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青芝老和尚
在暑假之前,听到同籍的一位法师说,今年是老师公圆寂十周年。所说的老师公是指已故的福鼎昭明寺原住持青芝老和尚。老师公,是福鼎籍出家人对青芝老和尚的尊称。称他为老和尚,除了他辈分、年纪、资历高之外,还有对他慈悲亲切的一种称谓。
青芝老和尚,受福鼎教内外人事的普遍敬仰,虽然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但他慈祥的音容犹在,他毕生精力为福鼎佛教界所做的贡献一直被人们所怀念,他种种慈悲的感人事迹,一直被四众弟子所传唱。
一、平生简介以见高节
青芝老和尚,俗名曾永俊。1917念出生在福鼎白琳镇一户曾姓的人家,父辈以经商为业,在当地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他从小就有与众不同的表现,不吃荤腥,性情恬淡,喜好独处善于思考。十一岁进入私塾,接受世俗文化教育。十三岁时,家门不幸遭受抢匪的洗劫,家境每况愈下,只读了两年书的他,只好辍学,帮助家里做点小生意,以资家用。十五岁时游硖门凤山瑞云寺,得遇高僧楞根智水和尚的开示点化,萌生出家学道之念。十七岁于瑞云寺,礼笃山和尚披剃出家,随后为智水和尚侍者。十八岁往福州怡山西禅寺松辉老和尚座下受具足戒。
1937 年他20岁时,先后参学于宁波观宗、延庆、天童等寺。不久接到恩师笃山和尚来信,告知智水和尚圆寂,催其回寺帮助料理后事。事后想再往天童参学,时值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社会纷乱,交通梗阻,各地寺院也处于惶惶不安,只好留居凤山瑞云寺静修。
新中国成立初,住持管阳观世庵数年。
1959 年春,受县政协的动员,住持修复昭明古寺,重振寺风。1988年秋,他给向庆法师的信中,述及到这段的历史:“到59年春,县政协领导,来再动员愧负起昭明古迹任务,为维护到场,衲子有责,乃万不得已勉登鳌峰,作披荆斩棘,修废振颓之举,既埋首苦干将逾八载”。可见老和尚当时之艰辛。
1966年至1976年,是十年文革动乱时期,扫除“牛鬼蛇神”的批斗之风席卷全国大江南北,全国佛教都遭到毁灭性的破坏,福鼎的佛教也和各地一样,未能幸免厄运,“66年度忽逢扫除‘牛鬼蛇神’的文革之风,当时文物佛讲毁洗一空,且寺众全被追回俗居”,这是老和尚在他给向庆法师的书信中,对当时情形的简单描述。法师被迫回到俗家白琳十三载。但他信念坚定道心不改,白天做小本生意以谋生计,夜里偷着礼佛拜经,不改初志。他还精通医术,在此期间,不断制作药丸施救病苦,至今还被当地百姓所乐道。金竺寺住持界崇法师,还收藏着法师当年所制作的药丸。
1979 年秋,国家落实宗教政策,应政府及四众弟子的礼请,重上鳌峰山,住持恢复修建昭明寺。
2000年7月18日,老法师在佛号声中晏然示寂。享年84岁。
二、得遇因缘以蒙法益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在福鼎店下镇岚亭村鳌峰庵出家,当时福鼎佛教有三大法师,常被人们传颂和仰慕,他们是昭明寺的青芝法师、栖林寺的题安法师和资国寺的圣训法师。很多刚出家的小和尚,尽管对这三位老和尚,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和仰慕,但他们在我们的心里就象是三座无法攀越的巍巍高山。我所出家的地方相对偏僻,距福鼎城管有100多华里,交通不便,难得进福鼎城关一次,所以一直都没有亲近这三位老和尚的因缘。我第一次得以亲近青芝老和尚的时间,是在1984年的秋天。那时我在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学习,这年以新加坡佛教总会会长、新加坡光明山普觉寺方丈宏船老和尚为团长,率领新加坡佛教四众弟子一行数十人回国朝圣,朝拜中国佛教四大名山和在历史具有一定影响的各地方重点寺院,青芝老和尚所驻锡的福鼎昭明寺,是其中朝圣原定的重点寺院之一。