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法师:星云日记 79不二法门 1992.6.1~1992.6.15
星云法师:星云日记 79不二法门 1992.6.1~1992.6.15
六月 一日 星期一
上午十时,二坛请戒。
中午和印海、浩霖、悟一、智海、净海、妙因诸位法师用餐时,谈到“死亡的经验”。
悟一法师说,他家乡的春凳平常是挂在屋檐下,当有人逝世时,就把春凳放下,遗体搁在春凳上。悟老幼年曾经历死亡,被置于春凳上。若非有此死而复活的经验,对生命的体验就不会如此深刻,当然谈不到出家了。
智海法师说,三十年前,他在香港时有一次感冒,因听人劝吃旱烟袋的黑油会好,结果吃得太多,中毒过深,可说必死无疑。不知何故,半夜三更,毒物吐出,尚存悠悠一气。有人问他感受如何?他知道只要一开口,这一口气就会没了。于是他不回答,保存了一口气而逐渐活过来。
浩霖法师也有从“死门关”回来的经验。在他的家乡,梯候干旱,河水干涸见底。有一次他一不小心,掉入一个窟窿,怎么爬都爬不出来。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烟,才有人用钓鱼竿,把他“钓”上来。
净海法师,十年前在美身染重病。全身发黄,水肿,自知去日无多,为了死后能落叶归根,毫不犹豫的返台,等待死期。后遇一机缘,得以痊愈,幸运地逃过一劫。我们也有不少人取笑他是从阎王老爷那里回来。
我自己也有过数次从“死门关”回来的经验。
小时后顽皮,路过一水沟时,想一脚跨过。没想到却掉进沟里,一脚踏在破瓶上,血流不止。也没去看医生,自己包扎后不久就好了。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觉得死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家乡每逢冬天便会下起雪来,甚至连河水都结了冰。我经常和哥哥在雪地里玩耍,记得,七、八岁时,有一天正逢春节前,哥哥在家里帮忙打扫,我独自在已结冰的河上玩,看到前面一块冰将破裂的白印,以为是鸭蛋,想去捡起来,一不留神就掉入冰窟中,一直爬不上来,心想没救了。记不得何时,又是如何从冰窟上来的,直回到家门口,敲了门,哥哥应声开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发觉自己身上竟然结满了冰块。
二十岁时,全身长满脓疮。历经数月,每次脱衣,全身的皮都被剥了下来,痛苦不堪。虽无钱医疗,但命不该绝,又过了一关。
二十二岁时,任白塔国校校长,国共战争,遭无妄之灾,身系牢狱。狱中天天有人受审,有时听到枪生,知道不会回来;有时,走着出去,却都是皮开肉烂,抬着回来。有一天,轮到叫我,手脚被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是绑赴法场。那时,心中并不畏惧,只感觉天地日月无光,脚下凹凸不平。自己虽不恐布,但又觉人生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对佛教的许多理想和抱负还没有实现,就这么破灭了。另外觉得遗憾的是师父和母亲在我临命终时,竟不知道我的冤屈。
来台后,一九四九年,有一次在山区小路骑着脚踏车,为让路给二名小学生,也由于技术不好,连车带人摔滚到大约有十层楼高、堆满石块的山沟里,脚踏车半摔得粉碎不止三十块以上,而我当时是头朝下,脚朝上,真是天旋地转,金星闪烁,以为自己这一下真死了。过不知多久,自爬坐在地上,看看身旁的境物,原来死亡后的世界也和人间一样。你看!那树木,那野草,那石头,阴间和阳间不都一样吗?我是死了呢?还是活着呢?摸摸身上,又摸摸头,感觉自己不伤不痛,没有异样。转头多看了几分钟,脚踏车还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才确定自己没有死。惊魂甫定,赶紧捡回脚踏车的碎块,用平日载货的绳子绑好,自己用肩膀扛回去。当天晚上的日记,我写着:平时是人骑脚踏车,今天是脚踏车骑我。记得那次,我并非怕死,只挂念车子坏了,损失惨重,很可惜。一九四九年,感觉生命没有脚踏车宝贵。现在常有人对我说:“师父!你要保重,你的生命很宝贵啊!”
现在生命宝贵,但不知又值几部脚踏车呢?
六月 二日 星期二
上午十时,戒子们长跪于成佛大道上,恭迎十师。下午一时三十分起,二坛正授,南北传登坛。斯里兰卡籍的阿那努达(Anuruddha)教授为十师之一。
正授后,一比丘尼问我:刚才坛上十师问答时,有问:
一.比丘尼依粪扫衣......尽形寿能持否?
二.比丘尼依乞食......尽形寿能持否?
三.比丘尼树下坐......尽形寿能持否?
四.比丘尼依腐烂药......尽形寿能持否?
我们比丘尼都回答“能持”(能做到),真的一定要我们那么做吗?要不然,为什么如此问法?
很惭愧,我一生中什么问题都能回答,唯独此一问题无法回答。
徒众问我有何嗜好?
