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细雨听禅韵　蔡志忠、余海礼、鲍立德、释延王、朱哲琴“少林论禅”侧记

　　昨日的嵩山，秋雨绵绵，气温再降，风雨中的少林寺平添了些许幽静，少林禅堂里，方家名流论禅说道的氛围愈加热烈。由地贯顶的明黄条幅上，“少林论禅”四个大字与“三教混元九流图”与风共舞。
　　风动、幡动，人心更动。
　　蔡志忠
　　漫画的禅与禅的漫画
　　上午9时，学术主持人宣布“论禅”继续开讲。他说：“外面下自然的雨，里面下精神的雨。首先登坛的还是蔡志忠大师，陪讲的有科学哲学博士余海礼先生，还有大家熟悉的朱哲琴。外面下雨了，咱们心里清静。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蔡先生开讲《漫画的禅与禅的漫画》。蔡先生两天来要么是主讲，要么陪讲，是场场不落的“穆桂英”。蔡先生开宗明义：“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禅是活生生的生活，就像我书里写的禅是一种生活态度，不是口头禅。”
　　蔡志忠讲了他从事“禅漫画”的心路历程，最后提出一个非常“禅宗”的个人命题：“我的生命走过了四分之三，人家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我这一生，从37岁就说，任何一个人都会死的。从1998年开始，我每一年都会写一个问题，如果还有一年我就会死，我会干什么？”
　　是啊，过去我们干了什么？将来我们要干什么？每个人都在“悟”着这个问题。也许是感觉有点凉，讲台上的朱哲琴袖着手静静地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中。
　　对于蔡志忠的“禅”，科学哲学博士余海礼给出了自己的理解：“什么叫禅？其实你看一个人是不是活得自在、活得自由，你就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懂得禅，蔡先生就是一个好例子。”
　　释延王的评点则更具“禅意”：“蔡先生的绘画已经达到了‘禅’的境界，禅有一个特性叫圆融性，蔡先生的画已经达到了圆融性。他的漫画中有1／3以上的东西是他自己悟出来的，他会创作禅宗公案，禅宗公案只有智者才能够创造出来，这使蔡先生不太容易被人模仿、被人超越。”
　　蔡先生时时刻刻都工作，他工作的时时刻刻都在修行，所以他工作得很轻松、很快乐，这本身就是一种禅的表现，这是生活禅、艺术禅，其实就是生命禅。对于蔡志忠的漫画的效用，也许学术主持人的话最具民间性：“在座的许多人都是由于读蔡先生的中国传统文化经典漫画而生欢喜之心、向学之心，而成为对中国文化研究的爱好者或者学者，有的人甚至是看着蔡先生的漫画一路笑着长大的。”
　　蔡志忠通过一个故事形象地论述了禅与生活的关系——佛陀带着弟子经过一片树林，他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对弟子们说：“你们说，我手上的叶子多还是整片树林的叶子多？”弟子们说：“老师手上那一片叶子怎么能跟整个树林相比？”佛陀说：“是的，我所教给你的只像这片叶子这么多，而世间的知识就像整个树林的叶子一样多。”所以，禅不是去参能得到的，禅一定要在生活中才能猛然觉醒，原来生活就像禅一样。
　　余海礼
　　禅的未来和未来的禅
　　中场休息的时候，窗外的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天气越来越凉了，一些听众开始忙着加衣服，一些人站起来活动腰身，或者去该去的地方溜达溜达。
　　既然禅就是生活，当然也不能让“禅”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如果说蔡志忠先生讲的“禅”是个人感悟、日常生活的话，科学哲学博士余海礼则直接从“什么是人”来切入“禅”。
　　学术主持人这样推出余海礼：“余海礼先生是美国匹兹堡大学的科学哲学博士，研究的范围从粒子物理到脑动力学，到人与宇宙的关系。我想了想，只能说是究天人之际。科学哲学博士是什么？那就像武侠小说里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高手。他所讲的题目是‘禅的未来和未来的禅’。”
　　余海礼很谦虚：“对不起，其实我懂的是非常狭窄的东西。我希望将来能打通任督二脉，不过目前还没有。讨论这问题牵扯到一个基本问题，什么是人？如何定义一个人，是整个人类的文化基础。今天的社会里，西方社会通过法律去定义一个人，很明显会产生大大小小的问题。儒家文化中没有把人独立起来，是通过人际关系去定义一个人，只有社会，没有人。所以儒家文化中也产生了种种问题。在种种学说中，禅宗对人的态度是非常进步的。禅宗讲的是人如何去实现自己，如何在一个变动的环境里圆满地生活。禅宗通过生活、通过种种方法去实现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地位。我认为，这样的一个方法、这样的一个实践，是要从根本上解决人在文化上的定位问题。
　　“禅宗是什么？禅宗就是告诉我们一种生活的实践，告诉我们身心跟环境完美互动。禅宗是一个环保的概念，强调人跟环境的互动，在这个互动里我们要达到最大的圆融，最大的快乐。
　　“未来的禅应是什么样的禅？站在21世纪人类的文化中，我们必然要面对这个问题，我们也希望对这个问题作出公正回答。换句话说，我们必须使禅现代化。作为一个科学家，我的回答是，未来的禅必须能产生力量，产生天择的力量。”
