究让太多的人沉迷于私欲的表达而难以自拔。近一百年来的中国，一直试图往公益型社会上攀援，长征能够胜利，革命能够成功，社会主义能够百折不挠，我想有一个原因不容忽视，那就是我们的理想，是为了纯粹的、宏大的公益，为了人类的民主，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每一个人的平等和自由。

然而，当全世界开始沉浸在人类自身社会形态的改良取得了相当成就之时，当人类欣喜于诸多卑鄙的私欲正遭受越来越多人的蔑视之时，人类发现了另外一起“压迫与反压迫”的形态，那就是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这也许是人类最后一层私欲。这是与人类粘得最紧的私欲，这层私欲如何去除，考验着全人类的智慧和心力。

人类至今仍旧还以迫害、毒害自然为能事，因此，全人类都在面临一个共同难题：如何共同进入改良人类与自然关系的时代，以高扬人类的社会性、公益性。如果说过去人类只是作为个体、家庭、家族、乡村、省份、亲友同学同事活着，如果说一百年来，不少人为了人类的公益而奉献了生命和热血——不管这方式是革命的改良还是政治改良或者商业改良、技术改良；那么，今天，人类共同面对的，是如何纠正过去几千年来对自然界的迫害问题。

每一个人都在迫害自然界，当前的形势是：人类对自然界的伤害力远大于人类的改良能力。也正是这时候，如何摆脱人类自私，如何向自然奉献公益，成了全世界的 “ 行动难题”。自然界有许多显性的破坏，比如人类的大量生产生活排泄物毫不处理就直接赠送给自然；也有许多隐性的，比如湿地的占用、草原被农耕、天然林地被砍伐替换上人工林、城市的大树被砍倒“种”上楼宇；还有更隐性的，比如二氧化碳大量排放破坏温室气体的均衡，比如氟化烃破坏臭氧层，比如乱扔塑料袋、电池浪费了大量的资源。环保必须有前瞻性，戈尔的书讨论的是更加隐性的问题，社会更加无法直接感知和对应的问题，社会可以因此而有意无意地逃避的问题。虽然这个隐性的问题已经如此明显，虽然试图逃避的人已经无缝可钻、无地可入。

中国人当然也感觉到了这些问题对自己的生命、对自己所居住的国土、对自己未来子孙、对身边的自然界所带来的显性影响。中国人也纷纷表态要尽其所有来与全世界人民一起阻止生态的恶化。

中国当前环境形势严峻，环保问题成了车子、房子、孩子、票子、位子之外的容易被人提及和热烈谈论的“桌上话题”。然而大家谈得往往不着边际，因为缺乏具体知识，缺乏对应的行动着力点。容易谈的，往往是政府的腐败与环境恶化之间的必然关系；容易谈的，是企业家黑心与民众无奈之间的悲伤；容易谈的，是环境改良的强烈需求遭遇个人抵御的无力感；容易谈的，是对过去的灰心与对未来的奢望。

中国人习惯把太多的环保责任委托给政府。如果没有政府的出面，民众似乎都能够苟且偷安。环保的力度本来就是由外而内的，先是某些民众，比如科学家、文学家的确认和心灵感受；然后是更多的“社会边缘人士”的共识，最后再影响到时代的决策者，包括政府官员，包括商业管理者，最后，又反过来辐射到每一个生活的 “决策者”，也就是每一个人。目前，我们的环保危急感进入到了哪个圈层了呢？许多人相信，政府已经感受到了环保危急的热力，政府正在作出改良方案，政府正在引导民众应对危机。

如果你走遍中国大地，你会发现，有太多的人还是沉迷于高污染高排放的企业行为方式，中国的各个区域政府并没有把节能减排乃至生态改善当成地球公民的应尽责任，中国有太多的地方由于没有受到来自上面的压力，而只讨论二氧化硫不涉及二氧化碳，只讨论笨拙被动的污染防治而不讨论主动调理的生态修复。看到这些情况，有时候难免令人怀疑：环境的改善，真的是可能的吗？

因此，全世界的民众都像戈尔一样，经常陷入一种绝望之中：民众眼巴巴地看着政府，希望政府出面来主持公益，因为政府是社会公益的主要“起动源”，而政府出台的许多决策，仍旧让人看到了太多的自私、狭隘的因素，过去是照顾“帝王家族”的利益，后来是照顾党派利益、商业集团利益、太子党利益、社会精英阶层利益，即使全面照顾了全体公民的利益，也是以践踏自然的利益为基础的。当今天自然需要人类作出改良的时候，人类需要作出调整的时候，我们仍旧沉溺于各种类型、层次的“人类私欲”不放，仍旧缺乏全球眼光，缺乏生态文明眼力，缺乏大公益眼光，自然改善的“拐点”，何时能够到来？

因此，尚未启蒙的人，需要读一读《难以忽视的真相》而惊慌失措；稍涉环保的人，需要再读一读《难以忽视的真相》而给自己赋上更多的能量；通识世界环境危急现状的人，需要把这本书传播给更多的身边亲友。而所有的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不管是为了应对政绩还是为了炫耀能力，都请行动起来，从“节能减排”入手，为改善环境而作出微薄的个人努力，从显性问题着手，逐步向隐性问题进军，这大概才是人类表达其公益才能的唯一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