记得六、七年前,《中央日报》记者访问我,我说了几句话,以后《中央日报》将常刊登“星云大师说:一张椅子、一杯热茶和一份《中央日报》,就这样过了四十年。”确实如此。从一九四五年于南京看《中央日报》,就未曾间断过。
看报纸有瘾。一天不看报,就觉得少做了一件事。每天起床拜佛后,第一件事就想看报纸。后来,曾有一段时期,很欢喜住在台北,因为清晨五、六点钟就有报纸可看。看了报,就可开始一天的作息。有时住在郊区,报纸来得晚,不看报,就会觉得这一天还没有开始。
除了看报以外,读书也会有瘾。与其说是有瘾,不如说是习惯。十五、六岁时,在栖霞山律学院当图书管理员,养成读书的习惯。从古典书籍看到现代文学,从中国文学看到西洋文学。尤其古今中外小说,无有不看。养成读书的习惯后,一日不读书,心里就有罣碍。
出门在外,搭火车、汽车,或乘飞机时,总要带几本书。觉得书比面包重要。宁可饿一顿,也不愿一天不读书。因此,每搬一次家,就想在床头放书。现在,读书不全为消遣,而是书有催眠作用。
有人希望知道我的床头放些什么书。大部分是古典的、艰深的,甚至应、日文的书籍。我看不懂,所以可以很快的睡着。过去读书为求知识,现在为求睡眠。因此,唱诵可以令人入梦乡,静作可以安定心神,看书可让人容易睡着。看书很重要,睡眠也一样重要。床,可以增加智能,也可增加休息。
不禁回头一看,有《现代佛学丛刊》、《大堂西域记校注》、《洛阳伽蓝记》、《天下丛书》、《倪匡科幻小说》、《佛教小百科》、《中英对照佛学丛书》。
佛光山图书馆的书大多是我以前的床头书。西来大学也收藏不少我的床头书。
我一生很好买书,记得二、三十年前,常到日本访问,宁可一餐不吃饭,省下钱就买书。
有人批评我,经常看“床头书”并非好习惯。但,我从小不聪明,只得以勤补拙。虽然佛学院老师不准睡在床上看书,但是我时常点燃着香在被窝里看书。看一句,念一句。这一生中,从被窝里的书、衣袋里的书、手提箱中的书,一直到手边的书、床头的书,我这一生已和书结下不解之缘。
看“床头书”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各人看法不同,我觉得忙碌的人生需要“床头书”。想要每天有宗教灵修的时刻,也需要“床头书”。“床头书”可以给人安定、启发的作用,也可放松心情,有休息或消除疲劳的作用。
看经书之前,应净手焚香。我之所以不能深入经藏,是因为已养成看“床头书”的习惯。不敢躺在床上看大经大论,所以我无法深入经藏。希望弟子们不要学我这点。
六月 三日 星期三
上午,立法院刘院长夫人、郑夫美立法委员和张金弘美女士(北美协调会洛杉矶办事处处长夫人)等人来访。
郑立委即将返回侨居地──哥斯达黎加,并有意在当地成立佛光会。我希望明年召开国际佛光会第二届会员代泶蠡崾保苡懈缢勾锢杓拥拇聿渭印?/span>
有位官员告诉我,最近有位基督教名怖道家邀他出席布道大会。他们愿为他在台上安排最好的座位,但他说:“我才参加国际佛光会的成立大会,又去参加基督教的布道大会,简直是『政客』么!”
政府官员有原则,有操守,很不容易。
盛元诊所的杜嘉彬、施美珍夫妇经常为西来寺住众服务,特为他们题字,以“慈悲心”相赠。
吕伯金和郑咏雪居士送我老花眼镜。他们说我经常吕行在世界各地,一送就送了我两打,以后一地放一付眼镜,也不怕老花眼的麻烦不便,我取了一付戴上后看得好清楚。也分别为他们题“天心一眼”、“照遍十方”。
依门、依华、永光等纷纷要求题字作为座右铭,我都一一满他们的愿。
“心有所依
普开法门”
“依华结果
果然如意”
“永放慈光”
晚,和康先生、许先生等人,谈到“海峡两岸”的问题,认为统一的步骤不宜太快,应先加强文化、宗教、科技、经济交流等。
无论那一种政府,社会或团体,必须注意公私两利、劳资兼顾、缩短贫富之间的差距,社会才能太平。
当今台湾、香港和大陆的关系,处于矛盾的情况。依我看,般意的政治是离心的,三地的经济是迎合的。
另外,我觉得今日整个世界的问题并非只在资本主义或共产主义的问题。未来世界问题的核心,将是
一.种族的问题。
二.贫穷的问题。
三.宗教的问题。
四.核武的问题。
最大的关键,在于人的贪、瞋、痴。唯有根本改造人心,才能解决世界的问题。
早年在台湾时,最怕被戴上两顶帽子:一是红色的帽子(思想问题),一是黄色的帽子(社会问题)。目前,在台湾仍有帽子的问题存在。给你一顶政治帽子,说你是“政治和尚”。现在连政治报子都不得戴,改戴经济帽子,说你是“企业和尚”。
台湾《财经》杂志,和《联合报》记者胡宗凤小姐替佛光山估计财产。土地一坪新台币十万元。一甲三千坪就值三亿。佛光山占地五十甲,价值一百五十亿。
佛光山这么值钱,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将找心平和尚商量,只要十分之一的十五亿就可以卖了,建筑物全部奉送,不另加价。但,谁来买呢?我们能卖吗?
不过、近来也另有一些人为宗教界估计财产,佛光山退居十几名以后了,现在台湾宗教界最有钱首推慈济功德会,龙山寺、行天宫、指南宫、妈祖宫、农禅寺、南鲲 等相继在后,我有时后怀疑,为什么台湾社会都向宗教界清算财务呢?为什么不计算宗教界对社会文化、教育、慈善的贡献呢?
六月 四日 星期四
加州大学发明太阳能汽车,可杜绝环境的污染。他们什么地方都不肯去作宣传,唯独挑中西来寺做为定点,上午看到他们在大殿前摄影。以东方宫殿式的寺院为背景,呈现出太阳能汽车的力与美,真可谓东、西方文化的融和,也可谓东方传统建筑和西方科技的融和。看起来,融和的时代来临了。融和,真好!
今会见康宁祥先生夫妇,和他们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康先生总结我的一生,在大陆时,是参学苦修期;居兰阳时,是实践期;创建佛光山时,是佛法普遍世界期;今后,要迈向“拥抱地球”期。康先生能如此“知我”,十分感谢。
在大陆时,曾有十年苦行,有香灯、挑水、行堂、看山、持午、禁语,甚至闭关、刺血写经、禅坐、参学等。从金山到焦山,栖霞到天宁,古林律寺到宝华戒堂,教下、律下、宗下我都参学过。
之后又有农场生产、牢狱受难、报刊投稿、编辑,和学校教学等过程。战乱时,一心只想为苦难的同胞尽点心力,所以加入僧侣救护队。以此因缘,到了台湾。
在兰阳地区的雷音寺弘法,成立宜兰念佛会、青年会、弘法队、学生会、歌咏队、儿童班等,组合信徒,接引青年学子。更到学校说法、乡村传教、军中和监狱布教。几次环岛布教,多少年的结众共修,奠定了弘法事业的基础。
一九六七年,秉持“以教育培育人才,以文化弘扬佛法,以慈济福利社会,以共修净化人心”四项宗旨创建佛光山。并在海内、外建立别、分院、禅净中心、讲堂、布教所,接引大众,力行“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四大工作信条,将佛法落实于人间。
一九九一年,中华佛光协会成立。美国佛光协会继之成立。目前世界上共五十一个国家和地区均成立了佛光会。今年五月在洛杉矶成立了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并召开了第一届会员代表大会,在一片“欢喜与融和”声中,圆满成功。看来“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长流五大洲”,以佛光法水“拥抱地球”的理想,可以说已经实现了。
报载:联何国秘书长盖里,周三(六月三日)在开幕典礼敲下小槌后,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行的地球高峰会议,正式揭开序幕。
为期十二天的地球高峰会议,预料将成为国家元首的最大规模的集会,出席者包括美国总统布什与一百多位世界领袖。
宣布会议开幕后,盖里说:
“这次会议的召开表明我们已经意识到我们赖以维生的地球是多么脆弱。地球同时受到发展不足和发展过度的双重苦难。毫无疑问,越是富裕的国家,越是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此次会议的七大议题,包括全球温室效应、科技转移、海洋污染、森林保护、人口控制、物种保留和环境安全发展。
我们自己居住的地球,让我们“地球人”大家共同来关心吧!