当时由于宏船老法师在北京身染微恙,未能亲自率团到昭明寺,乃由其高足,也就是我的剃度恩师广平法师带领朝山团一行来到了昭明寺,当时我是国内指派为宏船老法师四位侍者之一,随从恩师来到了昭明寺,得以有机会一睹多年以来一直向往的青芝老和尚的风采。新加坡佛教朝圣团来华朝圣,是规格比较高的一支团队,享受国家的接待礼遇,这次能来到福鼎昭明寺来朝圣,因缘十分殊胜,是福鼎开放后接待的规格最高的一支国外团队,深受当时政府的高度重视,在安全保卫和接待方面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昭明寺是朝圣团这次到福鼎朝圣的重点,寺里的接待都是青芝老和尚的亲自安排,各项接待工作有条不紊,无论是从佛教的礼仪,还是从政府的接待要求,都十分圆满。我的恩师由于这次的朝圣的因缘,和青芝老和尚结下了深深的法谊,两人一见如故相见很晚,交谈十分融洽。青芝老和尚还把他恩师竺山老和尚的法,付与恩师广平法师,从此二人结下了法门兄弟的深厚情谊。我也由此与老和尚攀上了法门亲戚,后来他给我和师弟向庆法师写信时,都以法侄称之。由于新加坡朝圣团来昭明寺的朝圣因缘,和青芝老与尚和广平法师的深厚法谊,为后来福鼎佛教和新加坡佛教架起了友好交流的桥梁。此后的数年里,恩师广平法师每年回国都会亲临昭明寺,与青芝老和尚重叙旧谊。我也有此机会随从恩师,多次亲近青芝老和尚。
前几次亲近青芝老和尚,由于他忙于寺里的法务和接待,没有时间为我们开示与教诲,每次到昭明寺,都是以客人的身份受到很好礼遇的招待,这样每次见面都是一两天时间,在客客气气的气氛中匆匆地离开了。让我真正比较近距离地接触亲近青芝老和尚,是在1986年的一个暑假。当时我已经考入中国佛学院就读了两年,这次暑假回福鼎老家看望父母亲,带着我的父亲到福鼎城关附近的几个寺庙礼佛,挂单昭明寺,得到青芝老和尚的热情招待和百般的关怀,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他看到我来,特别高兴欢喜,除了好吃好住的招待之外,还对我谈了很多他的人生经历,说了很多语重心长勉励我的话。其中让我印象最深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怎样看待做经忏,他说,经忏本来是佛门中很重要的一种法事,可以教化世间超荐先人等,可以用它摄受未入佛门的众生,可以庄严各种佛事,这是过去祖师为了弘扬佛教所创立的重要法门,但随着历史的变迁,经忏的味道也变了,尤其在清末民国直至近日,在佛门中有很多人把经忏佛事作为谋身的工具,以经忏佛事作为赚钱敛财的手段,这有悖经忏佛事的积极意义。他还对我说,佛事经忏一定要学好,不能小看甚至看不起经忏,在以后住持弘扬佛法的时候有大用处,但不能以学经忏为赚钱,古代祖师曾经这样说过“饿死蒲团上,不赚经忏钱”。青芝老和尚精通佛事,焰口等地方佛事的各种仪轨相当熟练,擅长撰写各种佛事的疏文,每当寺里有各种大型的佛事活动,都亲自撰写疏文,在他现存的手稿中,保留这很多他亲自撰写的各种佛事疏文,和各种佛菩萨圣诞以及每月初一十五的祈祷疏文。他虽然精通佛事,但他基本上不外出做经忏佛事,只有在寺庙举行盛大的法事,才偶尔亲自主持佛事活动,他主持的佛事认真虔诚恭敬一丝不苟,信众从他所主持的佛事中,能感受到佛法的尊严与神圣,对佛教能产生更虔诚更坚定的信念。
对我谈的另一件事,就是佛教门户之见。他说,我们都是出家人,不管出自哪一宗那一派,都是佛陀的弟子,要以佛陀教导的六和敬精神和睦相处和合共修,才符合佛教和合众的根本精神。如果门户偏见太深,势必造成自赞毁他的现象,到头来受到伤害的,还是我们佛教自身,这对佛法的弘扬会产生很大的障碍。你们现在有机会在中国佛学院深造,是很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够以佛教慈悲救世的精神作为自己的努力方向,深入学习各种知识,为将来佛教的事业做出自己的应有的努力。此外,还对我说了很多如何当做好和尚的相关道理。这次的亲近因缘,让我蒙受法益受用无穷。
