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真正的施予者？ ——太湖受助学生家访手记（二）

编者按：2008年9月29日，仁爱志愿者分两路从太湖县城出发，进村入户走访部分受助学生的家庭。经过一天的跋涉，两路志愿者总共走访了4个镇的13个家庭。通过对孩子们家庭现状的了解，以及和孩子们面对面的沟通，志愿者们感慨万千，更加体会到助学工作的意义和价值。我们选取了3篇志愿者家访手记，从中深入了解这些受助孩子的真实生活和内心状态，也去体会仁爱志愿者对孩子的关切之情，以及对慈善精神的理解与追求。

刘畈乡位于安徽省太湖县北部，距县城有60多公里。乡内许多地方不通公路，山路崎岖难行。2008年9月29日至30日，由3名仁爱志愿者组成的家访小组深入山区，走访了5位就读初中二年级的受助学生。漫长的走访路，特别是长时间徒步翻山越岭，多亏有太湖县教育局汪局长细心叮嘱的刘畈乡中心小学校长詹诗成始终引导，才让仁爱志愿者的走访任务顺利完成。两天的深入接触，志愿者们送去了大家的问候，也带回了许许多多感人的故事。本文暂节选3位受助学生的家访故事，让我们一起分享家访志愿者们的收获与感动。

在路上

在刘畈乡的深山里，当车子再也开不动时，我们开始步行。想想这些上了初中的孩子们都得住校，每周回家一趟，都要走很远的山路，他们的艰难不言而喻。其中住得最远的孩子要走将近两个多小时。而且放学后，他们走的是夜路。不难想象，漆黑的夜，高高的山，凉飕飕的风吹动着，漫山竹林哗然作响……每个周末，孩子们都会从这样的路上往家里赶。而家中等待着的，是满头白发的“爷爷”、“奶奶”、“爸爸”、“大伯”。有时路边是悬崖峭壁，有时路边是稻田和菜地，不知刮风下雨的夜晚，孩子们如何走过？

孩子们通常不会空着手回学校，要背着一周吃的米和菜。什么样的菜可以吃一周呢？就是山里人从小一直吃到大的四季豆咸菜，每周只有一小瓶。志愿者殷老师是本地人，路上他对我们说，二十年前，他也会每周回家，返校的时候也背着柴，背着米，带着咸菜。那时嘴唇是裂开的，吃两天这样的咸菜，嘴唇就裂开，因为没有营养。

“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真没想到，现在……”他顿了一下，又露出平日的微笑，“还好有仁爱基金会可以看到这些孩子，并且伸出手来帮助他们。”提到这些孩子的生活标准，詹校长说：“有的孩子家里很苦，每个月生活费只有二三十元，包括吃饭、喝水、住宿等全部花销。城里人每天节省一元钱，一个月就节省一个孩子的生活费。”

书香熏染出好少年

在镇上的商店为几个待走访的家庭购买食用油时，原本安排在第三个走访的蔷菊和她的爷爷竟提前来迎接我们。陈爷爷人很慈祥，也很热情。同来的孩子秀气文静，随和的微笑挂在脸上。

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得门来，迎面是堂屋前壁木质的横梁和梁上古朴的棂格，爷爷说这房子有一百多年了。正堂摆放着供奉祖宗牌位的长香案，看上去干净整齐。厨房的外壁有一块黑板，上面是一列颀秀的粉笔字。细看过去，原来全是中国航天员的名字。我们一边夸蔷菊粉笔字漂亮，一边随爷爷的指引参观两边整洁的院落，院门外还有一个地上铺满绿色薯秧并栽植数棵果树的小菜园。

蔷菊陪奶奶一起为我们煮水沏茶时，我们还发现了爷爷的“工作室”。看到眼前这个普通的老人竟然有一个“画室”，我们的好奇心陡然大增，便请求他把画作拿出来欣赏一下。爷爷从里面的柜子里抱出一大卷他已经完成的作品，一张张地掀起并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讲述画的内容和上面的题字。这些画的内容很丰富，用老人的话说是“借古讽今，借古颂今”：有环保题材，如虎类保护；有社会题材，如国家免征农业税；有教育题材，如孔夫子像等。

爷爷的画很拙朴，如同老人自己。在翻到孔夫子像时，我提议说，让我们这些做教育的后人跟教育事业的开山鼻祖合影留念。照完相，老人热情地说，你要是喜欢，就把这幅画带走吧。老人的慷慨让我们很感激，但志愿者个人是不能接受赠礼的。我斟酌了一下这幅画的价值，如果可以把这幅画放到仁爱助学组的办公室，倒别有一番意义呢！于是我们感谢老人的馈赠，建议老人改把这幅孔圣人的画像赠给基金会，如此善缘也就更为圆满些。