六月 五日 星期五
上午七时起,开始会客。计有悟一法师、谛深法师、李自健、吴剑雄、韩漪先生等十次以上的人。
现今,觉得国家、民族不一定要求独立,如西藏。孙中山先生曾说:“要求平等待我民族,让我之民族有尊严、自主就好。”希藏的独立口号实有研究的必要,因为现在欧洲都在倡导共同市场,许多国家研议共盟,为什么一定要分离呢?人民受苦,世界潮流也不许可!
十时,三坛请戒。明天戒期将圆满,戒子即将出堂,出家五十多年来,深感若非有坚持的毅力和不变的信心,实在很难不失望和产生挫折感,我不忍心看他们就这样解散,下午一时三十分,向传戒处要求,于西净楼为戒子作一场开示。勉励大家:
一、要有根:根即本。信仰是我们的根本,常住是我们的根本,佛教是我们的根本,发心修行是我们的根本,实践人间佛教皆是我们的根本。没有根本,在佛教园地中的种子怎能开花结果呢?
二、要有愿:愿即力。弘扬佛法你有愿力吗?普济群生你有愿力吗?要知道你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就看愿力有多深厚。要誓愿精进修行,要发承担如来家业的大愿,要具光大佛陀慧命的力量!
三、要有理:理即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理,不是个人的理;理,要有公平性,普遍性,必然性,不是你说有理就有理,物有物理,情有情理,天有天理,地有地理,心有心理。宁可在法律上输人,但在道理上要赢人。可惜,今日多是无理的无明人。
四、要有主:主即忠。鸽认家,令人赞赏;狗认主,人爱饲养;蚂蚁也服从领袖,忠心于主;自古忠臣义士为人歌颂。今日青年,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目标。心中无主,怎能为人所欣赏呢?
五、要有佛:佛即心。“朝朝共佛起,夜夜抱佛眠”此即佛心也。眼中看的、口中说的、手上做的、心中想的,都是佛。佛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佛,因为自己有佛,所以一切举心动念才能与佛相应。我所提倡的生活佛教,就是在衣食住行之中都有佛法。
六、要有心:心即我。慈悲是我的心,喜舍是我的心,般若是我的心,菩提是我的心,天地是我的心,真如是我的心。学佛者,皆为有心人。有了好心、真心,才能拥有一切。
有人说:“人先要求作美人,再来求作善人,更进一步求作真人。”其实,这是不够的。
我认为先有四种人不可作:
一.痴人不可作。
二.邪人不可作。
三.恶人不可作。
四.非人不可作。
闻善言不着意,闲好话心刺痛,应笑而不笑,应喜而不喜,此而所谓非人也。
有四种人要作:
一.要作好人。
二.要作正人。
三.要作善人。
四.要作全人。
有头有尾,全始全终;有慈有愿、全心全力;能具有根本、愿力、理智、主忠、佛心、自我,此即全人也。
有些人的心态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这种西理是错误的。
也有人埋怨“为什么做了要挨骂,不做也挨骂,简直教人无所适从。”好比媳妇怪婆婆“苦瓜皮粗粗的,应当剥皮也要骂;胡瓜皮细细的不应当剥皮也要骂。”媳妇那里知道,苦瓜的皮虽粗,不应当剥;胡瓜的皮虽细,应当要剥。
什么叫做应当,不应当?因为你不懂。
在美国购物,包装皆是英文说明。不懂英文的人只能从包装的图片来判断是否是自己要购买的东西。因此,有人把“擦劳灭”当“牙膏”使用;把“口红胶”当“口红”涂抹;甚至把“橡皮筋”当“面条煮”,还说“咦!奇怪,美国的面条怎么煮不烂?”
为避免闹笑话,应当好好学习英文。
六月 六日 星期六
上午八时,三坛正授。十时正授完,即驱车前往旧金山,车程七小时。
下午五时,抵三宝寺。曾敏敏博士(旧金山佛光协会会长)等多人迎接。
用餐时,餐桌上的菜肴满满的,总计十样以上。依门说:怎么海带冰冰的。我当即形容桌上的菜道:
春卷脆脆的,青菜嫩嫩的,
红椒辣辣的,苦瓜苦苦的,
豆干香香的,百页卷卷的,
咸菜咸咸的,馒头软软的,
清汤热热的,水果甜甜的,
菜有百味,人生不也有百味吗?
饭后,到佛光书局,看到许多新书,忍不住多买了几本。
又看到书架上有许多录像带,如“曼陀罗”、“等身佛”、“大鹏金翅鸟”、“缅甸的竖琴”、“赵城金藏”、“空海”。
我通通没有看过。看来,我真是与时代脱节了。
晚,七时三十分,应邀至旧金山大学(University of San Francisco)礼堂讲演。詹宪清先生(北美协调会驻旧金山办事处处长)莅临致词。整个礼堂五、六百个座位,座无虚席。今晚的讲题是“长寿与发财之道”,永楷英译。讲演毕,即举行一场皈依典礼。
今日报载:海峡两岸举办的佛教活动,都是“向钱看”。真的是这样吗?
别家道场我不太清楚,我所知道的佛光山办佛学院近三十年,从来不收学杂费,而且还提供食宿,现有学生六百人;办信徒讲习会不知多少次,也没有收过钱;国内外大型的佛学讲座,未曾收过门票;甚至连短期出家、打佛七等活动都尽力为信徒设想,提供所需的设备。佛光山是“日日难过日日过”,那有那么多“钱”可看?
