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沙鸥

「天地一沙鸥」是一本很值得一读的小说，风行世界各国。自从原书在美国出版以後，
高踞「十大畅销小说」的第一位，历三十馀周而不衰，每天卖出六万本，「时代」杂志曾以
封面故事介绍。中译本於二年前在台问世以来，更是洛阳纸贵，共有七种译本，足见广受欢
迎之一斑。
行政院蒋院长曾推荐这本书说：「作者以海鸥对飞翔的追求来譬喻人生的奋斗，指山飞
翔的目的，不仅在觅食，而是在追求一个理想，一种快乐，那就是尽善尽美的飞翔，更高更
快的飞翔。也就是不要为生活而工作，而要为工作而生活的道理。」
其实，这不是一本小说，而是一部醒世录，一部现代的西方本生经过故事，藉着海鸥的
嘴说出永恒不变的真理。书中「早晨鸥群」便是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它们的愚昧无知，它们
的短视浅就是我们的短视见。本书主角是一只名叫岳纳珊．李文斯顿的海鸥，象微一位追求
绝对完美的觉者。
岳纳珊李文斯顿题一只不平凡的海鸥，它关心的不只是如何觅食果腹而已，而且是人生
更完美的境界。它不愿像其它海鸥一般整天在小码头和渔船附近的上空兜圈子，尖声号叫，
为了一条鱼或一片面包屑而争夺不已。它觉得这样子简直是浪费生命，毫无意义可言。它内
心里总有一声呼唤，召唤它飞得更高丶更快。
它因此受到父母亲的责骂，要求它安分守己，好好过一辈子。它也尝试过，但总按捺不
住内心的激动，「就是光剩下骨头跟羽毛也不在乎」地练习飞翔。
经过痛苦的尝试错误和冒险之後，它终於突破了：时速二百十哩。对它来说，这就是一
种自由，一种远离愚痴的解脱。它发现海鸥毕竟是优秀的丶有智慧的丶灵巧的动物，不应该
把一生埋没在追逐食物上。
但它的同胞，尤其是长老们，无法忍受它这种羽化登仙丶飘然出尘的意境，就把它放逐
到边远的悬崖上去度过孤寂的馀生。
於是，它孤独却更自由的生活着，因为学会飞翔的新技巧，能够找到珍奇美味的食物，
就不须要再追随渔舟或依靠陈腐的面包屑来生存。但它忧心忡忡，并非孤独寂寞，而是别的
那些海鸥拒绝相信摆在它们面前因飞行而可以得到的荣耀，它们不肯睁开眼睛看看外的世界
。
从前，它一度抱着希望，要把这些心得贡献给全鸥群，现在它只能独享其乐。它发现，
正是由於烦扰丶恐惧，与愤怒，才使得平凡的海鸥生命如此短促；对它来说，那些情绪都已
排出心腑之外，所以，它能安享更长久丶更美好的生涯。
这一天，时机成熟了，它决定飞回老家，当然不是原来的「早晨鸥群」，而是更高更远
处的真正家乡。它换下旧羽毛，全身闪耀着皎洁的光芒，两翼舒展自如，完美如精工雕磨过
的银片。在这儿，海鸥不多，但大家都相信，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追求丶去探索它
们最爱的事情－臻於完美之境的飞行。
它悄悄地问老师，海鸥为什麽少？它的老师苏利凡回答说，绝大多数的海鸥千百年来都
只是在为吃饭而斗争本学不到什麽东西，因为进步很慢，飞不到更完美的世界去。它又遇到
一位名叫吉昂的长老海鸥，年纪虽然大，却毫无龙钟之态，反而威仪与尊严随岁月增长。吉
昂在飞向另一个世界以前，告诉它说：「天堂既不是一种空间，也不是一种时间。天堂就是
要成为完美。」又说，天堂也速度，因为速度有数字，而任何数字都有限度，完美却是没有
限度的。
要想飞得和思想一样快捷，必须不要再认为自己是局限在有限躯壳的陷井之中，飞行的
秘诀是要晓得「自己真正的天赋所在，其完美有如一个没有写出来的数目字，能够超越时空
界限，天涯海角，任意遨游，无不可以立时到达。」而学到了能在「过去」与「未来」之中
飞行以後，就必须准备从飞行之中体味仁慈与爱心的意义。
吉昂飞走以後，岳纳珊就很想飞回地球帮忙从前的鸥群。而苏利凡认为它是被放逐的浪
