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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耶鲁佛学博士的佛学研究之路(十四)

       

发布时间:2010年04月24日
来源:http://manyuer.bokee.com   作者: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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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港大佛学中心第二学期日志(2004年9月)

  14 日:看四本闲书《才媛如花》 :有关京都女子大学的随笔,这所学校的校规写道:以培养温雅高洁的女子为目的,据说其毕业生是日本男人心目中太太的最佳人选。这一系列的另一本书《登上胡佛塔》是少数的几本关于斯坦福大学的书,可惜写得很一般,不如让我来补记。《杂记赵家》,杨步伟,这是赵元任太太写的随笔,想想倒是可以作为文科的F2的参考资料,他们一家所交往的都是当时中国的精英和名流。《走进樱花美术园》,黄可,这是有关日本美术的随笔,处处都有些小知识让人回味,里面一文提到了一条通往京都大学的林木幽深的“哲学之路”,让人向往。《清华园日记》,季羡林,早日的季羡林也是书痴一个,颇得我的胃口,那些文史哲的名家似乎好几个都是西洋文学系出身,比如季羡林,比如钱钟书,而且他们在本科的阶段已经许多种文字一起学习了,现在北大的外国语学院是不是可以尝试恢复这种旧制呢?现在的学生,水准都太单薄,读书的广度和热情与这些老一辈无法匹敌。但是我知道读书的种子是不会断绝于世的。

  12日:常常回味崔卫平在《为阿伦特一辩》中的那段话:“然而对于富有智性的人来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情况都还要更复杂一些。他们有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强烈要求,有需要独处的迫切心愿,这是保证智性活动的起码条件。要想富有成果地进行思考,必须是连续性地不间断地,不受任何外部搅扰地,因此不能在所需要的时候单独和自己呆在一起,哪怕因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而不能收回来,这都能引起‘思’者的某些内部恐慌。于是,外在的约束自然地会变成一种内在的恐惧:担心爱情或在情欲掀起的波涛中丧失自我。”对我们来说情况常常是这样。

香港大学

  9日:关于读书的国际视野,我只能简单地说几句,以后有机会写成长文。读书到了后面,阅读的材料不再限制于一个语种和最近的几百年,真正的全球化的阅读视野在国内是培养不出来的,比如我想看的书想买的书,不仅上海没办法满足,北京也没有办法满足。但是北京能够看到你在上海从来都没看到过的出版物,我在北京能买的书在上海根本就没有,在上海的几个小小的学术书店还不存在的时候,北大旁边的风入松已经把几万种学术书籍卖得火热。所以如果就大陆地区的出版物来说,你还是应该去北京才叫开阔眼界,经过北京大学图书馆和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历练,你对历年来的大陆出版物和小部分的西文书籍才算是入了门。可是出了国门,才会知道,百尺竿头你才爬上了几米,比如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香港大学图书馆和中央图书馆,你才发现很多你在国内借不出来的书,大本子的画册展现在眼前,这时候无数的香港和台湾的出版物也开始变成你书单的一部分。而这时候大陆学生不太关注的英文书籍开始慢慢以排山倒海的态势进入你的眼帘,可惜这绝对数量超过中文的英文书籍并没有展现出它的能量;这时候你能看到的还有少量的其他语种的文献,但是这些小语种的文献其绝对数量依然要远远超过北大的收藏。北大的王邦维教授来到港大,一开始还没有把港大的图书馆放在眼里,但是以我四年泡北大图书馆的训练,我对他说港大图书馆在很多方面都要超过北大的。但是这依然无法营造出国际一流水准的阅读视野和研究环境,这样的阅读要在成为江海的大型研究图书馆里才能造就,比如超过1000万册以上的耶鲁sterling和哈佛的weidner 。其实在这顶级的学术图书馆之间还有很多中性的研究重镇(暂时不谈面对全球和全国读者的国家级图书馆),比如威斯康星大学图书馆、纽约市立图书馆、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图书馆等等。一个真正的国际一流大学的图书馆为了给各种研究创造环境,应该提供完整的这一语言的研究资料,比如中文、日文、法文、德文,俄文在美国大学图书馆里就算是小语种,但是耶鲁的收藏却叹为观止,这些语种的书籍采购都是由本领域,或者本国的专家来掌握。加之纽约市立图书馆有充裕的购书基金,使得水准达到一流,我走过长长的日本书架之后,才来到中文书的部分,因为基本全部采取开架,比起北大能看到更多的作品,而且能借200本,对我这样的书虫来说真是乐不思蜀,每每借到190余本才罢休。(音像资料的借阅是另外一个惊喜之处,这里不细述)。我还问过一个有东京大学哲学硕士和希伯来大学比较文学硕士的日本人对日文收藏感觉,他表示满意。另外我所见到的法文、德文和希伯来文的收藏也同样叹为观止。然而这些还是远远无法和英文的学术积累相比,在许许多多无人涉及的领域,国内没有专家的领域,总是能找到大批的英文学术著作。在人文之外我想也是这样,记得一次在港大图书馆三楼经过动物学的书架,我偶然停下来,看到一批书都是有关缅甸的鸟类,而且那个书架都是精美的分类很细的有关东南亚的各国飞禽的研究专著,让我感慨他们实在是人才兴旺,学术成果层出不穷。就这样为了穷通研究题目的古往今来的文献,看数个语种的资料就成为必须,尽可能地收集到全世界的资料就成为当务之急。阅读的工作量,语言工具学习的紧迫感就提上了日程,所以不断地熟悉不同语言的学术传统也成为工作的一部分,(想象一下你要去熟悉中国从古到今有哪些出版物的工作量,由此类推到比如印度的梵文典藏,古代的日本和法国的文献手稿,拉丁文写本的欧洲,以及阿拉伯语文献的世界)谁知道你是不是要用到中世纪以及镰仓时代的什么作品或者西藏文的一首神秘主义的诗歌呢?这种探险当然也是一种智识上的快乐,这也是为什么想要拓展人类知识的新边疆的学者忙得没有时间和太多的世俗打交道的缘故,他们的家园已经不在一时一地。没时间了,就说到这里吧。