又,历经十年艰辛才建成的西来寺,除了促进东、西文化交流,团结华人参与美国社会以外,光是为社会服务的项目就有──
一.送机。
每天接机、送机至少三、五次。十多年来耗费的汽油就有几万公升,汽车跑了几千万哩,动员人力百千万次。
二.接待“五子登科”的人。
所谓“五子登科”,即不会看英文报的瞎子,不会听英文电话的聋子,不会说英文的哑子,不会开车的跛子,和为子女洗衣、打扫的孝子。
多少为人父母者,怀抱着理想,希望投靠子女,共享天伦之乐。但是,儿女天天忙上班,无暇顾及“五子登科”的父母,只有每周一送父母至寺院,让父母在寺院里吃中国菜、拜中国佛祖、讲中国话,周六再接回家。西来寺接待“五子登科”的人士,不止百千多次。
三.中华学校的设立。
为让海外华侨子女得以学习中文,承继中华道统。在这里,多少华人子弟相互学习,并一同游戏,也因此度了父母来学佛。子女们在上课时,父母彼此相互认识,共同研究佛法,或谈买卖房屋、作生意等。西来寺成为指导大众的集会地点。
四.婚丧喜庆集中地。
信徒的婚丧喜庆,都可在寺中办理。甚至连美籍人士,都喜欢举行佛化婚礼。已有不止上百对的美籍人士在西来寺举行佛化婚礼。
现代的子女怕父母往生后,和洋人语言不通,因此把父母的灵骨寄放在寺里。多少的困扰和难题,也因此解决了。
五.小留学生的照顾。
许多小留学生得不到亲友的照顾,而被寄放在寺里。过去,慈庄曾任十多位小留学生的监护人,担负起督导他们课业和言行的责任。目前,王安迪(Andy Wang)就读柏克莱大学,史秀琪就读河滨县大学音乐系,皆相当优秀。
六.妇女法座会。
在张乃彬会长的领导下,经常邀请教育、医学、保险、法律等各界知名人士,为大家举办讲演,令人获益匪浅。
七.上班者的午餐。
可口的素食、美味的沙拉,为上班族人士提供最佳的午膳地点。更可藉此机会礼拜佛祖,并亲近善知识。
其它如读书会、英文佛学班、文化技艺班等,所提供的服务,实非三言两语所可道尽。我不敢自夸贡献了多少,但最起码不是“向钱看”。
六月 七日 星期日
上午,为三宝寺住众开示,忽然想到康熙皇帝在避暑山庄狮子阁上题有“四知楼”。使我联想到人要知理、知事、知人和知情。
实在说,现代人除此四知外,更要知佛、知法、知戒和知慧。
在这个世间上,很多人就是因为无知、无明,所以有痛苦、烦恼,因此沉沦在生死轮回之中。佛学,即是开展智能之学,人人应该学佛,藉此把痛苦、烦恼等转化为经验、智能,以提升自己、扩大自己,这是很重要的。
佛光山自从开山以来,一直很重视佛学教育,所以办有佛学院。最近更开办传灯函授学校,让徒众有所知;以及办信徒讲习会、都市佛学院,让信徒有所知。此外,我到处讲经说法,甚至在电台讲演,是希望社会大众有所知。
所以佛教徒要有“悟”,必须要有所知;能知才能有所悟。
在此,向徒众提出一些问题。不知他们是否能有所知?
一.接受十分信施多少?相对的,回报、贡献十方众生有多少?能有所知吗?
二.蒙受佛祖慈悲加持,佛光庇佑,因此得以安心修道;然而自己能给众生多少慈悲、多少福慧?能有所知吗?
三.每天诵经、念佛、闻法、悟道有多少?施予教化众生有多少,给众生多少欢喜?安定多少众生?能有所知吗?
四.每天发心、惭愧、报恩、劳作有多少?能有所知吗?
五.每天习气改变,烦恼减少,学业进步,身心尽化,悟性开展多少?能有所知吗?
知性是十分重要的。佛法是知。从四知到八知,进而到八万四千知,以断八万四千烦恼。我们能所知吗?
十时许,谢冰莹教授来访。她和刘枋老师是相交多年的文友。她的到来让我想到过去教授、学者以及知识分子学佛的很少,现在已经相当多了。实在令人欣慰。
刘枋老师因事无法继续和我们同行,因此留她在三宝寺。上午十一时二十分前往沙加缅度──加州州政府所在地。
我们一行十二人,分工合作。有人负责开车,有人负责付钱,有人负责杂务,有人负责连络,有人负责发号施令......。有人问我:
“师父!你负责什么工作?”
我回答:“我负责给人照相。”
所有的工作都分配了,就是没有人负责讲演。其实,每一个人都能讲演,不一定都要我来讲。
下午二时,于沙加缅度的Belle Cooledge Community Center举行国际佛光会沙加缅度分会成会暨佛学讲座,由蔡总镇夫人任司仪,永楷英译。讲座后,接着举行一场皈依典礼。
每次皈依典礼,都有美籍人士参加。虽然有时只有一、二位外国人士,但都有英文翻译。目前在各地演讲,也都有英文翻译,目的是为了使讲演达到大众化、国际化。
此次沙加缅度佛光分会,由刘慧美女士荣膺会长,陈和仁先生担任副会长,蔡贤泰先生担任秘书长。他们都相当优秀,且有心于会务的推动。
来自圣荷西(St. Jose)的简琢洋先生向我表示,有意在当地成立分会,我也乐见其成。
人老了,跟随二、三十年的徒弟都成了我的管理人。“师父!这茶不好,不要喝。”“这饭太硬,不要吃。”“那里不安全,不要去。”“你太劳累了,要多休息。”........我不禁回头问满果、满和:“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升级当我的管理人?”
六月 八日 星期一
美国的国家公园,幅员辽阔,景致幽美,一向是大家所向往的观光胜地。记得四十二年前,我曾在《菩提树》杂志上,倡导中国应订国家公园法,以维护天然景观。中国大陆可订为国家公园的地区,我认为有:敦煌国家公园、龙冈国家公园、云门国家公园、大足国家公园、普陀山国家公园、峨嵋山国家公园、五台山国家公园、九华山国家公园、黄山国家公园、桂林国家公园、紫金山国家公园、泰山国家公园、武当山国家公园等。
有了国家公园法,就会促使政府规画、建设和环保等事宜。若不立法,则不会去保护国家的财产。两千年来,国家的自然景观,生态环保,可以说佛教尽了最大的力量。
目前台湾对此已有觉悟,现已设有玉山国家公园、阳明山国家公园、垦丁国家公园。遗憾的是,虽然订了名称,但是在建设方面却上尚未能有所作为。
“天下名山僧侣多”。千年来,古寺名刹多建立于幽雅宁静的山林中。由于佛教徒对寺院的护持,带动当地的繁荣。然而历经多次的历史变动,改朝换代,物换星移,寺院遭受政治破坏,几至荡然无存,实在令人心痛。希望今后政府能保护国家公园。
佛光山最近希望进行山下道路的规画和整建,以及竖立路牌、禁设摊贩等事宜,期使信众来到佛光山,还没进山门就有愉快、舒适的感受。但是,警察局和观光局都不准。他们说:佛光山非观光区。
墨守成规,不求变通的执法,无法保障人民的利益,只会妨碍国家的建设和发展。明智的政府会利用民间的力量来共同建设。过去的锦锈河山,那一处不是政府和人民同心协力一起建设的呢?
