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尼玛泽仁的精神之旅
开场白: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尼玛泽仁第一次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著名的美术评论家王朝闻先生在他的作品前停顿了一下,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把他的名字盖住的话,你根本看不出来他和汉族画家的区别,而且他还没有汉族画家画得好。”这句话对尼玛泽仁的触动非常大,由此他也踏上了一条漫长的寻根之路。
解说词:这是四川青城山,中国道教的发源地,尼玛泽仁,西部地区唯一的一位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就居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像许多四川人一样,尼玛泽仁也喜欢喝茶,找朋友聊天,也就是四川的说法,“摆摆龙门阵”,与朋友聊一些艺术有关的话题。但他的生活中,最重要的还是画画。只有在绘画中,他才能再次回到曾经的精神家园。
尼玛泽仁画作:文成公主入藏
解说词:一岁的时候,因为贫穷,尼玛泽仁随着父母流浪到一个四川与西藏交界的地方,德格县。那是一个只有几万人的藏族居住区,几乎所有的人都信奉佛教。伴随着母亲的诵经声,尼玛泽仁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少儿时光。
德格县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印经院,它是藏族地区规模最大的佛教经卷印刷厂之一,在那里收藏了大量藏文化各科著述和藏传佛教各派经典,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藏文化中心。在那里,尼玛泽仁留下很多难忘的记忆。
主持人:我看过一些资料,沿着德格印经院有很多人转经,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子一圈圈地转,您也有这样的经历吗?
尼玛泽仁:那当然了。因为印经院在藏族人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一种知识库、智慧库。我记得小时候,当印经版经过印刷以后,进行清理,乡间的很多牧民,藏族人,他们赶到殿堂里面,一定要把洗经版的水装到瓶里,带回家里,给所有家里人,打在头上,以表示对文化的崇敬。像我们那时候没有上学,没有文化,但是拼命地喝洗经版的水。
主持人:能喝吗?
尼玛泽仁:能喝。感觉那个极为神圣,而且打在头上,表示对它崇高无上的尊敬。
解说词:尼玛泽仁14岁之前,从来没有走出过这片大山。由于德格县海拔4千米以上,地处高原,与外界沟通很少,在这样的封闭的环境里,尼玛泽仁过着平淡而有些压抑的日子。
主持人:那个时候,您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想过将来可能要出去?
尼玛泽仁:这个真还没有想过。因为在我们心目中,翻过那个大山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想象不出来,经常看到我家乡的那个山头,我心里想翻过这个山头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主持人:那时候想这个您多大?。
尼玛泽仁:我那时候只有七八岁,十岁左右。我试图想翻过那个山顶,到那个山顶再看过去,看是什么样的,但是始终到那个山头,又是一个更高的山。我就感觉体力不支了,没办法翻越它。
主持人:那个时候您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梦想?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像父亲一样做个裁缝,或者是做一个喇嘛?
尼玛泽仁:这个说实在的,小时候、童年的梦,做的不是很真切。但是我特别喜欢画画,从小就喜欢,从小喜欢画画,画画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因为受到一种佛教文化的影响,我常年随母亲在宗教的殿堂里面,看到很多很精美的壁画,那我就非常想学习和绘画。当然小孩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训练,那在我家里的墙面上,一定是用炭,那个黑色的炭,画我的梦想。
主持人:从来没有人教过您吗?
尼玛泽仁:没有任何人教过我,它是一种天性的流露吧。
解说词:1958年,尼玛泽仁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喜欢胡乱涂鸦的他,被推荐到四川美术学院民族班学习,接受系统的美术教育,五年后,他成为了一名普通的文化干部。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担任藏语翻译,去藏区宣传党的政策,但成为一名画家,却是他永远不放弃的梦想。
主持人:您都画些什么?
尼玛泽仁:当然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我们可以歌颂的东西,
主持人:比如呢?
尼玛泽仁:比如说我们可以画翻身农奴,怎么样在这个新的时代得到解放,比如说牧民家里迎来了拖拉机,迎来了摩托车。像这些生活的变化,一定我用这种造型把它表现出来,反映藏区的那种变化。但是它的文化含量是比较浅薄的,仅仅是一种生活场景的一种描写而已。
主持人:当时您也尝试着去投稿,那是什么样的反应?
尼玛泽仁:那个反应,也有发表的,但是大量的是发表不了,因为水平不是很高。就因为题材雷同,很多人都画,反映比较肤浅,那个画就被拒稿。我一次一次地被拒稿,但是我相信,一次一次唤醒我。我就说,能不能改进自己。我有一幅作品参加过全国展览。我记得是一个版画作品,跟所有的版画样式都一样的,展出的时候,王朝闻作为学术的权威,是我们非常崇敬的,那是顶尖级的美术理论家。他看了我的作品,当别人介绍,这是个藏族画家画的,那时候只能说是美术工作者,他说如果把他名字盖上,看不出汉族和藏族的有什么差别,他画的样式和其他汉族画家画的样式一样的,而且还没有他们画得好。这句话传达给我的时候,对我是个很大的震动。
尼玛泽仁接受采访
解说词:这是尼玛泽仁在四川甘孜州文化馆的照片,由于脱离了藏区生活,他那时已经和汉族人没有什么区别,在他的绘画作品中,也没有丝毫藏族特色,他的创作出现了困惑。“我是一名藏族画家,我的创作不能脱离藏族传统文化。”尼玛泽仁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爆发,像中国的其他地方一样,藏区的宗教,传统文化遭到了冲击,直到文革结束,尼玛泽仁才实现了去藏区采风的愿望,时间是1982年,这一次采风,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主持人:当时是让你们表现什么样主题的作品?