  8日:在香港和姚老师一起坐着聊天的时候,都觉得国内的喧嚣之气常常使我们失去了语境,他慨叹时下北大的梵文老师也去给文化公司打工了,我则告诉他北大已经不错了,还能给理想主义者一口饭吃。姚老师北大哲学一脉,前后17年的训练,也许对这喧嚣还比较绝缘,当然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天安门前慷慨激昂,只是后来那一腔热血都化为了学术的进力。我自己因为学习过热热闹闹的新闻传播,浪漫多彩的英国文学,混迹于觥筹交错的国际展览业,国事家事天下事,激辩和逍遥,文科所应该经过的山河,都来了一遍,更能体查一些这喧嚣之后的茫然。书海飘香的日日夜夜,走了这么远之后就越加得奋不顾身了,这是一种和着泪的欢乐,有着“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决绝。年轻时所看重的感情经过风飘水流之后才叹道这未必是我们能抓住的东西,有时候偶然读到一首小诗才会想到简简单单的爱情已经离去了很久。

  7日:准备的工作全面展开了,Stanford Bulletin 2004-2005已经出版,要浏览这一学年有关的上百门课程的简介并做出选择。给Professor Faure 发信,希望能取得两门课程的bibliography 并开始买书。继续Unexpected Way的阅读并准备写书评,《塔木德四讲》的前言让我感到惊奇,所以很多被忽略的作品也许隐藏着难以言述的宝藏,Emmanuel Lévinas(Lithuanian-born French philosopher who combined the ideas of the German Phenomenologists Edmund Husserl and Martin Heidegger; after World War II he was admired as a scholar of Judaism, especially the Talmud ) 作为一个犹太人和伦理哲学家,经历了重大的磨难,促成了他对历史命运的透彻领悟。这让我想起经过20世界上半叶这种极端时刻的许多名家,他们后来的杰出成就出自于对时代和个人命运的反思和救赎。 Lévinas还提到一位传奇式的外表像流浪汉的犹太教的大师寿沙尼,据说其通晓30多种语文,胸有绝学,衣衫破烂,浪迹天下(La Decouverte, 1984,p138)。我不禁苦笑,这样的流浪汉怎么在中国就很难碰到呢。我记得谢里曼作为一个商人却酷爱希腊,自学了10几种语言,并发掘出troy, 这种民间的奇才我们是不是也很缺少呢。我们大学里的学生听说学梵文的都会侧目而视,而不要提商人了。我们这样的不利于追求真理的环境如何造就足以有世界影响力的思想家和文化奇才呢。 在bulletin上看到斯坦福-北京大学项目的描述,有趣,照录如下:STANFORD IN BEIJING:Stanford in Beijing allows Stanford undergraduates to live and study in an international dorm at Peking University, one of the most highly respected universities in China. Classes are taught in English by a Stanford faculty-in-residence and Peking University professors. Students are considered enrolled in Peking University and may participate in athletic. East Asian Studies 342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CIENCES and musical activities on campus, including Chinese art and calligraphy,tai-chi, and wu shu. For more information, contact the Overseas Studies office at Sweet Hall, or see web at http://osp.stanford.edu/program /beijing/ .

