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女佣教会我的幸福

　　普嘉是我家的印度女佣──刚过三十岁，丈夫早逝，她独立抚养着三个小孩。她的住处是间老旧水泥平房，但是我见过的几位女佣、司机与守卫的住处中，唯一拥有双人床与电冰箱的。

　　普嘉的住处与许多经济条件不好的印度人一样，室内都没有厕所与水龙头的设备。在公用水龙头排队取水，普嘉早已习以为常。唯一担心的是遇到公用水龙头也无水可取的窘境。普嘉初来家里应征时，就提出每天带一瓶过滤水回家的请求。

　　雨水也成为普嘉的用水来源之一。天空被乌云占领时，往往就是普嘉的请假日，她将家中大大小小的容器放在屋内与屋外接盛雨水。她说到这时，完全没有因为屋内漏水而有任何的尴尬，反而有一种蒙受老天眷顾的窃喜，真是不折不扣的“自来水”。她五岁的小儿子早已训练有素地脱光衣服，溜到屋外享受难得的天然淋浴。当我抱怨下雨天影响到外出行程时，有一群像普嘉这样的人正以欣喜的心情迎接造物者的美意。

　　台湾一般家庭都会丢弃的苹果皮、烂菜叶、胡萝卜头、葱尾等，她都会高兴地打包回家。刚开始我以为她是搜集去当堆肥。没想到她喜滋滋地告诉我，她的小孩很喜欢吃苹果皮。我心里五味杂陈。

　　普嘉对物资的珍惜，让她即使处在一个经济极为拮据的环境，也容易保持乐观与知足，这似乎是许多印度人的写照。印度社会物质环境比不上欧美先进国家，但其人民的“快乐指数”调查却名列前茅。

　　虽然普嘉从事的是清洁工作且收入有限，但对自己的服装仪容仍很重视。每天早晨总是精心打扮成如赴一场盛会，穿着传统的印度服装、佩戴首饰、盘起头发，化上淡妆。进行清扫工作时，她会换上工作服，身上所有的配饰，除了耳环外，都会卸下。虽然汗水总湿透她的衣服，弄花了她脸上的妆，但她仍旧每天早晨盛装出现，从不例外。这真是验证了印度人爱美与爱面子的特性，即使是在路旁挑砖担瓦的印度妇女，身上也少不了金光闪闪的配饰。相形之下，一件T恤与牛仔裤就出门的我可就逊色多了。

　　前几天，我拿着数码相机对小狗拍照时普嘉正好在旁边，我便与她分享相片。她用手指了指相机，用期待的口气探询着说：“我的孩子们？”

　　照相这事对普嘉这样的印度家庭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我便选了个孩子们不用上课的午后到她家。普嘉欢喜地招呼略带害羞和紧张的孩子们一起入镜。他们像在参加升旗典礼似的规矩地站着，也没有摆出流行的“YA”的手势，只有原本僵硬的表情因我的要求而露出的淡淡笑容，但我知道孩子们是开心的。

　　昨晚普嘉要离开时，我将印出的照片交给她，顺便也将我们吃不完的饼干与巧克力转送给她。她抱着每天都必须带回家的一瓶水、拿着礼盒与照片，脸上洋溢着喜悦。我似乎可以看见，在印度新德里的马路上，飞舞着一位急于回家与孩子分享喜悦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