爷爷陈正玉原在太湖县某工厂供职，由于很有文采，回乡后被政府安排在广播站、文化站等处帮忙，但没有报酬。奶奶身体很好，在家种地；家里有6分地，主要种植水稻，全家年收入1000多元，自种粮不够吃，每月需花六七十元买粮食。蔷菊是自幼被他们收养的孩子，他们对孩子的评价是“懂事、孝顺、勤劳”。虽然这个家庭很少有电器或是值钱的家具，但是处处被清扫得非常整齐。家里的书香气息影响着蔷菊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在跟我们的谈话过程中，她落落大方地唱了一首《北京欢迎你》，让我们大为惊讶，回报了她一首《样样红》。问起她对我们联谊活动的期待时，聪明的她反问我们准备了什么。她恬静的微笑折服了我们，不由得向她透露了“一点点”内容。

哺育两代人的老者

玲秀家离蔷菊家并不太远。家中的奶奶今年81岁，虽然没有明显的疾病，但她说身体常常感到瘙痒，与我们见面时总在挠手臂。奶奶上了年纪，腿有点拐，只能靠拾牛粪挣钱，两周只能挣5元钱。这样一个自己都没什么吃的老人，每当家中来了讨钱讨饭的人，她都会给予帮助。老奶奶养了一头黑色的猪，靠吃别人家的剩菜饭和猪草长大。奶奶告诉我们，一年到头，家中打的粮食不够吃，要向别人借。杀了猪以后，东头抹点帐，西头抹点帐。过了年，再养一只猪，这样家中的债积压了十多年也没有填平，欠了二万多元钱。

玲秀的个子不高，一开始不爱说话，我们请她带我们参观她小小的家，前面很小的院落和后院的猪圈。奶奶在地上晒着黄豆，现在豆荚里的豆子都落在地上，她一边捡一边向我们介绍说，这种豆子腌过之后可以吃很久。

在这样非常贫瘠，老者老、长者弱的家庭里，孩子的成长难免辛酸！老奶奶捡了一个跛脚的儿子，又跟儿子抱养了孙女玲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玲秀在学习的同时要比别的同学多操心家中的事情，但家里人也没有办法。玲秀自强不息、努力学习的精神和她表现出的与年龄不相称的早熟与平和很令人钦佩。她的家人都很善良，居贫不贪，对基金会的助学行为非常赞叹，对社会和政府也很是感激，这非比寻常的坚忍和刚强亦令人赞叹不已！

小芹因父亲病故辍学过两年，所以16岁仅上初中二年级。由于不能与抚养她的大伯和睦相处，她现住在姐姐家。姐姐今年才19岁，但已经嫁人，而且儿子快1岁了，家中还有婆婆、哥哥、嫂子等几口人，每年地里大约可以收4000斤稻子，基本够吃，家中还养着猪和牛。

小芹在整个见面过程中开口说话不多，有些羞涩，而且略显惆怅。一位志愿者留下陪她的家人谈话，另外两名带她出去聊天。在我们的印象中，小芹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孩子。她曾告诉我们说，有一次成绩考得比往常好，同学们都怀疑她作弊，偷看了邻桌班长的试卷。班长说：“她没有抄我的卷子呀！”同学们又说她：“技术真好，抄了别人的别人还不知道呢！”弄得她哭笑不得。她说：“也不能怪我的同学啊，本来我的成绩就不好嘛！”原来姐姐外出打工很少回家，她也没有什么朋友，能把这些话写信向我们倾诉，她感到非常快乐。看到志愿者想方设法地找话题，想让她高兴起来，她很快随和的笑了。多么懂事的孩子啊！

后记：
在这次家庭走访中，我们一次次把资料中的信息与现实中的生活环境和置身其中的孩子们进行比照，真实感不断撞击着我们的内心。这一张张穷苦抑或快乐的脸，一个个瘦弱抑或刚强的身体，她们的坚韧和平和，连同她们所散发的气息以及一个个令人感慨、感动的故事，让我们一次次在内心深处重新检讨自己：对生命的强大与弱小、生活的态度与意义、事业追求、光荣与梦想等等，我们到底认识了多少？

也许在表面看，我们在付出，我们在奉献，是我们给予她们支持和关爱。事实上，正是她们的苦在培养着我们的爱心，爱心的付出让我们找到了生命的落脚处和人生的幸福。所以，真正的施予者是她们！而在施予我们的同时，她们的付出又是多么的伟大和不凡啊！

专题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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