  5日: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正听着小野丽萨 (Lisa Ono)的法语专辑,上次离开北大去耶鲁是3年前,在北大门外吃的饭。这次去斯坦福之前我到复旦来买书,同时也算是再次告别一下国内的高校。这一生阴差阳错注定了在海外求学的日子终会成为我教育的主体,但是我依然热爱国内的大学,喜欢那种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的劲头,喜爱那种自由年轻的生活,今天看见很多新生,我想他们即将开始自己也难以想象的精神探险了。看着大家我也会回忆起往日的生活,想起北大,耶鲁和香港大学的不同的场景,也会有淡淡的伤感,本科的时代在这一世是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和工作多年的同龄人相比还保持着清纯的心态,但毕竟不是20岁的充满了不带伤感的梦想的时代。今天购买的书籍折扣从5折到8折,以个人收藏的宗教学为主题,无法去北京,一定会漏掉很多精彩的出版物。发现现在的学术书籍也越来越漂亮了,看了很舒服,目录如下:《 罗马人》(R.H. Barrow: The Romans).《信仰的彩虹》(John Hick: The Rainbow of Faiths),《 塔木德四讲》(Emmanuel Levinas: Quatre Lectures Talmudiques).《美术考古一世纪》,《西方道教研究编年史》,《 中国历史文献学》,《 上帝道成肉身的隐喻》(John Hick: The Metaphor of God Incarnate)《敦煌佛教律仪制度研究》,《中国道教史》,《 世界伦理构想》(Hans Kung:)《屈服史及其他:六朝隋唐道教的思想史研究》,《中国印度见闻录 》(Relation de la Chine et de l'Inde),《疯癫与文明》(Michel Foucault: Histoire de la Folie a l'age Classique),《基督教概论》(Alister McGrath: An Introduction to Christianity),《中国清真女寺史 》,《 规训与惩罚》(Michel Foucault: Surveiller et Punir),《印度佛学源流略讲》,《宗教人类学导论》(Fiona Bowie: The Anthropology of Religion: An Introduction),《风格的特征》(Robert Ducher: Caracteristique des Styles),《佛教征服中国》(Erich Zurcher: The Buddhist Conquest of China),《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 》,《死海古卷》(Dead Sea Scroll)《光辉的射线》,《圣学复苏精义》。

  4日:谁料到刀郎的歌唱得这么好,情真而且带一点感伤,特别是看到这十几年来没有上过大学的他走南闯北浪迹他乡,不懈地为自己的音乐梦想而奋斗,我能够明白在这样的道路上放弃的人永远是多数。他的原创歌曲比如“蔓莉”让我得到难得的感动,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他在大江南北广受欢迎的原因。他的歌和创作道路摆脱了陈腐的学院气,和味同嚼蜡的应景之作和官方歌手相比,带有悲凉和深厚的个人积累,看来“悲愤出歌手”也是有道理的,他的这种司马迁式的《报任少安书》的精神,又一次让我有了学习音乐的冲动,说不定很久以后我也会去读一个世界音乐的学位。

  3 日:下午我在北翼商业街看碟的时候,俄罗斯开始了人质的解救行动,最后证实有200多人死亡,不同的国度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际遇不同的命运,人的存在的偶然性和脆弱可见一斑了。9月3日是法定的中国抗战胜利纪念日,但是却鲜为人知。这让我想起1942年牺牲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军长、北满抗日联军总司令赵尚志,他有名言:“没有国哪有脸”,他死后日军锯下他的头颅,将其身躯投进松花江中。后来长春市般若寺的住持炎虚将赵尚志的头颅掩埋在般若寺内,但是后来失去了下落,直到今年的五月被重新发现。这一事件让我想到现在在各处享乐的人们,没有多少还会反思近60年前的抗日决死战,还会想想那一代人的悲剧和不得不奋起或者沉沦的命运,从大处讲历史的起伏如同人一生中的起伏,苦难也常常被平息和遗忘。这一年每当想起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在港大看到的一张摄于淞沪抗战时期的照片,那是一队正在被调往前线的全副武装的国民党陆军战士通过街市的一个瞬间,年轻的他们脸神刚毅严肃,正走向战场,这些是真正的一去不复返的壮士,可以想象在淞沪战役最激烈的开端这些军人中也许没有几个能够生还,在这一刻,在几乎没有胜机的情况下和强敌决战就是他们所背负的命运。

  2日:最近读的闲书是《音乐的历史》、《哈佛深呼吸》,发现之旅的《满满的书页:书的历史》,我知道什么丛书中的《教皇》、《Helen Gardner: 宗教与文学》以及《中国登山之旅》。宝山图书馆虽然小还是有一些好书,在哈佛的那本里,又看到贺麟的那段话:以后务须随时随地牺牲一切保持自己的内心自由和self respect, 要无一时忘掉了以诚接物,更要无一时忘掉了求真理说真理的使命。如果说我在正规学业上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么就是还没有成为哈佛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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