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感悟苏轼人生来赏读其作品
通过感悟苏轼人生来赏读其作品
朱启明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这样说:“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世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他具有一个天才所具有的深厚和广博,苏东坡像一阵清风一样度过了一生,虽饱经忧患,却始终不失其赤子之心。”各类语文教材都把苏轼作品作为重要篇目,因此,感悟苏轼人生,对赏读教学苏轼作品是十分重要的。
一、文以载道 诗以言志
“文以载道”,“诗以言志”,是历代文人墨客追寻的人生之梦。文人的作品能够直接或间接反映其人生态度,如孟子的“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司马迁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等。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定风波》)清楚地反映了苏轼那时的思想情怀。
如果说亦儒亦道的李白思想情怀是复杂而矛盾的,那么,亦儒亦道亦释(佛)的苏轼的情怀就更复杂而矛盾了。无论是“一蓑烟雨任平生”还是“也无风雨也无晴”,都很难准确而完整地反映这位旷世奇才的伟大词人饱经劫难的心路历程。
“由其世而知其人。”孟子曾说:“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孟子《万章》下)要了解苏轼的人生境界,不了解其人生显然是不妥的。
乌台计案和被贬黄州使苏轼经历一生中最困难的时刻。当他被指“包藏祸心”,“指斥乘舆”,在湖州突然被逮捕入狱,一度以极度悲伤的心情给弟弟写下了两首诀别诗。幸得多方营救才得以从轻发落,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被贬黄州对苏轼的思想触动很大,为了摆脱囚犯一般的黄州生活带来的苦闷心情,他常拿起道佛的思想武器来捍卫自己的心灵。然而,积极用世的儒家思想并没有从他的内心深处彻底消除,而是时而一片冰封,时而“沉渣泛起”。他在黄州期间所著的很多作品,鲜明地表现出儒道佛三种文化在其心中的碰撞和杂糅。
二、境界即人生,人生即境界
1.“祸”起儒志
苏轼小时候就立下大志向,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像东汉范滂那样有学问有气节,为理想不惜以死相争的巨人。步入仕途之时,也曾有过“胡巢何足恋,鹰隼岂能容”那种施展抱负,展翅高飞的万丈豪情。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的古训早就使他确立了经时济世,身体力行,造福百姓的鸿图大愿。
苏轼生于富有教养的家庭,在家庭和社会气氛的熏陶下,深受儒家经时济世思想的影响,早年立下用世之志,以身许国,并主张针对现实的种种时弊进行改革。
苏轼成长在一个表面承平而内里各种社会矛盾复杂尖锐危机四伏的时代。政治上被排挤的苦闷心情,使他感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人的意料。虽然他常提醒自己小心保重,抱观望态度,见机行事,但他始终不改儒志,常思报效国家。“老夫聊发少年狂……酒酣胸胆尚开张。鬃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心常有家国,志存高远,有自己的政见,加上耿直敢言,终有乌台诗案之祸。正是因为有这种儒家积极进取的精神,使他深受百姓的爱戴,也是由于有这种儒骨铮铮的锋芒,使他一生偿尽人间的各种苦楚。苏轼在狱中倍受诟辱,几置死地。苏轼的生活、思想与创作也从此开始了巨大的转折。
出狱后的苏轼,虽然在黄州过着囚犯一般的生活,然而,他顽强地坚守着儒家济世的思想,继续关心国家政局,壮志难酬的苦闷心情时常涌上他的心头,一首千古吟诵的名句《赤壁怀古》尽释一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借英雄业绩,感怀蹉跎岁月。自己年岁渐高,鬃白如霜,却功业无成。每每夜深人静,月照无眠的时候,便思潮翻滚,吟诉不已。
当我们了解了苏轼这段坎坷的人生经历,结合他的生平,就一定能较好地赏读教学《赤壁怀古》这首词,就不会单纯地只看到他的消极情绪,或许更多的是赞叹和理解。
然而,“乌台诗案”苏轼毕竟遭受了极其严重的心灵重创,怎样疗治以摆脱精神的困苦?
