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坤:闺范三2（兼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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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德馬后

　　明帝后馬氏。伏波將軍援之女也。能誦易。善讀春秋楚辭。尤善周官。初爲貴人。後正位中宫。謙抑節儉。不私所親。肅宗卽位。欲封諸舅。太后不聽。明年夏。大旱。言事者以爲不封外戚之故。太后乃下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希恩耳。昔王氏同日五侯。其時黃霧四塞。不聞〈浢寸〉【音住甘雨】雨之應。田竇【田蚡竇嬰】貴寵橫恣。傾覆之禍。爲世所傳。故先帝愼防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諸子之封。裁【纔同】令半楚淮揚諸國。嘗謂我子不得與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陰氏乎。吾爲天下母。而身服大練。【粗熟絹帛】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布帛。無香薰之餙者。欲以身率下也。以爲外戚見之。當傷心自勅。但笑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馬氏】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游龍。蒼頭衣緑褠【音溝禈衣】領袖正白。顧視御者。【馬后侍從】不及遠甚。故不加譴怒。但絶歲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而猶懈怠無憂恐心。知臣莫若君。况親屬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命。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帝省詔。悲嘆。

 吕氏曰。士庶人女。莫不私其所親。况太后耶。明德懲田竇五王之橫。裁抑外家。不令封侯。身爲天下母。而衣大練之衣。無三味之膳。敦節儉以爲天下先。非甚盛德。何能割恩任怨。約己率人若此哉。吾首錄之。以爲婦道倡。

 ［白话］
 
　　明德马后

　　后汉（即东汉）显宗孝明帝的皇后马氏，原是伏波将军援的女儿，能够诵读《易经》，熟读《春秋》《楚辭》，尤其擅长周礼。初入宫时，她为贵人，后被册封为中宫皇后。马皇后为人谦卑自制，节省俭仆，不提拔私人的亲信。

　　肃宗孝章皇帝即位，想封几位舅舅的官爵，太后不听从。到了第二年夏天，天下大旱，有些管事的官员上奏皇帝，说什么大旱乃是因为马家未能得到升封，上天不满所致。

　　太后便下诏书说：“凡提出对外戚封爵的人，都想献媚于我和皇帝，从中取得恩宠。天不作美以至大旱，跟太后家族封爵有什么关系？当初汉成帝元年，封大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其它五位舅舅（太后之弟）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都无功封侯，西北地区弥漫着沙尘暴，天降黄土而不是甘雨。西汉丞相窦婴，是窦太后的侄子，平定七国之乱，功封魏侯。与皇戚新贵田蚡一伙为所欲为，恃贵横行，几乎颠覆国家；最后窦婴受田蚡诬陷，被汉武帝杀害。这都是前朝的前车之鉴。

　　因此，先帝（指显宗孝明帝，即肃宗的父亲）启用帝舅特别谨慎，防止他们滥用娘家势力，从不在重要的官职上任用他们。对各位皇子的册封都减半，只限于楚淮扬等的部分地区（非中央区）。孝明帝曾对我说：“我的儿子享受的待遇，总不能与先帝的皇子（即他们的伯叔们）相提并论吧。”

　　现在，有些官员哪道想让马氏亲属的职权超过阴氏（即光武帝的皇后阴丽华，即马太后的婆婆，当年显宗未即位，作太子时，阴氏就非常器重儿媳妇，欣赏太子妃马氏的德行）吗？

　　我作为一国之母的太后（马氏38岁做太后），身穿粗布衣不讲究绫罗，吃饭不讲究奇珍异味，左右服侍我的人也都学着穿粗布衣，没有人追求香薰等希世珍品。为了给天下人作表率。很多外戚看到了，有些人会自我反省，效仿朴素的作风。有些人反倒笑话太后我生来不知享乐。

　　我前几天路过娘家所住的濯龙门一带，看见从各地来给皇帝舅舅请安问候的人络绎不绝：车如流水不断，马如游龙耀武扬威。各家的奴仆都穿得十分整齐，衣服碧绿，领袖雪白。对比之下，我这个太后的仆从比那些家仆可差得远了。我控制自己，没有责备他们，只是减去皇舅们的岁赏。希望他们因此自愧。没想到他们仍然没有重视，毫无忧国忧民的表现。

        臣子们的表现，君主最了解，何况他们还是我的亲属，他们既然如此表现，我如果毫无道理地去封赏，对上我怎么可以辜负先帝的心意，对下损伤自家先祖的功德呢？我恐怕重蹈西京外戚，象吕禄、吕产、窦婴、上官桀安父子等招致国亡族灭的覆辙。请皇帝对此诏应三思而后行，顾及我悲叹的心怀！”

 
　　吕坤释：“即便是士大夫，贫民百姓的妇人，没有不偏私自己的亲戚，更何况贵为太后呢？明德马太后惩前启后，用田蚡窦婴及五位王氏皇舅仗势橫行的历史为借鉴，建议皇帝减裁外威的奉禄，抑制他们的势力，不随便对他们封侯。 身为一国之母的太后，身穿粗布棉衣，饮食没有山珍奇味。以节俭朴素为天下人的表率，督促自家亲戚效仿，如果内心没有崇高的品德作支撑，怎么能割舍亲恩，承担家属们的怨怒，节省自己的用度，为天下人作表率，马太后的美德到如此程度，我将她的事迹录在闺范的首位，提倡作为妇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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