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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合神考论

       

发布时间:2011年03月03日
来源:不详   作者:崔小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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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合神考论

  崔小敬

  和合神是民间信仰中一位影响较大的神祗,本文分和合神的起源、演化、信仰三个方面进行了探讨,提出和合神的起源与傩戏有关;和合神的演变过程极为复杂,其中“和合二仙”是在民间影响最大的和合神;和合神信仰多样,但主要集中于男女情事与财富两个方面。

  关键词:和合神 傩 和合二仙 男女和合

  作者崔小敬,1976年生,文学博士,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和合神是在中国民问受到广泛尊崇的神祗,旧时的喜庆与节日场合中也往往可见和合神的身影,其形象大都为两个蓬头笑面的童子,一人持荷,一人捧盒,寓意和合美满、百年好合等,一般称为“和合二仙”或“和合二圣”,相传为唐代僧人寒山拾得化身,清雍正十一年(1733)即敕封寒山为妙觉普度和圣寒山大士,拾得为圆觉慈度合圣拾得人士。不过历史地看,和合神的起源与演化经历了一个错综复杂、枝蔓横生的过程,远非皇帝敕封那样简单明了,而民间对和合神的信仰也比较复杂,一者包含了多种层面的祈求与向往,二米所信仰的和合神也并未定丁一尊。然而,目前学界对这一神祗儿无深入探讨,个别论及者也往往停留在万回与寒山拾得的关系上,实则其中纠结层层,有许多值得认真思索的问题。笔者不揣谫陋,谨爬罗相关资料,对此略作探讨,祈方家指正。

  一、和合神的起源与傩戏

  “和”、“合”二字在甲骨文、金文中已单独出现,前者指音声相和,后者指上下唇相合,至春秋时期,“和”、“合”二字开始连刚,《国语·郑语》有“商契能和合五教,以保于百姓者也”,《焦氏易林》卷三有“使媒求妇,和合二姓”, “和合”均为调和、协幂¨、使之好合之意,本是一种具体行为,后经过历代思想家的命名与阐释,逐渐积淀为一种以和为贵、追求团圆好合的深层民族心理与文化精神。而民间信仰则把人们潜意识中对“和合”的追求与渴望人格化、实体化了,于是产生了专门掌管人间和合之事的神灵——和合神。

  从现有资料看,“和合”开始与某种神格相联系,当不晚于唐代,而追寻和合神的起源,则不得不涉及到一种古老的艺术形式——傩戏,一方面,和合神的出现与驱邪逐疫的傩仪及戏剧表演有关:另一方面,和合神与喜神(戏神)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

