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叶的“清明上河图”——陈铎《滑稽余韵》、《秋碧轩稿》散曲集探析

陈铎是明代中叶散曲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大家, 他开拓了明散曲的另一个新视野：关注市井人物及市井风俗。在他的《滑稽余韵》和《秋碧轩稿》两部散曲集中, 第一次将手工业者、工商业者、市民阶层等众多底层人物展现于世人面前, 可谓是一幅明代中叶的“清明上河图”。试将其分为行业系列、职业系列和绘世系列分别加以分析阐述。

　 宋元时期, 随着汴梁、临安、大都等都会城市的进一步繁荣, 城市市民阶层进一步扩大，为适应市民文化娱乐的需要, 一批落魄文人寄身于勾栏瓦舍, 迎合小市民阶层的审美需求大量创作话本、戏曲等文学体式,描绘市井风情, 刻画各色市井人物的性格和心理, 致使市民文学与士大夫文学的对峙和分流。重农抑商、贵劳心而贱劳力、热衷仕宦而鄙弃商贾的传统价值观，第一次受到了严重冲击, 士大夫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态度也开始表现出平民化倾向, 到明代这种崇俗风气更为流行, 因而身为世袭指挥官的陈铎才可能放眼市井, 以市井文人的视角写出前无古人的绘世杰作, 广泛展现市井细民的生存状态和各行各业的真实风貌, 用文学之笔为后人留下了极具参考价值的史学资料。“《滑稽余韵》是中国散曲中的一幅清明上河图, 是明代通俗文学大繁盛时代行将来临而先期吐蕾发华的一支绿萼。”从自觉顺应了时代潮流的角度来看，陈铎是一个洞察力较强, 时代触角极灵敏的散曲作家。

陈铎(1454? ～1507?年) , 字大声, 号秋碧, 别署七一居士, 南直隶下邳(今江苏邳县)人，家金陵, 世袭指挥使。工诗善画, 时称“乐王”, 尤精音律。在他现存的471首小令, 99篇套数中, 成就最高的市井世态类杰作主要见于《滑稽余韵》和《秋碧轩稿》两部散曲集, 其中《滑稽余韵》中的141首小令分别属于行业系列、职业系列, 《秋碧轩稿》则主要表现为讽世刺世、嘲人畸疾和自嘲之作, 还有少数曲作散见于《梨云寄傲》、《月香亭稿》、《词谑》等散曲集中。

一、行业系列

行业系列共包括《滑稽余韵》中的39首小令, 即[折桂令]、[小桃红]、[小梁州]和[朝天子]中的6支, [沉醉东风]中的3支。“行业是从事同一类职业的人所形成的行道类别, 不同的行业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同, 但它们都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的产物, 同时又反映出从事某一行业的人在特定时代社会交往中所具有的特定价值观。”熟悉市井生活的陈铎，以深刻的洞察力及犀利的笔锋, 揭示出林林总总的行业背后的真善美与假恶丑。如对于生药铺、柴炭行、鞭杖行的痛斥和鞭挞：

助医人门面开张, 杂类铺排, 上品收藏。高价空青, 值钱片脑，罕见牛黄。等盘上不依斤两, 纸色中那管炎凉。病至危亡, 加倍还偿。以次充好, 有药无方。

——[北双调·折桂令]《生药铺》

守行市随时不肯, 躲奸滑漏税抽分。逢寒长价钱, 遇缺无分论, 欺侮杀冻饿穷民。但愿残冬暖似春, 教那厮遭折本。

——[北双调·沉醉东风]《柴炭行》

残病马加功喂急, 蹶劣骡不住操习。漫天讨价钱, 对面说盟誓, 解过缰不认差失。两日三朝有退回, 白着眼推张赖李。

——[北双调·沉醉东风]《鞭杖行》

生药铺打着冠冕堂皇的招牌, 草菅人命；柴炭行趁火打劫, 偷税漏税, 缺斤少两；鞭杖行以次充好, 瞞天要价, 混赖顾客。皆为无视职业道德, 昧心获利的丑恶行为。作者的心愿“但愿残冬暖似春,教那厮遭折本”, 也正道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从这点来看, 他并非一味地冷眼旁观, 游戏调侃,而是有着一定社会责任感的。在他犀利的目光审视下,更多的行业丑态被揭露和批判, 如《香蜡铺》的卖狗悬羊, 《剪裁铺》、《裱褙铺》、《古董》、《香铺》的弄虚作假, 《棺材铺》、《纸马铺》的贪求一己之利:

向通衢物攘人稠，手脚不停, 包裹如流。也卖明礬, 也卖豆粉, 也卖桐油。贱咸食椿椿都有, 歪生药样样都收。行次情由, 不可追求。本是杂货营生, 虚耽香蜡名头。

——[北双调·折桂令]《香蜡铺》

龙涎沉脑共安息, 伤本无多利。药品无方乱搭, 要便宜, 有香名色无香味。戗喉喷鼻, 一团烟气, 多半是榆皮。

——[北越调·小桃红]《香铺》

众神祗见数还钱, 僧道科仪, 件件周全。蜡烛坚实, 千张高大, 水作新鲜。拖柜上张张漫展, 草拗儿捆捆牢缠。但愿门前, 擦背挨肩, 日日初一, 月月新年。

——[北双调·折桂令]《纸马铺》

香蜡铺的“虚耽名头”, 剪裁铺、裱褙铺、古董铺和香铺的坑蒙拐骗、弄虚掺假, 纸马铺、棺材铺的唯利是图, 将资本主义萌芽发展阶段市场交换的混乱与黑暗面表现得生动逼真, 淋漓尽致。

这些现象背后还对准了人性的弱点, 参照今天的市场经济现实与作家的使命及责任, 仍具有其不朽的光辉。对于那些以公平交易、辛勤劳作, 为社会发展作出不同贡献的行业, 作者采用的是同情肯定的态度, 赞成它们的存在, 同时对它们不可避免所具有的行业病进行微讽:

大规模内苑传来,簪弁委缨,一例安排。窄比宽量, 轻漆谩烙, 正剪斜裁。乌纱帽平添光色，皂头巾宜用轻胎。帐不虚开, 价不高抬。修饰朝仪, 壮观人才。

——[北双调·折桂令]《冠帽铺》

铁炉铛暮扯朝拖, 妙手多方, 白面重箩。糖缠玲珑, 茶食细巧, 酥蜜粘掇。生花叶簇盘上桌, 八椒盐大饼回盒。油弄忽多, 面费忽多。热要调和, 冷要揉搓。

——[北双调·折桂令]《茶食铺》

锤儿无捅移, 杆儿要正直, 星数儿须匀密。世人个个讨便宜, 赖你成交易。均买平发, 出入一例, 好名儿从此起。轻重在眼里, 权衡在手里, 切不可差毫厘。

——[北中吕·朝天子]《等称铺》

作者态度鲜明地赞美冠帽铺、书铺、等称铺的诚信经营, 而微讽茶食铺、磨坊的贪小便宜，将小市民的心态写得惟妙惟肖。值得肯定的还有纸铺、墨铺、笔铺、斛斗铺、胭脂铺、灯市等等。对于真善美的弘扬和对于假恶丑的批判是泾渭分明的, 但同样反映出了当时的社会真实和作者的情感立场。

二、职业系列

该系列包括[沉醉东风]的7首小令和[天净沙]、[水仙子]、[雁儿落带过得胜令]、[满庭芳]、[醉太平]、[塞鸿秋]中的各10首小令, 来充分展示市井细民、三教九流的生存状态, 不仅在散曲史上前无古人, 即使在诗、词等文体中也并不多见, 可谓明代散曲史上的一大创举。“它突破了昔人写俗情限于青楼韵事的狭小范围, 而扩展到市井细民谋生营利之事；所写市井人物也不限于妓女、鸨儿、弹唱者流, 而广泛市肆商场中诸种角色, 尤以工匠商人居多, 这是一轴真实展现明代中叶经济初兴时期纷繁斑驳的市井风俗长卷, 一排生动展示当时市井众生面貌的系列群雕。”

