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东林诗
庐山东林诗
崇岩吐清气,幽烛栖神迹。
希声奏群籁,响出山溜滴。
有客独其游,径然忘所适。
挥手抚云门,灵关安足辟。
流心叩玄扃,感至理弗隔。
孰是腾九霄,不奋冲天翮?
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
道安的弟子慧远,不仅以儒道思想阐发佛理,而且还以清新、悦目的诗句,使人们进入内心参省,神游无极的般若境界。
此诗又题名为“游庐山”,东林,即东林寺,晋江州刺史桓伊为慧远所建。慧远住持东林,弘法传道,名声播江南,庐山成为南方佛教中心。
这首诗的前四句描写东林胜景:奇峰突起,山岚云蒸,宛如仙境。首句中的“祟岩”便是后来李白所讴歌的“香炉峰”,“吐清气”与李白的“生紫烟”都是指山岚袅袅上升之貌。“幽阳栖神迹”,是指传说中的殷周之际的匡裕先生曾栖居于此,受道于仙人而飞升。由此可见此山的气象非凡境可比。仙踪神迹地,也往往是名僧栖居修行的道场。”希声”二句,极写山中之静,但这种静寂,并非无声的沉默,而是动之极、响之极,是静中之动、动中之静,是般若中道“动静未始异”、“必求静于诸动”,即动即静思想的艺术表现。这种“希声”,虽听之无声,但此中却有群籁奏鸣,是天地问最大最强之音,这同老子所说的“大音希声”的思想是一致的,这也是慧远运用老庄思想阐释般若动静观的一种妙法。慧远云游此地,住进庐山,不是寄情山水,而是“隐居求志”(谢灵运《远法师诔》),牢记道安师训,弘扬佛法大道。他诗中的意趣所向,不是山川风光(色)本身,而是通过身游佳境,即色而悟空,从而抒发自己所感悟到的玄理妙道,也就是即色空之理。因此从“有客独冥游”开始,直至全诗结尾,这十句全是即景抒怀,借机谈言。
诗中的“有客”,是指作者本人,慧远的“独冥游”,是重在神游,他径然独往,不问所至,山林风光,不过是他触发玄机,感悟妙理的媒介,由景色的变幻无端,立捂即色而空的真谛。慧远身行山间,目睹脱落尘俗的胜景,感到新鲜的解脱和超悟,便唱出了“挥手抚云门,灵关安足辟”的心声。抒发了由水悟道,心智融畅,灵府本无关隘,不必疏辟求通的感情。此时的慧远,慧心周流,智浪腾涌,妙触玄机,心扃既开,目击道存,触事即空,玄机妙理,历历现前,“流心叩玄扃,感至理弗隔”便道出了这种愉悦的情怀。“孰是腾九霄,不奋冲天翮?”这两句设问之辞,将作者的冥游又推到一个新的思辨焦点:怎样才能不展冲天之羽,却奋飞于九霄云天之上呢?这是慧远所企求的超乎物外、心游无极,“不疾而速”的境界,这一愿望在他的冥游中得到了满足,使他有“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的欣喜和慰藉。这二句,既是对设问的回答,又是对全诗所阐述的佛学思想的总结。慧远认为,佛法之妙,含有无上精微之意。此上句是说,如自心能臻于无上之妙境,则不管所趋何处,无论是身在尘世,还是登临仙境,都同归于一极,而无等差。
慧远由身游而至神游,最终达到了悟般若性空的无上精微真谛,使人豁然超悟,胜于儒家修身的“三益”之法。“三益”是《论语·季氏》中所说的“友直、友谅、友多闻,益也”,即同正直、善行、多闻的人交友,这就对自己大有裨益。这“三益”的修身法,同慧远的“冥游”相比,有如天壤之别,可以说,“冥游”悟道、观色明空是全诗的宗旨,受到慧远的高度推祟。这首诗出自一代高僧之手,其脱落尘滓的高风逸怀,自不待言,即是写景状物亦见其方外人的本色。开首四句,写山景的清静脱俗,幽韵冷然,是由静发慧的根基。正如唐人高禹锡所说的“释子诗,因定得境,故清;由悟遣言,故慧”(《清诗话续篇·诗筏》)。
慧远的诗,确实是如上所评。后十句虽是重在抒发游山的理趣,但由于作者精通儒学,通过“智者乐水”这种与自然比德的思想;激发了即色悟空的神思。这首诗,无论就其词句的清新、秀丽,还是说理透澈、精微而言,都超过了当时清流侈言名理的玄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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