  现代学者探讨中国的戏神时,常要涉及到《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五“田元帅”条的材料,谓:“帅兄弟三人:孟田苟留,仲田仲义,季田智彪……至汉天师冈治龙宫海藏疫鬼,(彳昌)徉作法,治之不得,乃请教丁帅。帅作神舟,统百万儿郎为鼓竟夺锦之戏,京中谑噪,疫鬼出现,助天师法断而送之,疫患尽销,至今正月有遗俗焉。天师见其神异,故立法差以佐玄坛,敕和合二仙助显道法,无合以不和,无颐恙不解。天师保奏,唐明皇封冲天风火院田太尉昭烈侯,田二尉昭佑侯,田三尉昭宁侯;圣父嘉济侯,圣母刁氏县君:三伯公昭济侯,三伯婆今夫人,窦、郭、贺三太尉,金花小姐,梅花小娘,胜金小娘,万同圣僧,和事老人,何公三九承士,都和合潘元帅,天和合梓元帅,地和合柳元帅,斗中杨、耿二仙使者,送梦报梦孙喜,青衣童子,十莲桥上桥下棚上棚下欢喜耍笑歌舞红娘粉郎圣众,岳阳三部儿百万圣众云云。”不同学者对此材料有不同的阐释,而本篇从和合神考述的角度米看,这里既出现了“和合二仙”,又出现了“都和合潘元帅”、“天和合梓元帅”、“地和合柳元帅”等不同名称,可见这里的“和合”乃是形容词性质的,是冠于神号之上的一种美称,大概取其“吉祥利睦之意”。㈢康保成先生认为此处描写的是一场逐疫驱邪的傀儡戏演出,所谓田元帅乃是“傀儡子”,也就是后来供奉的戏神,而其他各种名色则是傀儡戏中的角色名称:施舟人先生也认为此处的描写“使我们不禁联想到古时方相逐疫傩祭的情形”,而在这里“滑稽神(笔者案:即傀儡戏的戏神)扮演的是‘和合神’的角色”。今天的许多木偶戏如四川的梓潼戏、提阳戏、傩坛戏中都有和合神的角色,与“田元帅”条的记载可以互相印证。此外,历史上傩风盛行的安徽一带,至今仍流传着不少傩戏,并保存了一些珍贵资料与文物,其中贵池刘街乡南山刘存有一部清代的请神抄本,“一心拜请”的神灵中有“嚎啕戏会耍乐之神、二十四位和合喜神、金花小姐、梅花小娘、前传后代(教)老郎圣贤”等,所谓“二十四位和合喜神”又名“二十四位老郎”或“杭州铁板桥上二十四位老郎”,乃是伎艺之神。实际上,“喜神”就是戏神,也就是和合神,三者是三位一体的关系,名称虽有变化,所指虽有差异,但其原始功能都是通过仪式性表演达到驱邪祈祥的和合境界。

  寻绎和合神与傩戏的关系,不仅发掘出了和合神最古老的根源,而且恰好可以解释这一类神祗的命名依据及特征,不管是傩仪还是戏剧,其本意正在于通过特定的仪式与表演,驱除邪恶,召致吉祥,最终达到天地人神的和谐好合,而以“和合”冠名正是暗示和强调这一类神灵协和鬼神万物的神圣功能。然而,在后来的长期演化中,“和合神”与傩戏的联系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断裂,除民间傩戏中的“跳和合”仍有其遗韵外,其余背景下的和合神大多已失去其原初神格。“跳和合”,又称“舞和合”,是至今仍流行于安徽、江西、湖南、贵州等地的一种二人对舞的民间舞蹈,大都以儿童扮演,或成人带儿童面具扮演,安徽贵池刘街茶溪汪村尚保存了一副清代的木雕和合面具,眉目清秀,生动逼真。各地“跳和合”的表演时间、地点、形式等都有所不同,如安徽贵池缟溪曹村的“舞和合”在正月十五表演,表演者戴面具,且一般在社树下;茅坦乡山湖村和新唐村的则不戴面具,只头扎红巾,身穿茶衣红裤。江西南丰的“跳和合”则分为和合班的“跳和合”与大傩班插入的“和合舞”,前者在腊月祀灶的时候表演,后者则在春节期间与其他傩舞同时表演:前者多由小孩表演,后者则多由成人戴儿童面具表演,且各村的面具与服装也各具特色。然而不管各地“跳和合”的具体差异如何,其目的都是要造成一种和谐欢快的喜庆氛围,并以此祈求吉祥,所谓“和气乃众合,合心则事和。世人能和合,快活乐如何”。现在可以看到的较早的“跳和合”的文字记载,见于明万历年间郑之珍《目连救母劝善戏文》,该剧卷帙浩繁,是可铺演一百多出的迩台本戏,除主干部分叙述目连救母故事外,其中还穿插了不少民间歌舞,如“跳和合”、“跳钟馗”、“跳虎”、“跳八戒”等,万历十年(1582)黄铤黄钫刻本中并有“和合降福”的插图。今祁剧《目连救母》仍有“跳和合”的二人对舞,音乐性很强,气氛热烈欢快,论者认为“‘跳和合’就是一个有乐就生舞的舞蹈”。