首先, 最有时代气息的莫过于小手工业者群像。明中叶在富庶的江南地区, 已出现了资本主义关系萌芽, 大量的农民涌入城市谋生, 成为小手工业者及最早的无产阶级, 陈铎善用出色的白描, 绘出各类人物的个性特征, 逼真再现当时的物态人情。如:

双臀坐不安, 两脚登不辨。半身入地牢, 间口啖荤饭。逢节暂松闲, 折耗要赔还。络纬常通夜, 抛梭直到晚。糨一样花板, 出一阵馊酸汗；熬一盏油干, 闭一回瞌睡眼。

——[北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机匠》

锋芒在手高, 锻炼由心妙。衠钢煨的软, 生铁抟的燥。彻夜与通宵, 今日又明朝。两手何曾住, 三伏不定交。到处里锤敲, 无一个嫌聒噪；八九个炉烧, 看见的热晕了。

——[北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铁匠》

身体上因他展污, 鼎铛中因你调和, 洞房白占锦云窝。绮罗筵春色重, 逃亡屋夜光多, 这一领油布衫何日脱。

——[北中吕·红绣鞋]《浇烛》

他没有将工商业视为“鄙事”、“贱业”而不屑一切, 而是对各种手工业、服务业谋生的艰难有一定的认识, 并给予一定的同情和肯定, 这一点对于传统的士大夫阶层来讲, 是尤为难能可贵的；同时, 他也看到了不少小手工业者狡诈欺骗的本质, 严加斥责。

其次, 对于那些以各种手段招摇撞骗, 骗取钱财的各色人等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揭露, 如:

抹朱涂墨几十年, 野史歪文四五篇, 诗云子曰千百遍。束修钱亲自选, 细思量古圣前贤。劝学文都除去, 清明诗全告免, 必须将礼仪为先。

——[北双调·水仙子]《训蒙》

指鹿为马, 随心判断, 劈脸称夸。十人讲论荣枯话, 九个全差。胡厮赖流星斗打, 胡厮缠冷帐刮刷。闻着他名儿怕, 生就的骨法, 贫与富且由他。

——[北中吕·满庭芳]《相面》

寻龙倒水费殷, 取向佥穴无定准, 藏风聚气胡谈论。告山人须自忖: 拣一山葬你先人,寿又长身又旺, 官又高财又稳,不强如干谒侯门。

——[北双调·水仙子]《葬士》

在陈铎的笔下, 各种各样的人性丑一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其卑鄙的目的、隐蔽的手段、伪善的嘴脸昭然若揭: 训蒙的不学无术却误人子弟, 相面的“指鹿为马, 随心判断”, 葬士的信口雌黄, 骗人钱财, 牙人、妓女、打春、开赌等皆为歪风败俗之流, 其昧心贪财之行径实为社会的蛆虫, 理应严厉批判和抨击。

再次, 作者在同情劳动人民的同时痛斥欺压百姓的封建爪牙, 能够将目光放到社会最底层，关心和同情底层人民疾苦及心愿的作家才无愧于一个时代的名士或大家。在陈铎的散曲中,我们可以看到:

能印烙土泥手艺, 惯陶甄砖瓦功勋, 黄河水难洗遍身黑。则除是换个脸, 则除是蜕层皮，又怕性和心医不得。

——[北中吕·红绣鞋]《烧窑》

麻绳是知己, 扁担是相识。一年三百六十四, 不曾闲一日。担头上讨了些儿利, 酒房中买了一场醉, 肩头上去了几层皮。常少柴没米。

——[北正宫醉·太平]《挑担》

在底层人民群众劳作, 却食不果腹、衣难蔽体, 挣扎于水深火热的同时, 倚身公门的牢子、门子、禁子、巡栏之流, 仗着官府的淫威, 飞扬跋扈, 鱼肉乡民, 实乃中国封建社会的真实写照。

