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藏密答问》
评《藏密答问》
顷获读上海《佛学半月刊》上所载《藏密答问》,觉得释慧定对于整个的佛学未获到全部的正知正见——仅想念佛简便——对于西藏的地理风俗也无常识,尤其对于西藏的僧教育更是门外汉。他所到的地方,止于打箭炉;所见的人只是半蛮半汉的打箭炉人,所遇到的僧众仅仅是炉城八寺的喇嘛,所亲近的师长也仅仅是跑马山慈愿上人,所受的是什么戒?我现在还不知道——待我写信去问明,留待后谈——所学的对于根本的佛法,可说一句也没有得到,所以觉得他所说的话,原没有可批评的价值,但因他这种错谬的谈话,有碍吾人知识上的正知见的进展,于宏扬佛法的前途上,也有很大的障碍;于他自己有增长骄慢的过失,所以我依据佛法的正如正见,依据西藏的风俗人情,更依据西藏的僧教育的事实,特来评他一下:
1.他划藏卫地界云:“由丹达山到拉萨名前藏,由拉萨西向至扎什伦布为后藏”。这是什么话?拉萨既是前藏的京城,应是前藏的中心,怎样反成为前后二藏之交界线呢?又扎什伦布以东乃是后藏,则扎什伦布以西经萨迦哦日以至尼泊尔交界,又是甚么地方?像这种生盲也来谈西藏的地理,实在令人捧腹!好在我国教育不发达,人民对于地理不熟习,尤其是加于边陲——如蒙藏等的地理,是毫无常识的,由他去信口开河罢。又康藏卫三字,在历史的地理上之沿革,他也未曾了解,我这里也无暇给他详释了。
2.其谈比丘戒与菩萨众之点云:“菩萨以利生为主,故先戒杀,比丘戒以自修为主,故先断淫,唯僧可受尽”云云,这就是露骨表现自己浅薄无学的原形了。若以戒杀为先,便是利生为主,更是菩萨戒者;则近事三戒,沙弥十戒等,亦应是以利生为主,亦应是菩萨戒了,何以故?以先戒杀故。菩萨的六度是成熟自己的佛法,菩萨的四摄是成熟一切有情,让菩萨地去广说。而云比丘戒以自修为主,难道菩萨戒不以自修为主吗?又说:比丘戒唯僧可受,岂非连僧的意义都不知道了吗?凡夫要四比丘以上乃可名僧,云何说唯僧可受耶?总之,比丘戒以“出离心”为发起,依如法之僧伽,从白四羯摩——此指制后之比丘——以所得止恶之无表色为戒体——是婆沙意——或以思心所之种子为戒体——是经部意——以上此戒唯在一生,死后即舍。菩萨戒则以“菩提心”为发起,依师或无师唯依十方诸佛菩萨为境,从三返羯摩所引之止恶修善饶益有情具四功德之誓心为体。此菩萨戒若未犯上品缠他胜处法,又未舍菩提心及戒,则生生不舍菩萨戒。这是比丘戒和菩萨戒最明显的差别,其余的差别尚多,可阅《海潮音》第十三卷大虚大师之《瑜伽菩萨戒讲录》,及本年第三号起所载法尊法师所译之《菩萨戒品释》,便能给你个美满的解释。
3.他对于西藏喇嘛转生,呵为如罪犯恋狱,然许为多数相应,反证他的决定生西论。又批评藏文学院同人,皆贪转生康藏,这明是贪嫉的攻击,他如何知道藏文学院同人的心愿呢?他又引圆泽禅师,归宗宣禅师,及栽松道者,三件自在转生事迹,更斥西藏喇嘛的转生是未可保信。总之,转生自在,入住出胎,三心皆不迷者,依《俱舍论》观之,唯最后生菩萨而已——然此又是约决定者而说——出迷入住不迷者,独觉人能之,入不迷者轮转圣王亦能之,但初发心者,迷不迷那就不敢确定了。又转生一事,须仗各种力量,有由业力,有由愿力,或由定力,或有由自在力等者。后二且不论,兹谈前二,即诸菩萨虽能生净土,而为住持佛法为利益有情,故生秽土或恶趣者,皆是愿力而非业力。又作善业强者,本能生天之凡愚,随自心力而生恶趣——如俱脂耳因缘中生饿鬼中之天女——或生人中者,也是自心的愿力。