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袁”笔下的房良风物
“三袁”笔下的房良风物
赵思敬
“三袁”是指明代的三兄弟,即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均是著名的文学家。他们主要活动在万历时期,其文学主张是:反对自弘治以来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前七子”和以王世贞、李攀龙为首的“后七子”所主张的“文必秦汉,德必盛唐”的复古论调,在文学创作中,主张变通,反对剿袭,提倡独抒作家个性表现,而不拘格套,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因为“三袁”的籍贯为湖广公安(今屑湖北),故世称其为“公安派”。可以说:“公安派”在文体的创新上颇有功绩,所遗游记、尺牍、小品文独具特色。许多读者也许还不清楚“三袁”都曾游览过房山、良乡地区,留下了极珍贵的游记、诗歌或笔记,为我们提供了四百多年前房良地区珍贵的文史资料。
袁宗道(1560—1600),字伯修、号石浦,27岁时会试第一,官翰林院庶吉士、编修,曾向焦竤及李贽弟子僧深有问学。万历十七年(1589)归里,钻研学术,以禅宗思想研究儒学。九年后复入京,官右庶士,任东宫讲席。他认为,文章要旨在于辞达,而文章欲辞达,须先有“理”,即思想学问。力主“从学生理,从理生文”。其次是为文必有“真情实感”,认为“心中本无可喜事而欲强笑,亦无可哀事而欲强哭,其势不得不假借模拟耳。”从这种现点出发,他创作的游记则率真自然。袁宗道游览过上方山和小西天,计有6篇游记,现抄录如下:
上方山一
自乌山口起,两畔乱峰束涧,游人如行弄中。中有村落,麦田林屋,络络不绝。饁妇牧子,隔篱窥,村犬迎人。至接待庵,两壁突起黏天,中间一罅。初疑此罅乃穴蛇径,或别有道达巅,不知身当从此度也。前引僧入罅,乃争趋就之,至此游人如行匣中矣。三步一回,五步一折,仰视白日,跳而东西,踵屡高屡低,方叹峰之奇,而他峰又复跃出。屡陟屡歇,抵欢喜台,返观此身,有如蟹鰲郭索潭底,自汲井中,以身为瓮,虽复腾纵,不能出栏。其峰峦变幻,有若敌楼者,睥睨栏楯俱备。又有若白莲花,花下承以黄跌,余不能悉记也。
游记中的“乌山口”,应为今日之“孤山口”,袁宗道穿过村中,喂孩子的妇人隔着篱笆惊看他这外来人,就连村中的家犬也在他面前摇头晃尾,真是一幅山村风俗画。在接待庵,他找了一位僧人做为导游,初入山中,有如蟹螯游行地缝的感觉。为了强调这种感觉,又用了井中之“瓮”作比喻。登上高峰,他仍心有余悸,只用眼睛扫视两边,自觉如登上长城一般。开篇便抓住读者,扣人心弦。
上方山二
自欢喜台拾级而升,凡九折,尽之百余级,始登昆卢顶。顶上为寺一百二十,丹碧错落,嵌入岩际。庵寺皆精绝,莳花种竹,如江南人家别墅。时牡丹正开,院院红馥,沾熏游裾。寺僧设供,山肴野菜,新摘便煮,芳香脆美。独不解饮茶,点黄苓芽代,气韵亦佳。夜宿喜庵方丈,共榻者王则之、黄昭素也。昭素鼻息如雷,予一夜不得眠。
从这篇游记中可以推知,袁宗道登上方山是在“牡丹正开”的季节,也就是农历四月,同时还了解了寺僧招待客人为“山肴野菜,新摘便煮”。使袁宗道不解的是以“黄苓芽”即黄芩代茶,但他仍觉得“气韵亦佳”。从作者“一夜不得眠”的原因看,与其同游者,即“鼻息如雷”的黄昭素,还有王则之两人。