  由于资料的缺失,现在很难准确判断傩戏中的“跳和合”始自何时,但从上引“田元帅”的行文看,既然唐代傀儡戏中已有和合神的名目,那么很可能这一角色一直存在于傩戏表演中。不过,正如下文所述,和合神也有其自身的发展演化过程,因此傩戏中的“跳和合”也呈现出不同的表演特征。如贵州安顺地戏的“扫开场”仪式中,表演者为两个小童,分别戴红、蓝“脸子”(面具),在锣鼓声中边唱边舞,然后念白:“和合二神仙,两手把住肩。有人侍奉我,财宝万万千”等等,两个小童在这里扮演的正是 和合神的角色,同时这里的和合神又有类似财神的功能。而贵州德江傩堂戏中,角色虽叫“和合二仙”,实际出场的却只有一人,与开山猛将插科打诨,自称是“甑子笼菩萨”——“蒸(真)神”下凡,最后却“腾云驾雾转华山”,这种角色名称与出场人数的不协调,据笔者推测,可能原先饰演和合神的演员就是一人,也不叫“和合二仙”,后来随着和合神自身的演化,“和合二仙”的名气越来越大,以致几乎成了和合神的正名,于是角色名称就变成了“和合二仙”,但演员人数却未相应增加。这既显示了和合神在傩戏中的历史之悠久、传承之多样,也说明傩戏中的和合神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和合神本身的演变做出相应的反应。无独有偶,江西南丰的“跳和合”中有算盘这一道具,明显是受到千和、万合做折本生意反而发财致富故事的影响;安徽贵池的“跳和合”表演者有时手持荷花与圆盒,并在青年男女新婚时表演,则是受到寒山拾得“和合二仙”传说的影响,详下。

  二、和合神的演化与传说

  如上所述,“和合”作为人格神的信仰当滥觞于唐代,其后直至近代,虽然其神名号不一,事迹各异,传说纷歧,但却一直承传下来,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和合神“家族”。

  现代学者论及和合神的由来时,往往追溯到唐代神僧万回,即上文“田元帅”条提到的“万回圣僧”。万回在世时颇现神异,名噪一时,唐人笔记已多记其事,称其往返一日万里,故名万回。大概万回身后不久就完全神化了,并迅速形成为一种民间信仰与崇拜。现代一些学者将万回的神化归于民间对孝悌观念的重视,可备一说。传为李淳风著、袁天罡增补的《秘传万法归宗》卷二有一段“和合咒”,谓:“贞观元年五月五,万同圣僧生下十。不信佛法不信仙,专管人间和合事。和合来时利市来,眼观梨浏舞二台。拍手呵呵常要笑,咚咚金鼓滚地来。男女相逢心相爱,营谋买卖大招财。时时刻刻心常恋,万合千和万事谐。吾奉万同哥哥张圣僧律令敕。”不过,这时的万回虽已“专管人间和合事”,但并未指实其为“和合神”。

  至宋代,万同始有“和合之神”的名称,元刘一清《钱塘遗事》卷一“万同哥哥”条谓:“临安居民不祀祖先,惟每岁腊月二十四日各家临期书写祖先及亡者名号,作羹饭供养,罢即以名号就楮钱上焚化,至米年此日复然。惟万同哥哥者,不问省部吏曹市肆买卖及娼妓之家,无不奉祀,每一饭必祭。其像蓬头笑面,身着彩衣,左手擎鼓,右手执棒,云是和合之神,祀之可使人在万里外亦能回家,故名万回。”《钱塘遗事》“虽以钱塘为名而实纪南宋一代之事”,再参以明田汝成《两湖游览志余》卷二三所云:“宋时杭城以腊月祀万同哥哥,其像蓬头笑面,身着绿农,左手擎鼓,右手执棒,云是和合之神,祀之可使人在万里外亦能回来,故曰万同。”二书所述相差无几,值得注意的是万同的形貌,这种蓬头彩衣手执鼓棒之状一方面来自唐代笔记,胡璩《谭宾录》及韦述《两京记》均有“万同披锦袍,或笑骂,或击鼓,然后随事为验”的记载;另一方面,身着彩农、蓬头笑面更像是舞台化妆后的形象,而鼓、棒则是傩中常用的道具,也可佐证和合神起源与傩戏有关的论点,而且这种彩衣、蓬头、笑面的形貌特征一直延续下来,为后来的“和合二仙”造型提供了基本范例。这一“万回+和合”的信仰乃是基于这样一种内在逻辑:由万回的一日往返万里引申为祀之可使万里之外的亲人归来,而亲人归来当然家人团圆,和合喜乐。

