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的“善地阿索”
泰国的“善地阿索”
□ 吴 蓓 《天涯》 2007年第06期
去年我就听人说起,泰国有个僧人办的社区,他们不用金钱,自食其力,我感到很好奇。今年4月下旬有机会到泰国参加亚洲地区华德福教师会议,我期盼着能到这个社区亲眼看看。
5月4日来自大陆的一群从事华德福教育的老师和家长,离开清凉的度假胜地,前往位于曼谷市区的“善地阿索”中心。车子进入曼谷,到处都被太阳照得金碧辉煌,现代都市的繁华喧闹使我恍如身在北京。不知不觉,我们在马路旁停下车,拿好各自的行李,走了似乎不到半分钟的路程,就进入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刚才还是骄阳似火,突然间,太阳躲进了云层,净相法师和另外两位志愿者已经在大厅等候我们,我们脱鞋进去。静相法师用流利的中文为我们简单介绍了“善地阿索”(Santi Asoke)的起源和现状:“善地阿索”僧团创立于1975年,创始人是菩提乐尊者。他不满当时主流佛教的许多做法,自己创办了“善地阿索”僧团。现在全国有十二个善地阿索社区,政府要求他们每年培训三十万人,包括公务员、教师、军人、学生、公司主管人员。由于场地和人员的限制,他们只能答应每年培训三万人。我们看到的地方是全国“善地阿索”的中心,因为曼谷是首都,把中心建在首都和各方联系比较方便。
当我们离开大厅时,天空下起了细雨,眼前的一切好像置身于原始森林的一隅,参天的古树下,散落着僧人住的茅篷,显得那么朴素、宁静。我们二十多人分成三个小组,参观了“善地阿索”的佛教僧团创办的印刷厂、草药店、垃圾回收厂和即将建成的电视塔。
简朴的生活
阿索僧团实践的生活方式是严格按照佛教的戒律实行的,和现代的享乐纵欲潮流完全背道而驰。泰国的僧人接受大众的供养,可以吃肉。而菩提乐尊者坚决反对肉食,他认为佛教第一戒是不杀生,既然不能杀生,怎么能吃别人杀生的肉?吃肉是在助长他人的杀生。出家人更不应该为贪图口味而吃肉。遇到有人供养肉食,菩提乐尊者说可以领受后,再还给他,说明僧人素食的理由,下一次他就不会用肉来供养僧人了。菩提乐尊者的素食言行在泰国引起相当大的反响,尤其遭到主流佛教僧团的激烈抨击。但素食是成为阿索人的首要条件。
出家前,菩提乐尊者是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作曲家。他曾过着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生活。修行后,他对食物的要求降低了,不再是色香味的奴隶,越简单越好。他戒掉肉食,不吃甜点、不喝饮料,而且蔬菜一律生吃,既有营养,又省了烹饪。他从每天三餐减少为每天二餐,最后为每天一餐。他说我们为了生存吃饭,而不是为了吃饭生存。阿索人信奉的是“吃少、用少,多奉献”。他们甚至拒食鸡蛋、牛奶,僧人必须坚持一日一餐,过午不食,其他人根据身体状况,可以一日二餐,但绝不能沾染烟、酒、毒品。
现代人涂脂抹粉,追逐时尚,我曾到过国内南方的一个偏远的县城,原以为在那里能够看到古朴、宁静的街道,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尽是一个又一个眼花缭乱的服装店。现代人拥有十几套衣服习以为常,有的人甚至拥有上百件衣服,衣服式样不断翻新。而阿索人穿的衣服是自己用棉布做的泰国传统式样,颜色单一、朴素,一人三套。他们不穿鞋子,不化妆,不用香水,不带首饰。阿索人Em在接受采访时说:“以前我有睡衣、外出穿的衣服、运动服,到哪去我都穿着鞋,我有袜子、帽子、牛仔裤和其它许多条裤子。当我开始只有几件衣服,非常少的衣服,我明白我们可以减少奢侈。没有必要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穿着现在这样的衣服(他指着身上穿的褪色棉布上衣和黑色农民裤子),我们照样可以生存。”
衣服本来是为了保暖、遮羞,不是用来显示身份、地位的,不是为了追逐时尚而穿的。无论是在善地阿索中心,还是在他们开办的素食餐馆或商店,阿索人穿的衣服全都一样,朴素的衣服不仅节约资源,还表明他们的生活态度,在消费社会里,他们敢于清贫,敢于特立独行。
现代人远远不满足已有的住房,他们向往更加宽敞、豪华的房间,甚至别墅,他们花费几万,甚至十几万元来装修房屋,房间里各种电器样样具备。回首当年,菩提乐尊者也是买别墅,买高级装饰品,院子里还有假山、瀑布、水池,他爱慕虚荣,大事铺张,经常呼朋唤友,炫耀自己是大亨,拥有富丽堂皇的家园。修行后他才意识到,由于自己无知、幼稚、夜郎自大、欲海难填,被世界骗得团团转,花了许多冤枉钱。1970年8月在一棵桂树下,他盖了一间茅篷,起名为“阿索精舍”,从此过着简朴、淡泊、宁静的生活。他说:“我的世间成就,在我成为作曲家时,已经达到顶峰,但我敬爱佛陀,不屈服于财富、名声和享乐,只要我喜欢,随时都可以放弃物质享受。”
1975年成立“善地阿索”僧团后,菩提乐尊者和其他比丘一样,参与各种劳动,一起化缘、用餐,他睡的是与别人一样大小的茅篷,长2.5米,宽1.5米。他经常乘坐小型面包车到各社区和分中心办事。相比之下,泰国主流派一些佛教领导人住在钢筋水泥建筑里,乘坐豪华私人轿车,养尊处优地在单间让人服侍用餐。菩提乐尊者尖锐地批评主流佛教僧团过度等级化的生活方式,某些地位高的比丘,偏离了佛教所倡导的简朴生活。他说:“人们批评我太过严厉和道德标准过高,但我要继续对抗邪恶,这是为什么我要严厉的原因。”
阿索人住的地方是简易茅篷或集体宿舍,我在“善地阿索”中心亲眼看见一位僧人住的茅篷,约四平方米的狭小空间看上去空空如也,里面有一张木制床、一个盛饭钵、一张席子,唯一耗电的用品是一盏台灯。阿索人过着集体生活,在公共食堂用餐,像电视一类的物品,不是每人或每家一台,而是全社区的人每天晚上在固定的时间、地点看同一台电视,电视内容是经过筛选的。阿索人没有私有财产,僧人不接受金钱,其他人基本上不拿工资,可以终生免费享受食宿、医疗、养老、孩子上学。
