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历初十莲花生仪轨之注释
藏历初十莲花生仪轨之注释
莲花生(Padmasambhava)在宁玛派(the rnying-ma-pa)历史和教义中所占有的中心位置是这一藏传佛教正统教派的显著特点之一,他甚至使得宁玛派教义独树一帜,成为一个独立的“莲花生教” (Padmaism),①尤其是伏藏传承(the gter-ma tradition),使莲花生之仪轨得以建立、发展、延续至今。概言之,伏藏的整个现象最初与莲花生密切相关,而且也正是莲花生使其合法化,它是表现莲花生大师至今仍然在为藏族众生而活动的大型演出会的核心内容。伏藏不能被简单地视之为在过去遥远的穷山僻壤中炮制出来的与未来众生毫不相干的东西,它们是连接当代信徒与一个超出人类认知世界(transcendentalsphere)的链环,正是通过这一人类迄今未能认知的世界,莲花生大师不断满足向他求助的人们之需要。
伏藏活动中发掘出来的《莲花生传记》和伏藏所记仪轨历史中最为重要的声明之一就是莲花生大师的誓言,他发誓永不离开西藏,并随时准备帮助那些向他祈祷的人,凡虔诚真挚者甚至能够亲眼看到他。②宁玛派的宗教仪式中,有些仪轨就是为了保证与莲花生大师之间的沟通交流,以便他的追随者在日常的痛苦与烦恼中仍然能够依靠这位伟大的怙主。
我们发现,在《大宝伏藏》(Rin-chen-gte-mdzod)中有9卷或一百份文本与莲花生仪轨有关。这进一步说明了伏藏文献在提高莲花生绝对主导地位的过程中所发挥的重大作用。
莲花生仪轨的一个特殊内容就是藏历每月初十的固定祈祷和表演。这是宁玛派信徒妇孺皆知的活动。所以,许多传记中都提及此仪轨。莲花生曾许诺将每月初十日来完成大成就(siddhis),这一承诺转载于不同的伏藏文献中。
追寻历史,发现在早期流传的伏藏文献中就已有莲花生的这一承诺。12世纪,娘·尼玛沃色(nyal-ral-nyi-ma-vod-ser,1124~1192年)在其《启请白玛迥乃传》(Padam-vbyung-gnas-kyi-rnam-thar-gsol-vdebs)中写道:“乌坚(乌坚白玛系莲花生别名——译注),现在我请你保护那些对你的诸种化身产生信仰了的人们,猴年猴月的初十日和一年所有的初十日都要说到和想到!”③娘·尼玛沃色将《启请白玛迥乃传》附在他本人所著的《伏藏桑林玛》(gter-ma-zangs-gling-ma)的《莲花生传》(Padmasambhava-biography)之后。
贡朱仁波钦引用却旺大师(guru chos-dbang,1212~1270年)的《伏藏喇嘛桑瓦堆巴》(gter-ma-bla-ma-gsang-ba-vdus-pa)中的一段话作为莲花生承诺的证据——“猴年猴月的初十日和藏历每一个初十日我都会和我的化身降临赡部洲,我将给予非同寻常的和一般的成就”④
贡钦热绛巴(klong-chen-rab-vbyams-pa,1308~1363年)时代每月初十日的会供(tshogs-mchod)似乎就已是众所周知的活动。在其弟子的请求下,贡钦热绛巴曾专为初十日的供祭仪轨撰写了一篇祈祷文。他的此篇祈祷文是在娘·尼玛沃色伏藏中所记载材料的基础上撰写而成的。⑤
接下来与第十日会供有关联的伏藏来自于北部伏藏(the byang-gter)。贡朱仁波钦给我们提供了出自北部伏藏的下面一段引文,“如有人期望福祉降临雪域西藏,那么,每月上旬之第十日乌坚白玛的化身将会来到。那时,向我发愿祈祷吧(mos-pa)!”⑥在著名的桑波扎巴伏藏(bzang-po-grags-pa,“发掘”于1362年)第7章“心成”(bsam-pa-lhun-grub-ma)中我们找到了同样的记载,“每月上旬第十日他真的降临人世。向乌坚白玛迥乃祈求吧,他满怀慈悲,为世间众生不遗余力。”⑦就是桑波扎巴把伏藏送给了桂·德主坚(rgod-kyi-ldem-vphru-can,1337~1408年)。