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经十小时的车程,路上没有见到一个坑洞,也未见丝毫的垃圾,平坦的道路几乎比桌面还平。沿路所见,小鸟、黄牛等动物悠闲自在地漫步其中,彷佛是一幅画,而人正在图画里,十分惬意。
到了优胜美地(Yosemite) 国家公园,比黄石国家公园、大峡谷国家公园还美。露营区里,星罗棋布的营帐,提供了多少人拂尘涤虑的休闲生活,所谓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公园里,溪水清澈,瀑布壮观,令人心旷神怡、清凉自在。天然的美景,钟灵毓秀,真是一处人间净土。
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附近没有中国人家,但有一家四川餐厅,以“不用味素”为号召,生意兴隆。我们十二人用餐,一份五元,只花了美金六十元,就吃了许多道菜、炒面和水果。到处都有人对佛教热心的拥护和供养。想不到在美国偏远的小镇里,也有人表现对佛教的信心。
回想起二十年前,我到日本九州访问,投宿在一家日本人经营的小店。晚餐时,店主请三位六十多岁的日籍老太太表演传统哥舞。过了一夜,第二天要离开的时后,店主率领四、五位员工,手里挥舞着中华民国国旗,口中唱着中华民国国歌“三民主义......”。虽然唱得荒腔走板,但是很令人感动。至今事隔二十年,从未曾忘记过。
人的热情招呼,令人感动。所以,中国人待客“宾至如归”的精神,是值得发扬的。
六月 九日 星期二
在台湾时,经常乘车来往于南北高速公路上,看到几乎每位驾驶员逢车必超。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则见车队循序前进。
从车行可以看出台湾的民族性与民众心理。基本上,大家不肯落于人后。看人骑脚踏车,就想买摩托车;看人骑摩托车,就想买汽车;看人家开国产汽车,就想买进口车。看人买房子,就想买土地盖楼房。这种比赛、超越的心态何时能了?
物质的超越是有限有量的。为什么不在道德、慈悲、智能、守法上超越他人呢?
中午十二时,返抵西来寺。
蒋黄侯抽等十五位普贤寺信徒,在西来寺发心工作三个月了。心定原先承诺为他们付来回机票费,但是他们不愿侵损常住,只要求我题字留念。依瑞说,西来寺的信徒十分发心,希望我为他们题字当座右铭。张乃彬老师也说,国际佛光会成立大会期间,“全程”的义工有十二位,希望我赠字以资鼓励。为此,我拼命的写了五个钟头,未尝休息,我的“功课”确实很多。
晚,七时三十分,为慰劳国际佛光会大会成立期间发心服务的义工,特于五观堂准备茶点招待,以示谢意。
高光勃先生、张乃彬老师等人表演余兴节目,以娱嘉宾。以娱嘉宾。李睿舟先生更作了三首诗,意味十足。
“现代佛法世间求,出家在家一样修;
众生识透因缘果,天下太平乐无忧。”
“自幼参禅到行深,讲经说法建丛林;
普渡众生兴三宝,现代活佛赞星云。”
“戒除一二三四五,认清金木水火土;
多行仁义礼智信,解脱生老病死苦。”
会后已十时半,和依恒等人谈到,出家人的教育不是关闭性的,要能面对社会,面对人生,才是有用的出家人。因此,对学僧的要求,在佛殿,要虔诚庄严,在课堂,要思想奔放;在球场,要欢笑敏捷;做事时,要精明干练。
谈着谈着,到迪斯奈乐园一游的戒子们回来了,明天,他们将返回台湾,晚十一时,于东禅楼接见他们。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到红尘走一遭,怎能体会世间假相?若不看,心不死,也无用。“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能不动心,才是真修行。
三十年前,随中国佛教会访问团至日本访问。一日,不知何故,到了下午二点仍未吃饭。七、八十名团员难耐饥饿。有人送来便当,打开一看,内有蛋、饭和二片萝卜乾。道安法师(团长)说:吃啊!肚子饿了,不管它。
当大家在吃便当的时,我说:刚才道安团长教大家吃,你可以不吃。回台湾后,不可以说道安法师叫我们吃鸡蛋。他能体量你肚子饿,教你吃,吃不吃在你,但,罪过不在他身上。
有佛法的人,玩都可以玩出佛法来,吃也可以吃出佛法来。是否有佛法,只在一念之间。
六月 十日 星期三
西来寺落成以来,到过西来寺较知名的人士有:
党外人士:费希平、康宁祥、彭明敏、许信良、施性忠、余陈月瑛等。
国民党:李元簇、李焕、邱创焕、蒋纬国、马树礼、锺荣吉、郑心雄、邱进益、赵守博、宋长志、陆润康等。
大陆民运人士:许家屯、千家驹、戈阳、万润南、严家其、万仲翔、吾尔开希、刘宾雁。
大陆驻洛杉矶总领事马毓珍、大使朱启侦。
大陆佛教协会:真禅、明阳法师。
台湾佛教界:悟明法师等。
西藏人士:达赖喇嘛、夏玛仁波切、泰锡度仁波切。
密宗:林云。
全日本佛教会主席:高幸大谷。
美国政府:余江月桂(加州州务卿)、吴黎耀华(布什总统代表)、徐西泉(布什总统助理)、李奥、麦卡锡(加州副州长)。
还有其它天主较、基督教、锡克教人士,卢胜彦也曾带其信徒来过,实不胜枚举。
他们有话要说。
国民党:西来寺为什么老是接待党外人士?
党外人士:西来寺是台湾政府的天下。
大陆方面:西来寺为什么接待民运人士?
民运人士:西来寺接待朱启侦、马毓珍,又办敦煌展,简直是投靠大陆。
大陆法师:西来寺怎么可以接见卢胜彦、达赖喇嘛、泰锡度仁波切、天主教和基督教教士等。
美国政府:怎么西来寺都和东方人来往?
