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疯狂的背后

　　28岁的中国工商银行商丘分行代办员李云辉生活一直很不幸：两岁时父母离异，他被丢给了农村老家的奶奶；8岁时父亲再婚回到父亲身边，16岁初中毕业中考又意外落榜，为了想早点离开有后妈的家，他开始以捡破烂、卖冰棍自食其力。1994年12月，父亲托了关系，给他找了工商银行的工作。虽然是个代办员，但李云辉却很珍惜，他相信只要工作努力，一旦转正，他就将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天上午9点，李云辉做完家务，给休息在家、已经怀孕的妻子掖好被子，准备了早餐，就上班去了。

　　2005年10月30日上午11：00

　　李云辉敲下了最后一个数字，就瘫倒在座椅上。工作十多年来，这是他觉得最累最困难的一次。抹掉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同事，没有人注意他。李云辉拿出公文包，从钱柜里取出2万元钱，蹭一下站起来，喃喃说了句：“我去办笔业务”，走出了柜台。快到大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月度优秀工作人员榜上，还放着李云辉的照片。看着照片里满面笑容的自己，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了上来。

　　刚进银行那会儿，李云辉从最简单的点钞学起，每天一练就是四五个小时。3个月后，他的手工点钞速度名列全市第一。随后，他的珠算、捆扎、挑残等业务，均在单位比赛中拿到了第一。李云辉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照片中的自己，快步走出了大门：“第一又怎么样？只不过是虚名而已。”

　　2005年10月30日中午12：00

　　工商银行开发区中心所。站在银行门口，李云辉犹豫了……银行里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原来是一位顾客在办理业务，而那名员工中途接到一个电话，居然聊着把顾客晾在一边。一股怒火从李云辉胸中喷涌而出———这个一定是正式工！他径直走向柜台，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进柜台：“取4万5。”

　　李云辉一度认为，正式工因为业务好，文凭高，所以享受待遇好，这是应该的。为了转正，他在取得这么多的第一名后，还买了很多金融方面的书籍努力钻研，用以充实自己。1997年，银行用电脑替代了算盘。李云辉从没接触过电脑，也没钱报电脑班学习。他想了个法子，在鞋盒子上画个键盘练习。1999年，在市行举行的电脑打凭条技能比赛中他又拿了第一。但省行的比赛，却因为他是代办员没有参赛资格而取消。两年前，因为同样的原因，他未能参加省行的珠算比赛。

　　作为补偿，行里让他做了副主任，这在分行是没有先例的。于是李云辉憧憬着：副主任都来了，正式工还会远吗？而事实上，他离正式工还很远。才半年，他的副主任职务就被正式工顶替了。他想不通，一次次找领导，但领导都这样说，编制的问题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再等等，一有机会就一定把编制名额给你！可一等等到2002年，李云辉又获奖无数，依然转正无门。科里的正式工一个没动，而原来市行里的900多名代办员，却只剩下20多名，他虽以过硬的专业技能留到现在，却也时刻面临着被解雇的担忧。

　　当45000元钱递到李云辉手里时，他数也没数就塞进了包。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心里却说：“我这么做没什么不对的！十年来，和正式工做一样的事，甚至更多的事，有时做得还更好，凭什么他们的工资就高我这么多；凭什么他们就有住房公积金；就有那么多的福利？我现在拿的是自己应得的，是工行欠我的！”李云辉快步走出了开发区中心所，走向了另一家工行分理所。

　　2005年10月30日下午13：00

　　转眼间，李云辉已经用完了十多张银行卡。看着一沓沓真实的人民币拿在自己手里，仿佛多年的压抑和不满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李云辉找了一家餐馆，还点了一份妻子兰英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想到妻子挺着大肚子还跟他省吃俭用，李云辉满心愧疚：在工行干了十多年，工资虽然从当初的几十元变成了几百元，但也只够他一个人勉强生活。自己没有别的技能，要是被裁，以后他拿什么来养活老婆和孩子呢？他想到了单位曾经要求员工完成推销工行银行卡任务时，他用亲戚朋友的身份办的近二十张卡———如果在每张卡里虚存进几万元，那么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就将生活无忧了。他利用上午在办公室的时间，用虚增款的方式，将84万元穿插存入各张卡中，每张卡里虚存4.5万或4.6万不等。

　　李云辉的取钱行动又持续了一个小时。在凯旋路分理处取款时，他被柜员告知卡的状态不正常，要了他的身份证核对。李云辉意识到：整整3小时的疯狂取款已经被银行察觉了。不过，李云辉没有逃走，他也不想逃走。他这么做，更多的也许只是发泄私愤……当警察和李云辉的领导赶来时，他把钱坦然地交给了副行长。

　　2005年12月14日，商丘市梁园区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判处李云辉有期徒刑11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郑源镐摘自《读报参考》第33期，作者冯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