到了15世纪,贡朱仁波钦提到一位来自山南的名叫贡宝仁钦(mgon-po-rin-chen))的掘藏师,他把关于此特殊仪轨的一篇祈祷文传诸后世,文章篇名为“初十日会供之功德”(tshe-bcuvi-phan-yon)。⑧
15世纪,有一篇由热纳林巴(ratna-gling-pa ,1403~1479年)所著的关于第十日会供。此篇短祈祷文收载于《大宝伏藏》中,名为“第十日敦请乌坚法”(o-rgyan-tshe-bcuvi-bskul-thabs,method for calling o-rgyan to action on the 10th day)。⑨从热纳林巴的名为《心修精华辑要》(thugs-sgrub-yang-snying-vdus-pa)⑩的伏藏文献中,我们发现正是莲花生大师的预言为第十日会供提供了存在背景。
17世纪,达夏·努丹多杰(stag-sham-nus-ldan-rdo-rje,生于1655年)贡献了一部关于第十日供祭表演之伏藏。[11]在其最著名的伏藏文献《意喜措杰传》(the biography of yeshes-mtsho-rgyal)[12]中也发现了有关特定的日子莲花生大师将显身的预言记载。
因每月初十日向莲花生大师献祭是一项固定的宗教活动,所以,德达林巴(gter-bdag-gling-pa)编篡了一篇关于小规模仪式的祈祷箴言,专门指导有关整个仪轨过程中的诸项重要细节。[13]
贡朱仁波钦提到另外一篇关于莲花生将在初十日显身的伏藏,此篇伏藏的标题为“金链”(gser-phreng)。但这不是桑结林巴(sangs-rgyas-gling-pa,1340~1396年)所发掘的《莲花生传》。贡朱将其体例定为“口传”(zhal-gdam, oral direction),并引用如下:“猴年猴月之初十日,我,乌坚,肯定无疑地会来到西藏,这是我的誓言。每月初十日我将同我的化身同时亲临雪域高原,这是我的誓言。我不可能不来,莲花生不可能失言。”[14]
另外一部与此特殊仪轨相关的伏藏是喇嘛古希(bla-ma-sku-bzhi)所著的《成就法》(sgrubthabs-kyi-skor)。据说此伏藏为嘉木样·钦则旺波(vjam-dbangs-mkhyen-brtsevi-dbang-po)从山神念青唐古拉(gnyan-chen-thang-lha)处所得,而念青唐古拉山神正是此伏藏的守护者。[15]
关于初十表演仪轨的最后也是最为精彩的祈祷文见于《大宝伏藏》中。此文以贡朱仁波钦“发现”的伏藏《伏藏密滴精要七部》gter-ma-gsang-thig-snying-po-skor-bdun)为蓝本撰写而成的。[16]仪轨历史中宣称莲花生将此文作为嘉木样·钦则旺波伏藏之简本隐藏了起来。由此看来,贡波仁钦之伏藏应为中本。贞朱编纂之文描述了仪轨的全部过程。其内容包括羯磨仪轨(las-byang)、启请仪轨(gsol-vdebs)、灌顶仪轨(dbang-chog)、注解(khid-yig)和供祭(mchod-pa)。[17]
根据贡朱所提供的线索,目前我们只能对仪轨了解大概,当然,也没有关于莲花生每月初十莅临西藏诺言的完整记录。但即使如此,这一观念从其开始就深深植根于伏藏的传统也是显而易见的。仪轨依赖于宝藏的发掘,而且随着新的伏藏的发现不时地被予以更新。
每月初十日能得到莲花生大师眷顾扶助的理念源于藏人坚信莲花生离开西藏之前所说的一句承诺。但莲花生承诺为未来众生所做的事实际上是其一生中所做的一系列辉煌业绩的继续。根据基于伏藏传统的莲花生传记化生本(rdzus-skyes version) ,[18]初十日莲花生的降生就超乎自然,这是他首次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此后每月初十便成了莲花生一生中成就大事的特殊日子。因莲花生在其有生之年一直如此,所以依靠其超自然之力在现在和将来他也能够从事同样的事业。对此贡朱仁波钦阐述得非常清楚,因为一年中的这12天被莲花生大师通过创造一系列的奇迹予以祝福和加持,所以,这些天的供祭和祝福尤其富有效果。