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寺庙成为“股份公司”

　　当寺庙成为“股份公司”

　　梦亦非

　　中国各地的寺庙大兴土木之时,以佛陀的智慧,他肯定知道:热钱涌入了佛门。

　　关于中国隐士的著作(《空谷幽兰》一书),完成者是美国人比尔·波特;关于中国禅宗与禅寺的著作,完成者还是美国人比尔-波特。

　　2006年,在此前数度探访过中国各禅寺之后,比尔·波特又系统地从北到南寻访了—遍禅宗的道场:柏林寺、匡教寺、五台山、白马寺、无相寺、三祖寺、四祖寺、五祖寺、大金山寺、玉泉寺、南华寺、云门寺、光孝寺……数十个与中国佛教的禅宗相关的道场。

　　在一路的行程中比尔·波特发现,几乎所有的寺院都在大兴土木,　“如今你在中国旅行根本无法想象,中国的寺院生活在几十年前的‘文革’中几乎绝迹。寺院和僧侣现在俯拾皆是,几乎每座城镇、每个山谷里都至少有一座寺院。”比尔·波特写道。

　　而柏林寺的方丈明海说:　“也不是所有的寺院都想成为修行道场。有些寺院,比如少寺林,完全被游客淹没了,僧人天天忙着接待游客,根本没有时间修行。”

　　比尔·波特问明海,为何中国的寺庙一座比一座更规摸宏大,为何没有越修越小的。明海的回答是:“在小道场修行只适合那些已经有很好基础的禅修者,—开始,初学者需要进大道场学习必要的仪轨和修行法门。如果没有基础,为了求清静而去小道场修行,很可能会逐渐懈怠,最终停滞不前。所以眼下我们主要把精力用在恢复大道场的传统上面。”

　　这是佛教中人的解答。事实并不如此简单。寺院越修越大,这里面有经济利益。我们知道所有寺庙都会有香火钱,冷落的小庙也就罢了,大一点的大庙,人气旺的大庙,其收入可谓财源滚滚,是中型上市公司都比不上的:财大气粗的施主们的施舍——这可是无本生意,甚至连税都不用上的。加上寺里出售香火经卷法物的收入,大寺院的收入,傻瓜都算得明白。

　　说句不恭的话,或者说“谤佛”一下:修造寺院,是比走私军火、贩毒、贩卖人口这三种最暴利的生意收益更好的大生意。

　　比尔·波特也看到,“有的人出钱修建寺庙,日的是为了赚钱。僧人们没有能力这么做,一般都是商人所为,他们找到僧人,主动帮你修庙,但之后会跟你要回报。”寺庙,尤其是那些新修的大庙,多成为“股份公司”,并且这公司还不用纳税的。这是中国的现实。

　　所以,中国的寺庙越修越大。原来有寺庙的,扩建。有旧址的,复兴。有关系的,修新庙。

　　寺庙,称为“丛林”,它的起源是释迦牟尼。佛陀所处的时代是印度的部落制衰落,向城邦制转变的历史关头。

　　基于佛家的一种怀旧心理,也基于对正在逝去的时代的怀念,佛陀发明了丛林制度——一种在丛林中保持着部落制、互相帮助、远离尘世的修行方式。而丛林制并非佛教所独有,在当时许多宗教都采取这种制度,比如印度教、顺世论、密盛……但佛陀的制度较为完善与持久。

　　佛陀并不热衷于修建寺庙,也许在他看来一个完备的寺庙与一个城邦——他所不喜欢的建制——没什么不同。所以他带领他的弟子们只是非常简单地在丛林间、简单的房舍间修行。今天这种气势恢宏的道场,并不是佛陀的原意。如果佛陀看到今天中国大地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大寺,以他的智慧肯定知道:这是热钱涌入了佛门。

　　但事情也并不仅仅如此简单,当商业碰到文化时,商业有时也并不显得那样粗俗,反而对文化形成了促进。

　　在书中比尔·波特提到,香港服装品牌“真维斯”的老板赞助了净慧禅师创办的《禅》,并在净慧的建议下投资复修了好几座寺庙。湖北的玉泉寺,聘请净慧禅师来做住持,净慧又让真维斯的老板投资,将玉泉寺修建成湖北最大的寺院。这一切好像与境外商业有关。

　　如果说境内的商人出资修造寺院是一种商业投资,那境外的商人则更愿意在文化上有所贡献。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就是台湾王永庆的儿子王文洋资助的。“他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说了个数。然后,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现金还是旅行支票?后来,王文洋交代秘书,从他的零用钱账户里给我支取了这笔费用。”

　　出自: 《世界博览·海外卷 》 2010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