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狸的祸福
果子狸一夜举国闻名。据深港科学家宣布,SAWS病毒溯源研究获得重要进展:从6只果子狸标本中分离到3株SAWS样病毒,在对10名野生动物经营者进行的SARS病毒抗体检测分析中,5人呈阳性反应,进一步的基因分析证明了动物SARS样病毒是人类SAWS病毒的前体。
于是,果子狸大祸从天降。它似乎成了中国人民最危险的敌人,成了非典肆虐的罪魁祸首。各地经营果子狸等野味的餐馆纷纷歇业整顿,饲养果子狸的场所实行全面监控,上海一家野味餐馆的冷藏室里发现四只果子狸,被电视台曝了光,贩卖果子狸者遭没收的处罚……但果子狸也因祸得福,这些皮毛油光光、眼睛贼亮的小动物从此免遭杀身之祸,不再成为饕餮之徒的箸下美食。然而,在举世都在指斥果子狸的时候,我们也听到了科学家的不同声音:断言果子狸是SARS的元凶为时尚早,有99%的同源性,并不等于说冠状病毒一定是它传染给人类的。SARS病毒究竟怎样从动物身上传染给人类的,科学家还有许多艰巨的研究工作要做。不过,人们有一点已达成共识:即果子狸不要再吃,人类应跟野生动物友好相处,保持距离。
果子狸,亦称花面狸、白额灵猫,属灵猫科,大小像家猫。《辞海》介绍说:“肉可食,味鲜美。”人们吃果子狸的历史由来已久,少说也有几百年。近几年来,由于人们吃腻了家禽家畜,嗜食野味之风大盛。果子狸被视为山珍之首,“红烧果子狸”、“双冬果子狸”是宴席上的珍品。由于需求剧增,果子狸的身价也扶摇直上,价格从1989年的每斤40元涨到2003年的每斤200元。利之所趋,果子狸子孙满堂。各地纷纷人工饲养果子狸,年产两胎的成功率达八成。当然,人们对蛇、蛙类也同样有兴趣。在深圳,经营野味的餐厅多达800多家,每年销售的野生动物及其产品近800吨。在广州,一天交易的蛇肉高达10吨。
人类对大自然如此严重的侵害和无节制索取,不能不遭到大自然的无情报复。SARS病毒的肆虐,不过是看得见的报复之一罢了。当果子狸、穿山甲、蛇等野生动物变成我们餐桌的美味佳肴的时候,出乎人类意料之外的是,大自然已经悄悄地为饕餮之徒准备好了葬礼。非典带来的灾祸和科学家的警告,无疑引起了人们的高度重视。
但是,嗜食野味,古已有之。在宋代,它是某些大贪官奢侈无度享受的表现之一。北宋宋徽宗时最有名的贪官、被称为“六贼之首”的蔡京也好食野味。其生活享受之奢华,令人触目惊心。据曾敏行的《独醒杂志》卷七记载:“蔡元长为相日,官吏数百人……又尝要客,宴于其家,酒酣,顾谓庫吏曰:‘取江西官员所进盐豉来。’吏以十瓶飨客,分食之,乃黄雀肫。元长问:‘尚有几何?’吏对曰:‘尚存八十有奇。’”这里所说江西官员所进的“盐豉”,乃是一种名贵的野味。黄雀亦称芦花黄雀,雄鸟上体有浅黄绿色,头顶羽冠和喉中央部位为黑色,雌鸟无黑色羽冠,上体微黄有褐色条纹。黄雀鸣声清脆,是一种观赏鸟,是一种名贵的野生动物,在今天也是一种保护动物。在当时,食用黄雀肫之类野味,可能名声也不好听,故用“盐豉”名义掩人耳目。蔡京宴席上一瓶黄雀肫,在野外不知要滥杀多少可怜的黄雀鸟。江西官员一次进奉的“盐豉”,居然有一百瓶之多,足见下级官员深谙拍马之道,宋代官场之黑暗和腐败。蔡京的最后下场是活活饿死,老百姓谁也不愿意给他送饭,那并不是自然的惩罚,而是他多行不义的必然结果。
写到这里,顺便要提一句,早在唐代,就有人不赞成乱吃野味的。唐人范攄的《云溪友议》记曰:“邓州有老僧,日食三鳲鸠,僧俗共非之。……当馔之际,有贫士求餐,分其二足而食。食讫,老僧盥洗,双鸠从口而出,一则能行,一则蔔匍在地。贫士惊骇,亦吐其饭,其鸠二脚亦生。僧后不食此味。”这则笔记写得很有味道。鳲鸠,即布谷鸟。这个老和尚每天吃三只布谷鸟,两只布谷鸟竟从他口中飞了出来。贫士所分食的两条足,也完整地吐了出来。似是不可思议,却是别具匠心。这种温和的劝告,仅见其异,不见其害。“僧俗共非之”,即告诫人们不要把非畜养的禽兽作美食。老僧并非嗜好食野味,而是以这种奇异方式劝大众不要食野味。今人读了这则笔记,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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