此等随愿受生的事实可能,较之往生他方诸佛净土实易百千万倍,若如他自己信念佛发愿却能往生净土,而不信念佛发愿来生人中为可能之事实者,诚乃倒见。圆泽等三古德固可谓转生自在,然随愿往生者,非必皆然者也。且如念佛生西之记载,虽有上千上万的人,然能如远公及善导大师等闻有几人?又愿生人中住持如来之圣教者,汝不敢信;而汝却称赞生西后还娑婆度人者,不知你有何把握,有何事实可以保信?历代生西之记载虽多,曾未见还娑婆之记载。若以理论及祖师之言推之,二者虽俱属可能,然住生西方去,与还归此土度生则甚难,若仍生人中住持圣教,则甚易矣。——故唯识说:念佛生西为别时意趣、慧定师!汝果为明达唯识因果之人乎?——故发大愿真心住持如来圣教之大士,不贪净土之安乐而甘愿生于秽上也。如释迦如来之本生事迹,(《本生经》等)问是慧定师的当头棒喝——故初发心者,就末法之中众生自无忍力可言,劝生净土固然很好;但是有大心者生秽土也无过失,劝你替大心菩萨担心,还是自小心好了,不必偏执一是罢!又你对于达赖的历代传记,更是随便开口雌黄了,依据藏文的达赖《往生传记》中说:其第二世的达赖名僧海与第三的名世福海转生自在之相,尤超过第一次第五次第六次的转生自在相数倍,而汝妄云:只有第一五六世,有自在之相者,更属自欺欺人之谈。
又藏文学院除勇师受“格登赤巴仁波卿”及廓瓦喀喇嘛等选出,同人不得不承认。与汉族争面子,唯大刚法师,因感汉族人心不古,喜说:“宁愿生康地吃苦受罪,永不愿再生蔑戾车之汉地”之外,又有何人是希愿在康藏转生的呢?你要把藏文学院同人认清楚些,不要囫囵吞枣一齐来!
又汝说慈愿上人云:“吾当上生都史内院,汝生西方,龙华来会,助济群生”云云。汝很善偷巧,借师言为汝授记。哈哈!汝非妄语耶?吾颇疑之:我也曾经亲近过慈愿上人多年,深知上人向不说过人法之语,何况肯说自己往生内院耶?又何能轻易给汝授记耶?汝自己打妄语害了你个人,我本不能干涉,你不应该扯着慈愿上人来说过人法,误害师罪,汝知之乎?慎之慎之!汝不必作“惜依师诸贤,未知师愿”的呻吟,应当可惜你自己的恶名反累及师耳!
4.他对于西藏人念六字明普及修持,一方面批评为“虽日日持明而醉心转世,名曰愿行相违,岂惟不能生净,转生亦难”。却又另一面说:“今之西藏为观音化土,全藏老少,持六字明,为世界独一无二之佛国。”稍为头脑清楚的人,岂能说这种自语相违的话吗?若西藏既是观音化土,则又何非净土?若西藏人愿行相违,不能生净,不能转生者,则又岂成观音之化土哉?总之,汝是“随情喜怒,褒贬自由”耳。
5.他对于西藏僧教育,批评为“矧彼藏中学府,如三大寺者,所带贵族式之彩色机重,非有多金放茶普供,终其身不许得闻大法”。汝只会道听途说,全不了知事实,由汝这两句妄语,便能打退无量学者之心,三大寺你住过了吗?你熟习三大寺的组织情形吗?我告诉你,汝当谛听!三大寺共有二万余人,(近年来渐减少)贫乏而非贵族者约百分之九十九,其多金放茶者约百分少一,然放茶也不过仅能免去寺中出坡背柴运水等事务,其上殿诵经及学经讲论讲论等事,与九十九之贫乏者,并无丝毫差别,这是我亲身在三大寺所过数年的生活实情,确实如此。有钱者免劳力,乃世间之常情,多福慧者免任僧事,律中也有明文,玄奘法师在那烂陀寺之优待享受,更非三大寺之所有。所说不据事实,又无远大之眼光,仅作颟顸之攻击,胡为乎若斯耶?我在三大寺的时候,也是放茶免劳之一,放茶之后。因观学法,有时尚不如普通喇嘛之任意随便,故舍却放茶所得的稍高的地位。又作了与普通喇嘛一样而去学法,显密大法,任意采择,真是学不胜学,又何谓终身不许得闻耶?。
