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5月13日早晨,妻打开电脑,突然惊慌失措地叫道：“快来看，四川汶川7.8级地震,有一万多同胞罹难。”我走过去，一行行锥心的字符跳入眼帘。我心里冒出的一句话还没有出唇，妻却和着眼泪流泻出来：“我的一条命若能换回四川的灾难，我情愿一人粉身碎骨去承担。”说着起身走到观世音菩萨像前，诚心念佛回向。妻放生持经多年，是一个形式上没有皈依的居士。

这一夜妻辗转反侧，不能入眠，14号早晨跟我商量：“我去四川救灾。”我吃了一惊：“你能做什么呢？”“帮不上大忙帮小忙，我去给部队或救出的四川同胞送水做饭，我去给受伤的同胞洗伤敷药，我去给失去父母的孩子做伴……”妻倔强地说。我苦笑着说：“我赞同，你却去不成。”妻不解地问：“为什么？”我无奈地摊摊手：“没钱。”妻说：“你不是刚发了工资吗？”我掰着指头和她算，1500块钱工资，大儿子一月的在校伙食费400，国考费200，二儿子在老家上高中花不那么多，一个月伙食200，又给他买了件夏天的衣服和鞋子150。你从老家回来说，你回到家掀开我母亲的干粮筐子，看到一个碗里是一点咸菜，另一个碗里是一嘴酱；你回来就说拉把儿心寒，非让我给母亲寄去500块钱。你上月回去给你姨送葬来来回回400元。你的一月工资800，买了粮油米面，打发了人情礼往。妻沉默半晌说：“你先给公司借点。”我又苦笑道：“公司的日子也难。我是公司的会计，这月的工人工资断断续续到如今还差一个人没发全。”妻叹口气：“这要在老家，能打兑点粮食或别的东西卖了换点钱，现在就指望这点工资……见人于水火不能救，于心难安，那咱就捐点款，下月节省开支，尽快把钱寄到灾区。”我说：“好。”妻又问：“打算捐多少。”我说：“大家的日子要过，小家的日子也得过。一家子这些开支，这些工资，顶多省出来200元。”妻低头无语。

上班路上本打算给同事张嘴，可是刚到公司，就听得大家议论纷纷，都在倡议捐款，因此没好张嘴。回到家让妻好顿埋怨。第二天，想和熟人张嘴，又怕别人说，有钱捐款，没钱凑什么热闹。看到灾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心也随着一天比一天痛，一直到17号下午，才借到200块钱。下班后赶到最近的邮局，邮局下班，赶快去稍远一点的工商银行，银行也下班，只好心中惋惜：又晚了一天！

阳历的5月18号（农历的4月14日），那一天是星期天，不等上班，就赶到邮局等候。好不容易等到上班，却说邮汇很慢，要等一周才能到四川。早到一天也许就能多救活一人，于是我又来到工商银行。大厅里等满了人，我问大堂经理：“怎么办理救灾汇款？”大堂经理很有礼貌，她说：“只有星期一至星期五办理救灾汇款。”我惊异：“为什么？”她说：“我们是照章办事，上面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去做。”我反问：“要是赶到七天长假，这灾还不救了？”大堂经理白了我一眼，转身忙别的去了。我只好出门，又找到一家中国银行。

中国银行人更多，我找到大堂经理，她听了我的来意，热情接待了我，递给我一份中国银行信汇凭证，并教我如何填写。我非常感激这位大堂经理，也非常感激中国银行的领导人英明与善良。

当我填好信汇凭证，交给大堂经理时，她接过去看了看说：“填写没问题，你去领个号，等着叫你。”我说：“没有救灾通道吗？”她说：“没。”我只好领号，拿到手里一看，前面还有26位。抬头看表，时间是11:25。一排7个值班小姐不急不燥，办完一个，伸伸懒腰聊几句，或到处走动走动，然后按下按纽，叫下一位。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我大声催一下：“能不能快点？”7位小姐都装做没听见，以至大家都大声催促，她们才稍微快了点。等到下午3点叫到我，那位值班小姐狠狠盯我一眼，我把单子赶快递上去，她看了看数字撇撇嘴说：“刚才是你在起哄吧？”我说：“我只是催一下，哪能叫起哄呢？大家都赶时间救灾呢！”她轻蔑地笑了：“四川指望你这几个大毛早死干净了。”几个值班小姐一齐看着我“哧哧”的笑。这200块钱还是借的呢！我心里话，可是没敢说出口，让她们知道了不知又会说什么呢？低头办完手续，急急逃出来。

街上起风了，顶头一个方便袋子随风扑在我的脸上，多半天来的郁闷心情终于忍不住了，连你也来恼我！我用手使劲一拨，也许是风的原因，突然落在我的脚上，我用力一蹬，正好撞在马路牙子上，痛得我直咧嘴。