在现代社会里,人们总是受到各种感官享乐的诱惑,几乎无法抵制。虽然每个人所迷恋的东西不一样,有的人迷恋赌博,有的人迷恋烟酒,有的人迷恋美味或女人,但本质是一样的,约束不了自己的欲望和贪婪。菩提乐尊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开导信众,越是上瘾的东西,我们越是要努力戒除。比如特别爱吃某种食品,可以问问自己:不吃它难道会死吗?肯定不会。不要让自己贪恋任何一样东西,要谨慎地守护住眼、耳、鼻、舌、身、心。佛教中的戒律是神圣的清洁剂,当自己被诱惑得难以克制时,想一想:它好吗?它是我们的主人吗?为什么要成为它的奴隶?它比我们重要吗?菩提乐尊者认为我要用“智慧”看到“人欲横流”的后果,它导致人道德沦丧、空虚、迷失、愚昧。他说:“我要以更严厉的‘我’为准则,自省对有伤风化的事物是否仍继续沉迷?自作自受?或对它已索然无味?心如止水?要反复思量。”
我曾问过净相法师,如果一个人喜欢某种食物,吃了还想吃怎么办?他说作为男众,他喜欢看足球比赛,怎么办?他就观察这种念头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然后想办法把这种念头止住。在佛教里,这种方法叫止观。观察自省之后,制止它。
现代社会,有些人为了互相攀比、追求富贵的生活,负债累累,焦虑万分。Mae Pranee来到阿索社区之前就是这样生活的:“我们的开支超过了我们的收入,使得我们受苦。佛陀说负债是痛苦的。如果我们用的很少,占有很少,就会给我们带来幸福。我们首次听到阿索的时候,我们有许多孩子,每月收入很少。我们欠了许多债。我们盖了一个新房子。我们欠银行的钱。钱不够花。所以我们来询问僧人。僧人说:‘你们必须堵住漏洞’,意思是我们不能把钱花在奢侈品上了。‘现在你的衣服太多了,先穿完这些衣服,然后再买。不要买化妆品——它们不是生活必需品。人只有四种基本的需要:食物、住房、医药、衣服。想想其它的挣钱方式。’我们想了又想,做什么可以挣钱?我们再次回来问僧人,他们说‘卖豆浆!’我们开始卖豆浆,第一天,我们挣了七十铢,我们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是老师,我们是公职人员。我们一点一点地卖,收入逐渐增加,还清了债务——”
另一位阿索人Ah Jaenjop说:“我们占有的少,用的少,就不会有焦虑——我们有十铢钱,但想买大件物品,如果不借钱的话,我们就必须加班加点地工作。如果我们白天工作,为了多挣钱,还得在晚上加班,这是在浪费寻找幸福的时间。身体需要适当的休息,才能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如果我们不休息,身体消耗太多,我们不但得不到幸福,反而会遭受痛苦的折磨。过分的奢侈导致痛苦,不是欠债就是过度疲劳。”
减少消费,可以减少资源消耗,减少因为争夺资源而产生的冲突和战争。减少消费,可以节省时间和精力,使人内心安详、平和。减少消费,可以减少垃圾,减少环境污染和破坏。美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每年产生的垃圾足有十五千万吨,自己的国家安置不了这么多的垃圾,就往发展中国家倾倒。花香鸟语的大自然是供人类居住的,而人类却正在把大自然变成垃圾场。圣雄甘地说过:“地球能满足人类的需要,满足不了人类的贪婪。”如果地球上的人都像美国人那么生活,需要二十个地球才能满足对资源的需求。甘地还认为如果我们占有的物品超过了我们的基本需要,我们就是窃贼。我们偷窃了别人的东西,使穷人更穷,富人更富,我们偷窃了后代的资源,让子子孙孙承受灾难性的后果。我们是否能够反省自己?怎样才能减少日常生活消费?怎样才能有勇气过简朴生活?怎样能让我们的生命放出光明?温暖他人,温暖自己,也温暖大地。
一位阿索人的经历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追逐富裕的生活,不考虑付出的环境代价,但还是有少数人甘愿放弃物质享受,宁愿过着简朴、安宁的生活。唐本(Ah Tangbun)是一位四十岁的普通稻农,1996年离开丈夫,带着三个孩子来到锡洒(Srisa)阿索社区,以下是她个人的自述:
很小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喜欢暴力,我不喜欢罪恶,我不喜欢杀害动物,我不喜欢压迫,我也不喜欢剥削。”我想我应该做什么呢?我觉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我就是疯子,为功德而发疯!——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话。我的内心似乎很深邃,但找不到答案。世上没有这样的社会:人人道德高尚,没有压迫,不杀害动物和人,不盖高楼大厦或其它巨型建筑物破坏大自然。
我的思考结束了,继续过我的生活。我一直工作到十八至十九岁,我的妈妈要我结婚——实际上我想出家。但我没有发现任何的宗教思想或原则能使我相信找到了一条道路——如果结婚以前我就能遇到阿索僧团,我就不会结婚了。我的妈妈要我结婚,我就结婚了——我开始按照以前的想法去做。我盖了一个很小的房子——一点也不大。我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和水果。我继续这么生活下去。
但在我内心深处,仍然感觉不对劲。我仍在想怎样建立一个新的社区。我没有朋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想的和我不一样。1993年,我种了大量的南瓜,挣了很多钱。有一天,从Kanthalak来了一个人,她买了一些南瓜,她喝醉了,一分钱不给我,她骗我。我跟在她的后面要她付钱,我路过这里,锡洒阿索。我邀请她和我一起进去看看——我们走进去了。当我们看到学生——第一次,我看到老师带着学生说:“善念!(Good Thought!)”(阿索人的问候),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很惊讶——在这世上,这个时代,我还从来没有看到人们这样做过。我以为它不存在!社会上只有毫不关心他人的冷漠——我开始感觉像是回到家里,感觉到更多的善意——这个社区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就是这里,真的。我很快回家告诉我的丈夫:“我要搬到那里去住——你准备怎么办?你愿意去吗?”