尼玛泽仁:把当前《人民日报》的社论提倡什么东西,和我们生活中看到的嫁接在一起,翻译过来,然后变成一个创作,就是这种公式化、概念化的作品。内心深处还是很苦闷,觉得找不到自己的语言,苦苦思索而不得其解。这时候我一个人在要离开我家乡的头一天,走到一个小山沟里边,这个小山沟很僻静,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村寨,我突然听到一个鼓击的声音,很熟悉,从小听惯的,佛教的鼓击声。
主持人:是什么样节奏的?
尼玛泽仁:那个节奏,由缓到急,由急到缓,是一个宗教符号极为浓烈的一种音乐效果,我油然而随着音响走到那个小寺院里面去。那个小寺院已经是一个当时叫人民公社的一个粮仓。我走进去时,看到有几个人正在念经,那是久违的一种佛事活动,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声音了,没看见过了。那些人看到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非常惊慌,因为我着的是汉装。我用民族语言说,你们不要慌,我也是藏族人,你们尽管做,没什么关系。因为那时候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我也在做一种文化的反思。我油然地走进去,在大堂里面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三幅很巨大的唐卡。在那个昏暗的灯光里面,闪烁出一种艺术的魅力。人物造型庄严肃穆,充满智慧。满版的金线在画面中流动,色彩对比强烈而丰富,这种画面我过去没有看到过,这么高超的艺术没有看到过。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它是唐卡。唐卡者,今天我解释的话,就在咫尺之中展示大千世界。我走出大堂,使劲地清理下自己的思路,重新油然走进去,反复地看它的造型。
主持人:您是出来之后又进去了?
尼玛泽仁:又进去了。因为我想清理下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艺术感染,打动我的心,是它的内容?不是,内容我看不懂,是它的艺术形式?我想应该是它的艺术形式。它的线条,它的色彩,它的构图,它的造型,一层一层打动我的心。我感觉突然找到一种艺术灵感,找到一种艺术形式。
主持人:这就很奇怪了。在这之前您也经常看到唐卡,文革的时候,您甚至还收藏了别人不要的唐卡,那个时候没有给您这种震撼吗?
尼玛泽仁:没有那种震撼。艺术它有高低之分,有真正的艺术和普通的民俗文化之分。我现在看到这个唐卡,以后我才知道是德格土司在清末的时候,民国年间,花了五万银圆,请了昌都乌嘎这样一个大画师用三年的时间,精心绘制的。它不是一般的唐卡,它已经注入画家的一种艺术的修养,艺术的表现力,所以它画出了藏民族文化的精致,画出了灵魂,所以这种艺术品它能震动人的心灵。
解说词:藏族的绘画艺术早在藏王松赞干布以前,就在西藏各地产生。距今1300多年,据史书记载,藏王松赞干布在一次法事后,用自己的鼻血绘制了一张佛的画像,这就是第一幅唐卡。从此,这门艺术便按照一定的规范流传了下来,唐卡绘制的佛像也成为了每个藏族家庭供奉的对象。历代的唐卡画师,都有一份世代相传的范本,记录着神佛的造型比例,后人不能更改。
尼玛泽仁:我可以说,走遍了西藏的各大寺院,青海、甘肃、包括四川在内的,我看了数以万计的唐卡画,数以万计的壁画。班禅大师特别给我开了证明,就是说叫我到很多寺院去看。他给我开的证明,就是给我开了绿灯,所到之处都受到欢迎,每天都能大量地翻阅经卷,翻阅历代留下来的优秀的唐卡画。
主持人:您给我们讲讲,您是怎么看唐卡画来着?
尼玛泽仁:当时看唐卡画的开始,一看到那种艺术精品,极为激动,那就趴在画面上,反复地从头到脚,看天空是怎样晕染的,人物的造型是怎么表现的,色彩是怎么烘染的,勾线是怎么有力的。
主持人:很仔细?
尼玛泽仁:很仔细。以后走的地方太多了,看的内容太多了,最后是就直接叫他们从我面前拉过去,行了,就过去。
主持人:像审画一样。
尼玛泽仁:再过去,以后就是用手点,过去,过去,最后头点,过去,因为太多太多了。
解说词:1983年,尼玛泽仁与人合作,在传统唐卡的基础上,创作了一幅《格萨尔王》的作品,并入选了当年的全国美术作品展。也就在那次展览上,他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就是藏传佛教的精神领袖,当时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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