回到家倒在床上，饭也不想吃。刚要朦朦胧胧睡着，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大儿子发来的信息：“爸，祝你生日快乐！”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农历的四月十四，我的生日。一个月前还想着，赶这几天却忘了。妻子的心这几天都跑到四川去了，更是忘了提醒我。

我接着往下看：“爸，别怪我不给你打电话，我的手机没钱了。这月的话费和一些生活费我省出来50块，本打算给你买个生日礼物的，我长这么大，都是你给我买礼物，我现在虽说大了，还没有挣过钱，于是就想拿你的钱借花献佛，嘿嘿！可是四川出这么大的事，我就移花接木捐给灾区了。我的手机还可以发十多条信息，隔几天我会给你和妈发一个的。可是，我这点可怜的钱到了四川又能够做什么呢？我唯有一腔热血。于是我跑去献血了。记得吗，爸，我上高中体检时，做抽血检查，我怕针晕了过去，你和我妈吓个半死。这次去抽时，我还是怕怕的，可是居然没晕。爸，你不用提心，过两天我再去献一次。下年你的生日，我一定给你买个你最喜欢的礼物！”一天郁闷顿时荡然无存，我心里说：好儿子，有你这份心，我就是足了！哈哈……！

正打算给大儿子回复，突然手机又响，电话是从老家打来的，二儿子一反平日的欢乐的语气：“爸，你们往灾区捐款了没？”我说：“捐了200。”儿子叹口气：“学校组织我们看新闻，很多的场面让人……”儿子在电话里抽泣起来：“我仿佛觉得你们在四川一样锥心……”儿子又说不下去了，我不知怎样安慰他，半天他才又说：“爸，你这个月给我的钱我交了180元的伙食费，留下20，本打算给你买点生日礼物，前天奶奶来看我，给奶奶花2块钱买了张回去的车票，还有18块，让我全捐给灾区了。心里老是觉得18块钱起不到什么作用，把刚买的衣服鞋子又捐了出去。爸，你不怪我吧？”我笑了：“好儿子，你做好事，爸怎么会怪你呢，！”儿子也笑了：“嗨！老爸！我忘了祝你生日快乐呢。现在我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文学月刊》的圈子越办越火！祝你的博客博出更多的佳作！博满中华！博出中国！”说实话，我这半斤八两的学问连我这个家庭也博不出去。可是听了儿子这些话，我还是心花怒放了。人，谁没有虚荣心啊！呵呵……！不是我偏心眼儿，一样的话我大儿子说出来就没有我二儿了好听。

二儿子刚挂，手机又响，这次是母亲打来的。母亲第一句话就说：“你给谁打电话这么长时间，几次打来，都是在通话中？”我说：“给你二孙子。”母亲说：“我前天刚去看过他；这孩子心软，他捐了18块钱，几件衣服，老是感到太少了。我说觉得少，你就再捐点，我掏出钱来给他，说什么也不要，他让我留着花。说实话，四川震这个样子，村里人都难受，谁看了新闻都掉泪。今天大队让捐款，你兄妹六个都不在家，我每人替你们捐了100，我自己捐了100。”我问母亲哪有那么多钱，母亲说：“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说声，我昨天把你家的旧三轮子给卖了。事先我也没给你们商量。”说着母亲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我笑哈哈地说：“卖得好卖得好，省着在家碍事了。娘，不是我说你，我们在外面都捐了，你不该捐那么多。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每天光吃咸菜不行，给你的是你的生活费，你要专款专用。”母亲却笑开了：“我小时候吃野菜都过来了，那时的咸菜只有在梦中才可吃到啊。慈禧太后没看过的电视我看上了，老佛爷没见过的电话我却用上了，我现在是享了大福了呀。”和母亲刚说完话，弟一头撞了进来，我说：“这么晚你怎么又来了？”弟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白天没时间，所以过来晚了。哥，你看……”弟羞愧地伸出手：“哥，这是前几天咱娘让嫂子给我带来的生花生，你胃不好，晚上临睡时吃一把。说实话，我这几天经济紧得很呐……”我知道弟的日子，弟媳下岗，弟一个人挣工资，还有学生，又刚为灾区捐了100块钱。我告诉他母亲捐钱的事，说着母亲碗里的一点咸菜和另一个碗里的一嘴酱，想到母亲36岁守寡，独自一人拉扯我们兄妹六人，吃苦无数，到儿女大了，都能挣钱了，母亲还是那么俭省，我们弟兄两人都掉泪了。

弟眼中流着泪却突然笑了起来：“哥，随顺长辈的心也是一种孝啊！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一袋花生，不能作为生日礼物，你先收下，下年再补吧！”我握着母亲亲手一个个剥出来的花生，又一次流泪了：我2008年的生日，收到了全家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