慧定师又对于西藏大法之批评云:“然一考其所谓大法者,并无超过念佛求生之妙旨。”西藏究有何种佛法存在?想汝不知,所以笼统的这样说一句,并无半字之言及其它,又究竟何为大法?也没有下个标准的肯定语。—一如《因明》,《戒律》,《中观》,《俱舍》,《现观庄严》等无量经论,以及密部法典等无量经轨,汝是梦也没有梦见。我想,即西藏最流行之念佛法门,汝也未尝闻到,而妄云:“无过中国太婆式之念佛法门”者,尤堪令人闻之喷饭。然而仍云“考”也者,真是太不自量了。
6.他对藏僧食的问题,深不满意,引经据典的呵骂,学佛人固应以素食为上,然食肉者,亦非止西藏,纵依据三藏圣典,亦难尽破—一详如《海潮音》本年第二号大虚大师《答或问》中的一文中所说——若如《楞伽》,凡食肉者皆非佛子,则除中国少数素食佛子外,则其它国之佛徒皆非佛子矣!又经说“食肉者断大悲种”,此说若是了义的话,则当时会上之食肉人,及现在一切食肉者,永无大悲心矣!佛说法是对机的,不能句句字字都是了义,学佛的人,更不应执一而伤其九,必须十全才是。汝所信仰的慈愿上人也是个食肉者,照汝这样说来,慈愿上人有没有大悲心种?是不是佛子?汝这说不怕与汝所信仰的相违?但在此处要郑重的声明一句,我是个素食者,我不提肉食,更不说食肉不能学无上密宗!但我也不说,非素食不能学佛。
7.汝对于双身密法信不及,一面批评为污秽之法,而一面却又想学密法以夸矜当时,学了个单身大威德修持法,便对于慈愿上人赞为无上无比,能观时机,而对于修双身法,则骂为狮虫为祟,灾害横流,鬼怪妖魔等事,像这种不懂人事不明佛法的人,凭着自己的嘴巴子随便乱说,不审佛法之真义与佛法利生之方便,专求个人之私心所快,殊为可笑,亦甚可怜!若果双身绝对不可修,则慈愿上人何以修之?(附注一句,修双身法仪轨,一个人依仪轨修。)汝如此骂,岂不是将慈愿上人,也一同骂在里面么?上人若是妖魔鬼怪,则岂非汝之师长乎?岂非唯一之尊宿乎?而汝又为何物耶?乃一妖魔鬼怪之徒子也矣!若慈愿上人真有大学问,真是唯一的尊宿,则所学所修所弘也绝不会是妖魔鬼怪,更非污秽不堪狮子之虫了!那么,虽然是内地俗尚所不宜的东西,或者是汝所不能知所不能学的东西,就不能一定说不是佛法,也不能一定说是妖魔,反过来讲,就是内地俗尚所宜的东西,或者是你所知所学的东西,也未必都是佛法,也未必全非妖魔。总之,密法固是密法,若汝能知,还算得起是密法吗?即汝所授的单身大威德法,我敢断言汝未能懂得清楚,因为单身大威德的灌顶法轨,仍须用双身法的仪轨故。现在我只说到此处为止,让你万死万生地在黑漆一团里做黑梦吧!汝不忏悔,终究是不会做出一个光明的金色梦咧!
8.汝把阿弥陀三字,代表三部密法,便断为无上密法,即无量光三字,他又说凡能持诵,立脱苦轮,岂非尊上无二耶?这种有无因的盐水活,也能上秤称吗?假若道家云:“李老君”三字,儒家说“孔夫子”三字,亦能包括三部密法,但有持诵,立脱苦轮,如果是这样一来,那就立刻请你先生入胡芦闷个死也不明!
9.慧定师汝对于汉藏两方面的佛法皆无常识,无论在教法在证法那方面乏一班之见,不知谓不知,可也,何以不知矫称曰知,弄巧反拙,固步自封,岂非自己不能在佛法上比较耶?且如在教典方面,如《俱舍》《婆沙》类,经部《成实》类,《唯识》因明类,中观深见类,大小乘经律类等,皆可比较研究,皆有比较之价值,由比较始能知道于何义谁为丰富圆满,为缺乏,吾人应学丰富而补缺乏;在行证方面,如传戒法,学戒法,持戒法,诵戒法,修定法,参禅法,闻慧法,思慧法,修慧法,及其念佛法,持咒法,如是等类的行持,亦皆可比较,亦皆有比较之价值,由比较始能知取舍之道。请你以后,“不知谓不知”,不必矫装为知,自己害了又害他人好了!