昭明寺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是福鼎最具影响的佛教道场之一,再加上青芝老和尚的道德与威望,尤其对后生的备至关怀,所以在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期间,在外地各佛学院求学的学子们,每当假期回福鼎探亲期间,有很多人都会到昭明寺拜见他老人家。只要到了昭明寺,不管是谁的弟子,出家在什么寺庙,什么派系,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会得到青芝老和尚一视同仁的关怀和照顾。除了吃住的特殊关照,和聆听他的谆谆教诲之外,青芝老和尚还会给大家很实惠的结缘。足见他老人家对后生的慈悲与关爱。
三、道德伟业以垂后世
青芝老和尚少年出家童身入道,戒行严谨重视修持。他的前半生是生活在动荡的社会环境,少年时代家庭经历了匪劫的抢掠,后来又经历了日本侵略和中国内战的战乱,深深感到娑婆世界之苦。所以在他出家的生命中,时刻不忘出离心解脱心,勇猛精进用功修持,曾在福鼎管阳观世庵闭关九年,礼佛拜经夜以继日无有间断,期间跪破席子三条海青四件,手足皮茧厚达近寸。文革期间虽然被遣回到俗家,却能在那种紧张恶劣的环境中,不忘生死二字,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悄悄地进行着诵经礼佛的功课。在改革开放落实宗教政策以后,他除了投身于佛教道场场的恢复和修建、讲经说法等佛教事业之外,一有空暇就不间断地坚持自己的修持功课。直至生命的最后,早晚课诵和饭后的经行念佛等共修活动,从未间断。他圆寂前交代弟子们,往生后除了念佛礼忏之外,不要举行世间的任何悼念活动。并嘱托把自己的骨灰分成三份,一份撒向山河施与水族,一份撒向山野施与山禽,一份与一切含灵结缘。这种“犹如莲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的无我境界,若非平日的修持功夫,谁能有此风光?
青芝老和尚的一生和佛教的命运紧密相连,把毕生精力都投入到佛教各种事业的建设。为了恢复重振昭明寺,两次登上鳌峰山。昭明寺位于城区西北约六公里的鳌峰山,为福鼎著名千年古刹,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闻名海内外,始建于南朝梁大通元年(527),相传为昭明太子萧统所敕建,题有匾额,故而得名。同时,“造七级浮屠,以镇温麻”。在历史长河中,该寺经历了多次兴衰更替时期。在上世纪改革开放初,由于年久失修,殿宇毁坏不堪。1980年受县统战部和广大信众之请,他再次驻锡昭明寺,住持昭明寺的恢复和重建工作。他组织全寺僧众带领十方善信,艰苦创业,先后修复了昭明古塔、禅堂、玉佛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地藏殿、藏经阁钟楼、鼓楼、念佛堂、法堂、僧寮、五观堂等。使昭明古刹重新焕发昔日之风采。每当我们登山览胜,看到巍峨的昭明古塔和辉煌庄严的各殿堂时,就会想起他当年艰辛的身影。他在担任福鼎县佛教协会会长期间,还积极组织策划其他各道场的恢复和修建工作。硖门瑞云寺、管阳象山寺、福鼎市佛教协会所在地普光寺、福鼎居士林等多所道场,都是在他的组织策划之下,才得以恢复和修建。
青芝老和尚十分重视佛教人才的培养,高瞻远瞩,深感佛法的盛衰与人才的培养息息相关,他在恢复和重建道场正需要大批人手帮忙的时候,还选送很多优秀年轻僧人外出学习,中国佛学院、福建佛学院、闽南佛学院、普陀山佛学院等都有他输送的学僧。为了培养佛教高级佛教人才,还不惜代价送门肃法师远渡日本留学。现在有很多法师在他的培养之下,已经成为各地佛教的骨干,为佛教事业的发展贡献力量。他还重视寺里僧众和在家居士佛法的教育,经常讲经说法开示大众,多次讲解《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佛说阿弥陀经》、《梁皇宝忏》等。他还谙熟世学,精通诗词韵律,在他现存的手稿中,有一大部分是他的诗文内容。
青芝老和尚的一生,有说不完的感人事迹,有道不尽的动人情结。在他圆寂十周年之际,聊寄数言,表达内心的深切怀念。并祈愿老和尚倒驾慈航乘愿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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