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债戏——除夕民俗公益

许多看过《白毛女》的观众常对其中的一幕扼腕叹息，大年三十，天空下起鹅毛大雪，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张灯结彩，燃灯放炮，整个村庄沉浸在喜庆气氛之中，然而喜儿居住的小土窑内却极为压抑阴沉，杨白劳蜷缩在屋角，满脸忧郁，愁眉不展，害怕黄世仁前来讨债。果然，夜幕初降，黄恶霸带领一群狗腿子闯进土窑，强逼杨白劳在喜儿的卖身契上按手印，杨白劳愤而自杀，喜儿被掠到黄家遭到奸污后，逃往深山中成为白毛女。

杨白劳若是生活在福州，或可逃脱此凄惨命运。根据民间传统习俗，一年中讨债主要在端午、中秋、除夕三个时段，旧时福州为商埠繁华之地，商场风云变幻，沉伏难测，许多人常一夜骤贫而负债累累，每到年关之时，债主登门要债，他们或者逃往他乡，无法和家人团聚，或者在家忍受欠债人的肆意欺凌，时常发生杨白劳式的悲剧。

有慈善人士目睹此情形，颇为不忍，为了能使穷人欢渡除夕佳节，他们捐资在南台万寿尚书庙搭建戏台，邀请闽剧戏团于除夕夜通宵演出，凡欠债一时无力偿还的债务人，可到该处观剧，根据约定俗成，债主不可闯入讨债，若是贸然进入，则会激起众怒，遭到起哄并被轰走，甚至遭到痛打。待过午夜，已是第二年正月初一凌晨，年关已过，债主只好另择时机向穷人催债。从此万寿尚书庙每到除夕之夜便成了穷人的天堂，他们抛弃忧郁，听歌看舞，节日气氛极其浓厚。因此戏具有帮助穷人躲避债务功能，便被人命名为“避债戏”。不过，债主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在大年初一，穿着旧衣，提着灯笼上门讨债，佯称是从年三十晚上追债追到现在尚未回家，灯笼还提在手上，不能算是“新年讨债”，这种灯就叫做“讨债灯”。但是，除非积怨很深，债主一般不会轻易使用“讨债灯”。“避债戏”使许多穷人安度除夕之夜，避免家破人亡的悲剧，可以称得上具有中国民俗特色的公益之举。

1683年，康熙帝成功收复台湾，由于地缘相近，榕台往来极其频繁，许多福州人赴台定居，或者出任官员，将“避债戏”这颇具温馨气息的民俗带到台湾，并迅速在民间传播开来，每到除夕之夜，全台各寺庙都要祭神演戏，成为穷困民众的避风良港。尤以台湾府城的水仙宫庙的避债戏最为著名。海峡两岸除夕之夜共演同台戏，可见文缘深厚，血肉情深，恰如余光中先生《乡愁》所言：“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