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四祖寺打七

　　第五年打禅七了，今年是在四祖寺打七，这是一直期待中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这边的条件或者是禅堂如何得好，而是因为这边可以天天听到师父的开示，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两年多没有得到师父的指点，即使有时会看到他讲开示的文字，但没有亲历现场，他老人家更没有看到自己的用功情况，所以也是隔靴搔痒。而在他身边打七、听开示则不同，即使问题不是针对自己，但是因为知道他所说的是针对什么样的问题，如何解决，如何处理，这就很有用了。

　　对于禅七的规矩算很熟了，而这里没有几个人打过七，所以很多的准备工作自然而然就落到我的头上。因为人少准备工作就难，又不知道场地、物资、来人等情况，所以只好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先做了。因为没有开过有关打七的职事会，做起事情有很多困难，其中最大的困难是维那师、当值师、监香师、内护七师的人员安排和准备。

　　把三年前做的《禅七仪轨》打出来每人发一份，找维那师和所有有可能参加当值、监值、监香的比丘师父来喝茶、演练，找所有的沙弥师父喝茶、演练，等待开个会把人员定下来。无奈这个会就是没有开，自己就和知客师父安排平时能力最好的几个人上阵了。所以维那师、当值师、监值师、内护七师的压力很大，而自己又不能随便说话（师父要求严格止语），所以起七和头个七就在杂乱中混过去了。

　　这些杂乱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瞒不过师父，所以在起七的第二天就被师父狠“骂”了一通，好在自己早已知道“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的临济家风，所以从不把师父的“骂”当“骂”会，心里只好惭愧汗颜了。

　　第三天晚喝养息香二板茶的时候惊心动魄的事情来了。师父把我们职事当着一堂的四众弟子“骂”出来了， 一通的“骂”后把喝茶的杯子砸得粉碎后走了。我们当时是吓坏了，养息香快止静的时候我叫人去请师父，最后也没有见到师父进来，这一支养息香大家就在惊恐中度过了。

　　令人兴奋的是末后香止静的时候师父正常进来讲开示了，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些。开示中自然是被“骂”得狗头喷血，在坐都听到女居士的哭声了，更有甚者是半夜两点半我进禅堂的时候居然还看到一个行者在禅堂外淋雨，我想大家可以想像这通“骂”的激烈程度了。

　　不过也许是师父言多必失，有些问题不应该会引起他这么强烈的反映，而他有点小题大作了。所以我在他“骂”了半个多小时后联想起圆悟克勤禅师砍掉一棵树后被他师父——五祖演追着打的公案、反应到临济禅师的三次请法三次被打的公案、邓隐峰进则不退的公案、赵州牵南泉普愿浴的公案、竹蓖子触背等等逼拶公案。可是师父所说的问题也的确存在，自己是无能为力只好汗颜，而且也不敢肯定师父是不是对我们进行逼拶。反正他用这个方式教训我们是最好的了，既把问题摆开了，又能对我们逼拶，只是吓坏一群无辜的老小。

　　如果是对我们大众进行逼拶，我们就要说话。因为自己知道不说话就当瞎驴了，说了承担不起那是瞎瞎驴，好难受，没有办法，也只有受着。因为这些都是要学人当下承担，而自己实在没有这个能力与心思。所以不敢开口。当时真的很想去把他的麦克风抢来砸了，可是自己没有这个能力，真的是敢怒不敢言，好苦啊！什么时候才能头顶具眼，肘后挂符啊？！只能发狠用功了。

　　回到寮房躺下还是睡不着，真的是不甘心。就这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想了一句折衷的话：“看毗庐塔缺门”第二天早写个字条放在维摩龛里了。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看到我的纸条，因为他一天会收到很多的问题，然后给我们讲开示。自己的纸条他看不看得到，会作什么想更是不敢猜测。因为自己也是七上八下的，结果一夜没有睡好。

　　毗庐塔原来是有个石头门的，现在没有了，这在大藏经里面有记载的。现在我用这件事情来乱说一通，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想。更不能去和师父解释，因为这件事情无法说，不说是瞎驴，说了是瞎瞎驴，但还不能不说，只好瞎说一气了。说多执着了有“夹山定山的一疏一亲”公案的前车之鉴，所以决定这事就此打住不再想了。

