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菩提进西藏：美好的事情总令人猝不及防

　　怀抱菩提进西藏：美好的事情总令人猝不及防

　　作者：焦红原

　　西藏是什么？你问它干么？

　　西藏有什么？如意甚想法？

　　进藏要干么？西藏不回答。

　　意欲何作为？武都到拉萨。

　　凡人寻烦恼，圣贤自潇洒。

　　天国养佛陀，高原生喇嘛。

　　梵音耳边风，菩提心里花。

　　人谋神世界，神度人造化。

　　唵嘛尼叭咪吽！

　　———焦红原：《题记》

　　美好的事情总令人猝不及防

　　1

　　2001年8月15日，武都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所有幸福地生活着的人们。

　　七年前的今天，我和妻结婚了。

　　妻说：“咱好好庆贺一下。”

　　我说：“行。”

　　下午两点许。静静地趴伏在幸福时光里的电话，像红色的小甲虫，突然叫了起来。拾起话筒，从千里外的兰州传来温柔又美丽的声音：“喂！焦红原？有件急事，刘龙的朋友有一个去西藏旅行的机会，你能不能上来？如果能，必须坐今晚的夜班车，明天早上到兰州，晚上乘兰州到格尔木的火车，第二天翻唐古拉山住那曲，第三天就到拉萨了……”

　　电话是秋霞姐打来的。她说：“具体情况让刘龙给你说。”

　　刘龙是她的先生，他复又关切地说：“西藏是个好地方。机会难得。我们去走马观花的，也没个啥意思，你正写与氐民族有关的书，氐族与羌族与藏族有没有关系？有了你可以了解一下；没了，也可以了解一些藏传佛教方面的事，至少增添些生活积累，多一些生活体验，对以后的文学创作或许会有所帮助的……”刘龙兄一口气说了好多：“噢！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心脏病或高血压？那边的海拔高，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多带些衣服，今晚就上来，我买好火车票，在兰州等你。”

　　为了消除我的顾虑，秋霞姐复又接过电话，补充道：“经费问题你就别管了，这边他们统一安排的……”

　　2

　　关于西藏，这令人梦寐以求、无限神往的地方，多少次又多少次，我被她那神奇而又神秘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所吸引；多少次又多少次，我被那片雪域高原上生存着的半人半神的生灵所折服，对他们的思想、信念、理想以及爱情，还有那独特而又古朴神秘的藏传佛教文化充满了敬畏、猜测与幻想；多少次又多少次，我试图从历史文化的小路上，深入到藏民族伟大的物质与精神文化生存空间中去，品味酥油、糌粑与《格萨尔王》的传说，聆听风马幡与转经筒的梵音妙法；多少次又多少次，我还是在梦里在风里在雨里，被知之甚少的雪域高原，被尘世诸事被万水千山阻隔在的祖国腹地，扼腕叹息！……

　　3

　　记得有一次，和朋友闲聊时我问大家：“如果给你一次国内免费旅游的机会，但只能选择一个城市或地方，你们选择去哪呢？”

　　答案五花八门的，但以北京、上海、香港、深圳、苏杭等城市为首选。

　　我脱口而出的是：“西藏！”

　　对于我的选择，朋友们先是惊愕，继而是沉默的理解与认同。

　　说起来也很可怜，到二十一世纪初年了，生活在中国内陆的人们，至今对西藏的事情仍知之甚少。

　　歌声中的西藏别有洞天，非同寻常。

　　在内地，中老年人记住了才旦卓玛以及她的《翻身农奴把歌唱》；年轻人记住了陕西歌手郑钧和他的《回到拉萨》；之后，是《一个妈妈的女儿》。

　　李娜的《青藏高原》和《走向阳光》，更把人们对雪域高原的眷恋和向往提升到了无与伦比的思想、艺术和精神的仙境。

　　当然，众多的青年诗人们，从海子的诗歌中，也抚摸并感知了西藏以及她深厚玄奥的雪域宗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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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现在，往昔求之不得的好事，突然从天而降了！

　　当我有机会就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去亲眼阅读西藏、亲手触摸西藏的时候，我却陷入了深深的落寞与茫然，我的心像突然掉进了一口名叫西藏的无底水井，我思想的天空象突然坍塌了的一样，它兴奋与颤抖着，像是在梦幻之中，我似乎不敢相信刚才电话中的事情是真的，更措手不及，不敢面对几天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怎样。

　　“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呢？”

　　妻说：“看你。”

　　“人家是好意。”我又说。

　　“你看着办，出门花点钱我并不在乎。可就是舍不得你走。”妻又答。“你曾答应今天照个合影照，还说，要请大家吃饭的。”

　　“是啊！”

　　我俩都不再说话。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也沉默着。

　　我回过身，走到书房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张中国地图前，先找到兰州，沿一条粗粗的黑线西行，入青海、过西宁，沿青海湖北岸更西行，经德令哈，这个被海子诗歌唤醒过的地方，至格尔木；又沿一条红线翻唐古拉山，过安多、经那曲、抵西藏拉萨。

　　再之后，我把目光从拉萨收回，看着同样被电话里的“喜讯”撞击得不知所措的妻。

　　妻先是无语。继而说：“反正，那地方……你向往久了，想去就去吧！”

　　行前向父亲辞行，没想到，他的脸上突然布满了阴云。

　　“那地方……”他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父亲和我和许多内地人一样，都对那片雪域高原满怀敬畏。这正如2000年春节，我独身一人第一次去文县铁楼白马藏族乡考察去的时候一样，神秘的藏区总使他们心里忐忑不安。如果说我将要去上海或者北京的话，他们肯定只有高兴的份儿，而没有丝毫的忧虑的。可今天将要去的地方是西藏。这些年，西藏的社会经济文化均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正如电视上介绍过的，西藏和东南沿海城市相比，差距仍然很大，那里仍然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

　　我非常理解父亲的忧虑与关爱，对他说了些宽慰的话之后，便去预订了武都到兰州的夜班车票。

　　妻替我准备了一套西服，一条线裤，一件羊毛衫和洗脸用具，又从药店买了两板速效伤风胶囊，一些氟派酸，一些胃药和几片创可帖，让我带上，又提前给我做了碗面，饭罢，送我到车站。

　　下午6时许，大客车从氐民族的发祥地——甘肃武都县城出发，一路北上。

　　行不久，夜幕降临了。

　　司机打开车灯。黑黑的夜里，车灯像两只睁圆了的大眼睛，努力地推出一条光明的路来。

　　武都到兰州的路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大家的目的地是相同的，要干的事，却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