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结与精神滋养——读《心灵北疆》

也许是“北疆”两个字吸引了我。我出生于北疆，深爱那片并不富有却人杰地灵的土地。许锋就是我的同乡。西北、甘肃，在很多人眼里，仍然“沙漠、沧桑、风尘、荒芜”，但从那片土地上走出来的人，却有着太多的乡土情结，许锋也不例外，他在情结缠绕下写就的散文，是那么真挚、清新、诗意。

我起先是不经意地翻阅，但很出人意料：“红叶们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尤其在微冷的山间，在有些萧瑟的深秋，它们活着，活泼地活着；它们笑着，灿烂地笑着；它们既陪衬着山影的苍茫，又主宰着生命的本色，因此它们是有理由骄傲的。”他还写道：“离开时，我捡了两片刚坠落的红叶，一圈是鲜红的血的颜色，中间是深厚的黄，茎像一根细微的红烛，我想女儿看到，一定会发出惊讶的叫。在城市，她也许永远都看不到真实的红，真实的黄。她的眼睛被捂得严严的。我的心被微微地触动了” （《兴隆红叶情》）。文字读来很轻松，但又不缺乏空灵、唯美和大气。而且，细腻之中又隐含着人性关怀、忏悔、心灵梳理的成分。我了解到，他的这篇写他家乡兴隆山的散文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后，被“朝华”等多家出版社选入《中学阅读版语文》、《中学生课外美文》、《感动心灵的美文》等近十种选集，连续几年被选入江苏、浙江、广东等地高考语文模拟试卷，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经典。是的，我也没想到许锋的文字是这样的优美和深邃，我更深信，若不是他心头缠绕的浓郁的乡土情结，他是写不出这样的散文的。

许锋曾在兰州长期从事报纸副刊编辑工作，为人热忱。后来南下，没想到，文学的兴趣丝毫不减，反而日渐浓郁，这几年，据我所知，他出版了长篇小说《新闻记者》和短篇小说集一部；2008年初，又出版了散文集《心灵北疆》，并且获得了第六届广州文艺奖。他的小说我没看过，而《心灵北疆》中的文字，丝毫没有紧迫、局促与浮躁，显得那么宁静，曾发表在《中华散文》头条的长篇散文《一棵树》，该是他的散文代表作，他这样写他的童年影像：“先是望着门前的路，那是因为目光的短浅，路是黄的。后来望远了，望着了山脚，山脚是黄的。再后来开始向上望，我已经学会了让目光打折、弯曲，这是一个进步，但是山上也是黄的。后来就看到了山路，颜色比我看到的山体要浅，母亲或者母亲一样的人脚下的汗水浸泡着那条路，所以它不能无动于衷。”读到这里，我很感动。我不得不说，一名作家，要想令人肃然起敬，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以许锋的年龄，却写出了这样饱蘸深情和不甘心、不忍心故乡继续落后荒蛮的作品，大爱无疆，他的心灵疆域，该是宽阔的；只有具备大爱的气度，作家的作品才会于朴实中顿生灵性。

在我看来，散文所体现的内涵必定要大彻大悟、至善至美，前者指的是思想，后者说的是表现形式。否则，为了风景而写风景，为了情感而写情感，实无必要。散文又应具备“以蠡测海”的特质，“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否则，翻版生活，了无新意。散文应直接或间接地体现作家的生命追求、人格品位和审美理想。

许锋的散文，情感是真挚的，语言是清新的，有属于他自己的特质，从字里行间，我看不出他属于什么所谓的“流派”，也没有刻意模仿的痕迹。那么，他就是用生命的热度在写作，他写“炊烟和母亲从来不曾分离。一生一世”；他写“只要你不嫌弃故乡，故乡就永远不会嫌弃你”；他写“在热爱生活的人眼里，黄河石是有生命的，或者他们在遥远的过去见证了生命的某些过程，强与弱、胜与败、美与丑、歌与哀，所以他们更加沉默，更加含蓄，更加深邃，一如他们的母亲的精神”；他写“庆幸的是，我有时松开了绳子。我学会了欣赏。我甚至轻轻地走出草房，渐渐地靠近它们。它们很快就发现了我。它们警惕地抬起头，摆出随时逃离的姿势。我不怕。我有小米。我轻轻地扬起一把小米，让纷飞的金黄的小米打消它们对我的敌意。那不是诱饵，是一种沟通。是我走向它们的虔诚的方式”……《心灵北疆》里，这样的文字随处可见——是的，有的人写了一辈子，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而年轻的许锋，在达到一种境界的同时，谦逊、质朴，不管身处何地，魂牵梦萦他的故乡——作家，只有把一颗火热的心贴近一片他生长、熟悉的土地，他的文字，才能给人以精神滋养。从这个角度来说，许锋就很富足，他在西北、东北、齐鲁、广东生活与游历，每一次奔波和留守，都将成为他文学的种子；每一次的情感空间和距离，都会使他激情澎湃。

作家杨闻宇评价许锋的散文：“在《民工的火车》一文里，他的心仍紧紧牵系着那些进城打工的农家兄弟。文字平和，却心细如发，诚挚、恳切的情感与惦念、体贴的心思充溢于字里行间。我已届入老境，同样出身于农村，读罢这则短文，心里就很难平静……30来岁的许锋能有这等悲天悯人的情怀及佛界才具有的慈爱视野，实属难能可贵。”对此，我是认同的。

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今，中国始终是散文大国。泱泱文海，要想出类拔萃，就一定要关注社会人生，弘扬博爱慈善，更要以思想的力量打动读者。许锋是这样思考的，也是这样写作的，而要说到不足，也许他的散文视角还可以再宽广，写作的题材还可以再多元，人性的思考还可以再深入，文字的表现还可以再纯粹。

注：《心灵北疆》出版后，已获重印，并进入全国农家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