东方人士:到了西方,就投靠西方人士。
阿弥陀佛!西来寺佛门广大。怎么可以说谁该来,谁不该来。这是个有缘的地方。有缘则来,无缘则去,一切随缘。
新戒今晚将离美。下午三时,特与他们座谈。听听他们的心声,也试拟一些问题,让大家一起来“参”。
一.佛光山在那些方面不如其它道场?
二.看到别人信心不够想溜单时,该怎么办?
三.生病时,如何自处?
四.缺钱用时,该怎么办?
..............
我常说,佛光山是“集体创作”的成果。单打独斗已不合乎时代潮流了。人在一起工作,如果相互离心,彼此牵制,则无法成就。若能精神合一,理念一致,即使分散世界各地,也会有所成就。
六月 十一日 星期四
报载:民进党立委陈水扁质疑国防部长陈履安先生经常打禅七,万一突然发生战争怎么办?
陈立委要求国防部汪多志副部长回答,陈部长一心向佛会不会影响到国军的战力?并要求他应在向佛参禅与部长职务间作一选择。
汪副部长强调陈履安先生是位负责的部长,无论参禅或宗教信仰,都不会荒废本身应负的责任,同时军中奉行国家献法,尊重军人的宗教信仰自由。陈部长在军中也从未提到宗教的事,若有战争发生,军人自会以任务为重。
汪副部长的回答非常得体,日本军人皆信佛教,但日本军人作战时携牲奋勇的精陈,为世所尊;韩国军人中有“军僧”,僧人服兵役,在中国也是一样。
对于外界传言陈履安先生是因为一心向佛才萌生辞意的说法,陈履安先生在十一日也作了澄清与解释:
“我不知道参禅有什么不好?学佛以来,最重要的收获是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更有规范;对别人更尊重,能更冷静无私地处理事务。”
他指出:“参禅是训练自己集中精神、统一意志的最佳途径,甚至参禅也是休闲活动的一部分,有人不太信任文人所做的事情,事实上以日本军人尚武精神的素养,就是来自参禅学佛;日本企业家经营的智能与果断,也都与佛教有关。”
“有人游泳,有人打高尔夫,甚至有人打麻将;当然有人信基督,有人信天主,相形之下参禅学佛有什么不好?”
陈部长对佛法的信仰虔诚,人所皆知,他是惟觉禅师的弟子,虽公务繁忙,但仍抽空上佛光山和我谈佛论禅。我觉得他是悟性很高的人,陈部长对“禅”已经入门,当然也能有助他作一个军务领导人的修养。
对立法院质问陈部长的人,我有几句话要说:
第一、你们知道李登辉总统是位虔诚的基督徒,这有碍我们的国政吗?经济部王建瑄部长曾多次为基都教传道,他有误我们的财经政策吗?全世界的党政要人都有宗教信仰,为何唯独我们的国防部长不可信仰佛教?
第二、佛教是一个积极进取的宗教,佛陀大慈大悲大永大无畏的精神为世所尊。乃木大将是佛教徒,岳武穆曾皈依三宝,他们都不善于作战吗?
第三、宪法明文规定,中华民国国民有信仰自由。陈委员!你的言论不觉得已触犯宪章了吗?
第四、刘宋僧慧琳被时人誉为“黑衣宰相”;阿育王、圣德太子、唐太宗、隋文帝等,他们不但是明君,更是仁者。信佛有什么不好?
因这朗天,洛杉矶的《世界日报》、《国际日报》、《自由时报》都作了以上的报导,不禁将所感写出,寄望陈部长不要介意外境,佛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部长应有降魔的精神。
六月 十二日 星期五
从四月初离台环球弘法,到现在已两个多月。转眼间,又到了返台的时刻了。
西来寺住众坚持要为我送行。中午十二时三十分抵西来寺时,四、五十位住众和工作人员已在五圣殿前恭候。我一向来去自如,不喜有人迎送,凭添他人的麻烦。徒众的好意,反而增加我的心理负担。只要秉持我的教法,为大众服务,为西来寺增光彩,比对我送往迎来更符合我的心意。希望徒众“依法不依人”,一切以弘法度众为重。
在小会议室里,苦口婆心叮咛寺众。在工作上,不要有“本位主义”作祟,务必要有整体的观念。做人处世的原则,应该有“竖穷三际,横遍十方”的理念,这是现代企业管理的不二法门。
我的徒众里,有一类是只要有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要请示师父;另一种是十分客气,很怕打扰我。这是过犹不及,对人、对事的轻重分寸,应拿捏得准,该请示与否,自可进退得宜。
有的徒众十分尽责,工作也非常卖力,但从不向主管报告,也不和师兄弟沟通,只是一味的苦干,缺乏纵面和横面的沟通。单枪匹马,发挥的力量有限。凡事要向单位主管报告,多和师兄沟通。“众志成城,集体创作”,西来寺必定大有可为。
在机上,想到美国人都讲自己是优秀民族,因此处处表现出优秀民族的样子,讲究风度、礼仪、气派、守法。相反的,中国人都讲中国有优秀的文化,但只限忠君爱国、伦理道德,自己却不肯担当是优秀民族。因此,中国人丑陋、贪婪、违法、粗暴。所谓优秀的文化,只不过是裹小脚、打麻将、专制、独裁、暴虐、自私、官僚,那里算得上“优秀”呢?
现在我们都说佛教讲究慈悲、理性,但是没有人说佛教徒好。佛教徒自私、封闭、固执、逃避,并未让人觉得佛教徒好,也无法扭转中国人所谓文化优秀的局面。
我希望大家今后不要陶醉在佛教的教义好,而要陶醉在佛教徒好,要直下承担自己是优秀的佛教徒──慈悲、发心、积极、奉献......