10.他于西藏佛法,仅能赞成弥陀长寿法,又说西藏人持明及念佛,不知发愿;又说西藏人不知念佛云云。总之,皆是妄语,非是实语。西藏人最流行之念佛法门,较汉地高等社会人的念佛法门,尤为完善——见于《净土宗月刊》第四册法尊法师的《汉藏念佛法门的一班》一文——其黄教最行之净土发愿文,较汉文之《净土发愿文》有过而不及——见法尊法师译《极乐愿文》载于《净土月刊》第六册——其红教派与萨迦教派等之广大《净土发愿文》,又不久亦将译出。又西藏有种风俗,各地—一从炉城以直到后藏—一每年皆有一次定期吃哑巴斋的法会—一修十一面《观音法大仪轨》,隔一日不自不语,专诵咒持久礼拜等,故汉人呼为哑巴斋—一其法会之盛,有过内地之念佛打七几百倍矣。其仪轨之完善,更是你所不能梦及的了!又西藏人临命终时必延请有大修行之喇嘛,为修波瓦—一即送往生法——其仪轨即是密宗之弥陀法也,不仅仅是念佛名而已—一此等净土法门,更未经过汝的耳根。其弥陀长寿法,仅是弥陀法之一种,你如果是能上求的话,则请汝更进窥全豹吧!至于藏文学院同人,彼等在留学僧中,绝无一人像汝这样骄慢无可名状者,这就可谓是藏文学院的成绩了,亦即是水满不荡之定理也。
11.慧定师对于开示佛果无量功德之华严,并未了解修行之法门,妄引孙思邈的几句话,谓华严法界是一切门,般若乃其中一门。又说“阿弥陀佛”四字能包《华严》、及廿九字的心咒能包括《华严》云云。完全是自相矛盾的。《般若经》诠表从初发心乃至成佛之次第,总包大小三乘之境行果,特详诠表菩萨所修之无量法门,如《现观庄严论》所说—一倘般若犹为一法门,不能包《华严》者,则弥陀四字更是小而又小的一个小法门,不过仅是一往生法耳,又何能反包《华严》哉?若一句弥陀即包《华严》,天爱宁如!《般若》不能包《华严》等等耶?若约真理而论,一法即是一切法,那么,你更是在坐井窥天了。
12.汝言打箭炉有蔬菜,拉萨暖似成都,定有菜蔬,故断云“西藏定有菜蔬可食者”,此更属知一昧百之说了,拉萨方圆数十里内虽暖,成都有菜可种,而不如西康数千里内,寒不生谷,夏不解冰,行程三四月仅以盐下饭耳。总之,定师汝仅到了个川边,换句话。“尚未出川境”,无怪其作开口黄了。
13.临了,汝对于密宗既一无所闻,岂能知即身成佛之旨,而以往生净土后一生成佛为即身佛之义,更属生盲摸象,读者自能分辨,我也不必广破了。
二十四年五月一日写在万县佛学社
(原载《海潮音》 1935年第十六卷第六号)
36. 答《阅评藏密答问随笔》
七八九月间,连续的收阅《佛学半月刊》四号,读了融空居士对于拙评的一番教正,开了我许多茅塞,感谢无量!但我觉世间上的争斗,皆是因名利权势等而起的,在一班学佛者则不应复陷入世间的俗辙才是。今融空居士的这篇随笔,在室主看来,其动笔的起源,是不忍受《海潮音》赞室主为“显密双通汉藏无隔”的一句话了。但在室主,自觉学浅识微,复少精进,实不堪受《海潮音》编辑先生的偌大一句褒赞,此无怪乎融空居士之滔滔数千言之棒呵也。我谨当三业至诚的对你老居士谢罪,另一方面殷重声明请《海潮音》编辑先生革除我那句空空无实的封号,省的惹动一班学无师承,心迷名利,智不达辨,难出过轨式(为他出过并不须自全受许,例如佛弟子破执声常的外道云,“声应非所作,是常法故,譬如虚空。”佛弟子并不许声是常,亦不许声非所作,但为破他,故与他出过相攻也,室主评文多取彼式)。言不谙破立理路的狂盲们的清心,也在室主无过的评文上,妄生许多卖弄多翻破几本书而犯相符极成及一分不定等过失的无义利的言说。故室主对于争名的言说,本当现聋哑相不问不闻常住林薮中享点小乘人的清福,较与不懂辨论方式的人,解释正知正见之正义,强几十万倍。故谚云:“宁与明白人打顿架,不与糊涂人说句话”,想必就是我现在的环境了。
室主评文中,曾经声明过,觉着“藏密答问”,原无受评的价值,只因他邪说,能障碍一班初机人学藏密之善愿弘志,室主不容不略给以散评纠正,只借彼矛还刺彼盾,并未想叨叨不尽的纵情广说,若于每句破后广说,虽十大卷,自信也不能尽我的正义。但亦有时指书令阅,对于地理等事则与以略之。益觉于佛法无重要之关系耳。今居士认为不满意,谨当略述以慰雅怀,也免得居士抄录许多历来错乱的传说,以淆乱人观听耳。康藏卫三字皆是译音,“康”译“界”字,“藏”译“净”字,“卫”译“中”字,在藏文为(“为”下原缺──编者)三字,康即内地所呼的西康,藏即通说的后藏,卫即普通所说之前藏,康以地大得名,藏以后藏之大河得名,卫以处其中间而得名。在藏人之划界,康与前藏以丹达拉山为界,前与后藏,以冈巴拉为界,此系室主在藏时所学所闻,并无一人以驻藏大臣等所管不管为界之谈者,居士乃以内地的传说记载为归宿处,无怪乎与室主之见解不同也。
又凡有所见所闻即以为凭,即兴言谤,诚为披露浅薄之原形,即对佛语,亦须四依抉择了不了义,更加以师长教授,乃能发生正知正见。若以邪为正,强兴刁辩,即无师承之过耳。佛且有方便不了义之谈,诸祖师之言,(为接引一班贪自旧习者起见,)当更有之,不能句句纯属了义也。
第三段随笔,仅截看评文一段,未看原文之义,及不解室主之破法,叨叨一堆,殊乏意味之极者也。室主本意已指书,能知除垢必见其光,若已理破,执仍不舍,纵引经论,岂能生效,故除以理破之外,室主更不知用教折服,诚不如居士之周到,愧甚愧甚!