所以我就来这里学习了。有人给我几本阿索的书。我读完后,意识到我并不孤单——已经有许多人走到了一起——从此,我开始做更多的好事,提升我的道德——1993年我决心素食——我打算要做的事情,我做了,就是想恢复大自然的生机,为了这个世界,让周围的区域变成绿色,没有污染,当我们死去,自然仍将在这里——使用农药和化肥的人感到困惑“你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我种西瓜也不使用化学品。我能种植一切。但是,为什么以前我不敢拒绝化学品,当我实践佛法后,我就敢?“敢于贫穷”,那是因为我要遵守戒律,不犯罪。我是个穷人,不敢违背戒律,不敢毁坏土壤,不敢破坏自然——这和阿索教导的一致:为了人类保护自然。因此我种得更多。我们拥有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从嫩嫩的蔬菜到成熟的果实。我觉得我们吃不完所有这一切。绝大多数的水果和蔬菜我赠送出去,极少量的我卖了——现在,芒果和其它水果挂满枝头,我只需要看着它们。
如今,当我做完这些,我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把大自然照顾得很好,但我死后,谁会按照我的意图继续实践?如果有些人来继续做我的事情,却又不讲道德,他们会毁了这片土地。我种植的东西,他们肯定要毁掉,因为他们贪婪,——如果我的孩子和某个人结婚了,而这个人缺乏道德,他们也许会喜欢上资本主义,因为资本主义很强盛。所以,我想,如果我这样生活很长时间,好像我会没有负担地解脱——但当我死的时候,我的心不会没有痛苦。如贪婪、愤怒、误解、执着于我们做的事情,痛苦还是一样。最好是找到进寺院的路。
所以我来到寺里,让自己变得更好。到了寺院后,很清楚,我终于和善的事物在一起了。我的最终梦想是成为一名尼姑。即使现在还没有剃度出家,但我会按照佛陀的教导去做。
有时我还参与垃圾分类,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垃圾回收利用的重要性。比如,垃圾分类时,一定要非常仔细。要把能够用的东西留下来。有的人把什么都扔掉,好像它们已经一无是处——我们必须回收、利用。我穿的这件衣服就是从垃圾里拣回来的,人们以为它没有用了,随手扔了。其实这件衣服好好的。——玻璃杯子、金属勺子、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我看到大人、孩子,还有参观者把它们扔了。我觉得它们是好东西,所以我收集起来。如果谁在垃圾厂工作,他一定能看到这些细节。这么做实在很费时间,但没有其它办法。垃圾回收很重要。
我对扔垃圾的人怀有怜悯。有时候,一个口袋里什么都有——湿的垃圾、干的垃圾、纸。我必须把它们都分开。我们必须从心底里理解扔垃圾的人,可能不太容易。他们也许太忙了——我们内心不要对他们产生怨恨。我想通过耐心、觉察负面效果来实践佛法——如果人们不是真心实践佛法,他们看不到这些细节。
在我看来,这些垃圾是这个世界四分五裂的征兆。因为人们制造污染、制造大量的垃圾。比如我去市场,我不知道食物里添加了什么成分。人们尴尬于他们不应该尴尬的事情。如果我自己带个食物容器去市场,不用售货员给的塑料袋,他们看到了常会感到尴尬。但是他们制造垃圾、污染环境却不尴尬。——如果人们继续这样下去,世界就会四分五裂。聚苯乙烯一类的塑料必须焚烧。电池污染环境。各类包装,还有化妆品,这些都超过了人的基本需要。我看到那些爱美的人,内心什么也没有。(她拣出一个毛毛熊钥匙链)这样的礼物仅仅是装饰品,社会喜好的事物是错误的,导致社会的毁灭。
当我明白这些,我审视自己,我不批评别人。以前我曾试图劝告他们,他们不高兴——真遗憾,这个世界,人们还不懂。
我在英国留学期间,曾到宾馆和餐馆打工,当剩饭菜经过我的手扔进垃圾桶,当只用过一次的小香皂被我扔掉,几乎每一次我都感到惋惜和心痛,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把小香皂拣回来,自己用不完,就放在学校的洗手池上,还到处送人,做到物尽其用。一年的时间,我拣了一百多块小香皂。有一次清洁客房时发现,四口之家竟然留下十七个饮料瓶,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同一种饮料没喝完,又打开一瓶。那年圣诞节清洁客房,看到新鲜的水果也被扔进垃圾桶,我想如果上帝还活着,他一定难过得在天堂哭泣。
最近看了台湾杨德昌导演的电影《一一》,片中有位小男孩,他很困惑为什么眼睛只能看到前面的事物,看不见后面的。爸爸送他一架相机,他专门拍别人的后背。我们容易看到宽敞的马路、奔驰的汽车,看到经济增长的数字,却难以看到发展的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污染的河流、生态难民、荒漠化、泛滥的垃圾等等。我想在城市里以拣垃圾为生的人,可能比起腰缠万贯的人更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时代的真实处境。
锡洒阿索的成长
