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这棵枇杷树

在乡下，一棵树是不会被人注意的，人更不会对它产生浓厚的感情。但在灰蒙蒙的城市里，一棵树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就好比我窗外的这棵枇杷树。它若长在农村老家，或者我生活在满目葱绿的农村，那它是不会出现在我笔端的。可现在，我对它已不再是表面意义上的喜爱，而是形成了一种深深的眷恋。也许是它的根扎进了我的心田里，也许是我的心嫁接在了它的枝干上。假如没有这棵枇杷树，整座城市肯定会枯萎，虽然它的绿荫没有遮盖整座城市，它的根系没有蔓延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但它看似微不足道的绿苗却时时让人看到希望。

在我搬来这间房子之前，枇杷树就已经站在了窗外，在它的四周有几栋陈旧的房子，与远处高耸入云的那些大楼极度失衡。我目前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条件虽不是很好，但因有了这棵枇杷树的陪伴，生活也过得其乐融融。

很多树木是逢冬隐匿，寒风一吹，昔日英姿飒飒的绿叶就纷纷逃回到大地的怀抱。而枇杷树对冬天没有丝毫畏惧，就算白雪覆盖，就算寒霜侵袭，它都傲然挺立，不减英勇风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它没把笑颜留给暖融融的春天，而是倾情奉献给了灰蒙蒙的冬天。这就是它的高尚和伟大之处，也是它与众不同的个性。打开窗户，它馥郁的芳香随风而入，扑入鼻孔，直抵心扉，顿然让人神清气爽。

我真的不敢想象没有鸟鸣声的世界会怎么样。我的童年、少年都是在鸟鸣声中度过的，那时虽不懂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道理，也不懂得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意义，但也分明地感觉到了有鸟鸣的日子的快活自在。离开农村，漂泊在城市里，在钢筋混凝土的楼房里我看不到小鸟的身影，也听不到清亮的鸟鸣声。直到我搬来这里，与窗外的这棵枇杷树相伴，没有鸟鸣声的那种失落感才得以消散。经常栖落在枇杷树上的是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大概有十来只。清晨，我还没睡醒，它们的歌声早就飘落到我的枕边，激活了我半凝固的血液，让我带着饱满的精神去面对全新的一天；黄昏，它们又如期把歌声奉献给我，为我洗去全身的疲惫，把城市的喧嚣阻隔在了我的生活之外。假如没有这棵枇杷树，就不会有鸟鸣声，我也就不会在物质清贫的寒境里依然过得怡然自得。

雨夜本孤独，雨夜本伤感。但有了知己般亲密的枇杷树陪伴在身边，我内心的孤独和伤感也就淡然无存了。夜雨打在枇杷叶上，淅淅沥沥，似乎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又似乎在讲述一个美丽的童话。临窗而望，灯光透射在洁净的枇杷叶上，随着微风吹拂一闪一闪，好不耀眼。

前两天，小区的公告栏里贴出通告，说要把这里的所有旧房子拆除，盖几座雄伟的大厦。我又面临着搬家，搬家倒没有问题，只要打个电话，几分钟时间，搬家公司就帮我搞定了。但我真的舍不得窗外的这棵枇杷树，跟它相处相伴这么久，我觉得已经很难跟它分出彼此，也许我们都是树，也许我们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