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班禅副委员长两次访问宁夏

　　回忆班禅副委员长两次访问宁夏

　　李云桥

　　1984年金秋季节，阳光温煦，天高云淡，银川郊外的北塔孤高耸立蓝天，静穆清秀。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一行二十余人来宁夏参观访问。9月20日上午，他访问了自治区党委、人大常委会、人民政府、自治区政协；下午访问南关清真寺后，专程去访问银川市北郊的海宝塔。在北塔，班禅副委员长一行看得很仔细，从山门、大院、寺院佛堂、宝塔，详细观望；有的门、墙、桌子等他还亲手抚摸。当时，我们宁夏正在落实各项宗教政策，北塔寺院的大环境，如山门、围墙、大殿台基及门窗都已修缮，但寺殿的佛像还没有塑起来。大佛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残旧的供桌，孤单单的放在原是佛像座位的泥台前。班禅副委员长看后，很怅然，很寂寞，他很动感情地抚摸着布满灰尘的破旧供桌，自言自语地说：“啊!你是个幸存者，横扫‘四旧’时你是个漏网者，难得有今天啊!”大家都在沉默。接着他问北塔主持释清静：“塔上的佛像还有没有?在不在?”主持回答说：“佛像全部毁坏，连佛经也都烧掉了。”又问：“北塔寺有什么打算?”主持和银川市宗教局的人都回答说：“银川市宗教部门上报区市领导已批准修复北塔寺庙，现已请了各方面的塑像师傅和古建筑工匠，将要动工。”班禅副委员长心情有点舒展，他走出大殿看着高耸入云的北塔，说：“这个塔别具一格，雄伟壮观。你看天空有万朵祥云，这真是宁夏的宝塔啊!”他的眼光注视着大家，忽然转向我，问道：“这里哪些领导来过?”我回答说：“1961年国务院公布银川市海宝塔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63年，董必武副主席来宁夏视察时，曾登塔赋诗有《登银川北塔》诗。”班禅副委员长听后更感兴趣了，边走边接着问：“还有谁来过?”我接着说：“1964年春天，邓小平总书记和彭真同志也来北塔视察。肖华同志1978年也来北塔参观，还书写了‘发扬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传统’等题词。国内外参观的人不少，并有许多名人题字留念。”班禅副委员长听了很高兴，他兴奋地说：“北塔的兴建是人民的智慧，建筑水平很高，有1500多年的历史，这在国内也是不多的。宗教的事，有个群众问题，政府已决定修复这好啊!”他又问了过去的佛事情况，来这里拜佛赶会的都是那些地方来的群众。银川市的同志和主持回答道：“海宝塔历史悠久，自古就是宁夏有名的佛教寺院，每逢农历七月十五日盂兰盆会，有和尚念经，各地来的群众进香拜佛，过去还唱戏，还有群众来此做买卖，十分热闹。贺兰山后的蒙古族喇嘛以及周边信佛的群众络绎不绝前来赶庙会。很早以前，银川城里人乘小船从北门外的湖泊中来观赏庙会。从前庙会少则5天，多则一月，是佛教盛会，也进行物资交流。”班禅副委员会长很有兴致的一边听，一边观看寺院各处。接着班禅副委员长又进入主持释清静的诵经室内瞻拜了佛像(是大照片装在玻璃镶框内)，班禅大师静诵了经之后又自己拿出了一些人民币送给主持，说：“这是我的布施。”走出北塔山门广场，班禅副委员长以佛教大法师的身份，端站在广场中央，北塔主持释清静俯身跪下施五体投地的参拜大礼，即主持释清静的头和双手俯跪触在地上，行三叩九拜礼，十分虔诚。班禅大师慨然端庄、郑重、严肃、平静的站在主持释清静跪拜的面前，接受他的大礼参拜。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佛事、宗教仪规的礼拜情景。

　　当班禅副委员长辞别北塔的主持等信教群众时，主持释清静提出：北塔佛像金身修好时，邀请班禅副委员长光临开光庆典。班禅副委员长高兴地答应，“寺庙修好了，佛像都塑好时，我再来宁夏一趟，参加你们的庆典。”

　　回到贺兰山宾馆，我把班禅副委员长送进屋内后，他让我坐一会儿，他一边喝茶，一边问我：“听说宁夏塔寺中有藏、汉两种经卷，这是很珍贵的文物，他说明藏、汉民族团结的历史，是民族之间生活、文化交流的重要资料。1961年那次来时间紧，这次来我要看看这些材料，你给我找一找。”我回答说：“我请宗教局为您准备。”

　　班禅副委员长接着说：“从北塔的历史看，宁夏佛教历史久远啊?你做人大常委会的工作，这些情况知道不知道?”