2.老庄解儒困
心病还需心药医。“中国知识分子从小就接受文化典籍的训练,熟悉孔孟老庄的思想并受其熏陶,很多人形成儒道互补的价值取向。”(牟钟鉴《走进中国精神》)林雨堂说:“道家和儒家是中国人灵魂的两面。”中国知识分子的主流一方面受儒家哲学的影响,积极入世,有较强的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心,忧国忧民,渴望成功立业;另一方面受老庄哲学影响,消极出世,追求超然事外,遗世绝俗的独立人格,顺应自然,平淡自得。儒道交替为用,士大夫们就可以在曲折的生命途路中左右逢源,行藏自如,不失其精神依托,保持生命的弹性。白居易在被贬江州司马时作《种桃杏》,中有句如是:“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许多知识分子都采取这样的人生态度——“进则儒,退则道”。
老庄哲学之所以备受知识分子的青睐,是因为老庄哲学能为那些命途多桀的知识分子较为简易地营造心灵的“安乐窝”。当儒家积极入世的前进步伐严重受阻时,能够使这颗受伤的心灵及时退回到“老庄”的避风港。就像那些在外面猎奇的孩子突然受伤以后,迅速奔回到妈妈的怀抱一样。儒道哲学帮助中国知识分子建立起一种“进可攻,退可守”,“步步为营”的生存模式和前进方法。
当他们命途坎坷,祸不单行,厄运如洪水猛兽般涌来的时候,老庄思想就能及时起到加固堤坝和高筑围墙的作用,使受惊吓而极度疲惫的心灵得到很好的休憩。
然而,儒道的交替为用并不像控制红绿灯那样简单。当积极用世的激情汹涌澎湃之时,忽然需要急流勇退是何等的困难啊。这种激烈的思想斗争,这种复杂的思想情怀,在苏轼的《前赤壁赋》中表现得十分淋漓尽致。主客对答,实为主客一体。是内心世界中的两个“我”的一场精妙的对话。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纵一苇之所如,凌万倾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矛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逸乐如斯,夫复何求?然而他真的“羽化而登仙”了吗?不。即便是在“诵明月之诗”,“凭虚御风”之际,很快就又悲从中来。
“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由喜入悲,骤喜骤悲,百感交集,此时他何偿有神仙安逸平静的心情?如果说他此时难以平静,他到底牵挂着什么?
“明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儒家建功立业的志向到底让他魂牵梦绕。和《念奴娇,赤壁怀古》所不同的是,赤壁怀古时,他笑的是他自己,“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而今他笑的则是“一世之雄”。他的内心仿佛在说“英雄盖世又如何?还不是狂虏灰飞烟灭”?老庄的“无为”思想此时突现一斑。如果他能听到明朝杨慎那句“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杨慎《临江仙》)一定会相视会心而笑,喜得共鸣之慰。
老庄的精神仙丹毕竟大大减轻了苏轼的心灵困苦,当他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时,顺应自然的思想已显而易见。“挟飞仙而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的逍遥向往在其后来的作品中若隐若现。
在《后赤壁赋》中,亦有这样的句子:
“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而呜,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嗥之下,揖予而言曰……”
以上两赋,使我们看到苏轼以一种超然乐观,旷达洒脱的胸怀和气度,在难以忍受的苦难生活中自得其乐。于“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当中享受“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这种乐观与洒脱,源于《庄子》“天人合一”的理想人格及齐物的自然观点。
人原本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生死与昼夜的变化都是自然规律,生是人存在的一种形式,死是人存在的另一种形式。“物与我皆无尽也,又何羡乎?”苏轼少年读《庄子》时就曾说过“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也。”他觉得《庄子》所讲的道理,就是自己心中一向所想的:“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为贫?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
苏轼常拿起老庄的思想武器,应对人生的坎坷。是道家文化使他在人生的疾风暴雨面前自我调适,超然旷达而不封闭自虐,怨天尤人。《前赤壁赋》中主人对客人的劝慰正是苏轼用老庄思想与厄运抗争的表现。
当然,我们很难用三言两语把苏轼亦儒亦道亦释的复杂思想表达出来,但我们对他的生平了解得越多就越能准确把握他的创作情怀,就越能增加对作品的审美情素,对赏读和教学苏轼的作品是大有裨益的。
(作者单位:广东省云浮市技工学校)
出自: 《职业·中旬 》 2010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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