答第四随笔,依律藏说,圣人一人也可名僧。以军喻而解僧字,及顺世习为不拘泥,实乃居士之高见。但拘泥者,在律藏及义净法师之《寄归传》中,非室主敢固执者也。又以破谬为拘泥,是则救邪,当然是最开通的大居士了。
第五条文,更见居士无争与争的好强心了,截取室主说的两句话,并未能了解室主所说的二心为何物,便急得和什么似的,引了四句《圆觉经》文,便质评者有无彼心,像这等无轨道五花八门的乱辩,诚乃空前绝后之奇观,居士可云胜出陈那一筹了,钦佩钦佩!
其所引受菩提戒文,及《大日经》文,并质问等文,并为离奇古怪,不拘一格,像我这样的愚痴,又不曾害癫狂热病,那里敢当你大居士这把广博渊深杂七糁八的智慧火呢?算了吧!
第六条大居士说我无慈悲心,我自承认,说我骂了定慧师,我也承认,说我令他入葫芦作黑梦,我更承认的很。要知我为何如此呢?答,因为他师父即是我师父的一点关系,我呵骂他几句叫他知慎,叫他勤学,叫他不要狂吠,连累着师父受外人的批评,换言之,骂他即是爱他。若你大居士说他那套话,你就叩一百个头请室主骂,室主还怕犯恶语哩!那里敢令大居士入葫芦呢?又他想在佛法中讨便宜,我敢依师父的教授评他,你大居士上根利智,不须师承直探佛义,我且愧后不如,又焉敢比三大士哉!
第七条大居士第六意识分别心的悟性太高,绝非室主所能梦达,亦绝非室主所说之根本佛法。换句话说,凡大居士不知我说的为何义时,便假借几句禅宗高调来抗论,或乱引几句经文来吱唔,我既无神足通,那里能附你大居士的骥尾呢?拖死我也!
第八条以下,室主当先声明一句,我受师父的教授,是不舍一种法门的,但任修那一法门,皆须圆满彼法门之一切资粮因缘,乃能发生效果,绝无那一法门是有便宜可讨者也。室主更不反对念弥陀往生极乐之法门,而且我也是个专修极乐净土之人,故所反对批评者,正是为救定慧师之偏见,所说的几句话,也专为破邪,正能自显故。故我说“菩萨为住持正法利益有情而生秽土”者,是为对治定慧说转生不可凭而且难生等邪执,并非主张一切菩萨皆必须生秽土也。兼代着声明其生秽土是由愿力,这话并无过咎,你大居士,不善观鹄的所在处,乱发一堆乱箭,引了一堆相符极成与不定过的经论,诚令人摸不着头脑!诸大菩萨任生何处,虽能自在,然在我染着世欲,不具天亲所说往生资粮之辈。而提高喉嗓,欲学文殊也,观音也,大势也,慧远、善导也,少康、永明也,余实不敢自信,唯信业力强于愿力百千万倍耳!大居士乃不落因果之流,当然不在此列,请莫误会。
总之,室主觉着,你大居士的口吻,有时超佛越祖不落一法,又有时坚执往生极乐为归宿,更有时全不观看能评与所评的辩论关键,一味的引证乱救,且无一点辩论的理路的蛮攻兼存千变万化隐现无常的功夫,虽具千牛万象之大士,也不能与大居士来抗论而纠正,室主乃久痨之赢夫,焉能与大居士争文辩义,我实觉写此文无一点兴趣,就此搁笔,有错误处,尚祈多多赐教。只要理由正确,无劳手抄写一部续大藏经也。特此布意,用覆欲尘轻安!