  万同之所以由唐代神僧演化为宋代“和合之神”,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因于北南宋之交的战乱,战乱造成人们的流离失所,所以才更盼望团聚,也更渴望有能够使人团聚的神灵出现。因此,日行万里虽是万同的“特异功能”,但《万法归宗》的“和合咒”中并未强调这一点,到《钱塘遗事》与《西湖游览志余》中则把万同之祭直接归因于此,个中消息,可见一般。清曹楙坚有《读钱塘遗事三十首》,其三云:“蓬头笑面彩衣拖,和合家家画像多。万里龙沙归不得,民间空祀万回哥”,正与上述推测暗合。那么,万同既是因缘际会成为“和合神”之选,当然也会因因缘不再而失去“和合神”的地位,况且民间信仰一直处于不断的迁变之中,所谓“人心所向,神即因之,不必实有其人也”。田汝成在叙述了宋时杭城的万回之祀后,特意指出“今其祀绝矣”,但实际上并不是和合神信仰绝迹了,而只是万同作为和合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因为此时新的、更合适的人选已经登场亮相,即“和合二仙”(或称“和合二圣”)。

  “和合二仙”取代万同和合神信仰的时间,虽无明确记载,但最迟不晚于明代,收录于《正统道藏》的《太上三洞神咒》中已有“召和合二圣咒”,虽然这“貌赛西施眉垂柳,体挂朱衣瑞气喷”的二圣是何人尚待考,但显然绝非佛教神僧万回了;明代成化年间的瓷器上已出现“和合二仙”图案。其次,明代中晚期已有成熟的“跳和合”演出,均为二人对舞,表明民间流行的和合神也已为二人。关于“和合二仙”究竟为谁,有多种不同说法,详下,其中影响最大最广的则是寒山拾得,以致清汪汲《事物原会》径谓“和合神乃天台山僧寒山与拾得也”。寒山拾得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存在比较奇特,雅文化多把二人作为唐代诗僧看待,俗文化则多视二人为“和合二仙”;佛教称寒山为文殊菩萨化身、拾得为普贤菩萨化身,道教则把二人引入“下八仙”之列,与张果老、李铁拐等“上八仙”并列。可以说,他们的传记几乎和他们的传说一样纷纭复杂、荒诞不经,笔者认为,此二人均属于传说性人物,其事迹本质上是一种传说发生与流变的过程,佛、道及民间信仰均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了不同的作用。寒山拾得被神化为“和合二仙”的时间,上限当不早于元代,现存元及元以前的文字记载及画像等均无后来和合神的痕迹;下限当与“和合二仙”取代万回和合神信仰的时间相距不远,但明代民间虽已出现“和合二仙”信仰,文人画中的寒山拾得仍是前代的禅门逸士造型,与清代文人画中普遍的“和合二仙”造型有明显差异,说明“和合二仙”信仰乃是白下而上的,明时还未影响到雅文化层面,其对整个社会发生影响当在清雍正敕封之后。

  任何一种改变都不会是毫无来由的,民俗亦然,虽然看似混乱,但仍有其内在规律可循,和合神信仰之所以发生这种由万回一人到寒山拾得二人的置换,大致有三个方面的背景与原因:

  首先,从“和”、“合”的本义来看,均是指两件事物的和谐、相合,而万回仅有一人,似乎不足以表现这种不同事物之间的和谐关系。清翟灏《通俗编》卷十九云:“今和合以二神并祀,而万同仅一人,不可以当之矣。国朝雍正十一年封天台寒山大士为和圣,拾得火士为合圣。”可见民间早已有二神并祀的现象,表明和合神由一而二的演变实际上是民间信仰基于“和合”之义的自发选择,对寒山拾得的敕封不过是“顺应民意”而已。