上方山三
昆卢顶之右,有陡泉、望海峰。左有大小摘星峰。大摘星峰极高,一老僧说峰后有云水洞,甚奇邃。余遂脱巾褫衣,导诸公行。诸公两手扶杖,短衣楚楚,相顾失笑。至山腰少憩,则所谓一百二十寺者,一一可指数。予已上摘星岭,仰视峰顶,陡绝摩天,回顾不见诸公,独憩峭壁下。一物攀萝疾走,捷若猿猱,至则面目黧黑,瘦削如鬼。予不觉心动,毛发悚竖,讯之僧也,语不甚了了。但指其住处。予尾之行,入小洞中,石怵冰冷,跌坐少顷。僧供黄芽汤,予嘎罢,留钱而去,亦不解揖送。
诸公登岭,皆称倦矣,呼酒各满引。黄昭素题名石壁。蛇行食顷,凡四五升降,乃达洞门。入洞数大,有一穴甚狭,若瓮口。同游虽至赢者,亦须头腰贴地,乃得入穴。因此始篝火,一望无际,方纵脚行数十步,又忽闭塞。度此则堆琼积玉,荡摇心魂,不复似人间矣。有黄龙白龙悬壁上,又有大龙池,龙盘踞池畔,爪牙露张。卧佛、石狮、石烛,皆逼真。石钟鼓楼,层叠虚豁,宛然飞阁。僧取石左右击撞,或类钟声,或类鼓声。突然起立者,名曰须弥。烛之不见顶,又有小雷山、大雪山,寒乳飞洒,四时若雷。其他形似之属,不可尽记。不抵皆石乳滴沥数千年,积累所成。僮仆至此,皆惶惑大叫。予恐惊龙神,亟呵止不得,则令诵沸号。篝火垂尽,惆怅而返。将出洞,命仆敲取石一片,正可作砚山。每出示客,客莫不惊叹为过山灵壁也。
这篇游记字数较多,写得惊心动魄。在摘星岭下休息时,宗道遇一僧,其状如鬼,令其悚然。游览云水洞时,诸人皆作蛇行而入。因火把光弱,钟乳石高不见顶,引起僮仆“惶惑大叫”,宗道因“恐惊龙神,亟呵止不得,则令诵佛号”。火把将尽时,众人不得不“惆怅而返”。宗道让仆人敲下一片“钟乳石”,以作“砚山”。后来,每示来客,客皆惊叹不已。从这两句可知,上方山游记写于游后若干时日。
上方山四
从云水洞归,诸公共偃卧一榻上。食顷,予曰:“陡泉甚近,曷往观”?皆日:“佳。”遂相挈循涧行。食顷至。石壁跃起百余丈,壁淡黄色,平坦滑泽,间以五彩。壁上有石。若冠若柱,熟视似欲下堕,使人头眩。壁腰有一处,巉巉攒结,成小普陀,宜供大士其中,泉在壁下,泓渟清澈。寺僧云:“往有用此水熟腥物者,泉辄伏。至诚忏谢,复诵如常,故相传称圣泉。”余携有天池茶,命僧汲泉烹点,各尽一瓯。布毡磐石,轰饮至夜而归。
这最后一篇游记,叙写游兴余韵,并用“圣泉”之水,冲泡自己所带“天池”之茶。众人布毡铺地,每人一“瓯”,热热闹闹地饮食至夜。
从以上四篇游记,可知袁宗道等人从北京出发,中间应在房山休息一天,游览上方山
袁宗道不但游览了上方山,而且还游览了小西天,同游者为王衷白、黄平倩,从行者为两童仆。两篇游记分述如下:
小西天一
自卢沟桥折而西,眼中乍离车铎煤尘,路上马兰作花,碧紫满谷。如脱笼鸟日在绦绁,忽观平原草树,若归故巢矣。夜宿野寺,坏殿颓床,独画壁稍可观。早起行七、八十里,高嶂拒马首,破壁而升。至壁上,则群峰尽出,对面两尖峰拔地起,若双乳。其中一山雄峙,邪谓小西天也,度此路稍坦,马行山麓,上广下削,若走屋廊间。时天已暮,雷声隐隐出山腰,相顾忧雨至。亟走,始得达东峪寺。寺门白杨成林,风吹惨凄,夜不能寐。携诸公饮寺门右隙地,地光净似人家打麦场。余出一令,每人说一鬼一虎,须得一二年间新事,不得引古书中所载。不能者罚巨觥。一客谈虎,旋撰不成章,满座皆倒。
从游记开篇,便知这又是一次有目的的旅行。作者与同道自卢沟桥而向西,骑马而行,夜宿荒寺,于第二天到达东峪寺,夜风凄惨,众人饮酒于寺门外右侧之空地,于此夜说鬼说虎,俱为可怕之事。因为,在当时房山一带是常有老虎出没的。鬼是虚的,但使人精神恐怖;虎是实的,危险随时存在。且每人所说,须是“一二年间新事”,“威胁”便更具“可信性”。