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终于成立了。今后在世界各地不但要提倡佛教的文化、教义好,而且要提倡国际佛光会的每一位会员都好,有守法、守秩序、爱心、慈悲、融和、乐观、进取等美德。
光是靠伟大的佛陀是不够的,要紧的是每位佛教徒能学佛之所学,行佛之所,凸显佛教徒杰出的言行、活动的水平。
过去曾教诫佛光山的信徒,不要光说佛光山好。信徒多、活动多、寺院多没有用,要紧的是佛光山的每一分子好,能彼此尊重、融和,才是真正好。
六月 十三日 星期六
昨天下午两点五十分搭乘中华航空公司的班机由美返台,因为东西时差换日线的关系,今天晚上八时三十分抵达中正机场。
我每次乘飞机从台湾到美国去,飞行时间约十一小时,回来却要十四小时。碰上冬季逆风飞行,飞机都需在阿拉斯加或琉球加油后,折腾十七、八小时才能回到台湾。有人很羡慕我坐飞机,其实坐过飞机的人都有同样的经验,那种在空中不落实飘而飘的感觉,再加上睡也睡不着。,吃又吃不饱,其苦真不可言喻。
我每次坐飞机都非常畏惧长途的飞行旅程,在最初的三、五小时还算能忍耐,但到了七、八小时的时候便渐渐感到度分秒如年,如坐针毡了。我是个非常会睡觉的人,不只躺着可以睡,坐着可以睡,站着也可以睡,把话说得神奇一点,我甚至走路时也可以入睡。但是偏偏坐在飞机上却难以入眠。往往疲倦到极点,眼睛快要眯起来的时候,空中服务人员就来请你吃饭,请你喝水,送你毛巾.......有时候,人在催眠的状态下休息,一些突发事件却把你吵醒;又有时候飞机上的空中小姐来问佛法,甚至驾驶飞机的机长将飞机定向候,也来请问佛法。机舱的旅客,如果对佛学有疑难的,来到座位边上发问,我又不能不给予一些方便开示。除此之外,有的还要题字,有的还要合影,我都会一一如其所求。
现在交通发展神速,回想过去,同样的行程在海上要航行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又如从上海到苏联,坐火车也要花上十几天;从中国坐船去美国,都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乘客们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当我这么一想,时间就不那么难过了。东晋的法显大师渡海西行,唐朝的玄奘大师八百里流沙,他们路途中历尽了千辛万苦,“为大法也,何惜生命?”如今,日新月异的科技带给我们很多的方便,我们可以机旅途中节省下来的时间,发挥最大的功能。渐渐地,我搭乘飞机时开始自我训练,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的飞行经验,现在不但能吃、能睡,心中也充满了喜悦。在飞机上,除了可以休息之外,还可以说法、改文章、看书、做计画,时间一刻都不会浪费。以前我感到搭飞机很辛苦。又常被批评一天到晚坐飞机,在空中飞来飞去很舒服,心中就觉得委屈,现在乘飞机不觉得苦了,但也没有人再说闲话了。
在飞机上,有人欢喜坐在前面,有人欢喜坐在后面,有人欢喜坐在过道边,有人欢喜坐在窗边,其实白天空中一片茫茫、夜晚一片黑暗,就如碰到住饭店分房间的时后,这故说这房好,那个说那房好,我则无所谓,反正只住一两天就离开,家家都好,房房都自在。
今日在飞行途中,同机青蛙王子高凌风因系皈依弟子,和他说了不少话。
六月 十四日 星期日
日前在洛杉矶时,接道孙张清扬女士的电话,告以病情严重,闻言挂念不已。返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她。
上午八时三十分,抵达孙府,她躺在病榻上,靠着氧气筒呼吸,气若游丝,以极其微弱的声音,将后事一一托付予我,入耳鼻酸,但也不得不抑制伤感,软言慰语,劝她安心养病。望着她清 慈和的面容,往事如排山倒海般,一幕幕浮现眼前──
孙张清扬女士与我因缘深厚,早年我于栖霞学院读书期间,她已皈依在退居老和尚桌尘长老座下。只见她经常出入栖霞山,参与大水陆、做法会,虔诚礼诵,态度谦和,但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
及至河山变色,我加入僧侣救护队,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照顾受伤的官兵,并于一九四九年春,随政府播迁台湾,孙张清扬女士此时也随着丈夫孙立人将军来台,对于僧青年颇多爱护支助。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当时讹传大陆派了五百名僧侣到宝岛来从事渗透颠覆工作,我等出家人因而身陷囹 ,幸经孙张清扬女士等人的辛苦奔走,多方营救,才得以洗冤出狱。
在四十年前台湾佛教还是衰微不振之际,孙张清扬女士毅然支持张少齐居士在台北县兴办“益华佛经流通处”,后来又在台北中山北路开设“建康书局”,编印流通佛教典籍,同时还在各地讲经弘法,掀起学佛热潮,对于正信佛法的推动普及,有着莫大的贡献。
此外,她又协助东初法师影印《大正大藏经》,此举关系台湾佛教复兴,在当时是教界一大盛事,我也在其中忝任“《大藏经》环岛宣传团”弘法队队长,蒙其欣赏,邀我负责《觉世》旬刊总编辑的工作,与她再度结缘。
记得我在三十岁生日(一九五七年七月)那天,她特别设下素席,以全桌金碗、金盘、金筷为我庆祝,并且表示愿意资助我出国深造,我以出家人顶天立地,至五在此,予以婉拒。但是对她种种礼遇,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善导寺在台湾光复后,大部分房舍为台北市政府所征用。一九四八年,孙张清扬女士与李子宽居士等人捐资买回,令其重归佛教产业,并且成为早期台湾佛教的弘传中心,中国佛教会也社址在此。她曾试图想将该寺交由我来住持,但终因我年纪太轻以及师承不同,而力荐未果,特来向我说明致歉,我并不以此为意,但是对她这份知遇盛情,却是永志难忘!
近年来,她将台北寓所过户在佛光山名下,指名作为弘法教育基金之用,在短视重利的社会里,对于僧伽教育事业有此远见者,实不多见!
..............
从种种事实看来,孙张清扬女士的确是一位不遗余力护法卫僧,并且真心诚意为佛教奉献服务的三宝弟子,不但堪为现代在家居士之典范楷模,其宗教热忱也为吾辈出家僧侣所感佩敬重。
一道刺目的阳光自急驶的厢外射入,使我从层叠的回忆中惊醒,蓦然发觉自己已在回佛光山的高速公路上。车窗外倒退的景物如过往的历史般一去不返,但是先人开辟的道路仍引领着我们奔向前程。回程途中,顺道巡视了几所别分院,到达山上,已是夜晚十时。全山一片漆黑,唯有法堂灯火通明,原来弟子们等候接驾,已在此守候多时。现在世俗上有这样孝顺的子女者,又有几多?师徒畅谈至十二时,才尽兴而归!