　　我说：“我粗浅知道一点。佛教产生于大古印度的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创始人为该国王子乔答摩·悉达多(公元前563—483)。因他是释迦族人，被信徒称为“释迦牟尼”，是释迦族的圣人。后汉明帝时(公元67年)经西域传人我国中原各地的。魏晋南北朝时佛教在中国有很大的发展。到唐代佛教在中国就很有影响。老百姓都知道唐僧到西天取经的故事。《西游记》在群众中家喻户晓。今天新疆的火焰山就是唐玄奘取经走过的地方。宁夏的佛教由河西传人，是佛教传播发展的重要地方。宁夏有许多塔寺、石窟、佛塑像，包括固原须弥山石窟、青铜峡108塔，银川的北塔、西塔就是证明。”

　　班禅副委员长笑着说：“佛教在中国和中国实际结合，本土化中国化是实事。你了解得不少。你给我找点宁夏佛塔史料给我看看。再把1961年，我第一次来宁夏访问的讲话找来我看看。20多年前在银川的讲话讲了些什么，想不起来了，今天在清真寺等地都讲了些话，不知对不对，也只是供你们参考，我主要来学习的。从北京出来之前，邓小平副主席很关心，对我说，你可以到各地看一看，所以从青海、甘肃又到你们宁夏。看到各地变化都很大，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变化，日新月异，欣欣向荣，人民生活水平有很大提高，各兄弟民族都很团结，这都是很高兴的事。这是三中全会路线的正确，也是三中全会以来落实政策的结果。到宁夏来我感到是很亲切的。明天的参观活动仍按你们的安排进行好了。”

　　晚上，我摘抄了很少的一点塔史材料，连同他要的讲话送给他。

　　第二天清晨，他退还我。在塔史材料上有几处他用铅笔划了道道，即：

　　宁夏塔寺历史悠久，建筑风格丰富多彩。塔原来是佛教的一种建筑，汉族有时称“浮屠”。一般说，佛教塔寺模式从印度传人，同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形成中国式的塔寺。宁夏塔寺从史料考察，可追溯到东晋，宁夏是处在与中原和中亚游牧民族文化交汇的地区，东晋以来佛教在宁夏很盛行。南北朝至唐宋，元明清在宁夏还有著名的佛寺须弥山石窟，山中有很高大的一尊佛像。《西游记》就写了孙猴子一个筋斗翻到了须弥山。班禅还我材料时，笑着说：“孙猴子也到了你们的须弥山啊!你们宁夏也是西天哟!”

　　我翻看退回的材料上，在史料记载“西夏时夏王泰呼的曾派遣使臣入藏邀请都松钦巴到西夏传法。宁夏有许多塔寺，全区有几百座，不少是这个时期建筑的。许多塔精美绝伦。”他划了道道。他当面对我说：“宁夏是宝塔博物馆，下次来多看看，这都是我国文化瑰宝。藏族文化就是吸收汉族、蒙古族、土族和其他兄弟民族的先进文化才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艺术风格。优秀的藏族文化，才成为中华民族光辉灿烂文化的一个瑰宝。这是各兄弟民族互相交流、互相吸收、共同发展的，在祖国大家庭中走着同呼吸、共命运的道路。我们各族兄弟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班禅副委员长第一次来宁夏是在1961年，当时我在红旗剧院听了他的讲话。那时他很年青，披着金黄色的袈裟，在热烈欢迎的掌声中走上红旗剧院的讲台，向区、市干部做了报告，同时在人民电影院、银川剧院等地设立分会场，有三四千人听了班禅来宁夏的访问报告。这个报告，经查找核对后，现补印在这里，作为我们宁夏同胞对这位藏族同胞的爱国领袖的回忆纪念。

　　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副委长第一次作报告的时间是1961年1月30日。

　　同志们，朋友们：

　　这次我们来宁夏回族自治区参观访问，学习你们贯彻执行党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发展自治区政治、经济、文化和各方面建设事业的先进经验。这对我们做好西藏的各项工作来说，具有很大的意义。我们来宁夏回族自治区参观，这是第一次。我们到达这里时，自治区党政负责同志，各族各界人士和各阶层人民，以兄弟般亲切的感情，欢迎和接待我们。今天又举办这样盛大的干部会，要我向大家介绍西藏情况，我感到非常光荣。首先我代表同来的全体人员衷心感谢自治区党政负责同志，并且代表西藏全体人民向宁夏回族自治区各族人民致兄弟的亲切的问候。宁夏回族自治区各族人民，同全国人民一样，对西藏人民的革命事业和各方面情况是十分关心的。现在我很兴奋的告诉大家，从1959年3月平叛开始，至今近两年的时间内，西藏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深刻的变化。这个变化，总括起来说，就是西藏人民永远结束了黑暗、痛苦的旧时代，走进了光明幸福繁荣发展的新时代。现在民主改革已经基本完成，农牧业生产和各项生产建设事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西藏各方面的形势，同全国各地一样，是大好的。