我遇到过一对韩国夫妻,他们不看电视,严格素食,他们很希望找到有相同理念的人住在一起,否则周围人都在看电视、吃肉,他们唯恐孩子会受到影响。有相同理想的人住在一起,能互相促进、鼓励,当然也避免不了会发生意见冲突。菩提乐尊者认为。在团体中,冲突使人烦恼,但这正是运用佛法的良好机会。大家一起开会讨论,提出各自的见解,听取他人的意见,会议一旦表决了,就要放弃我见我执,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阿索社区是怎样从几个人渐渐发展壮大?以下是唐本居住的锡洒阿索社区的发展历史:
成为“锡洒阿索”之前
最早是从一个墓地开始。1974年从善地阿索来的僧人在一个埋葬骨灰和尸体的公共墓地旁住下来,附近的人们来到僧人的驻地,请教买非法彩票的幸运数字,他们相信有些僧人能预知未来。僧人们利用这个机会讲解佛法,佛法和他们正在追寻的东西是大相径庭的。僧人劝导他们遵守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妄语、不淫邪、不喝酒)或八戒(五戒再加上三条戒:过午不食,不化妆打扮,禁欲),改掉对自己有害的习惯——还教导他们怎样和别人友好相处,怎样停止肉食。他们中的许多人变得有信念了,渐渐改掉坏习惯。
环境的发展
1976年,从附近及周边的省份来了更多的人实践佛法——这期间大家聚在一起植树、盖寺院、盖演讲厅。他们还搭建了几个茅篷,建了更多的休息室,改善了供步行冥想的通道。
被看作离经叛道者
1976年至1986年,所有“锡洒阿索”社区成员努力提升精神境界。他们认真遵守五戒,放弃六种恶行:吸食瘾品(包括烟酒、毒品)、赌博、嫖妓、好吃懒做、结交损友、观看有伤风化的娱乐节目。他们严格素食。绝大多数成人去寺院听闻佛法,回家后继续实践——他们削减开支,一天只吃一餐,不用口红,不涂脂抹粉,穿戴就像泰国农民,不穿鞋子——他们做了大量的事情来训练自己的心摆脱感官欲望,摆脱愤怒、妄想、世俗生活和对自我的贪恋——他们的实践很大程度上显得和社会发展方向不同。因此,泰国社会很难理解和接受这样一种新的僧团。不熟悉阿索的外来人把锡洒阿索成员看成是怪人。周围的一些邻人——喊他们疯子、神经病等等。
佛法村
1987年实践佛法的人数增加了——终于在3.2英亩(约合19.4亩)土地上建立了一个社区,名字叫“佛法村”——最早的成员是十名。他们绝大多数是老年人。他们盖了用支柱撑起的六个泰式房子——1987年底,房子增加到十八个,人数上升到四十名——村里的收入大部分来自居士的捐赠。蔬菜供应,如罐装蔬菜和干货来自曼谷的善地阿索中心。村里只有十个人的时候,食物足够吃的。僧人化缘和居士捐赠的食物很充足。但是当人口增加,有些人空手而来,他们面临饥饿的压力。他们必须按比例分配食物。一根香蕉分成四份,一公斤的蘑菇分两天吃。没有电。水要从一口井里提上来。
自然农业,无农药产品
1987年曼谷的一位居士买下11.2英亩(约合68亩)土地赠予锡洒阿索。他们立即制定了自立更生的政策,僧人们宣称他们拒食从市场上买来的食物。这是锡洒阿索开始耕种的起点。社区制定了许多种植计划——作为佛教联合会的成员,他们发誓不杀害动物,也不伤害它们,他们的农业采取自然的、无农药的方式。他们生产的食物不含任何化学品,只供社区成员消费,不出售。
在佛教徒中消除赤贫
作为佛法的实践,在佛教徒中不应存在赤贫——在锡洒阿索,吃的和用的都是自己生产的。社区必须先自立,然后才能帮助其他人。这段时间他们的重点活动是耕地、种水果树、种菜、养蘑菇、种树、护理森林、做有机肥料等等。——他们一起用餐,物品公用,就像一家人一样。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他们就做到了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人们开始访问他们,听取他们的建议。许多听从他们意见的人还清了债务。他们帮助了许多人摆脱了六种恶行,找到了新的生活。这期间更多的人热情地参加到他们的社区中,努力阻止社会的衰退。
社区的教育,由社区进行,为了社区
1990年,锡洒阿索社区的学生人数增加到二十名。社区同意十三位中学生去公立学校上学——然而他们的行为败坏了,他们不按时回家,变得懒惰,不按时完成作业,到处无目的地闲逛。社区成员中一些退休的教师聚集在一起,提议社区可以自己来办教育——课程的80%由自己创编,20%来自教育部课外教育项目。
社区的商业
1992年,在锡洒阿索成立了一些小型的商业组织。建立了一个小型的稻谷加工厂,专门加工糙米。多余的低价出售。蘑菇生长在蘑菇房里。其它小组生产必需品,如草药做的香波、清洁剂。社区开办了便民店。
社区重组
1997年锡洒阿索社区开始进入它的良性自主循环——社区在内政部注册为一个正式的村庄。村里的负责人由大家自愿选举——通过来访者的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他们的社区感兴趣。他们不得不盖新的建筑,改善来访者的住宿条件。当他们的工作成为公共的需求,他们只得接受政府和私人组织的资助。
目前的现状(2000年)
目前,社区有三百一十五名常住居民——访问者和参加工作坊的人每月平均有一千人。每位成员必须勤奋工作,因为社区必须达到它的产量标准,而部分劳动力又被分散到工作坊去服务和接待访问者。每个人不计报酬地勤奋劳动,满足于累积功德。为了社会和国家牺牲自己是他们的骄傲。
对社会的影响