  其次,从寒山拾得本身来看,其友情恰好为“和合”之义提供了一个鲜活生动的范本。宋本《寒山子诗集序》中有间丘胤到浙江天台国清寺寻访寒山拾得,二人嘻笑喝咄,最后“把手走出寺”的记载,民间传说则强化了二人“把手”的亲密友情,编织出多种二人离而复合的传奇故事。随着传说的流播,这种友情逐渐抽象与升华,乃至最终

  成为一种精神气质,这可证之以地方风物,如不仅天台山明岩有“一特石高数丈,上跛立如两人,僧指为寒山拾得”,福建也有类似景物,建宁府虎头岩山鹤峰岩“岩前两峰并立,人以寒山拾得呼之”武夷山和合岩也有二石相传为寒山拾得并肩诵经,俗呼以“利合二仙”。这些景物仅因二物并立就被附会以寒山拾得,表明寒山拾得已具有某种代表性与抽象性,成为团结友爱不离不弃的象征。

  再次,则涉及到中华民族祈吉纳祥的惯用手法——谐音,如所谓“五福临门”常画五只蝙蝠,以“蝠”、谐“福”;“喜从天降”则画一只蟮子,以“螬”谐“喜”。据考古资料证实,寓意“和合”的图案南宋时就出现了,乃以“荷”谐“和”,以“盒”谐“合”。南宋吕师孟慕中山十了一什“鸳鸯荷花金香囊”: “囊体上部刻‘和合八吉’图,一个盖盒相同的圆盒,置放在彩帛八吉纹上。中部是鸳鸯戏嬉图……下部是莲叶图”,论者认为“这是迄今看到的有相对年代可考的最早的‘和合’纹图案”。在民族习惯心理的支配下,将这种荷(和)盒(合)图案与和合神相联系,并以之作为和合神的直观象征,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综合以上三个方面,既有“和合”应为二物之和合的哲学基础,又有寒山拾得情深谊厚的合适人选,再加上和(荷)合(盒)吉祥图案的触发,那么便很容易附会出一个包含二者的传说。民俗学家刘锡诚先生曾谓:“一种信仰民俗,特别是有神格的信仰民俗的形成和延续,必是有某种神话和传说所支持的”。“和合二仙”信仰也不例外,民间流传着许多相关传说,其中影响较火的一种是流传于浙江天台地区的:隐居浙江大台山寒岩的诗人寒山在赤城路边捡到一个小孩,取名拾得。多年后,拾得长成,与寒山情同手足。后来二人同爱一女芙蓉,寒山得知内情后离家出走,拾得则立誓找同寒山,后得之于苏州一寺,相逢之际拾得折一荷花相赠,寒山则捧一食盒而出。此寺后来便叫“寒山寺”,并塑有寒山拾得相逢之像,把捧荷的拾得称“和”,捧盒的寒山称“合”,合称“和合二仙”。这一传说已知还有数种变型,兹列表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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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三类故事中,寒拾关系各不相同,事由原委亦有差异,但无论这一传说如何变化,有两个中心要素却是恒定的:一,寒拾感情亲密深厚,离而复合,散而复聚;二,都出现了荷盒二物,以坐实“和合”之说。前者可以说是和合神的信仰核心,后者则是和合神的独特标记,就如张果老的毛驴、李铁拐的铁拐一样,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和合二仙”信仰形成后,基本上取代了由万回一人充当和合神的信仰,其后的和合神大都成对出现,即使其神并非寒山拾得亦然。如明余象斗《南游记》“哪吒兴兵收华光”中,哪吒帐下有“和合二神”,“一个有如意,念动咒语能把华光招来”,另一个则能“用宝珠果盒装住”华光。明罗懋登《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第五十六回中出现了“和合二仙童”,一名千和,一名万合,二人专做折本生意,诸如夏天卖帽套、冬天卖扇子等,却因缘读合,回同发财。此“和合二仙童”形象可能采自民间传说,至今民间仍流传着一些专做折本生意而发财的“和合二仙”传说,如湖南望城的传说说,一小镇有兄弟二人,兄名和,弟名合,二人发财后专做折本生意而仍然发财,后当地传其为财神投胎,并将其形象贴于妇女绩麻的麻桶上。江苏的类似传说则将兄弟二人置换为姐妹二人,谓姐名和,妹名合,其余情节均类似。除以上所述外,和合神传说还相当繁多,情状颇为复杂,现仅就笔者目见,缕述如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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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传说仅笔者目力所及,流传民间者当不止此数。这五类中,除D1刻意谐“和合”之音外,其他四类都是围绕“和合”的内涵立意的,不像寒山拾得类型的传说以荷、盒来直观地表明其和合神的身份。其中,A1、A2均为配偶神,与下文所述云南地区的喜神和合有相似之处。B1、B2均与道家有关,似乎仅因二人并列便以和合相称。C1介于风物传说与历史人物传说之间,D1属降妖故事,E1是解释江西南丰和合舞的由来,以上传说均不及寒山拾得类传说影响大。

