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峰古寺问白茶

　　灵峰古寺问白茶

　　戚永晔

　　知堂老人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此“半日之闲”的“十年尘梦”，非但醉人，兼可入道!清茗一杯，心香一炷，黄卷在手，足以使我诸缘顿息，心旷神怡。此中意味何逊染翰敲诗，绘事书法?

　　关于灵峰寺

　　灵峰寺，是一个让心灵安宁的地方。

　　在尘世漂浮久了，心渐渐生出许多空虚，浮躁的情绪。而在那个茶园青葱，钟声萦绕的寺庙，心渐渐安宁下来，有了思想的空间。

　　这里是净土宗的圣地，也与天台宗有着许许多多的交集。五代高僧义嶙禅师在这里创业肇始；而净土九祖藕益大师则曾在此住持，为净土宗灵峰派的滥觞。

　　从跨进寺院的一瞬，烦扰似乎被拦阻在山门之外，进寺的是一个轻松怡然的自我。目之所及似乎也只剩了虔诚与笑脸，遇到了每一个人都如此和善谦恭。

　　佛案上供奉着一位老僧的照片，淡定从容，似曾相识，一问才知道，这是2007年便坐化的前住持达缘法师。端端正正地礼拜之后，再敬上三炷香，表达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高僧的敬意。

　　虽然连续两天的早起，再没有疲惫的感觉。黎明，喧嚣还归于沉寂之时，悄悄起身，赶往佛堂，途中路过钟楼，钟声伴着僧人的吟诵声声入耳，恍然若梦，竟不知己身何处，似已随着钟声去飘游。

　　偶遇有感

　　我们见到了如今灵峰寺的监院印宗法师，这是一位面相和善、待人彬彬有礼、笑容常挂在脸上、说话慢声缓气，但眼里却时常露出睿智机锋的和尚。在他的指引下，我们沐浴着薯鼓晨钟，礼佛，参禅，品茶，一切都那么恬淡自然，感觉着身心游离在俗世之外。

　　藏经阁，这是一座寺庙最精致，也是最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印宗打开了门锁。带着我们参观。房间不大，但藕益大师的塑像却居中而坐，栩栩如生。周围摆满了大藏经、华严经。虽然我不懂佛教经典，但只是静静看着如林的书柜，便有一种肃穆与安宁，汩汩流入心底。

　　藏经阁楼下是颂经堂，隐隐约约传来整齐的颂经声，辽远而不真实。印宗法师说，我们来到寺庙里的时候，恰好碰上一百多位来自上海、江苏、浙江的居士在此修禅。“他们每年都会来一趟，进行为期二十一天的修习。寺庙为居士们提供窖堂与斋饭，至于收费，我们也没有一定的规矩，居士们随缘乐助而已。”印宗这样介绍。

　　呵，这不正是我向往的生活么?

　　闲谈中，我拿近来纠结的事情请教法师。他莞尔一笑，只一句“无悔，无怨，无忧”，竟将我心内的烦躁化为飞尘，正如苏轼的一句诗的描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睛。”

　　一品白茶

　　随后，法师很客气地把我们请到了会客的小楼里。于是晴日临窗、焚香烹茗、静室古卷、木鱼钟磬。上好的安吉白茶开封了，热水注下去，悠然的茶香便散布到我们心底。

　　印宗说，同为安吉最出名的“招牌”，灵峰寺其实与白茶有着许许多多的关联，寺僧也曾亲手种植过茶树。如今在灵峰寺，招待信徒贵客，按例都是奉上一盅安吉著名茶乡溪龙所产的上品白茶。

　　泡到好处的白茶茶水，澄净无尘，性洁清心，清泉洗心，白云怡意。游荡着悠悠然、晶晶然、栩栩然，真是性灵贵品，滋味佳妙。一口入喉，若莹洁空灵的净化圣地，若古镜、若玉盘、若清泉、若空山，若灵雨、若深潭、若幽鸟。

　　佛日，以心印心，教外别传，明心见性。茶，亦是如此。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桩故事：某公至豪宅门前乞讨，亦不要铜板、饭菜，但是要讨杯茶吃。家人送上一杯，嗅了嗅，倒了。家人虽不悦还是进屋叉取了一杯。此人接过，深深一闻，呷了一口，竟落下两行老汩。家人不解，问他何故。说：“为了喝茶，我荡尽了万贯家财，夫人不堪清苦，外出打工，一走数年，不知下落。今日饮此茶，定是我家夫人所沏……”

　　喝茶不借耗尽家产，喝尽了荣华富贵，可谓真正的茶中豪杰。虽然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但也大可不必如此公。一味执著偏要喝出名堂。就像白茶一样，无论作为雅致时的小品，或是解暑的饮料，无不佳妙。印宗法师对我们说，只有平常心，才能品出最好的茶——委实如此。

　　离开寺院时，离别的情绪伴随印宗法师一句：“再会”涌上心头。他日再试一口安吉的白茶，一定会回忆曾经在灵峰寺里的那些心尘落定，云淡风轻。忽然想起石涛的绝句：

　　我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

　　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

　　出自: 《风景名胜 》 2010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