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东青说起

今年夏天，去哈尔滨出差，事情办完了，朋友领着去了阿城。阿城是金朝发迹之地，被奉为金上京。在遗址处建一博物馆，看一看听一听，长了不少知识。
　　
以往对金朝的认识，多来自《说岳全传》，对金朝没有一丝的好感，甚至是痛恨。看了展览后，感情起了变化，对于金人竟不知不觉地生出了几分敬意。金最初十分弱小，生产力低下，文化也落后，尚处于奴隶社会，被辽国像三孙子一般地欺辱。后来金人愤然崛起，先灭了辽，然后向大宋发起进攻。在当时代表着先进生产力和高度文明的大宋朝，居然被金打得大败，首都开封失守，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被当作人质带回了东北，时年号靖康，被后人称为靖康耻。金人占了黄河流域大片土地，赵构跑到杭州，建立了南宋。金朝历时119年。一个弱小的民族，打败了庞然大物的宋朝，以寡敌众，以弱胜强，特别是这个民族坚韧不屈的精神，勇猛强悍的气概，不由不令人肃然起敬。
　　
最能代表金人的是他们的图腾——海东青。海东青是一种猛禽，比鹰小，体型相仿于猎隼。海东青虽然体型小，却可以捕杀大型的禽类，特别是天鹅。海东青在天上可以一爪按住天鹅的头，从天上一直按在地面，彻底制服天鹅。海东青以小搏大，以弱胜强，金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图腾多为动物。在原始人信仰中，认为本氏族人都源于某种特定的物种，大多数情况下，被认为与某种动物具有亲缘关系。于是，图腾信仰便与祖先崇拜发生了关系，在许多图腾神话中，认为自己的祖先就来源于某种动物或植物，或是与某种动物或植物发生过亲缘关系，于是某种动、植物便成了这个民族最古老的祖先。有的氏族认为自己的祖先是狼，或是狮子、蛇等等。当时人处于一个不可知的环境中，危机四伏，生死难料，对自然世界充满了恐惧和敬畏，自身的能力低下，绝对处于被动地位，甚至还不如某些动物。于是，人们希望具有某种动物的品质，提升自身的能力。例如像雄鹰般飞跃崇山峻岭，像雄狮般领袖百兽，像狼一般坚韧凶残，像蛇一般狡诈隐忍，像豹一样矫健迅猛……凡是被人们奉为图腾的动物，都是自然界中的勇者、强者、智者，因而成为了人们的精神寄托和行动楷模。
　　
被人们奉为图腾的动物，人们严格保护，不去伤害和捕杀。后来，人们征服自然界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于是人与动物的关系也发生了改变。人类对于动物已经收起了敬畏和恐惧之心，取而代之的是征服的欲望，用血腥的杀戮证明了人类的能力开始超越动物。
　　
我参观过罗马斗兽场，那就是人类征服野兽的舞台。历经1000多年的斗兽场曾杀戮过多少野兽，同时有多少人死于野兽的利爪之下，无从查证。公元80年斗兽场工程竣工之时，举行了为期100天的庆祝典礼。古罗马统治者组织、驱使5000头猛兽与3000名奴隶、战俘、罪犯上场搏杀，这种人与兽、人与人的血腥大厮杀居然持续了100天，直到这5000头猛兽和3000条人命自相残杀、同归于尽。无怪乎有人说，只要你在角斗台上随便抓一把泥土，放在手中一捏，就可以看到印在掌上的斑斑血迹。罗马统治者把从全世界搜罗到的猛兽运到罗马斗兽场，让角斗士与之搏杀，为的是证明人类是万物之主，人类不再敬畏动物。尽管直到现在，有些动物图腾还是一些国家或古老家族的徽章，如双头鹰、单头鹰、熊、狼等等，但那仅仅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徽章，一个图案而已，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内涵。
　　
从古罗马到现在，在2000年的时间里，人类几乎杀光了地球上所有的猛兽，狮子、老虎等大型猛兽在欧洲大陆和亚洲大陆几近绝迹，如今发现野生老虎比发现新的星星还要难。从动物图腾到人兽相搏，再到大肆杀戮，这似乎是一部人类的文明史，记录着人类从愚昧无助走向文明强大的轨迹。然而，在这部历史中，动物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海东青，要不是金上京博物馆，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种动物。海东青，如今世上早已绝迹，只有在博物馆中才能见到。海东青，一个勇敢的生命，一段曲折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