　　陪讲的鲍立德先生评点道：“为了禅的未来，必须在这个时间立即行动。现在的少林寺已有了一些国际化的做法，就是让禅的精神能够在社会上发挥影响，让禅的精神影响全世界。”
　　一位观众也表达了他听讲后的感受：“听了余教授所说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发自内心地尊重我们的生命，保护我们的环境，从我们每个人做起，从我们内心做起，这样这个世界才充满禅意，才充满和谐。”
　　上午“论禅”结束的时候，学术主持人总结说：“不但进入了天人之际，而且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我特别注意到，在余海礼先生的讲课中，外面响起了钟声，这有很大象征意义，我们这次‘少林论禅’也就是要发出一种黄钟大吕之声，做狮子吼、发海潮音。“
　　鲍立德
　　人生的宗教与宗教的人生
　　学术主持：“大家可以看到会场悬挂的少林寺标志，它代表着三教合一，开放包容。今天是少林禅堂的戒坛设立1300多年来，第一次有天主教徒登上这个讲坛。有请鲍立德先生。”
　　鲍立德开讲的题目是《人生的宗教与宗教的人生》。他谦虚地说：“我是从事媒体工作的，对禅宗没有过多涉猎，只想浅谈自己的观点。西方的宗教大都有一个看法，它们认为有一个神，不管宇宙有多大，都是从这个神来的，所有的人都是天主的子女，所以要彼此相爱。在这一点上，各教派都有关联的内容。虽然各教派教义不一样，但修行有很多类似之处，譬如各教派的祈祷，祈祷都是从心底发出的。基督教说，祈祷不要分心，其实禅宗也有类似观点。”
　　禅堂外的风雨越来越大，鲍先生拿话筒的手和声音有点儿抖，毕竟他已经75岁了。学术主持忙借来一件对襟大褂披在老人身上。
　　永信方丈说：“鲍先生在中国50年了，普通话说得比我好。他在宣传文化，请他来，就是希望他讲一讲中国的传统文化和西方传统文化的不同。佛教和西方宗教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是共同点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和谐和幸福。在世
　　界各地，有很多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在禅修，通过这种修行，他们能感悟出很多东西。”
　　鲍立德说：“在参观白马寺的时候，寺庙的人对我说，他要去北京参加宗教论坛，各种宗教的人面对面交流，在人类文化上就有了同样的心。我过去在跟自己的教友讲道理时，也用了些禅宗的故事。宗教的会议会越来越多，尤其像少林寺，现在在慢慢地国际化，会碰到各种宗教的人，了解他们的观点，让他们也了解佛教的观点，这很重要。“
　　释延王
　　武术的禅与禅的武术
　　延王法师是少林寺易筋经洗髓经传人，在他开讲《武术的禅与禅的武术》之前，学术主持问：“延王法师，天气这么冷，你能不能教大家练一个御寒的功？”
　　释延王欣然答应，教给大家《洗髓经》中一个最基本的呼吸方法以祛寒。朱哲琴和大家一起做运动祛寒，做完之后竟夸张地脱去了外套，听众一时哄堂大笑。
　　释延王说：“禅，说起来大家好像都知道，好像又不知道，神秘，又很普通。禅可以简单解释为智慧以及修炼智慧的方法，包括修成智慧后的境界。前辈禅师说‘你放下吧’。其实有人不理解，这个放下不只是放下名利，而是要放下‘我已经放下了’的念头，这才是彻底的放下。”
　　他接着说：“佛学也是一种世界观，世界观的不同点在于看宇宙和人生的角度、深度不同。佛教是从任何一个点深入到这个球形宇宙的中心，球心只有一个，如果两种思想没有相通，至少有一种思想没有达到最高境界或者说两种都没有达到。不管你是哪种，达到了最高境界，那么你和其他的思想都会相通。”
　　听众向延王提问时，科学哲学博士余海礼与延王就“空”展开了讨论，科学家与佛门中人交流，一时让人“大开耳界”。
　　延王说：“‘四大皆空’是佛的最基本思想之一，佛法认为地、水、风、火是构成世界最基本的元素，地能承受一切，水能承载一切，风能吹动一切，火能烧熔一切。如果身体为地、呼吸为风、骨肉为水、精神为火，将这四个要素都去掉以后，人就一命呜呼了。而世间万物都在变化，‘我’、‘他’都会被时间和空间所消化，所以佛教文化所谓的‘空’是变化的意思。“
　　朱哲琴
　　音乐的禅与禅的音乐
　　学术主持：“风声小了，雨声小了，因为前一种天籁之音要让位给后一种‘天籁之音’。有一个女孩，15年前唱着一首《一个真实的故事》，全国听到了；10年前，她又唱出更好听的《阿姐鼓》，全世界都听到了。10年后的今天，她带着更加好听的《七日谈》回来了！我注意到，《七日谈》中有一个乐章叫《路过地球》，她要唱给谁听呢？有请朱哲琴！”
　　“原来禅也可以是音乐。”朱哲琴说，她先给听众播放自己的一首《心经》中的一个片段，这是她第一次演唱纯粹意义上的很“禅”的乐曲。
　　很“禅”的音乐，让人沉浸其中，很久，掌声响起来。
　　朱哲琴说：“音乐和禅都是无形的。天空中从来没有飘过来一堆乐音，也没有具体的图像，它只是一堆数字和符号。禅也抓不到、看不见，但却能感悟。音乐和禅都要通过对应的载体呈现出来，比如音乐就是声波发生振动，经过人的耳朵，音质才得以体现。禅也可以转化成音乐，转化成一幅画，转化成一条河流，转化成一个石头。你要通过一个具体的物象才可以感悟到禅。音乐和禅的根本境界是一样的，禅的境界是开悟，音乐的境界是大音希声。”
　　最后，永信方丈邀请“少林论禅”的嘉宾们同登讲坛，宣布本届“少林论禅”圆满成功，宣告“少林学”文化品位新台阶的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