菩提乐尊者不满足于出家人的个人修行,不满足于阿索社区的内部成长,他要影响泰国社会。他提出:我们生活在世间,但不屈服于世间,而是超越各种诱惑,像其他人一样接触各种事物,磨练一段时间后,就能坦然面对诱惑。因此,不用闭着眼睛静坐或逃进深山等无人之处。
阿索人对社会的具体贡献如下:
1,信息
现今社会,各种资讯令人眼花缭乱,人们很容易迷失在信息的汪洋大海里。然而,为了传播正确的思想,为了让更多的人清醒过来,还得部分依靠媒体的作用。阿索人很重视通过书本来传播佛法和他们的理念,因为保存方便,成本低廉,绝大部分的书都是免费赠送,他们发行针对不同读者群的五种刊物,还生产录音带、光盘等影视资料。他们不仅印刷泰文书籍,也印刷英文和中文的书。
阿索人有两个广播节目,主题为“生活中痛苦的问题”,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内容包括演讲、故事、回答现场听众的问题。另一个是“自然农业”,也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了,着重于环境保护和有机农业。这两个空中节目在泰国广为人知。
我在曼谷阿索中心参观时,他们新盖的电视塔即将完工,届时他们将有自己的电视台。
2,医疗
社区内有医疗诊所,如果遇到重病患者,就送往外面的私人或公立医院。有的社区还有牙医,免费看病。
阿索人试图恢复泰国传统草药,不断研究实验,已经有了草药生产厂,除供应阿索人的需要外,廉价销售,减少人们对西药的依赖。
3,商业
临近曼谷善地阿索中心有一家超市,我曾亲身感受到购物的人熙熙攘攘,水泄不通,尤其一群中国人进去后,由于质量优异,材料全是纯天然的,价格便宜,大家高兴得买了又买。这家超市就是阿索人开办的商店之一,据说每天都是顾客盈门。阿索店里所有商品都是生活必需品,主要是衣、食、住、药四个方面的。他们不卖奢侈品。他们的商品有四个特色:价廉、不偷工减料、实用、诚信。
阿索商店以四种价格出售商品。一,高于成本价10%-15%的价格出售,售价比市场价格低。阿索的产品利用当地材料自己生产,节省费用。工资成本低。不与其它市场产品竞争,不做华丽精致的包装,节省了包装费及广告费。二,以成本价出售。三,低于成本价出售,比如蔬菜是阿索人自己种的,为了帮助穷人,他们低于成本价出售。每年新年他们还举办“亏本市场”,约有十万人光临,他们相信亏本越多所积的功德越多。阿索商业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大众的利益给予需要的人。功德比金钱更重要,在施舍过程中人们结善缘、修福慧。四,免费赠送。
去泰国之前,有人告诉我,虽然曼谷餐馆里一碗面条大约十元人民币,但根本吃不饱。我在阿索人办的素食餐馆午餐,六元人民币却能吃得饱饱的,而且有五至六样食品。用餐的方式是半自助式,自己拿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一个碗、一两个盘子、一双筷子,排队领餐,每类食物约有七至八样,有凉菜、炒菜、汤、主食、点心。顾客告诉服务员需要哪一种,领完饭菜后,出口处有服务员估算费用,交了钱就可以找座位用餐了。餐桌的式样和摆放很像中国的食堂,一排排的人面对面坐着。吃完饭后,自己去洗碗。洗碗水分放在五个大脸盆里,前面二个盆里放有天然洗涤灵,后面三个脸盆是清水。有时正好两个人同时洗碗,分不清哪个碗是谁的,互相帮着洗。餐厅里的电视一直在播放菩提乐尊者的佛法演讲。
泰国虽然是佛教国家,但日常食品仍以肉食为主,开办素食餐馆是需要勇气和信仰的。在净相法师的带领下,我跟随四位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人去参观另一处阿索培训中心,沿途,净相法师特地让司机绕道去一家素食馆,这家餐馆原来是普通餐馆,受到阿索人的影响,改为素食餐馆。净相法师说我们去那里用餐,就是对他们的支持。中午十二点半我们到了那家位于县城的餐馆,没有一位顾客,感觉冷冷清清,毕竟素食者是少数。
我曾听说过僧人自力更生、自食其力的做法,但僧人经商却是第一次见到。在一些人的心目中常常把商人看作是唯利是图、奸诈、欺骗的代名词。阿索僧人的商业活动突破了传统佛教的界限,向人们展示了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宗教如何顺应时代,发挥它不可替代的作用。
4,社区
成立杜绝六种恶行、无犯罪行为的社区。社区的人均严格遵守佛教的五戒、八戒、十戒,乃至227条比丘戒律,热心服务,没有私人财产,个人成长与团体、经济、环境共同进步。佛陀制定的“六和敬”是社区准则,包括:身和同住,口和无诤,意和同悦,戒和同修,见和同解,利和同均(以欢喜心吃住共享,没有私有财产)。阿索人不断实践后,可以得到佛陀说的七种善果:互相关怀,相亲相爱,互相尊重,互助合作,互不争斗,团结一致,大家一条心。
我问过净相法师,当阿索社区需要做决定时,怎么表决?他说是通过民主讨论后,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决定的。菩提乐尊者尊重大家的决定,他认为僧团才是主持佛法的根本。有些时候,德高望重的人,或持戒多的僧人,他们的观点往往容易得到人们的响应。社区里人的等级,不像社会上那样,仰仗财富和权力来确定的,而是根据一个人的道德品行,即持戒多少来确定。比如持比丘戒的僧人比持十戒的僧人地位高,更受大家的敬重。