描眉掠鬓精神, 铺床叠被殷勤, 献宠希恩事因。虚名承认, 看门那里看门。

——[北越调·天净沙]《门子》

当官侍立公堂, 归家欺侮街坊, 仗势浑如虎狼。军牢名项, 一生那到监房。

——[北越调·天净沙]《牢子》

通识各色牙行, 能缉漏税钱粮, 常吃无名酒浆。诸般阻挡, 瞒官却放猪羊。

——[北越调·天净沙]《巡栏》

文学家的使命就在于惩恶扬善, 揭露黑暗, 肯定正义。身为统治阶层的陈铎, 却把批判矛头无情地指向了自己的阶层内部, 自觉审视和抨击这些封建统治阶级的爪牙, 其精神无疑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三、绘世系列

陈铎的视野之广阔, 并非仅表现在市井百业的经济关系中, 更广泛涉及到了社会关系的各个层面。人生百味、万千世态皆尽收笔端。承袭上述的批判锋芒, 在观察和分析世态中, 他的主要精力依旧集中于对各种社会现象的批判嘲讽上,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北中吕·粉蝶儿]《佛诉冤》套数。这是一篇篇幅较长但结构严谨的套数, 借佛祖之口将寺庙中人的表里不一、招摇撞骗行为揭露无遗。[石榴花]中“本要把众生接引上菩提路, 如今也连我在尘途”令人不解,但细观[上小楼] 、[幺篇]中对于个中原委的叙述, 不禁顿生激愤；接着, 读到[六煞]、[五煞]中一一列举寺中僧人“千方百计诓财物”的丑恶行径时, 批判的锋芒已入木三分, 世风日下的景象也仿佛历历在目；最后, [一煞] 及[尾声]中关于“把闲杂寺院都除去”的呼声以及有关处理细则, 正是人民群众惩恶扬善的强烈心声, 同时也是作者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的有力证明。与此相似, 借一人之身折射污浊社会现实的套数还有《乞儿乍富》, 于诙谐幽默中将乞儿暴富后的骄横贪婪、肤浅无知等丑态一一检阅, 笔锋犀利, 倾向鲜明。

与职业场上活跃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一样, 在广阔的社会生活中, 同样存在着各种各样、或丑或美、或恶或善的人物。在小说作品中刻画的光辉千古的典型人物、典型性格,其实在散曲作品中也可以有相似的表现手法及艺术效果。如陈铎为吝啬鬼立传的[北般涉调·耍孩儿]《嘲人盖屋》套数。此吝啬鬼为了省钱, “悄地把房儿盖起, 不通风生怕外人知”, 偷偷雇佣几个非专业人员, 用极其粗糙的材料凑合, 甚至“立柱等人定时, 上梁在黑夜里”, “怕的是良工落笔描了他的图样, 怯的是朋友临门费了他酒食”, 更不可思议的是“钻了眼才买钉, 数了人才下米, 算盘帐薄何曾离”, “一草一针不走失”, 将吝啬鬼的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当然此劣等材料、手艺及程序盖起的房子，其效果必定是不敢恭维的，“晴天白日长昏晦，似那混堂一样多潮湿”，“今年个倒了东, 明年个坏了西”正是其必然下场。作者视角独特、笔触细微,且讽刺寓意深刻。

除了善于嘲讽别人, 批判社会现实之外, 他还将自己跌倒、患疥疮、牙疼等日常小事写进散曲, 极尽诙谐幽默之趣。如[北双调·水仙子]《因跌自嘲》两首和[北中吕·朝天子]《牙疼》。作者在面对这些病灾时, 心情却十分乐观: “当些儿薄难轻灾”, “作嘲词戏词, 歹喉舌惯使，也不干牙儿事”，豁达洒脱, 恬然自乐。与此蕴意相似的还有《舟中自咏疥疮》和《送疥鬼》两篇套数, 文中自叙疥疮之痛苦及其美好祈愿,细致入微,真实生动。