  除上述有名有姓有传说流传的和合神之外,还有一些和合神由于资料的缺失,已经难知其庐山真面目了,如下文提及《闹门神》杂剧中的和合神及福建福州祭祀的和合神、江苏泰县的和合财神等,其神化时间、过程、信仰以及背后的传说与故事均难以确考了,这一方面显示出和合神家族之庞大、演变之复杂,另一方面也再次生动地展现了民间信仰“人心所向,神即因之”的特点。

  三、和合神的职能与信仰

  和合神的祭祀在一些地区曾经非常兴盛,清乾隆二十五年,朱珪摄福州府事,曾毁“和合等诸淫祠”,朱氏各种传记均提及此事,其中洪亮吉《赠翰林待(笔者案:应为侍讲)讲学士朱先生石君序》言之较详,谓:“俗有和合神者,既奸民之创造,为淫鬼所冯依。车填一巷,牲牢之祭何繁;幕设三重,土木之形尤冶。饰薜荔芙蓉之服,惧启淫心;焚都梁迷迭之香,渐熏惑志。先生赫斯以怒,卓尔而兴,撤屋而扩为廛,削象而投之海。付彼清流,洗百年之邪秽;条其甲令,正一郡之人心”,从中除可见当时闽地和合神祭祀之盛外,还可推知此和合神显非雍正敕封的寒山拾得,这也说明即使已有皇帝敕封的官方正神,但民间信仰仍会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创造或选择。