小西天二
是日天气清朗,路无纤尘。过涧半里许,舍骑扶杖。甫升巅,忽坠井,凡三四,乃得高旷处休焉。俯视王、黄诸公,乘马过涧,若婴儿骑羊,不觉失笑。从行两童,窃放爆竹,爆声为四面群峰阏遏,回旋食顷方歇。至此始循石壁,行甃石上。壁陡起百余丈,缝间松柏丛生,若翠屏。诸公各踞路傍一石浪谑。途见平台复廊,朱栏碧楯,出于山腰,如在天上。莫不踊跃,再陡再休,凡数折,始到所见栏楯处。栏内屋为石经堂,堂供石佛,四壁皆嵌石刻佛经,字迹疑出元人。石经洞凡七处,堂左二,堂右三,堂下二,皆下楗固,人不得入。惟近窗经,历历可读,字有遒古者,亦有姿媚者。此隋静琬祥师护法深心,诸碑序其颠末甚祥。自宋迄元,皆有石刻添入。乃今二百余年来,无有一人插石只字其间者。佛法凋零,殊可悲叹。更百余年,安知灵藏法宝,不为豪家墓碣乎?余欲与同游诸公,各斥月俸,增刻数片,为后来倡。但游屣匆忙,不能知洞中所缺何经,俟异日检阅目录,了此一段因缘。
洞上为五台,相距虽不甚远,然台具一体,拔地特起,不相粘连。北台甚高,如莲花在水中央。东台亦奇,台上各有白石小浮图,乃唐金仙公主所建。又有巨石号曝经台,五台之外,环以巨嶂,其石纹或类雨点,或类卷云,具画家种种皴法,令低回难别。古碑甚多,人倦不能读。予犹记少时,同两弟读书杜氏庄,偶检游名山记,至石经洞,相与骇叹,此灵境奇迹,何时一瞻礼。令偶以编摩鄛晷,裹粮浪游,此间忽落我杖屦下。回想二十年前语,不觉忻喜过望,独恨两第不在侧耳。丁酉四月初一记。
这两篇游记写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此时袁宗道已经38岁,他任东宫讲官,责任是给皇太子朱常洛讲课,就在五年前,其长子袁曾(16岁),次子袁登(13岁)于一个月内先后病死,宗道之所以要“斥月俸”而刻石经,除了要了却“一段因缘”,巩怕也有祈佛求善之意。不料一个月后,其女儿又因病而死。从游记中,我们还得知,在明代,已有人编写“游名山记”,石经山名列其中。
接下来,我们再说袁宏道。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又字无学,号石公。万历十六年(1588)中举人。次年入京赴考,未中,返乡后曾问学李贽,引以为师。万历二十年(1592)中进上。不仕,与兄宗道、弟中道遍游楚中。万历二十三年(1595),选名吴具令,饶有政绩。不久解官去,游览江南名胜。后又授顺天教授,补礼部仪制司主事。两年后又辞官返里。此后两入京师为官,又辞归故里,袁宏道为“公安派”领袖人物。散文极富特色,清新明畅,卓然成家。他有两篇关于房良的游记,现分述如下:
游红螺崄记
从葫芦棚而上,磴始危,天始夹。从云会门而进,山始巧始纤,水始怒,卷石皆跃。至铁锁湾,险始酷。从湾至观音洞,仄而旋,奇始尽。山皆纯锷,划其中为二壁。后百余步,则日东西变;数十步,则岭背面变;数步则石态貌变矣。壁郛立而阴,故不树;瘦而态,故不肤,亦不顽。蛟龙之所洗涤,霜雪之所磨镂,不工而刻,其趣乃极。
窦中多老衲,或居至八十余不下,闸客至,则竟出观。导者曰:“老未见冠履也。”问为青曹,则曰:“是余宗主。”笑而合其目,亦如余之见此山此石也。山中非采药樵薪人不至,故不著。奇僻之士,游小西天、上方者,日取道焉,而遗之睫前,是可叹也已!