　　好在功夫还能用上，很快就把这事放下了，早上美美地坐了几支香。早六支香师父讲开示的时候说到《观音菩萨普门品》里的“黑风吹动船坊到罗刹鬼国”的公案。说有人去了趟“罗刹鬼国”，好在他很快转了念头念了观音菩萨。我的心里完全踏实了。一定是有一个人头顶具眼了承担了，帮我们念了一句观音菩萨，让我们度过这一逼拶。

　　钟板就这样杂乱地过完了七天，自己的功夫还勉强能用上。打七对自己来说真的是太好了，这几天每天还是能坚持坐到十几个小时，而且功夫可以比平时用的紧些。就是第四天有点上火，那是因为第三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最最开心的是师父后来讲的用功方法很切实，那些方法自己以前也看过，但用功的时候就想不起来，这回经他一说就记住了，还得到印证，好开心！

　　第一个七放香出坡发杂志，自己又拼了挨“骂”的危险在寮房里没有出门，下午不敢了。好在写日记也是放到网页上公开，也许会对别人有利益。不管怎么样，先骗骗自己安安心吧！

　　第二个七

　　很快第二个七就结束了，这个七没有太多的闲岔，功夫很好用。尽管堂内还有很多的不如意，但已经分不了我的心了。师父关于用功的开示和自己的用功路数是吻合的，内心十分踏实。

　　所以尽管放胆紧逼，把功夫用得足足的，整天人处于亢奋状态，睡觉都困难了。因为整天缺觉，只好大量用茶，风油精来提神。上火、眼红、发痒后就不敢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好在现在可以随心调整。令自己高兴的是以前把功夫用得太足会把原来感觉有些轻安的状态打失，现在不会了。所以越使劲用功越舒服，只是常常感觉体力不支，腰挺不起来，不过人还是神清气爽的。

　　虽然平时也知道如何调整用功的强度，但这次师父关于“惺惺寂寂”的开示使自己有了理论根据。以前也看过永嘉大师关于“惺惺寂寂”的开示，但没有放到心上，以为是用功的方式。这回知道是调整身心的尺度了。

　　惺惺多了就来点寂寂，所以惺惺寂寂是。惺惺太多，寂寂跟不上出现散乱的时候就错了，所以散乱惺惺非。寂寂多了就来点惺惺，所以寂寂惺惺是。如果寂寂太多，惺惺跟不上的时候出现昏沉或无记就错了，所以无记寂寂非。

　　而自己体会最深的是身体状态好的时候可以惺惺多些，这样可以使自己更专注，更清明，更绵密。真正如猫扑鼠一样地清明、专注、绵密。但身体状态不好的时候就寂寂多些，让功夫如细水长流一样地绵密，这就更像如鸡抱卵，让身心得到休息后再使劲用功。

　　这些收获我已经很知足了，尽管还有很多的不如意，让自己想起以前在少林寺和云居山打七的好处来。但是自己是很清楚有得必有失的。尤其是在吃了两次放参包子又没有后，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是阿Q精神还是现在觉悟的快，马上想到的是现在很好了，虽然没有放参包子吃，但是还是有饼干吃啊，平时是只能干饿着的啊！想想自己也笑了，一看就是功夫不行，还有时间放在想上。很快就把这些放下，惺惺寂寂去也。

　　第三个七

　　平平淡淡第三个七开始了，和往常一样行香坐香功夫很好用。从第三天开始业障出来了，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念：“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最可怕的是声音的频率和自己心跳的速度一致，使得用功非常的吃力。必须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安静下来，所以要使劲地提话头，但是一但有了轻安的感受好像就会比平时要更深刻些。自己心里很明白，这很大一部分愿因是因为来之不易，本来一切不过是幻觉嘛，所以也没有去执着，只管使劲用功。

　　这个业障一直延续到现在，只是自己有所“习惯”吧，它的干扰能力越来越弱，好像声音也有所减小，内容也有所改变，但不管是如何自己死守“它有千般伎俩，我有一法不理”的原则，只管用功，所以没有形成太大的干扰。