子，必然不受欢迎，「看得最远的鸥鸟，才能飞得最高。」老家的那些鸥鸟目光如豆，如何
教会它们飞得更高丶更快呢？
但岳纳珊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了，它的第一个徒弟是符来契．林德，也是因为犯小错而被
宣布驱逐出境的。
第三个月底，它又收了六个徒弟，它谆谆教诲：「你整个驱体，从这一个翅膀尖儿，到
另一个翅膀尖儿，绝不会超过你自己的思想。要打破你思想上的枷锁，也就是打破了身体上
的枷锁。」
一天，它们全部飞回原来的「早晨鸥群」，果然非常不受欢迎，而且备受斥责。不过，
仍有几只海鸥羡慕它们的飞行方式。
一个月後，岳纳珊这一夥又加了几只大胆的海鸥，岳纳珊对它们说：「海鸥最基本的天
性就是自由，不论有甚麽力量要反对自由，都应该了以排除，不管它只是一种仪式丶一种迷
信，或任何一种形式的限制。」
这段期间，符来契发生了事故。很显然地，它被描写成另一层次的意识，不必要先去世
。
符来契冲到一座花冈石的悬崖峭壁上，看到它的鸥群相信它会撞死的。当它们看符来契
安然无恙地出来时，大吃一惊，认为它就是魔鬼，围拢要杀它。但符来契丶岳纳珊及其他的
夥伴，在一瞬间，就以思想般的速度飞到安全距离以外，就连符来契本身也莫名其妙，它还
没有体悟出思想的威力，以及思想直接控制下的肉体之威力。
符来契心灰意懒的问岳纳珊，它如何有心情和意愿去帮助那些如此恶毒和无知的鸥群呢
？
岳纳珊说：「你应该去学习，去认识那些真正的海鸥，去了解每一只海鸥的善意和良知
，并且帮助它们都能认识自己。这才是我所说的爱心的真义。当你学到了其中窍门以後，那
是很有趣味的。」
此後，岳纳珊就立符来契为地方的领袖。虽然符来契不愿意，它却说：「你可曾想到，
天下也有别的鸥群在它们奔赴光明的途程中，比你更迫切的需要一个老师？」
「你不再需我了。你需要的是追求你自己，每一天你都可以多发现到一点儿，那个真实
的丶无限无极的海鸥符来契。它就是你的导师。你需要了解它，并且演练它的任务。」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眼睛所见仍只是有限度的。要用你的悟力去看，把
你已经懂得的道理弄弄清楚，然後你就明白飞行之道了。」
片刻间，岳纳珊的身体在空中摇曳飘舞，光芒灿丽，开始渐渐变成了透明体，像它以前
的导师吉昂一样，消失在茫茫无际的虚空中。
以上是「天地一沙鸥」这本书的摘要，许多深句意义词句都省略了。因为篇幅关系，我
们简单讨论这本书的殊胜处。
这本书实际上是一部发自海鸥的嘴的醒世录，给我们许多好教训：
第一，这本书在世界各地的销售量，达几百万册之多，加上辗转借阅的人，更是不计其
数。这种现象说明，以此种形式出现的宗教书籍(它本来就是伪装的宗教书籍)，非常受大众
的欢迎。
所谓「以这种形式」，其实就是「以这种伪装」。因为，假使这种有关轮回的宗教思想
，以赤裸裸的宗教形式表现，就很少会吸引大众的注意，也不容易让学者或知识份子接受。
知识份子有一种奇怪的倾向，他们对於来世丶轮回及类似的佛教思想，一概视为迷信丶神秘
丶不科学。
但当宗教思想由鸟的嘴说出时，他们毫不加考虑就接受了，因此这本书轰动全球，成为
最畅销书之一。
伊索寓言至今仍然流行，也是因为伊索寓言的主角都是动物竹缘故。我们似乎比较喜欢
让动物，而不愿意让人类来教我们丶来攻击我们。假如同样是轮回之类的宗教观念，由宗教
人士说出，那些目前为之如痴的人，恐怕都要加以冷嘲热讽。又，假如同样的观念，由一位
身体力行而且已经发展出实行体系的真圣人说出，则许多人都要声嘶力竭地抱怨说，太好了
，因此不可能是真的。
这是一般知识份子的通病，可笑的是，佛教圈内人士也免不了「所知障」。他们的顽固
不灵就像是鸥群长老们的顽固不灵。他们都是班扬「心路历程」书中的顽固先生丶世俗智先
生和傲慢先生。