红螺崄山旧名幽岚山,又叫金宝山,位于黄山店内,红螺崄东临黄岩山,西倚上方山,其间遍布寺、观,又分上、中、下三崄,红螺之名,始于上洞中传说有红螺出现。“红螺之崄”曾被称为“房山八景”之一。袁宏道游红螺崄”,应在他31岁,即万历二十六年任顺天府教授前后。从文中可知,此时寺内有僧“八十余上下”,因崄而少客至,故“竟出观”游人。见客亦少言寡语,如“此山此石也”。掩卷沉思,宗道所叙之景,仿佛在目下篇则可补良乡史料之阙。请看:
良乡三教寺记
庚子八月,余以使事过良乡,迟三弟中道不至,寄居东关外。偶同客步小石冈,过塔湾,材店四十余家,垆烟尽处,碧瓦参差。路人曰:“三教寺也。”遂扣雇,良久,履声则则从内出。一僧面瘦而黝,发寸余不剪,时客语甚健。问之曰:“江夏僧休空也。”余因谓:“荒街绝侣,飞埃蔽道,马驴丁丁之声,穷昼夜不绝,喧嚣荒恶,奈何庵此?”僧曰:“余本行脚老头陀。自入燕来,昼则挟册讲肆,夜则墙间树下,剪爪无工,何暇谋室?忆往岁曾与数开土,道出此乡,饥渴困乏,风霰交至,乃至求一盂饭不得,求一椽地暂止亦不得,饥疮内逼,寒鬼外虐,酸苦之际,此愿勃发。僧自是乞得一笠地,编茶棚半间,以待十方衲子。七八年间,赖诸侍中大檀之力,逆成精蓝。北参南询之侣,至者如归,官邮之使,络绎于门,汤茶之供无宁晷,辘轳之声,从鸣鸡达丙夜不休。此山僧藉手诸檀信之惠,以了行脚一念者也。地之喧寂,不暇计也。
余周视殿庑禅宝僧廊,备体而微,凡丛林中所宜有者,无不具。因叹曰:“贤哉僧也!使天下之为僧者皆如汝,天下之为儒与道士者皆如汝,郡邑之中,刹宇相望,贮禀以待饥,空室以伺往来,仁让相先,贫富相助,何至使凶年有沟壑之民,有司持筹展转不及也?今道士之纤啬不足论。余儒者也,一钱不与,文曰俭德,但惧伤惠,不恤伤忍,怀市井锥刀之心,背先圣立人之教,沟中之瘠,宁复挂念?嗟乎,余之愧汝多矣!”休空名某,檀信名例书碑阳,不具载。
从开篇的“庚予八月”可知这篇游记作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此时,宏道已经32岁,这年三月,他升任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所谓“因事过良乡”之事,是他从北京前往河南瑞王府堂行丧礼。由于自已也是过客,于无意中结识了三教寺的僧人休空,了解了这座四百多年前良乡东关外,“垆烟尽处”的三教寺。在谈话中,感叹“贤哉僧也”,与他同去的“客”为谁,我们已不得而知,这位籍贯深刻的印像。就在他写定这篇游记后的一个月,他的哥哥于九月,病逝于东宫詹事府任所。时年只有41岁。这年冬天,他便上《告病疏》,而其弟中道则于这年11月,才得知宗道病逝的消息,并于当月启程赴京奔丧。
查《日下旧闻考》,在“京畿,良乡县”条目中,还有袁宏遭《月夜登良乡塔冈》诗一首,抄录如下:
秋山潋潋滴青雾,城外人家城里树。白埃一道冲红亭,正是马蹄离别处。
很显然,这首诗作于良乡塔下。从文中可知,作者是在秋天乘夜登高而作。
最后,我们说说袁中道。袁中道(1575—1630),宇小修,一作少修。万历四十四年(1616)中进士,授微州府教授,后历任国子博士,南京礼部主事、吏部郎中等职。他的著作有《珂雪斋集》20卷,《游居柿录》(即《袁小修日记》)20卷。下面先介绍一篇碑记:
良乡窦店万寿禅寺碑记
国朝定鼎燕都,天下皆辐辏而走金台之下。其喉舌之最要者,无如良乡南二十里有地名曰窦店。昔窦建德为唐驱除,发难涿郡,故此地有遗城。虽仅存土阜,而人犹据其城以名店。呼为豆店者,讹也。窦店南有万佛禅寺院,其后枕房山,烟云层叠,极为秀媚。而其前为走神京孔道,日夜蹄轮鼎沸,雨汗袂帷。凡过此者,皆得沾甘露醍醐之味,而其中殿堂楼阁,凉轩燠室,丛林所宜有者,无不具备。问谁为檀主,则大侍中杨西山居士是也。