　　第六天早粥回寮后发现房间有异常，原来是房间被盗了，门窗指头大的钢筋被也被绞断了。抽屉里的笔记本电脑没有了，床头柜里的钱没有了，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马上找明基师汇报完情况，转入正常的打七状态。

　　在坐上发现自己的心态还可以，欠人家的没有主动去还，现在是人家来要回去罢了，给他和自己都造成了麻烦。事情也就此打住，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当天明基师就叫人把绞断的钢筋给焊了回去，一切回复到以前的状态，自己是只字不提，但还是隔墙有耳，被边上的人知道了。因为大家是在止语中，没有听到什么议论，不过偶尔抬眼还是看到一些怪怪的眼神，有的师兄把我拉到一边打听情况，被我骂了回去。

　　因为中间要过腊八节，第三个七放香时间长。为了避免更多的干扰，再一个实在是怕了“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幻声，而放香期间要做很多的佛事，这“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是要常常念的。所以自己选择了放香期间闭关，排除了一切的外缘，功夫也非常的好用。从此总是想着有机会就闭关，可惜自己是个劳碌命，直到现在也没有闭成。

　　第四个七

　　第四个七就伴随着“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用功，随着幻声的强大，自己也升起了几次的烦恼。因为这样一来自己用功很吃力，而且声音的频率和自己的心跳一致，甚至有时候头上也会感觉神经在和这声音同步跳跃，很是烦恼。每一个的轻安要花更多的精力才能实现，好在实现后会有更舒服的感受，要不然自己可能真要发疯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心里很明白四大本空，五蕴非有。这些个幻觉、幻声、感受无不是假的，一切是自己造作的，要对抗它只有不理，而“对抗”这个心都是危险的，一切任它去，自己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真是怕了“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声音，还想到将来不打七的时候怎么办？那是常常做的佛事啊，一做佛事难免要念“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所以难免升起闭关、住茅蓬、住精舍等种种的念头，住到避免有这种声音出现的地方。

　　打了一堆的妄想，连自己被盗的事情也想了起来，真是恨这小毛贼没有把自己偷干净，剩下这么多的妄想烦恼。要是能像药山禅师那样该多好啊：“皮肤脱落尽，唯剩一真实。”。小偷太没用了，真是乱七八糟。

　　最后想起明海大和尚的禅心三无：“过去无悔，现在无怨，将来无忧。”，面对现实，刻苦用功，这才是最最真实的。闭关、住茅蓬、住精舍等能逃避“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声音，其它的声音来了怎么办？还有很多自己连知道都不知道的境界来了怎么办？所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咬紧牙关，一心用功。

　　睡觉的时候不是没有听到“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吗？！轻安的时候不是没有听到“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吗？！我想死了的时候也一定不会听到“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声音的。

　　所以念佛是谁，到底是谁，究竟是谁提了再提究了再究，常常也能忘记“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而升起轻安。正是这样，一天到晚还是神清气爽的。事后很多人说很羡慕我，我只好告诉他，我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苦啊！

　　天气越来越冷，禅堂里的气温表常常出现负数了，常常下雪，常常停电。行香坐香没有间断，烛光晚餐没有赶上，烛光早餐赶上了。好在有师父坐阵，禅堂里面没有让人动念头的地方。每支香之间的水果好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没有人问津了。经过师父同意后我把它改成了热果汤。大家就在这艰苦的环境里面迎来了第四个七的放香。

　　第五个七

　　气温越来越冷，禅堂里面的气温表很难再见到零度以上的气温了，雪越下越大，停电的时候越来越多，生病的人也越来越多，平时很难见到的空位置也出现了。

　　这次打七师父很“法西斯”，他采用高压政策，因为要想进大禅堂就不能缺香，不能翻腿子，不能咳嗽，要不他就要求你出堂，因为小禅堂里有的是想进大禅堂的人。最要命的是不能很快地行香，因为很多人是靠很快的行香来缓解腿子疼的。所以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功，这也是唯一的一条出路了。