[19]贡朱仁波钦在他的文章《启请古如仁波钦初十日业绩》(gu-ru-rin-po-chevi-tshes-bcuvi-rnam-thar-gsol-vdebs)[20]中,把对莲花生大师的祈请与对大师生前每月初十日的辉煌事迹的回忆编辑在一起。贡朱把此祈祷文收入其《伏藏密滴精要七部》中。但祷文本身是在嘉木样·钦则旺波伏藏和前面提到的山南贡宝仁钦伏藏基础上编写而成。祈祷文以追述莲花生最辉煌的业绩开始:猴年猴月初十日,他不可思议地诞生于达那考萨湖(Dhanakosa lake)上一瓣莲花之中央。虎月,到达乌底衍那(Uddiyana)之首都。兔月,放弃做国王的机会,前往斯巴猜bsil-bavi-tshal)坟场。龙月,成为阿难陀(Ananda)前面的一名僧人。蛇月,他完成了运送萨霍尔国王(the king of Za-hor)树立于湖中的大堆木料的奇迹。此木料后来用于火葬他的遗体。马月,他显示了不能被乌底衍那魔鬼树立的木料所伤害之奇迹。羊月,他击溃了南印度的异教徒。鸡月,他被来自桑斯林(zangs-gling)的异教徒扔进恒河(Gangga),但他跳着舞蹈从水中返回。狗月,他把异教徒的毒药转化为琼浆玉液。猪月,他驯服了尼泊尔的鬼神(Lha and vdre)。鼠月,他制服了雪域西藏的鬼神。牛月,莲花生在雪域各地埋藏了无数宝藏(指后来陆续发掘的伏藏——译注)。
上面所列莲花生大师每月初十日所表现出来的12项辉煌业绩仅是《大宝伏藏》中所载内容的一部分。在这部文集中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一篇祈祷文,文中列举了莲花生的11项辉煌业绩。此文由掘藏师热纳林巴所编著,①但没有说明这11项业绩是由莲花生大师在初十日所为。
众所周知,藏人非常偏爱数字和举数。所以对他们而言,一年的12个节日(dus-chen)与其他含有12分支的数字自然具有相同的意义。因此,我们发现他们把十二因缘(rten-vbrel-bcu-gnyis)也就是佛陀所言十二不同法轮之转动,等同于佛经之十二分支、[22]十二种真理之传播、十二种奇迹、化身十二种业绩之表现和十二成就的许诺。[23]
由于莲花生使每月初十日成为一个吉祥日,尤其是对那些期望通过大师的辅助而心想事成者,所以,初十日也成了掘藏师(gter-ston)发现伏藏的特殊日子,这些掘藏师包括多杰林巴(rdo-rje-gling-pa)、热纳林巴、扎西东杰旺白德(bkra-shis-stobs-rgyal-dbang-povi-sde)、若必多杰(rol-pavi-rdo-rje)、却宇林巴(mchog-gyur-gling-pa)、嘉木样·钦则旺波和杜堆多杰(bdud-vdul-rdo-rje)。[24]当然,初十日也是撰写与莲花生仪轨相关之祈祷文的吉祥日。[25]
满月初十有相对应的半月初十,这是空行母(mkhav-vgro-ma)活动的特殊日子。[26]所以,也是举行与空行母有关仪式,尤其是与莲花生大师的明妃空行母益西措杰相关仪式的吉祥之日。因此,贡朱仁波钦的伏藏,亦即记载初十日活动的《伏藏密滴精要七部》中有与莲花生大师的伴侣、佛母益西措杰有关的仪轨活动的内容。贡朱专为此仪轨撰写了《启请古如仁波且初十日业绩》一文。此文是从桑丹林巴(sam-gtan-gling-pa)亦即达夏·努丹多杰伏藏中的《益西措杰传记》为基础编纂而成的。但文中我们没有找到益西措杰一生中在某些特殊日子有特殊举措的相关内容。
总之,与我们所认为的具体时间观念相比,可以说佛教有关时间的理念更加的抽象,它把时间视为一个无穷无尽的流失与形成过程。
根据佛教徒的观念,莲花生赋予某些时间以特殊的意义,正是这些特殊的意义使得这些时间有别于其他平常的日子。所以,众所周知,佛教徒坚信,莲花生通过他的禅定,在空间上拥有某些地方。他用某些特殊的方式从事降妖伏魔和埋藏宝藏之努力,使得其他人修炼瑜伽更加成功。
在保持思维神话形式的过程中,时间和空间被赋予一种特殊的色彩,而且被以往富有传奇色彩的某些事件加以诠释,莲花生就像一位文化英雄(cultural hero),他赋予某些时间和空间以它们自己的特质与起源,并给予它们一种神圣的特点,从而使得它们不同于世俗之时间与空间。[27]这些时间与空间被视为一场戏剧的有机组成部分(part of a drama),其模式脱胎于《莲花生传》。