居士宿植善因,不味沙劫普度之愿。虽处膏脂之中,而具木义戒宝精进,沙门有不及者,自念六度中,檀度为先,遂捐赀缔造;且举上方所赍,并宫禁所施者合营之。一栌一枅,一畦一径,一草一木,皆其心画手挥,无不精妍。夫世之行檀有及一人数人者矣,有及一村者矣。有及一邑者矣,有及一国者矣,有半天下者矣。今此地为五方之大榛,俱灌注而入神京。则已近乎天下。以尽天下之往来者,而皆受居士之檀,则居士之功德不可胜言哉!悠悠薰轑者,皆欲为千万年之计。金榱银题,后门铁限,然不久而已为荒田野草。即唐宫汉殿,今复何存?如窦建德之流,尤其么么不足齿者耳。惟如来之珠林宝地,千古不磨。孰为常住,孰为变灭,有识者于此,亦可洒然悟矣。此居士所以矻矻营综,不忘资给者也。且也我明建都,居大河之北,以控制夷虏,襟带山海,其形胜非曩代所能及。圣子神孙,相绵且亿万世。惟国祚无穷,则辐辏此地者亦无穷。而此精合中之檀施,其功德亦与之无穷矣。此予所以乐为记也。
从这篇600多字的碑记中,我们得知万佛禅寺的修建,有赖于大侍中杨西山居士的捐资。而这座万佛禅寺的地点,就在“孔道”之旁。这篇碑记收入民国十四年编修(良乡县志),对于我们了解万寿禅寺的历史,是大有帮助的。至于袁中道是否应邀撰写了这篇碑记,还有待于进一步考证。除了这通碑记,袁中道还有4首有关良乡的诗作:
琉璃河口占
其一
飞沙十里障燕关,身自奔驰意自闲。
日暮邮亭还散步,琉璃桥上看青山。
其二
余霞优自宿林丘,烟芯岚翘天际头。
十里长桥莹似雪,一泓清水带冰流。
其三
寒泉日夜洗尘埃,无数青莲水外开。
滚滚游人桥上过,几曾着眼看山来。
其四
斜阳岚彩照清流,五色妖霞水上浮。
独倚危栏成一笑,北河犹自有南舟。
口占,是一种即兴创作。这四首诗作于某年初春,因为,从“飞沙十里”、“一泓清水带冰流”诗句中便可领略季节。(良乡县志)民国十四年(1925)版,只选录了第一首。在《人海诗区》中,“飞沙十里”,写作“飞沙千里”,这应是笔误所致。在《南归日记》中,中道也记载了路经良乡的所见所思。现摘录如下;
壬申,冒雪行,过琉璃桥,可三里许,其下即古所云圣水也。按《水经注》:“圣水出上谷,东迳玉石山,过良乡县,迳羊头阜,合于涿水、桃水,至河间入海。”《一统志》则云:“自房山龙泉峪流至霸州,入拒马河。”而予曾考《会典》所载,琉璃河自磁家务发源,潜流地中,至良乡东入浑河者也。详核莫如国典,当以为正。
文中所指圣水,即今之大石河,它属于北拒马河支流,纵穿房山全境。其芦村以下河段为琉璃河。上源有两支,一支发源于西部霞云岭乡堂上村西北;一支发源于史家营乡西北部山地。琉璃河在祖村出房山区境,入涿州马头镇与北拒马河汇合,在房山区境内河长108公里,流域面积1243.4平方公里。中道如此认真地考察琉璃河水道,可见对房良风物之爱尤甚。就在他走到定兴,回望西山,见“山色甚秀”时,还一再念叨此“即上方、红螺山屿诸胜”。在《游居杮录》中,记载房良地区的文字有很多,现摘录如下:
22:随中朗南归,辰出春明门,送人颇多,予皆未及晤。到卢沟桥,水涓涓流,即左桑乾水也。舆中望西山一带,犹露雪痕。晚抵良乡,风大作,有寒色。时友人李素心弟雪里亦回归,夜同榻抵足,共叹求名之苦。予欲葺山居为终老计,而素心有志香光之业矣。
23:雪大作,报人不至,遂斥。至琉璃桥,白石砌成,可三里许,极为壮丽。其下即古所云圣水也,水出上谷,东迳玉石山,过良乡县,迳羊头阜,合于涿水、桃水,至河间入海。