泰国的村庄超过六千个,泰国转变为西方资本主义经济模式后,乡村的经济、政治和生活受到巨大的冲击,传统的智慧和佛教渐渐遭到轻视,社会普遍的潮流是贪图物质享受,追求荣华富贵,而善地阿索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1997年亚洲发生金融危机,泰国深受其害,负担了大量的债务。与此同时,阿索社区却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自给自足,不依赖外国产品。泰国目前已经建立了十二个阿索社区,获得国家文化促进会的表扬。
5,有机农业
有机农业在阿索人的心目中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菩提乐尊者教导阿索人都要学习当农民,杜绝使用农药、化肥,学做有机肥料。因为农药、化肥会伤害植物和土壤里的生命,违背了佛教的第一条戒律不杀生,他们不耕地也不锄草,采用日本人福冈正信发明的自然农业方法。阿索社区自己生产食物,自己消费,既节省了开支,又避免了环境污染和破坏。菩提乐尊者说珠宝虽然比农业产品昂贵,但没有珠宝,人类照样可以活下去,而没有了粮食、蔬菜、水果等农业产品,人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农业产品理应比珠宝更有价值、更贵重。
有机农业目前已成立一个联盟,全国约有一百个村庄加入,联盟负责管理、组织、培训、分配市场、质量监督等,政府拨一亿资金供阿索僧团运用于有机农业,他们开办培训班,不仅传授有机农业的知识和技能,也注重培养人的道德品格,参加者返回村庄,辅导更多的村民。所有阿索的产品都没有专利,无条件提供给有兴趣的人来学。最近几年,政府请善地阿索代为培训过十万人。
6,垃圾回收利用
我在参观善地阿索中心时,看到一个很大的垃圾分类厂,厂里没有机器设备,而是一堆堆从城市各处收集来的垃圾,有五六位工人正在把垃圾进行分类。阿索人一方面由于生活节俭,重视环保,产生的垃圾较少,另一方面,菩提乐尊者要求每位阿索人要把扔掉的垃圾分类。所有垃圾分为四类:可以重新使用的,如旧衣服清洗后可以再用或送人;经过修理后才能用的;有些垃圾需要经过处理,如报纸可以回收加工后再利用;实在没有任何用处的垃圾,就只好当作燃料焚烧或填埋。
菩提乐尊者亲自写标语提醒大家:“从垃圾中淘金”,“垃圾已经泛滥世界,你要怎么办”。
7,有机堆肥
化肥在生产过程和使用过程中都会给环境造成危害,利用化肥生产出来的食品对人体的健康也有危害。阿索人还收集落叶和杂草,经过发酵和分解反应,变成天然肥料。
菩提乐尊者提出拯救民族的三种事业是:有机农业、垃圾回收、有机堆肥。泰国是个农业国家,生产的稻米、蔬菜、水果是民族的食物。但现在人们的观点发生了改变,他们看不起农业,认为种庄稼是低级劳动,轻视农业和农民。菩提乐尊者对阿索人说:“为了种植谷物,为了低价出售,如果可能,就免费赠送,我们要承担起农民的责任。佛陀的教导让我们正确理解世界,而不是误解。我们要根据佛陀的教导,承担改善国家经济的责任。我们有自己的经济学,我们不会因为从事农业生产,或回收垃圾、做堆肥,而感到低人一等。如果我们能够努力去做,我相信农业是生命的根基或核心。我们感到骄傲,我们正在帮助国家——我们不是通过战斗、杀戮、冲突、竞争来拯救民族。绝对不是。我们是通过自我牺牲,以建设性的方式帮助大家和平共存。”
我在阿索培训中心住了一个晚上,有约一百平方米的餐厅和活动房间、能容下一百五十人的集体宿舍。一位阿索女士还向我们介绍了如何做有机肥料和清洁剂,付出更多的辛劳和时间,但收获的是健康的食物,还有人的健康。
有机农业提供食物,人在消费过程中产生垃圾,垃圾分类回收后,有机垃圾做成堆肥,重新回到土壤,滋养新一轮的有机食物。有机农业不仅保障食物供应,保护大自然,也是人的本质存在的重要方式。圣雄甘地的追随者维奴巴·巴维(Vinoba Bhave)认为“保持与土地的接触是人性的基本需要,任何民族或文明若缓慢的与土地分离,就会失去活力并堕落”。
8,教育
阿索人创办自己的学校,学生来自社区成员的孩子,部分不满现行教育体制和社会现状的家长也会把孩子送进来。国家承认学历。
参观善地阿索中心时,我看到五六位穿着蓝色统一服装的小学生在树下的石头上玩耍,他们笑眯眯的,十分亲切和善。净相法师告诉我们,这些孩子是学校里的学生,他们的学费、食宿和衣服全部免费。他们教给孩子的首先是做品德端正的人,然后是热爱劳动,乐于奉献,最后是文化课的学习。学生们的学期成绩,道德品格占40%,为人处事占35%,学习成绩占25%。如果一个学生说:“我想吃空心菜。”家长和老师不会为学生马上去买空心菜,而是到地里教他怎样种空心菜,要过两个月才能吃到自己种出的空心菜。阿索的学生每天要参加两个小时劳动,劳动内容可以自由选择。这使我想起了萨提斯·库玛(Satish Kumar)的观点,他认为一个学校对学生来说最重要的学习场所是厨房。学生首先应该学习我们日常食物是怎样来的,学习怎样和别人一起劳动。
9,为世党
泰国是个佛教国家,历来政治和佛教密切联系。随着善地阿索的理念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和响应,总理也亲自访问阿索社区,并要求每年为政府培训三万至三十万人,成为民族振兴的一种方式。