民廿四年九月六日写在万县公共育智场外茅室
(原载《海潮音》1935年第十六卷第十一号)
37. 答《威远佛学社驳文》
昨过武汉,访武昌法舫法师,谈佛法颇深。舫师在忙碌中交阅《海潮音》社收得四川威远释慧法的驳本室主评藏密答问一文并嘱作答。阅了一遍,见其是替慧定作辩护的哀鸣,并无半点可以与之抉择正理的价值。本想投之火神,代他作为永除黑的护摩。不过我想用个树倒猢狲散的法子以破他们的世迷而已。他那文中说是据正见而驳我,实在他并不知何为正见,及正见的行相差别等。又他对于“因明论式”,也只看见个死架子,像这样大学者的横驳,实在令人头痛,实在令人没办法!谚云:“宁与明白人打顿架,不与糊涂人说句话。”为何如是呢?这有两个原因:一任你与他说的怎么明显,他总是不能了解;二任你说的多么有理,他总是妄执己是,不受正言,而反欲斥驳对论故。现在我就处在这个地步,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十好,我固知他们是不可以理喻的,也不望其能悟能改,只求正于一般旁观正住的人吧。
第一条,他说我的批评,未能懂得体裁,也未懂“藏密答问”的题,他却重新另解释一番,其问为“康藏与西藏何别?”这句话就够笑的了,上半句康藏之藏字,与下半句西藏之藏字,实在是犯重覆过。在他自己立个问题都立不来,学问更可想见了。其答为“康是西康,在川之西故;藏是西藏,在康之西故。藏又分前藏后藏等语”,这种不符问题,无有价值的答话,只有你们才会说,佛也不能奈你何。不过以前的《藏密答问》中,不是这样答的,所以还有一部分可批评的价值,现在则连可评的价值都没有了。
你又举出你那定师是个秀才出身,以为此便可以吓死人吗?老实说你那定师就是个大皇帝也吓不死人,请你放心吧!你又说你那定师看的书多,钦佩!钦佩!不过佛学不是无师得来的,不是无师自能彻底懂的,你那定师对于师长既无相当的信仰(跑马山师父吃肉,他说吃肉的是罗刹,并是引经成立的,又跑马山师父修双身法,他说是邪魔秽法,也引教成,其对师之信仰若何耶?又观空法师,恒演法师,恒照法师皆是他受戒时的师父,他却批评他们是念咒不知发愿,学法止求转生,其对于师长之信仰又如何耶?)那么师承二字是说不上的了,你既五体投地的崇拜他,我岂能管你的闲事。老实说一句:纵使天下人都是外道,都信邪说,佛岂能奈他何哉!
我的评语违不违答问的范围,念断不断他的文句,前文俱在,旁观者清,他的划界错误,融空居士也要承认,岂是你诡辨能避乎?我划界的意思及释康藏卫名等,在“答融空居士”文中已广明,兹不繁笔。孰疯孰狂?孰无常识与正见?孰是无愧的强辨?对阅前后四文(一、藏密答问;二、室主评语;三、慧法反驳;四、我今此我),自能了解,故不多赘了。
第二条,他对于比丘戒与菩萨戒,解释错了,室主评了几句,若是正大光明的人,当然认错,上者声明其误,次者忍而默然。又何必狂吠不止呢?你说他是有来历,难道来历错了也能为根据吗?这便是外道执迷不悟的现象,可惜你们都学得会,融空居士也作你这种辩护,当然佛也无可奈何。
第三条、你那聪明的定师,若在最初发表言论时候,加上“专论初机”的简别语,我当然不去通你们的蜂窝,因为他是全无抉择一味的昧号,所以我才指点了他一句:“初发心者转生时迷不迷无定”及“末法众生未得忍力者,劝生净土也很好”。教他一种简别界限的方式,以后说话要有分齐才好,你也还算伶俐,见机应变的说你那定师是对普通人说法,加了简别,真所谓孺子可教也。哈哈!至于我说的“生西转度难,生人持教易”,与“初机迷不迷无定”二语,唯汝天爱才能见其自语矛盾,何以故?初机迷不迷者,是措入胎、住胎、出胎三位也。在此三位失迷的初机,能生人中者多矣。因为完全生人中之资粮者,(持五戒十善者)也非能三位全不迷也,初二果的圣人等三位且迷,孰能说其生人天中无把握耶?又生人中持教易与初机迷否无定,何违之有耶?其生西转度难,是汝下文亦自承认,不劳广释。
又你当知,佛说法原有种种了不了义,若就不了义权巧说,佛固说有种种便易法门,如显密经中,说念某一咒或某一名号,便能即身成佛等等,当知佛尚有意趣在内,绝无那样便宜事,其十念往生之一语,便为了义更无意趣,则平时之信愿行等,全成多劳,若唯十念不能生还须所余助缘者,则念咒与念佛与无异也,唯识之别时意趣,与别义意趣等皆是定论,定能解释一切经意,何况净宗之经论哉?劝你多近明师,还是多学为上策。
生西后回娑婆度生的事实,你引观音菩萨作证,这是何等的好笑,观音菩萨是那一天生西的呢?又是那天回来的呢?你引阿弥陀岂不还要亲切些吗?连引证都不会,还说辨驳,我真莫明其土地堂了。