这两段日记,使我们得知中道与他二哥是一同回乡的,在良乡遇大雪,又与友人相遇,共叹求功名之苦,入睡时,因天太冷,他们不得不“同榻抵足”而眠。翌日再一次过琉璃河,因是日记,便又简略记述圣水之源流。
148:定兴道中过范阳重地桃园,过督亢新城、汉桓??听水,山色治甚。桥下载舟,其水乃白沟河通天津者。
这段记载,可能是作者第三次经过琉璃河,前者是由北往南,这次是由南往北,时间当在九月底。因为,下一条记载是“十月初三日至都”。请再看两则日记:
153:蒋子厚寓,见高房山画。房山,元人,官至刑部尚书,字彦敬。
154:往石瓒庵放生,作主者吕孝廉浚也。庵主自南,常往来涿鹿白带山寺。寺有隋净(静)琬法师所藏石经,已三千余卷,自南有志补葺。其寺中塔院,往为居民所占,黄慎轩居士等鸠金赎还,得其与房山令书,其护法一念,真可钦也。……是日,放小鸟数千,各札佛食斋而散。
以上两条记载内容,发生在京城。高房山为“元代第一画家”。久居房山羊头岗一代。姚庸曾有诗云:“月射羊冈玉树林,山斋犹在白云深。”高房山之故斋,久无考。日记中提到的石磴庵主“自南”,有志于补刻石经,倒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明人发愿刻经的线索。黄慎轩居士等人集资将云居寺塔院从农民手中赎回,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事实。
49:得杨修龄书,略云:“良乡道中,取道房山,游上方小西天。上方山甚深幽,非复人境,径路盘纡,石磴直穿云表,道旁多磐石可坐。而树木扶疏,枝枝叶叶,恰相隐映,可当行人笠盖。如圣泉庵,一斗泉,皆周遭绝避,中间一洞天,真可避世。小西天在山半悬岩,为静碗师藏经处,贮四大部石经。经凡七,洞闭不可开,而其外间碑刻如金刚经等经,犹是贞观以前物。雷音寺便是一大石室,中坐佛像。四面墙壁皆经,笔法遒古,殆过干圣教序。登高聘望,洞壑幽奇,峰峦峭蒨,无远不见,下有东西二峪寺,西峪之泉,泻注僧厨下,澄泓清澈,涓涓不已,流为大河。有稻田水磨,气象仿佛江南。此地去涿州四十余里,即客路甚忙,何客过而不问?惜风尘行役,不能久留,犹是一恨,”予读此,游兴勃勃。
信写得颇为精采,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细节,那便是西峪寺的泉水,被直接引到了寺僧的厨房之下,由于泉水澄泓清澈,涓涓不已,可知水是穿寺而过的。在袁中道的日记中,还有几处零星提到了房良风物,因篇幅有限,余不多记。
“三袁”笔下的房良风物,为我们探究四百多年前的名胜古迹、民俗风情等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对于房山旅游资源的开发,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书目:
《袁中郎全集》 中国图书馆出版社
《日下旧闻考》 北京古籍出版社
《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珂雪斋集》 上海古籍出版社
《人海诗区》 北京古籍出版社
《三袁随笔》 四川文艺出版社
《中草药彩色图谱》 福建科学院技术出版社
《北京百科全书·房山卷》 奥林匹克出版社·北京出版社
(《房山文史资料》第16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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