阿索人积极关心政治,认为政治要有宗教精神,政治人物要有崇高的品德,有大公无私和乐于奉献的精神。1999年他们成立了“为世党”,培养有品德、诚信、不贪图名利的人为民众服务。为世党不参加选举,只为社会服务,不求回报,愿为民主制度奠定基础,为泰国政党树立良好的榜样。
最有名的认同阿索理念的政治人物是参隆·昔孟,他曾担任过泰国总理秘书、曼谷市市长、副总理。他严格按照佛教的戒律生活,把每月的工资全部捐给慈善事业,只靠养老金生活,他捐出所有的财产,自己睡在工厂改装的地板上。他不抽烟、不喝酒,坚持二十多年每日一餐素食、过午不食。他唯一拥有的奢侈品是蚊帐和电话。他的办公室里不装空调,仅有一张旧木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藤编书架和几十本书。担任市长期间,他和妻子协助善地阿索办素食餐馆,他经常帮忙端菜、收拾餐桌。他曾经一大清早起来清扫马路,体察清洁工人的辛苦。他对于官员的贪污腐败毫不留情地整治,包括几位高级官员。参隆·昔孟曾获“麦克赛赛奖”,是泰国最受敬重的政治家之一。
参隆·昔孟从前家里有两间卧室,各种设备几乎一应俱全,每当夜晚降临,他就拉上铁丝网,防止小偷进来。听闻一场佛法后,他说:“我终于恍然大悟,我被物欲束缚得多厉害呀!因此,我舍掉一切。”“今天,我过得很自在,虽然生活简单,却逍遥无比。”
勤奋工作多做奉献
阿索人首先为了自己的生存辛勤劳动,他们生产豆腐、酱油、肥料、草药等。他们自己动手盖房子,设计节省劳力的机器。为了尽量做到自给自足,还要招待来自四面八方的访问者,他们每天从拂晓忙到黄昏。
工作也是锻炼集中注意力的方法(佛教中“戒定慧”中的“定”),在每天的各种活动中修炼自己的专注能力,内心平静,控制愤怒、嫉妒等情绪。Ah Jaenjop说:“当我们工作时,我们的心在工作上。就像今天早上我浸在水里拔杂草,我的心不在别处。我们审视我们的思想。就像透过一片玻璃观看。我们看到玻璃,也看到玻璃后面的水。我们可以看到水被搅动了,看到水平静了。我们能看到水的不同颜色——绿色或红色,或纯净清澈。”Mua认为:“我的‘定’不是闭起眼睛静坐。我努力在工作中保持正念,因为如果我们保持正念,我们就会集中注意力。有时候我们对工作不满,如果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发泄愤怒,就会毁了我们的工作。为了做好工作,我要控制情绪。有时候做错事情,我努力保持平静。换个角度,寻找新的解决方法。”
努力勤奋地劳动,不仅为了个人和社区的生存,也为了社会的进步。他们敢于过着世人眼中的清贫生活,并不是他们没有能力致富,而是心甘情愿把多余的物质奉献给社会。Ah Kaenfa说:“我们不积累财富,积累财富是罪孽。我们有规定,我们愿意成为世人眼里的穷人。外面的世界是资本主义体系,他们必须积累财富,拥有大量财产——我们是没有财产的人。但我们工作努力、勤奋,我们有知识、有效率、有能力。——我们在这里拥有的一切,是为了帮助别人——我们不认为它们是我们的。我们住在一起,不是为了发财致富。也就是说,我们在一起互相帮助,减少心中的欲望。欲望越少,工作就越努力——”
《南方周末》2007年7月26日刊登了经合组织(OECD)历经18个月的调查结果,中国有三分之一的河流、75%的主要湖泊、25%的沿海水域遭受严重污染。超过1.7万个城镇没有污水处理厂,每天有3亿人饮用污染水,每年有1.9亿人受到与水有关的疾病折磨,水污染每年导致3万名儿童死于腹泻。如果得不到有效控制,15年内,中国的空气污染会导致60万城市人口过早死亡。中国经济在向发达国家迅速靠拢,但环境水平却与世界上最穷的国家近似。
任何一个国家在迈向工业化、市场化、现代化的过程中,几乎不可避免要面临严峻的资源压力,要承受环境破坏和污染的致命后果。无论泰国,还是中国,都不例外。看似资源紧缺、环境破坏发生在别处,是他人所为,比如空气污染主要来自汽车,水流污染来自工厂不处理污水,其实根源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电视、电脑、微波炉、烤箱、冰箱、洗衣机、汽车、大量衣服和书籍、各种美味佳肴、豪华别墅等等,所有这些都已经超出了生存的基本需求。人心的贪婪和感官欲望恰恰是环境问题的根源之一。政策法规的加强、政治制度的完善在保护环境方面能起到至关重大的作用,然而再好的制度和法律,如果人的道德继续堕落,人的贪婪和欲望继续膨胀,很难想象环境问题能够得到根本的解决。
《环球时报》2007年8月1日报道:美国宠物每年花掉400亿美元,几乎超过全世界64个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总和!另一方面,每年全世界由于饥饿和饥饿引起的疾病,导致将近900万人的死亡。这触目惊心的反差、畸形的消费,难道不令人深思吗?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模式是唯一正确的吗?市场经济考虑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了吗?有人提出现代人面临四种异化,一是和大自然的关系异化,二是人与人之间的异化,三是人与自身的异化,四是人与最高存在的异化。人的异化产生了诸多社会问题,吸毒、离异、青少年犯罪、贫富差距拉大、爱慕虚荣、追求名利、贪污腐化、勾心斗角、纵情声色等等,这些社会弊端和人性的丑陋自古就有,并不是因为现代化才出现的,然而在市场化、全球化的刺激和驱使下,愈演愈烈,就像是古希腊传说中的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跑出来的罪孽就永远收不回去了。