　　自己也开始坐不住了，不得不担当起补缺的任务了。见到哪个职位没有人就要赶紧顶上去。做些打扫过道上的积雪，维持秩序，查看各寮口的情况并及时处理等等工作。因为南方的水管都是露天的，水管也被冻住了，后来干脆封山了，好在有师父压阵，没有产生恐慌。

　　自己也改变原来晚上不下坐，不吃饭的习惯，老老实实调整自己的生活规律，把打坐的时间减少，多为大众做点事情。在第三天听到说后天就要封山后心情更加沉重，因为会有人不能打完七要提前下山了，因为吃的用的会更紧张了。好在自己没有动念头，除了照常做事情外话头不断，尽管“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依然存在，但功夫也还能勉强用得上。

　　就在这一天的养息香突然体会百丈禅寺师的：“秋江清浅时，白鹭和烟岛。良哉观世音，全身入荒草。”的意境。入静以后“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处是大雪纷飞的声音。飘飘的雪片岂不是声？沙沙地落地岂不是声？鼻头的冷烈岂不是声？……原来观世音菩萨无处不在，全身来到了我们这个冰雪的世界里来了，就像声音一样充塞自己的周围。真的是观音菩萨妙难酬，六根所听无不是雪花飘的声音，心里窃喜。

　　师父感冒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但是他还在强撑着和我们一起行香坐香讲开示，而且比平时更早地到达禅堂，我们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处理里里外外的事情。“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依然在耳边回响，偶尔也能感受轻安，一切就在平静中结束了这第五个七。

　　总结

　　这五个七下来，最大的收获是不再执着于打七了。以前总是在盼望着起七、打七，现在功夫什么时候都能用上，所以不再翘首以待打七的日子。这很大一部分得益于“途中即是家舍”的理念，安心于做任何一件事情，在做事情中用功这是最最重要的。有得必有失，业障也开始现前，“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的声音总是在干扰着自己用功，好在有以前的知见和功夫做基础得以忽略，再有是自己功夫和师父的开示得到吻合，同时证实了四祖入道安心法门的很多内容。比如：

　　若初学坐禅时，于一静处，直观身心、四大五阴、眼耳鼻舌身意及贪嗔痴，若善若恶，若怨若亲，若凡若圣，及至一切诸法，应当观察：从本以来空寂，不生不灭，平等无二；从本以来无所有，究竟寂灭；从本以来清净解脱。不问昼夜，行住坐卧，常作此观，即知自身犹如水中月，如镜中像，如热时炎，如空谷响。若言是有，处处求之不可见；若言是无，了了恒在眼前。诸佛法身皆亦如是。即知自身从无量劫已来毕竟未曾生；从今已去，亦毕竟无人死。若能常作如是观者，即是真实忏悔。千劫万劫，极重恶业，即自消灭；唯除疑惑不能生信，此人不能悟入。若生信，依此行者，无不得入，无生正理。

　　复次，若心缘异境，觉起时，即观起处毕竟不起。此心缘生时，不从十方来，去亦无所至。常观攀缘，觉观、妄识、思想、杂念、乱心不起，即得粗住。若得住心，更无缘虑，随分寂定，亦得随分息诸烦恼毕，故不造新，名为解脱。看心绪烦热，同乱昏沉，亦即且从散适，徐徐安置，令其得便，心自安净。唯须猛利，如救头然，不得懈怠，努力努力!

　　初学坐禅看心，独坐一处，先端身正坐，宽衣解带，放身纵体，自按摩七八番，令腹中嗌气出尽，即滔然得性，清虚恬静。身心调适；能安心神，则窈窈冥冥，气息清冷，徐徐敛心，神道清利，心地明净。观察分明，内外空净，即心性寂灭；如其寂灭，则圣心显矣。性虽无形，志节恒在。然幽灵不竭，常存朗然，是名佛性。见佛性者，永离生死，名出世人。是故《维摩经》云：豁然还得本心。信其然也。悟佛性者，是名菩萨人，亦名悟道人，亦名识理人，亦名达士，亦名得性人。是故经云：一句深神，历劫不朽。

　　对“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有了深刻的认识。尤其是感受到观世音菩萨全身入荒草的境界。真是遍地华藏界，无处不毗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