  民间祭奉和合神的最高目的可以借上引《万法归宗》“和合咒”中的话来概括,即“万和千合万事谐”。明末茅维《闹门神》杂剧中对“和合神”的功能有更形象生动的描写,该剧题目正名为“争座位不听和合神动天曹直贬沙门岛”,演新年之际,新门神到太平巷接任,旧门神却不肯退位,于是宅内之钟馗神、紫姑神、灶君、幂门合神等分别来劝解,其中和合神自报家门云:“只俺是本宅和合神,俺奉上帝命,主人问和合争竞,导引喜气。俺入门米,其家白日昌隆;倘俺不耐烦而去,其家便日衰败”,并多次借剧中人口说和合神“主和谐”、“主和合”等。如果说和合神起源之初是驱邪与祈祥并举,而后世之奉祀,则主要在于祈祥。很多地区过年的时候,要贴“和合二仙”年画,或用彩纸剪成和合之形,贴挂在门窗上,江南地区更是如此。浙江衢州、江山等地过年时以彩楮剪成利合、寿星等形,缀以佳果,挂在窗前,称之为“百事大吉”;江苏南京则在单扇门上贴一圆形和合,称之为“一团和气”。清顾禄《清嘉录》卷十二记吴地风俗,年夜时“生花铺以柏叶点铜绿并剪彩绒为虎形……或剪人物为寿星、和合、招财进宝、麒麟送子之类,多取吉谶,号为柏子花。闺阁中买以相馈贻,并为新年小儿女助妆。”年节时以和合神图案为装饰,蕴含了人们对和平安乐生活的渴望与祝愿。和合神作为喜庆之神,也常山现在祝寿场合,清李汝珍《镜花缘》第一同为王母祝寿的众神中就有“和合二仙”,清华广生《白雪遗音》所收民间小调中,《上寿》(卷一)、《庆寿》(卷三)也都提到了“和合二仙”,有“和合二仙哈哈笑,手内还将如意敲”云云。另外,宋时万同“祀之可使人在万里外亦能回家”的信仰也在某种程度上传承了下来,昔日以晋商闻名的山西现在保存的明清建筑中,就多饰有“和合二仙”图案,除蕴含了家人和合的主题外,还包含了对远足他乡亲人的祈盼之情。由此延伸,和合神还有寻 找失散亲人的功能,如现代作家方明的小说《老家根》中提及小妹走失,心急如焚的母亲去找“半仙姑”测卦,后者祈请之神即“和合之神”,可见当年冀东民俗风情之一斑。

  不过,从后世对和合神的祭拜来看,首要的和主要的则是男女情事,这里的“和合”乃《周礼·媒氏》孔颖达疏所谓“三十之男,二十之女,和合使成婚姻”之义,专指阴阳和合、男女和合。在唐代的万同信仰中,万回已有保佑“男女相逢心相爱”的职能,因此施舟人先生认为万同是“专司男女关系的利合神”。不过明代以后专司男女关系的和合神并非万同,而多为“和合二仙”。旧时婚嫁,堂屋一般要悬挂“和合二仙”(有时写作“合平二仙”)中堂,如苏州人家拜堂成亲时,太师壁上要挂“和合轴子”,即“和合二仙”画像装裱成轴,洞房桌上要放瓷质“和合二仙”塑像,拜堂则叫拜“天地和合”。丹徒还有“新郎新娘拜和合”歌,谓:“红烛开花喜连连,我叫新郎新娘拜天地。牵牛织女米相会,一对利合似神仙”。清杨柳青年画《双拜花堂》中,表现新郎新娘对拜之景,大堂上方即悬挂“合和二仙”中堂。此外,从求聘到成婚,很多环节都可见“和合二仙”的身影。清陈端生《再生缘》七十四同写皇甫家准备迎娶孟丽君,以韵语铺叙其繁忙热闹,谓“尹太妃,行盘报聘多忙乱,终朝料理闹盈盈。开盘笑,与花樽,彩绢鸳鸯做得精。绣球结成双并蒂,新鲜水果两边盛”。所谓“开盘笑”,即“聘时装潢和合二仙入盘,主人启盒,瞥见欢天喜地,谚称开盘笑”,乃取其一见生喜、吉祥欢乐之意。再如浙江诸暨风俗,男家确定定亲日期后,要写出红帖,然后套以泥金“和合二仙”封套,请媒人提前数月携两只糖果桂元礼包去女家奉帖。嘉兴则是在确定婚期前,男方准备首饰、果盒及聘礼等请媒人送至女家,女家则准备糕盒及一尊用绸或纸制成的“和合二仙”像放于玻璃盒中,用红绸包女方庚贴压于像座下,回赠男家。吴越还有一种风俗,新女婿至女方家中,如果夫妇同拜“和合二仙”像,则表示当夜将留宿,否则不拜。

