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访昔日湖心寺

　　巡访昔日湖心寺

　　□高苏龙

　　今天的淮安农校（即淮安生物工程高等职业学校）就是湖心寺旧址，与河下古镇隔河相望。不过，看上去名不副实，四周哪有湖的踪影？

　　原来古代，紧贴山阳城西南有处大泽，即魏文帝曹丕伐吴时，泊以战舰数千艘的山阳池的一部分，称作管家湖，南通白马湖，北浸钵池山南麓，西北十里抵山势如牛的金牛冈（周显德五年，世宗亲征南唐，曾宿兵于此），西南二十里，即陆羽《茶经》所载的茶坡。湖中还有锣鼓墩等许多荒岛高墩。整个岸形轮廓近似葫芦，南湖大而北湖小，腰间一束正对淮安旧城南角楼，有一座大型砖桥——仁济桥，以通南北二湖之水。桥东堍高楼即望淮亭。桥西接杏花村，也有一澄清亭，与望云门外放生池上（城濠的一段）的湖光亭，成犄角之势。

　　黄河夺淮后，古末口淤塞，漕粟货物至淮安，全靠陆运以达清河，劳费甚巨。明永乐十三年春，平江伯陈瑄来淮督漕，采纳故老建议，废山阳城东的老运河，使南来运河不经过末口，改从城南直接走管家湖，并贴湖东侧垒筑长堤，以便纤夫挽舟，行人走马；复引水北上，接徐家湖，建清江闸；拐向西挖一条与黄河（即淮河入海故道）平行的新河——清江浦，东西长10余公里，至马头镇，由鸭陈口入黄河北上。

　　管家湖中新筑的大堤横亘南北十余里，运堤以东小水面称东湖，又名萧湖；以西水面则称西湖，其优于城内外各湖之处，在烟波浩渺，野趣横生。明代淮安八景中只有三处自然景观，此湖占其二。淡淡云山，漠漠平林，衬托远冈遥坂，显得山水更为幽邃平远，正契元人画意。难怪一年四季，游人络绎不绝：“楼船无数倚斜曛，箫鼓声喧隔水闻。忽有好诗堪入画，采莲人唱遏行云”（陆远《西湖艇》）。

　　在西湖心最大的岛上，唐时建有草庵，运河改经城西后，达官贵人渐来随喜敬香、观赏湖景，便扩建成十方禅院，初名曰湖心祖堂寺，康熙四十四年南巡，敕改“佑济禅寺”。成为淮安八大丛林之一。王士禛描绘它“高楼百尺临淮起”，“右顾层城烟浪中，左眺湖光暮色里”。康熙、乾隆南巡时均多次游寺，祖孙俩都喜欢和尚做的别处吃不到的面条——用莲花汁浸渍的“冷淘面”。

　　湖心寺先以“雅和尚”闻名遐迩。王世卿《游湖心寺》云:“长湖偶泛载诗船，为访山僧落照边。径转松荫环古寺，楼参树杪接诸天。”崇祯年间，著名诗僧大依（字南庵）由金陵栖霞山来淮，卓锡湖心寺。其弟子传遐（号柴村）、传悟（号雪庄，即在黄山活到105岁的皮棚和尚，山阳人）不仅诗禅承其衣钵，还都是著名的画家。南庵很快成了最受淮安文人敬重的禅侣诗友。“名山却好名僧住，踏破倚舟堂外路。”其所居倚舟堂，有联云：“窗含帆影，几落涛声”。常有文人韵士来访并留宿。

　　湖心寺后又以“花和尚”丑名远扬。十七世纪末，西湖被黄河泥沙淤为平陆，四面环水的湖心寺惟剩东侧临河。清同治年间，该寺方丈芃麻、监寺仪莲勾结官府，强占民田，寺产达七千余亩，成为淮安最富有的寺庙之一。内外除殿宇僧寮外，大小四处园林坐落其间。其中宝镜堂，初由明末山阳首富杜家大门的大书法家杜湘草题额，后来何绍基补书楹联：“樵语落红叶，经声听白云”。退居楼在万竹园中，联云：“满院竹颸拂牖过，半庭花景隔簾浮”。末代主持楞定精通日语，投靠日本侵略者，堕为民族败类，日本投降时潜逃。1945年9月淮城解放，华中军区第一后方医院进驻湖心寺，揭开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巨大秘密：湖心寺藏经楼院内，有净池、假山，亭台花木，极幽僻雅净，谁会想到穿厅竟隐有复壁，通往地下魔宫，内藏掳骗来的妇女十多名，隔绝天日惨遭蹂躏。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一间精致的密室里，意外地发现光绪初年淮安府一宗悬疑命案的当事人——驸马巷内素有围棋女神童之名的翟方文，十七岁那年被劫来，囚于洞中近七十年：前期，自称棋艺独步江淮的芃麻化装成仙翁“桔中叟”，每日与之手谈，各有胜负；渐则让先、歇子，桔叟也屡屡败北；大概老和尚临终有交待，此后一直无人来打扰她，衣食供给亦如前；她又左手陪右手对弈了几十年，至此才和众女子一起被解救出来。鹤发红颜，临风堕泪，已基本失去语言功能，然仍孜孜不倦终日独对楸枰，数日后，无疾而逝。令人惋惜不已!要是当时将她一生精研的棋术传承下来该有多好。

　　如今，湖心寺门前的水泥桥早已成了失修的危桥，行人走上去未免提心吊胆。附近的学校、居民都希望能建一座像常盈仓桥那样古色古香的砖石桥。有政协委员写了集体提案，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有关部门会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