　　同志们，朋友们，我们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参观访问期间，由于自治区党委和人民委员会负责同志的详细介绍，使我们对宁夏回族自治区各方面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比较全面的了解。宁夏回族自治区所辖的大部分地区，过去在马鸿逵等封建魔王和官僚、军阀等的直接统治下，各方面都处于落后的境地，广大人民经常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受尽了反动派的凌辱。解放十一年来，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各族人民，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正确领导下，在民主改革、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尤其是1958年自治区正式成立后，在党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的光辉照耀下，自治区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得到飞速的发展，并且取得了辉煌胜利。自治区的工业总产值，解放十一年来，增长了一百一十倍。值得特别提出的是自治区现有许多工业企业，几乎全都是从无到有，新发展起来的。现在自治区已经有了钢铁、煤炭、电力、机械、石油、化工、毛纺、水泥、化肥等等现代工业。在农田水利建设方面，也有很大的发展。尽管1959年和1960年连续两年遭受了比较严重的自然灾害，但是粮食产量仍然保持了1957年的水平。几年来文化教育事业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现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学龄儿童入了学。中学生三万六千八百多人。过去这里根本没有大专学校，现在已有了师范学院、农学院和医学院等三所高等学校。

　　几年来宁夏回族自治区各方面建设事业的飞速发展，证明党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是完全正确的。我国各少数民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在统一的祖国大家庭内实行区域自治，不断加强各兄弟民族人民的团结，在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共同事业中，依靠各民族人民之间的互相支援和帮助，在国家的统一安排与计划下，结合各少数民族自治地方的具体特点，充分发挥自治地方各族人民的积极性，逐步发展各民族自治地方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各方面的建设事业，这样，各少数民族人民就能彻底摆脱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落后面貌，得到繁荣和进步。由于我国历史发展的各种原因，我国各民族中，汉族人民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比较发达。因此，各少数民族地区各项事业的发展，必须有汉族人民的帮助。

　　宁夏回族自治区发展各方面建设事业的经验，对我们是非常宝贵的。我们将认真学习你们的经验和兄弟自治区的经验，根据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认真地努力做好西藏的各项工作，争取早日成立西藏自治区。我们今后将经常来这里参观学习，我们也热烈欢迎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同志们、朋友们去西藏参观访问，以及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共同事业中互相学习、互相鼓舞，交流经验，更好地进行各自的工作。

　　班禅副委员长这篇讲话，他看后仍还给了我。我在《难忘班禅副委员长来宁夏视察》一文，因篇幅所限，没有写入这一段，现在我又补充写了这篇文章，作为对他的怀念。

　　1989年1月28日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大师、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不幸圆寂。接中央和全国人大办公厅电报通知：由各省、直辖市、自治区人大常委会秘书长领衔约同党委、政府、政协秘书长前往当地佛教中的奠祭，敬献哈达以代表各族各界人民致沉痛哀悼。根据中央的电报指示，我奉命会同宁夏自治区党委秘书长周安科、宁夏自治区人民政府秘书长马基新、宁夏自治区政协秘书长肖文荫前往银川郊区北塔祭奠悼念。在北塔寺庙释清静法师的主持下，向班禅大师的遗像敬献了哈达，烧了三柱香并致三鞠躬。敬礼仪式后同塔寺里前来悼念的各族群众默默致哀三分钟。在深沉悲痛的哀乐声中和香烟缭绕及祭奠幡旗飘动中不禁思念班禅副委员长生前两次来宁夏的情景。他高大的体魄，披着金黄色的袈裟，亲切、朴实、笑容满面的风姿，至今留在我的心上，留在各族人民的心上。他1984年来宁夏临别时说：“宁夏各族兄弟父老们，要热爱祖国，建设宁夏!”这是他最后的赠言，想到这些很有份量的话，我悲痛得擦着眼泪。我们向他的像再次鞠躬依依告别，告别了他的遗像，告别了他钟爱地高耸人云的北塔。当时，我将写的《悼念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副委员长》的三段诗文，烧化香案之前：

　　情意浓

　　两度来宁情意浓，

　　民族团结旗高擎。

　　曾遭劫难心不悔，

　　切望中华展雄风。

　　赤子心

　　篇篇都讲大团结，

　　人民团结好建设。

　　爱国拳拳赤子心，

　　中华强盛情独钟。

　　国家兴

　　风华之年首访银，

　　步入红旗讲衷情。

　　快言快语清真寺，

　　各族团结国家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