《秋碧轩稿》中开拓的另一个独特领域即大声用[北中吕·满庭芳]的十首小令及[北南吕·一枝花]《秃子自叙》套数分别涉及到了秃子、哑子、瞎子、瘸子、豁子、瘤子、疤子、跎子、聋子、瘫子等十种不为正统文人所齿的另类俗丑人物形象系列。这些小令虽着墨不多, 但能够抓住其主要特征, 使此类群体的另类形象跃然纸上, 如哑子的“大小物常将手比, 冤屈事只把胸捶”, 瞎子的“出门全不知方向, 撞倒东墙”, 跎子的“形如钩, 一条脊骨, 不得周直”。散曲本属于俚俗的市民文学, 不同于诗词曲文等高雅的士大夫文学, 因而此类俗丑形象的加入, 并尝试用妙笔将自然丑转化为艺术美, 是符合常理且具有积极意义的。

另外, 不为人所注意的是陈铎现存的散曲作品中还有一些具有高度历史资料价值的曲作，记录了当时经济和戏曲领域的现状, 为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珍贵的线索。如[北正宫·醉太平]《代保》:

替贫人代笔, 靠富寒求食。十分借了便抽一, 满家儿欢喜。钱儿得了都花费, 人儿走了遭连累, 状儿告了要监追。那时节后悔。

由《代保》这首曲作, 可以看出明中叶民间借贷的一些情形, 还出现了作为中介的“保人”，保人的佣金为“十分抽一”, 但要负起保证借贷人还贷的责任, 这已是比较完善的借贷制关系。记录民间借贷关系的还有[北南吕·一枝花]《瞽者放债》套数, 反映了一个小市民也尝试自己放债但不尽如人意的全过程。

记录当时戏曲领域历史资料的有《嘲南戏》和《嘲川戏》两篇套数, 由此可以看到明中叶地方戏发展史和古代戏曲演员生活史的一些珍贵资料。如[北般涉调·耍孩儿]《嘲川戏》, 此曲作真实反映了当时川戏的社会地位、化装演艺水平、基本功训练、擅演曲目、演员出身及待遇与观众接受情况等有关情形。如[四煞]中“士大夫见了羞, 村浊人看了喜, 正是村里鼓儿村里擂”, 说明当时的川戏仅被广大人民所接受, 作为民间小戏, 还无法与正统声腔“昆腔”相抗衡；由“筝蓁儿乱弹乱砑,笙笛儿胡捏胡吹”推知当时的川戏已有筝、笙、笛等器乐伴奏。[三煞]以后的诸曲中还可以反映出川戏艺人生存境况的艰辛, 他们游走江湖, 居无定所却收入微薄,无法赡养家眷；但他们对于川戏艺术的信念却异常执著,劳累奔波受苦受难都再所不惜, 还发誓“除非是割了舌头卸了腿”才肯放弃自己的毕生追求。

从另一篇反映当时南戏演出活动情况的套数[北般涉调·耍孩儿]《嘲南戏》中也可以推知南戏的社会地位、擅演曲目、演员构成及生存境况等资料。[耍孩儿] 中“听的文人墨客应来漫，富民豪民跑来的疾”，说明当时的南戏虽然已受到富豪人家的肯定和喜欢, 但还未赢得士大夫阶层的赞许和承认；更值得注意的是[七煞]中提到“刘文斌可不强似荆钗记”, 是关于南戏或其他地方戏曲目之比较, 为后人提供了曲目判定的一丝线索。

犹如杜仁杰《庄稼人不识勾栏》为元杂剧的发展史提供了尤为珍贵的研究资料一样, 上述曲作同样值得引起史学研究者和明代戏曲史研究者高度重视, 为后人了解当时的社会生活真实风貌提供不容忽略的些许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