我第一次见到净相法师时,脑海里就出现甘地非暴力战士的形象——清贫、无畏、禁欲、坚持真理、意志坚定、无私奉献。我曾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翻译甘地的文章,净相法师写的介绍善地阿索的文章,激发我深入了解的强烈愿望,善地阿索的实践,和甘地的倡导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甘地投身非暴力运动后,一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素食、禁欲、只穿手工纺织制作的缠腰和披肩,严格遵守戒律,没有任何财产。甘地号召印度人民自己纺纱织布,生产自救。尤其在关心政治方面,甘地认为那些抱着宗教与政治无关的看法的人,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明白宗教的意义。甘地是菩提乐尊者最为敬仰的人之一。难怪一位西方作者称“善地阿索”为甘地主义式的佛教。我在阿索的草药店里,看见墙上挂着甘地和菩提乐尊者的像。菩提乐尊者号召阿索人发愿死后再生为阿索人,在未来的五百年里,发扬光大佛教的精神,不仅影响泰国的经济、政治,也要为全世界的人树立可持续发展的榜样。
阿索人为我们展示了另一种生存的可能性,人们自愿过着清贫的生活,不图感官享受,勤奋工作,把多余的产品奉献社会。他们严格遵循着佛教的戒律,慈悲为怀,拒食肉类食品,不伤害土壤里的生命。他们愿意在大地上辛勤耕耘,收获有机粮食和蔬菜,把垃圾变成可利用的资源。他们创建的社区,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他们重视人的道德修养,愿意为了众生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阿索人认为他们还没有达到理想的境界,还在努力过程中。他们知道无法改变全球市场化的趋势,无法抵挡消费主义的洪流,但他们相信每个人可以从自身的改变做起,知足常乐、简朴生活、品德高尚。
佛教有一个“因陀罗网”,网是用宝珠做的,每颗宝珠“光明赫赫,照烛明朗。网珠玲玲,各现珠影。一珠之中,现诸珠影。珠珠皆尔,互相影现。无所隐覆,了了分明”。如果我们把每颗宝珠看作一个人,就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互相影响,共同存在。个人的善念和善行,会增加人类整体的善念和善行。同样,个人的邪念和罪行,会增加人类整体的邪念和罪行。我原来总是觉得佛教徒只知道自己修行,不关心社会,现在我想如果一个人把自己身上的邪念和贪婪欲望修炼得无影无踪,把自己身上的善良慈悲修行得大放光明,就是在增进人类整体的幸福。
离开泰国那天,净相法师把我们送往飞机场,他说如果中国有人想了解“善地阿索”,欢迎前来参观,如果需要他到中国演讲,他很愿意。其实,菩提乐尊者和净相法师都是华裔泰国人,他们愿意让更多的中国人分享“善地阿索”的经历。在和净相法师相处的一天多的时间里,他给我留下的不仅仅是非暴力战士的形象,他幽默、轻松、和蔼可亲,还教我们怎样边听音乐,边放松。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出家?可是一直开不了口。从他的简历中我得知,他原是一位学法律的大学生,1980年在善地阿索剃度,他帮助各大学创办“佛学社团”,在广播电台开办“希望线”。1992年他到泰国东北部创设修行村,带领僧俗大众以佛教的八正道实践人间净土,在全国六千多个村庄中,荣获十二个模范村庄之一。他还用泰文写作数十本书。他曾到台湾访问讲学两年。在他的演讲中,听众常常爆发出一阵欢笑。听说他曾因为过度疲劳,不得不病休一段时间。他把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众生。
佛教中慈、悲、喜、舍四个字的含义分别是,慈意味着给别人带来快乐,悲是帮助别人摆脱痛苦,喜是对别人的成就随喜赞叹,舍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布施,二是以平等心对待一切人。团体是由个人组成的,从个人身上又能折射出团体的状况。从净相法师的言谈举止中,我见证了善地阿索的慈悲喜舍的佛教精神。
吴蓓,学者,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英格兰的落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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