  除上面提到的“利合二仙”画、像之外,经常使用到的还有一种“和合纸”,又称“和合神马”、“和合纸马”等,赵翼《陔余丛考》谓:“昔时画神像于纸,皆唷以乘骑之用,故曰纸马也。”两宋时,纸马已非常普及,江浙一带城市里都设有专门印刷和出售纸马的“纸马铺”。“和合纸”在当时市面上有售,但买“和合纸”一般不直接说买,而说“请”,以示尊重。清坐花散人《风流悟》第二回写老和尚送阴氏到孙豆腐家来成亲,于是“孙豆腐请尊和合纸,买斤肉,煮块豆腐”,准备款待客人;同书第七回写到心伯劝和子佳夫妻,要子佳的母亲“重新斋个和合纸”,于是“子佳的母亲果然去请和合纸来斋了”。和合纸平时大约不贵,但遇剑供不应求的非常时期,也会价格飞涨,明天启年间,有谣传要选淑女以充椒掖,于是天下哗然,“自润州而金吕而苕霅,无不思所以毕婚嫁者”,而杭州特甚,以致出现了“婚牍红笺,钱昂五百;和合神马,价勒三铢”的情形。和合纸多是拜毕即行烧化的,如明伏雌教主《醋葫芦》第八回写周智夫妻设计为成琏娶翠苔,成珪“来到周家,早已灯烛辉煌,供着和合纸”,然后二人“拜过天地,烧化了和合纸马,请各位年长的亲眷揭中”。清白云外史散花居士《后红楼梦》第十七回写众人撮合黛玉与宝玉,将黛玉灌醉后送往宝玉住处,“宝玉欢喜得什么似的,在那里迎着,也悄悄的化了和合喜神,点着成双画烛。”这里的“和合喜神”实即和合纸,供烧化之用。但值得注意的是,云南地区的和合喜神多是一男一女的形象,保山利合喜神为下半身相合如一体的一男一女,南涧和合喜神则是男官袍官帽,足登朝靴,女戴花冠,着宫装,且均有招财童子与利市仙官侍立左右。这种和合喜神既可以作门神,也可以作新婚时纸马用,其以类似配偶神的形象出现,似乎更契合男女和合之义。

  除了掌管男女情事外,和合神还有财神的功能。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中国民间本有和气生财的观念,再者与民间做折本生意而仍然发财的故事有关。上引《万法归宗》“和合咒”中已有“和合来时利市来”之语,至宋代“和合利市”的概念已较普遍,《清平山堂话本·花灯轿莲女成佛记》中李小官就有买花来“供奉和合利市哥哥”之说,元末明初《三遂平妖传》卷二七亦有道人乞化时唱道“招财来,利市来,和合来,把钱来”,明朱权《荆钗记》第四十五出则有“头头利市,和合仙官,召请必竟来临”之语,这里的和合仙官火概相当于利市仙官。旧时杭州的店铺开市之日,要恳“和合二仙”纸马于招牌上,称之为“青龙马”,又称“青龙吉庆”,天津杨柳青年画中也有“青龙和合”,象征财源不断。太湖地区的上梁歌中有“招财童子前引路,嘻笑利合送财米”、“十七对仙桂桃花开,嬉笑和合送宝来”、“手托金盘进屋来,和合刘海两分开”等句,显示出和合神也有招财送宝的功能。有些地方还有专门的和合财神庙,如江苏泰县的和合财神庙内有锡箔糊成的纸元宝,每年正月初四,乡民到此进香,敬神后将此纸元宝带同家中,焚香祷祝,第二年正月初四再送还庙中,另加利钱元宝一个。这就是所谓的借阴债,据说可以很快致靓,但如果不按时还愿的话,则会迅速贫穷下去。

  以和为贵、百年好合是国人的传统信仰和美好祝愿,蕴含着中华民族追求和谐安宁、向往幸福美满的和平精神,近年来,很多学者呼吁建立新时代的“和合文化”,认为“和合是21世纪中华文化的主题”,“是当今国际关系中一种可行的文化理念”等等,而和合神作为中华和合文化的人格化象征,更是对民族心理与文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并在某种程度上强化和塑造了这种民族性格。本文对和合神的起源、演变与信仰的初步探讨,希望有助于了解这一影响深远却一直被学界忽视的神祗,若能抛砖引玉,则笔者万幸矣。

  (责任编辑 于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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