你引的长耳和尚封于禅师等,是弥陀的化身,这也可以证凡夫生西转度吗?像这种证据,只有你们这群上智之人才会引,佩甚!佩甚!又你那“生西者,依佛愿力,寿相同佛”两句话,那是何等的风彩,漂亮,便易,羡慕之至!融空居士也是将菩萨化现,引为凡夫生西转度的铁证,可见你们是一流的人物了。
你那“现世生西者,当然不能即还度生……”一段,自是承认了“生西转度难”(时极长释迦法已没)生人持教易”之意,你既有此见,又何须前文的诡辩呢?可见其为私争强了。
又你引经说:“国王长者,从礼三宝中来……”便欲证你那“念佛者,必从修念佛者来,修念佛者,必从极乐国中来。”简直说,便是欲证“念佛者必从极乐国中来”也。若尔,则“我不敢轻视汝等,汝等皆是极乐国中之佛菩萨也”。这种绕九道湾的大妄语,只有你们才会说。若举中国的故事谈,弥勒佛,永明寿,长耳僧,封于,寒山,拾得等等,虽是佛菩萨的示现,然皆不肯认自己之本相,即西藏的活佛等,也多自云:“我是某某找出,勉代此位,我实无神通也”。(第二代《章嘉传》,与第八九代《达赖传》中尤详,你既读多闻,可兼阅之)今你们兄弟俩个,实在是文明开通得很,曲曲折折绕上三百六十一个圈,拉着慈愿上人授记死也不放的,要证明自己是佛,或是西方再来人,或是决定生西人,实在可笑。现在慈愿上人已去世,不能再替你们二位追问你们的过失及当来事迹,断了许多口舌笔墨之争,从今以后你们更可说几句慈愿上人替你们授记的好话(即说给你们授记目下就成佛或是已成的佛也可)。他人批评的时候,你们便可说“你无善根不得授记,我有善根,故特得之”等语以抗之,任谁皆无可奈何也。不过你们未去跑马山的时候,便有人知道你们的心不清净,曾对你们说过:“要去是久住学学才好,不要去讨个封,便回来发疯”。这给你们授记的人,眼光真算不错,在你们个人,当然是麻木无觉也。
又你说:“谈净土道理,佛说要是大乘菩萨才能担负,固非声闻所克了知”,而又满口承认你与你定师“是专修此法,以此劝世,从此脱化”等。这段文,换句话,便是说:“佛授记我们是专宏净土宗的大菩萨,尚非舍利弗等诸大声闻之所能知,况云乎你,你早点闭口不要揭我的错误吧”。你这种狂大我慢,趾高气扬的虚架子不放下,纵在闭三十年的牢狱关,对于佛法,也无丝毫的影子,今既有缘,所以指责了你们几句,如不能改,则地狱的火焰现前的时候,悔之晚矣,慎之慎之!
你又说“我是妄毁全国通行的净土宗”,这便是你穷极呼号全国念佛人求救的好方便了。但是敝室主并不曾毁訾净土宗半字,也不敢妄毁净宗诸祖半个字,也并非有意要想出风头,不过是评了评你那妄言,指了指现代念佛人的弊病,就气得你狂吠要死后已。
又我举的第二三达赖希有,是为破你那心爱定师的唯有第五代之唯字而设的难。并非说达赖代代是有希有传记底,也并非说达赖唯藏文才可信。你真是心私转迷,心迷转黑底,不看你定师的原文罢了。达赖金瓶掣签的事,正是西藏“诸古”些不肯自认有德的铁证,那一个能像你们哥儿俩,互赞互扬死证自己是佛为好呢?
我说勇师转生是“格登赤巴”及“廓瓦喀”等选出者,是说其有可信之人举出,不致有误也。你却把这句话认为句坏话、岂不是有耳无心吗?又藏文学院诸同学自己的学费很窘迫,实无栽培迎养勇师转生之余力,但是可信之师长等所举出(廓瓦喀等亦即慈愿上人最信仰之活佛也),虽在最极窘迫中,为护团体信仰的关系(即为汉人争面子)也须劳尽神力而迎养也,你又把这句话也认为坏话,可见你是个不顾团体之人了。慈愿上人所信的人所举出的,你还信不及,你岂是信仰慈愿上人的人吗?你既不信仰慈愿上人,当然不信敬你那几位戒师,你既不信敬他们诸位,当然你也不信他们所迎养的勇师“诸古”,在你这种无师无信的人,还要死赖在慈愿上人门下作弟子吗?丑哉至矣!我自己既无神通,不能了知勇师生处,当然以可信师言为标准,为信条,我以师言便为信受。云何我良心上信不过去呢?难道必要像你们自无神通假装有神通的自当自认才算信的去吗?像你们这种信仰,我实在没有,愧甚,愧甚!请君谅之。像你们这种无信仰师长的人,当然谈不上汉族,还那里能谈面子呢?不过在我们这几个凡夫,还有点人我执见未能打破,所以也还有个汉族的观念,因为有这个观念,所以还想要个面子,因为要面子,所以迎养不起勇师“诸古”,也要代他老人家化缘迎养,你认为不对的,我偏认为有理,这便是我们依师虽同,而信仰却不同的表现了。像你这种应信仰的人,还假装出信师的样子,见人说话,真是自欺欺人的行动,已达极顶者也。
“慈愿上人自说上生,并给你们授记的”一节,上人去世当然由你们任意妄谈,孰能追问上人呢?你们这种夜郎自大的妄赞,唯狼狈乃能喻之也。跑马山诸人皆未见师说彼话,唯有天爱的你兄弟,乃能得闻,甚奇!甚奇!