六月 十五日 星期一
希代出版有限公司将我的《星云大师讲演集》一至三册,重新加以分类照排,编成一套十本的“生活禅语系列”,其书名分别为:《琉璃禅》、《清净琉璃》、《梦琉璃》、《因缘琉璃》、《情爱琉璃》、《红尘琉璃》、《大千琉璃》、《七色琉璃》、《喜悦琉璃》、《慈悲琉璃》等,据闻在全省各大书局、统一超商、便利商店均有流通。
本山佛光出版社发行部满印,今送来希代出版的《清净琉璃》等六本书的版税,共计四十二万,这是我一生中拿到最多稿费的一次。常有徒众或信徒,知道我有新书出版,就会跟我要,尤其是《讲演集》和《星云禅话》,我都是自掏腰包买自己的书去送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如此,假如我的著作,如《讲演集》、《星云禅话》、《释迦牟尼佛传》、《十大弟子传》、《玉琳国师》、《无声息的歌唱》、《八大人觉经十讲》、《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讲话》、《觉世论丛》、《海天游踪》,以及我的《心经》、《金刚经》、《六祖坛经》、《维摩诘经》等录音带和各地讲座的录像带,都有版税的话,那我这一生靠稿费生活都绰绰有余了。
犹记得在一九五七年左右,我在编《人生》杂志时,每期几乎都要写稿,不仅没有稿费,常常还要自己花钱买邮票回读者的信件,主其事的长老还告诉我:你要感谢我出版杂志,你的文章才有园地发表......。这种对佛教文化事业没有鼓励的风气,佛教当然不会进步!因为佛教非常重视文字般若的传播,《金刚经》中有四句偈语的布施胜过三千大千世界七宝布施的功德,十法行中也提倡书写、演说、披读、印经的利益,日本佛教为人称道者,除佛教教育普及外,即对佛教文化的重视。明治维新时,鼓励大家写佛传,目前日本佛传,不止百种之多。故要佛教兴隆,对文化事业不可忽视。
目前佛光出版社正在积极筹画出版我的一系列书籍,如──
星云日记、星云法语、星云说偈、星云禅话、星云议论、星云小说、星云感言、星云古今、星云讲座、星云讲古、星云问答、星云杂文、星云哥选、星云序言、星云讲经、星云佛光、星云新诗.......
我期待这些新书早日问世,也愿与我有缘的信众都能拥有一套。
回信、看信、改文章、回电话,几乎是每天不可少的工作,尤其是每次出国回来后,堆积待回的信件,总要占掉我大部分的时间。目前就读本山国际学部英文佛学班的李季锦同学,原为台南光华女中室内设计科毕业,对室内及庭园设计很有兴趣,插花、书法也是专长,她写给我的信中,字里行间都流露赤子之情,转录如下:
师父上人慈鉴:
....前些天我们还在行脚,此刻则正襟危坐在课堂上听课,看着粉笔灰飘呀飘的,心里偶然还会映着行脚时的情形.....。近两个月来,从报章杂志上,看到师父在马来西亚、印尼、巴西、英国、法国、美东、洛杉矶等地弘法的讯息,报章上的师父总是散发着慈悲、欢喜的笑容,但我们都知道这一趟行程,您一定很累、很辛苦......... !祈愿有朝一日,我们所有的同学结业后,都能加入度众的行列,帮助师父弘法。
这一次在全省各市区乡镇同时举行的“行脚托钵法会”,我被非派到东部地区,走遍山之巅、水之涯,走过宜兰的市集、苏澳的渔港、花莲的街道、台东的乡镇、玉里的盘山......,有时鞭炮夹道,有时人烟稀落,有时大雨淋身,有时热风刮掠;睡过教室,打过地铺;走得脚酸腿疼,甚至磨破脚底的水泡,但内心的法喜与信众护持的热情相映和,私毫也不感觉辛苦!
看着肉贩拿着略带血迹的铜板,虔诚的投入钵里.......
看着贫苦的妇女牵着儿女的手,捧上她自己腌渍的梅子......
着一些行走不便的伤残人士,吃力的在钵里投下其供养.......
这一切都让我感触很深!庆幸于自己能早认清这世间的真相,但却是那么无奈与遗憾!内心老自忖着:如果那个人是我妈妈、如果那个人是我爸爸、如果那个人是我的亲人,我该怎么办?越想越心痛!师父!行脚让我体验到很多世面。
每到一处,看到佛光协会会员的朝气与服务态度,不禁由衷赞歎师父您的睿智,那么多不同生活被景的信众,在您的组织下聚集在佛法的面前,每个人都和和乐乐、欢欢喜喜的为完成一项活动而付出全部精神,我只能用“不遗余力”四个字,来赞歎会员们工作的认真。
此次行脚,我负责的工作是在“结缘组”,要到最前线去开路程(头曾撞过路旁的招牌,也被野狗追过),与“福田组”、“总务组”的同学们,都能彼此配合,发挥佛光人集体创作的精神,一天下来,有时累得没力气洗澡,但却一点也不感觉到髒,在入睡的那一刹那,嘴角仍会挂着笑容,为今天的成果而感到欣慰。想道尽行脚的敢感受,那是不可能的,但心深处,对众生感恩的情愫油然而生。想到有那么多美好的人,都被我遇上的庆幸心;想以我一介小女孩却能走过千山万水一隅的福报心......。但也有很多是值得忧心的,例如台湾的环保......奇怪的是环境被污染破坏到如此,大家却能安之若素?我们每走一段路的启程与终止,都有当地从政人士讲话(这是必要,只是其内容.......),我以为现在的时势与过去那种“反攻复国、服膺英明领袖”的口号,应该要配合实质与以人本为主的诚挚思想。就我个人体验而言,我真的感到他们不是太官腔,就太僚派,诚恳热心的人太少了,因从他们的讲话内容与态度,我感受不出他们会用“真心”在做事,(这是我不成熟的感受,不曾对人提过,只敢跟师父您讲而已。)师父!千万别误以为我是不知感恩的人,为政者的辛苦与奉献我是由衷的敬佩,因“有土地才有国,以国才有家。”我尤是一个爱国、爱家、爱佛教的热血青年,我不是也不愿只是个会喊“中华民国万岁!”而不晓得该如何让它万岁的人。师父!我有眼睛,也有耳朵,更有头脑,懂得思考,懂得运作的。
有一天我们行脚至台东的喊岸,随手在岸边捡了两颗小石头,‘望着一片无涯的太平洋,突感我好富有──一个敬爱的师父您、一群对佛教有抱负理想的师父同学、滋长我法身慧命默默献身在教育岗位的师长,还有一个亲爱的姊姊在大海的那一边.....
行脚,让我深深体会到出家或在家,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重要的在于有良好的人格与品德,东海岸的潮声总是有节奏的拍大着,虽不知菩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倾听海潮的音声才开悟的,但愿能拥有一颗与菩萨相契的慈悲心。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呢?回到山上、回到家休息一下呢?敬请
慈安
弟子季锦顶礼
一九九二五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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