也许错误不在他们，他们只是不能忍受来自圣人口中的真理之光，而宁愿听动物说「法
」。
第二，佛教的本生经故事，有些是动物，其馀的是人类。有些短如伊索寓言，其馀的长
如「天地一沙鸥」，…但所有故事所涵蕴的伦理道德，并不比海鸥岳纳珊口中说出的差。可
惜，本生经故事时运不佳，大都成为书虫(真的书蠹)的天地。现代知识份子把本生经当作谎
言搁在一旁，竟然忘记读书人应该教导伦理道德或宗教观念。但，「天地一沙鸥」出版以後
，他们竟为之兴奋不已，殊不知「天地一沙鸥」去本生经犹远。他们承认「天地一沙鸥」体
裁较新，因此较具吸引力；但亏他们多念几年书，学术上也有些成就，却不能及吸取其中无
价之宝的道德教训，应用於日常生活和工作上。大家都有同感，谦逊的农夫，虽不识一个大
字，却常能吸取这种伦理道德利益自己。
第三，今日的人毕竟还有宗教观念的味口，假使宗教餐点能够适合他们胃口的话，这仍
不失为好预兆。「天地一沙鸥」这本书的成绩，尚不至此也。不仅适合他们的口味，还加以
奉承。它带他们走出庙会大门，以几个航空术语吸引他们，有些术语他们可能还不了解呢。
但简单的写作体裁却能补此点之不足，易於为大家所了解。本书英文原着中，附有三十七幅
图片，主题都是海鸥，或在蓝天之下，或在碧海之滨，白羽翩翩，有羽化登仙，飘然出尘之
意境，使读者易於想像海鸥岳纳珊及其同伴的飞行，弥足珍贵。
第四，本书广受欢迎，说明了一个宝贵的事实：真理是世界通用的语言，不管真理的名
称叫「法」或任何其他名词都好。它流行的程度，并不少於极受赞扬的音乐或艺术语言。不
过，每一种语言所藉以传达的通道都不同。音乐或艺术语言的通道是经由耳朵或眼睛，真理
语言则由思想接受，而思想包括感觉和推理。科学的真理如此，宗教的真理亦复如此。但这
种真理的了解，以及了解之後的接受，却随人而异。就是每一个人的接受能力，也因时间和
发展的过程而有所不同。
不过，不论一个人在某个时候所具备的了解程度如何，有一件事是清清楚楚的：真理永
远保持不变，而且体悟真理的人都不必外求，当下即是。任何个人的信仰或不信仰，都改变
不了事实。问题发生在个人的发展或错误。我任承认真理的表现，是一种很细腻的艺术和技
巧，必须随时加以发展丶修改和赋予新精神。我们不可对这种活动心满意足，而不注意吾人
内心的真理之发展。为了施了更多，我们必须拥有更多。借用一句禅师的话，除非你自己在
「法的证悟」中是一位百万富翁，否则你无法使贫困的人富有。
没有证悟，你都依赖外界求发展，这不过是累积的特性，而不是成长。看一看钟乳石和
石笋，你就可以了解这一点。不过，证悟之後，你将更富有，而且晓得发展来自於吾人之内
。这才是真的生命发展之特性。
最後，「天地一沙鸥」适合各阶层人士的阅读。这本小册子虽然未提及佛教，但有关轮
回及生死流转的观念，却是不折不扣的佛教思想。作者的思想及表现方式(文字也好，图片
也好)，都极受大众赞赏。
原书的图片栩栩如生，海鸥岳纳珊追求解脱的精神跃然纸上，给人的印象如文字那麽深
刻。「天地一沙鸥」篇幅不多，情节简单，用容有如本生经或伊索寓言，但它暗中所宣扬的
佛法，假使你能够体会吸收的话，却是进步而奇妙无比的。谨摘数则如下…
「我们根据从现在这个世界里学到的东西，去选择下一个世界。如果甚麽都没有学到，
来生来世就会和这一辈子完全一样，我们将会遭遇同样的那些限制和重载，要等我们去克服
。」
「大多数海鸥要晓得如何去飞，就不肯再多去学了－晓得如何往来於海滨与水上觅食
就够了，它们关心的不是飞行而是果腹。然而这只海鸥却不以觅食为意，他念兹在兹的
是飞行。」
「不要相信眼睛告诉你的东西，眼睛所显现的都是有限度。以你的悟力去看世界…。」
「我们是自由的，想要到哪儿，就到哪儿，要作甚麽就能作甚麽。」

　　　　　　　　　　　　　　　　　　　　第39期 公元1975年1月20日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