第四条,你把那“自语相违”及“随情喜怒”,认的太死板了,俗语云:“铁箸拨不开死鳖口”,我能奈你何耶?请你再依明师学学《因明》及《百法》罢。又云:“能说随喜,何有随怒耶”?实是披露你们的学识了,请诸阅者尝尝这个酸味吧。
第五条,他说我用的钱多,非一班人之所能。这更是妄谈了,我在藏每月未费七元,试问我国在外的留学生,食宿等费每月不出七元者能有几人呢?你们不能发心,就说自己不能发心好了,何必动彻要打妄语?说非多金不能学法,而恐吓一班初机,强令他学你那种闭牢狱死关,及老太婆式的念佛耶?
第六条,我说吃肉问题,依太虚老法师《答或问》中解释,实觉圆满,你们不肯信,硬要诡辩,妄自说云:“食肉问题,未有界说,是说清净僧不应食肉为住持佛法故,非普责大众也”。这更是笑话,你所未责的大众,当然不是清净僧了,其住持佛法的清净僧食肉,当然是你所责的了。那么你们五体投地假崇拜慈愿上人等,既食肉而又是清净僧,这话怎样通呢?难道慈愿上人,便是你不敢普责的大众吗?可笑已极!你对你师父的信仰由此可知,我固不望尔辈能信受奉行也。
第七条,双身法在内地能不能行,宜不宜行,当然另有问题。其谤法的罪,当然你们不能脱免,这当然是你们有苦衷无方便所感的,你若此是真正佛法罢,又违你前文(《藏密答问》)的那段无状的谩骂,理应割舌。你若说非真正的佛法罢,又违慈愿上人的行持及你自己说已受之灌顶。这种进退两难的痛苦,唯有背师狂吠的人才能受,今果应之。
第八条,室主说外道举“孔夫子”“李老君”来比三部密法,是全无理由的牵强附会,你那定师以“阿弥陀”三字来比三部密法,也仅是牵强附会罢了。你就再学乡妇式的谩骂几千年,终是心急发狂,罪孽深重,祸延之己而已矣!
第九条十条,我是说西藏与内地佛法的教、理、行、证,皆有比较的价值,你那定师未能比较就该不知谓不知才是,何必狂叫半天,而云俱不可说耶!总之你们哥俩还不如吕澄会偷录藏文乱比,故你们哥俩,终无正式答覆之一日也。
又你的定师说:“古今之留学僧,都非玄奘义净诸师之学才愿,”这种无正理的武断,唯你们才敢说,胆大将裂,岂无慎乎?
第十一条,你无论如何鬼辩,总是《华严》能包《般若》之理,《般若》亦便能包乎《华严》,往生法门能包《般若》与《华严》、《般若》与《华严》亦能包念佛法门,若你辈偏执一门者,诚乃坐井观天不自如,反而欲诡辩者也。
第十二条,对于西康的生活,你们止知看你傅大臣赵大臣(好功名人止知引大臣来证尤为可笑)的《建省记》,全不能观察事实,诚为井中蛙,可悲之甚也。譬如你那些功名大臣,为得升官发财计,在他那花苑囿圃之内,栽几亩谷或菜,随便记载入册,以为成绩,而博禄位,也这样的记载你们也能为据吗!又如“得荣”桑昂等诸低沟较暖之处,所产之青稞,稻,菜,即供当地人食而且不敷,其高原如郭裸等处,不产谷者,实多低处数倍,专仗牧畜为主,岂吾子所闻者乎?抑黑心昧而不愿言耶?又藏民习性,多作商贾,即低暖之处,农业亦未发达,(此是汝等已承认者)岂欲以未开垦之荒山,而作养民之沃田耶?你的心爱大臣们的计划,乃至今天还未实现,这种理想未实现的谷粮及财产,顶好就供养你们兄弟二人,作留藏学法费,竭竭你们那丧心病狂好了。
末了,还要说一句话;以后再有这样无事实,无理论,无师承,无信仰的狂吠发现,室主唯有付之丙丁,绝不与黄口几作无益的答覆。
1935年9月13日写在平汉车中
(原载《海潮音》1935年年第十六卷第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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