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孟之乡话白鹭

　　每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在江南越冬的候鸟就会成群结队地飞回山灵水秀的孔孟之乡，这时孔庙的飞檐上、松柏间便有许多白鹭鸟飞来飞去，古城曲阜由此变得更加生机盎然。

　　曲阜人称白鹭鸟为“哇子”，可能是以它的叫声来取名，也有人叫它为“捞鱼鹳”，大概因它捕鱼为生的习性而称谓。白鹭来曲阜择庙栖息有多少年的历史，没有详实的记载。这里自古以来山清水秀，泰山脚下的鲁西南平原交织着黄河、汶河、泗河、沂河、运河，形成了举世闻名的微山湖，东平湖和八百里水泊梁山，为白鹭生存提供了必要的食料来源；这里一直人杰地灵，几千年的儒家文化形成的淳朴民风与大自然和谐交融，为白鹭的栖息提供了安全保障。也许两千五百年前孔老夫子在泗水源头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时候，他身边就盘旋着成群的白鹭。是后来的无序开发使森林减少，植被破坏，地表水日渐枯竭，鹭鸟的生存环境愈来愈差，白鹭才变的越来越少。三年自然灾害，好多地方连人肉都敢吃，白鹭成了饥饿难耐国人的盘中餐也不足为奇。“文革”期间三孔（孔庙、孔府、孔林）遭劫，白鹭理所当然的成了惊弓之鸟，白鹭与曲阜人断了来往也是不争的事实。白鹭的再次到来，是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旅游业的兴起和人们环境意识的增强，决不是牵强附会的说道。现在尽管鹭鸟的鸣叫和粪便给人们带来了诸多的不便，但大家对它们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对白鹭鸟更是喜爱有加。

　　曲阜人认为白鹭是神鸟是圣鸟。说到神、圣不知是真是假，但曲阜的白鹭确有一些特别之处。譬如在曲阜周围可供栖息的庙宇和山林可以说比比皆是，就说孔林吧，面积之大，树种之多，历史之久远可谓人所共知，树木茂密更不是孔庙能比的，但白鹭就看准了孔庙的千年古柏，而且只集中在北至奎文阁、南至玉带河的一些古树上，年年如此。一般老百姓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认为白鹭之所以择庙而栖是因为圣人孔子的神灵所在。当然这只是曲阜人怀念祖先崇尚自然的一种说法而已。

　　专家解释说这是因为鹭鸟的生活习性所致。因为祭奠孔子的庙宇受到历代王朝的保护，千年的苍松翠柏风雨如故，白鹭最初来此就看好了这块风调雨顺不受惊扰的宝地。由于这种候鸟有习惯性居住的天性，来年再来它还会住在曾经住过的那棵树上，甚至是那根枝上。看来白鹭不但有一个好记忆，还有人一样恋旧的情感。

　　2001年春天我曾救起一只摔断了腿的幼白鹭，包扎后把它放在阳台上，只要稍有靠近它就惊恐万状地躲藏。以至我不得不把市场上买来的新鲜小鱼偷偷放进去喂它。后来当断腿接近痊愈时，它习惯了与我们一家相处，在房里扑扑乱飞，人与“自然”倒是和谐了，家里却布满了鱼腥刺鼻的鸟粪。于是我不得不把它请进楼下的储藏室。由于它的羽翼还未丰满，我们还不敢把它放回自然，只是在我儿子放学的时候带它到院子的草坪上转转，有时候也把它放在院内的绿化树上，让它熟悉将来要居住的环境。有一次它企图溜进附近的锅炉房，我心想这下完了，情急之下本想抓翅膀的手却抓住了它的那只好腿，由于用力太猛那只好腿又变成了一只断腿。无奈之下，我又向楼下的张大夫要了碘酒和绷带进行了包扎。这下可好了，白鹭在我家一住就是两个月，后来干脆就赖着不走了，每天清早我从四楼上把刚刚买来的鲜鱼扔到储藏室的门口，吹一声口哨它就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把鱼吃掉。我爱人和儿子还给它放了一个脸盆，并定期给它换水。待伤腿基本痊愈的时候，它已经能做短途飞翔。它呼扇着洁白的翅膀一会儿飞到别人的房顶上，一会飞到邻居的葡萄架上。我们并不担心它会走失，它只是在锻炼自己的适应能力和飞翔的本领。下雨了，天黑了，飞累了的它都会主动飞回储藏室。我儿子从小就是一个动物爱好者，饲养过许多小动物，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这只白鹭，他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喂白鹭，白鹭呢，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扑扑楞楞从储藏室里飞出来，在他的头上盘旋，跟他到草坪上放飞。

　　快到暑假的时候，我在市场上买的小鲜鱼已有十来斤，白鹭也能展翅高飞了。我们希望它能飞回大自然它自己的王国里，以便赶上南下的鸟群。它毕竟是候鸟，无法在北方越冬。可它飞出去又飞回来，有时早上飞出傍晚又飞回入宿。因为暑假我们全家要去张家界旅游，为在这之前能培养它寻找食物的能力，我开始每天减少它的“免费”鲜鱼，并不时关闭储藏室，谁知道它黄昏归来宁可栖息在我家储藏室的房顶上也不肯离去。旅游在即，我只好狠很心彻底断了它的鲜鱼供给，彻底关闭了储藏室，这引起了我儿子的强烈“抗议”。

　　我们从张家界回来得时候，已是候鸟南下的季节，邻居们说整个暑假白鹭在这里早出晚归。我相信它不会饿着，因为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有鱼塘和水库。我相信它已飞去了南方并找到了同类朋友，忘了曾经有过的家和曾经救助过它的人。可是今年开春后的一天，我儿子突然告诉我说咱家的白鹭回来了，这使我大为惊讶。儿子今年要中考，我哪能让他再分心，于是我说你看见的那不是白鹭是鸽子。他说我看见了，正在我们楼上飞呢！不管我如何阻止，也不管储藏室东西是否安全，儿子硬是给白鹭留了三天的门。幸亏我们刚刚改造过楼房，不然白鹭真会直接飞进我家的储藏室。

　　此后每当我想起这段白鹭情缘，都禁不住一阵感慨，人们虽说过物以类别，但我更相信人物一理，鸟美不仅在羽毛，更在于它是大自然的一分子，是人类的朋友。以宽容的心态善待鸟类，这也许正是孔孟之乡白鹭飞的真正原因。

　　因此我们有理由说，如果更多的鹭鸶鸟选择孔孟之乡是因了苍松翠柏的高大可以栖息避险，黄河、运河等流域的池塘湖泊可以提供丰富食料的话，那么白鹭选择曲阜则是因礼仪之邦的水气、灵气和人气。“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唐代诗人张志和的诗句正是对这种人与自然和谐之美的最好写照。

　　白鹭是美丽的，它天生丽质，纤细、轻盈、矫健。如果有人愿意把天鹅比做雍容华贵的少妇，那么白鹭无疑是纯洁无暇的少女；白鹭是善良的，它会每天远走高飞把捕捉的鱼虾全部吐进小鸟的嘴巴。除非受到攻击时，白鹭和所有的鸟类都能和平共处；白鹭是勤劳的，春天来临它会不远万里来到异地他乡，搭窝筑巢产卵孵鸟，传种接代。秋天一到它便带一群羽翼丰满的儿女回归故里，于是便有了“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壮观景象。直至次年开春，我们才能再度有幸看到孔孟之乡白鹭飞的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