(此文是德国波恩大学著名藏学家彼德·史卫国教授为1995年第7届国际藏学会提交的论文。文中的德文注释由彼德先生帮助译为英文,凯瑟·坎蒂威尔作了英文校对,然后由译者翻为汉文)[责任编辑 仓决卓玛]
注释:
①霍夫曼·H:《西藏手册》,(1975年)布鲁明顿,语言科学研究中心,印第安纳大学,第160页。
②例如,益西措嘉:《莲花生的生平与解脱·莲花生遗教》,(1978年)第1部:印度,第2部:西藏。由古斯塔夫·查尔斯·图塞特从法文译为德文,再由肯内斯·道格拉斯和格威道林·伯厄斯翻译为英文。埃麦瑞维莱,达尔玛出版社,第676、732页。
③《德国所藏东方典籍联合目录》1.2,第5页。史卫国·P(1990年),藏文经卷与木刻印刷,第10部分(《大宝伏藏》粗普版第1~14卷)。《德国所藏东方典籍联合目录》,第6、10卷。以下注释中提及的文本(text)皆指《德国所藏东方典籍联合目录》(Verzeichnis der orientalische Handschriften in Deutschland)的序号。
④文本336:4正(为藏文古籍一页之正面——译注)。
⑤文本165.1。
⑥他取的题目是:《权威产生之宝库》(mngav-skyed-nor-buvi-bang-mdzod)文本36 :4正。
⑦我对郝斯顿之译文做了略微改动。见郝斯顿.G.W:《祈愿心想目成》(gsol-vdebs-bsam-pa-lhun-grub-ma,1983年),载《中亚研究》第9卷,第7~22页。
⑧文本336:5背(为藏文古籍一页之背面——译注)。其传见于文本4 :126背~127正。图库顿杜仁波钦在《西藏的隐秘教义:佛教宁玛派伏藏传承之解释》(1986年)中也提及他(1986年)。伦敦,威斯道姆出版社:193,第115号。
⑨文本338。
⑩文本336 :4正~4背中贡朱曾引用。此伏藏文本是第195~202号。
[11]文本262。
[12]见道曼.K.:《空中跳舞者:益西措杰的秘密生平和道歌》(1984年)。伦敦,鲁提莱者和楷甘保尔出版社:130。
[13]文本252。
[14]文本335:第4卷。
[15]文本335 :5背。塞缪尔·达尔戈雅·爱娃:《秘教在西藏的兴起》(1977年)。德里,茂提拉奥·巴纳尔塞达斯:206。杜皎姆仁波且:《藏传佛教宁玛派:教理与传承》,第1卷:翻译。由曼修·凯普斯泰恩协助居麦多杰翻译,波斯顿,威斯道姆出版社:856。
[16]文本8 :43正。
[17]文本第334、335、336、337、338、342页。
[18]伦迪奥.A. M.:《根据藏族传统对莲花生传记之分析研究:材料分类》(1980年),载《牛津国际藏学会文集》(1979年),第46页。
[19]文本335 :3正;文本336 :3背、4正。
[20]文本335。
[21]文本1.3。
[22]“十二因缘经典法轮”。见居麦多杰、曼修·凯普斯泰恩:《藏传佛教宁玛派:教理与传承》(1991年)第2卷:参考资料。波斯顿,威斯道姆出版社:169。
[23]文本335:1正。
[24]文本191第73、221、269页;文本491第304、314、170、433页。
[25]值得提及的是达夏·努丹多杰的伏藏中把益西措杰出生的日子也确定为猴月初十,见注[13]。对益西措杰的祈祷也提及同样的事,文本340 :1正。
[26]例如在文本343号页2正面中就提及。
[27]坎贝尔·塞缪奥:《文明的萨曼:佛教在藏族社会》(1993年)。华盛顿和伦敦,斯密史早尼安慈善出版社:第19页。
[作者简介]彼德·史卫国(Peter Schwie-ger),国际著名藏学家,德国波恩大学教授、中亚系主任。
[译者简介]才旺南加,又名苏发祥,法学博士,现任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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