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老虎饿毙与上海老虎起义

法律界 2010-03-15 08:36　 司马平邦

沈阳老虎饿毙与上海老虎起义（图）

刚刚还听新闻里说，3月初某日，上海动物园的一只孟加拉老虎，因为太过饥饿趁隙跳出笼子，咬死了为它喂食的一位老饲养员，老虎咬人的过程长久而惨烈，可见它的饥饿到了什么地步，老饲养员的人生悲剧让人惨不忍闻，这是一位干了许多年拥有丰富经验并和老虎建立了深厚感情的饲养员，但，感情归感情，饥饿归饥饿，生存危机的关头，兔子可能会咬人，何况老虎乎？

其实，1999年上海野生动物园就发生过老虎咬死人的先例，一位客车司机因擅自离开车辆被放养的老虎咬死，那时这件事还引起过轰动。

这不，上海的事刚刚过去，就又传来沈阳的冰川野生动物园相继饿死11只老虎的重大事件，有媒体公布了沈阳11只老虎的死因：

2010年1月5日，1只，成年雌性，出血性肠炎

2010年1月23日，1只，成年雌性，出血性肠炎（此虎为沈阳市野保站寄养在沈阳冰川动物乐园）

2010年1月30日，1只，成年雄性，心衰

2010年1月31日，1只，成年雌性，肾炎，肾衰

2010年2月8日，1只，成年雄性，心肌炎

2010年2月14日，1只，成年雄性，极度营养不良

2010年2月27日，1只，6月龄雌性，左后肢重度骨折，伤口化脓引发败血症

2009年11月11日，1只，成年雄性，肺脓肿

2009年11月26日，1只，成年雄性，心衰

2009年12月24日，1只，成年雄性，肾衰

2009年12月28日，1只，成年雌性，肾衰

事发单位说老虎不能说是被饿死的，而是患综合症死掉的，说饿死是丑化政府，意寓每年GDP递增8%以上的中国政府连11只老虎都养不起。其实，早在2009年11月13日这个动动物园就有两只老虎因伤人而被击毙，而这两只老虎伤人的原因亦是饥饿。

老虎们的命运，一下子让人想起几十年、一百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前那些被传说中的农民起义，让他们揭竿而起的理由也是非常简单，饿，还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只是老虎是不会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不过，如果把铁栅栏铁将军控制的动物园比喻成一个专制的集中营，则沈阳和上海的这些老虎们的行为更像一群智者的行为，今年又是虎年，这样的故事被图腾化再被升华演绎之后就特别令人回味。

其实，沈阳的这家动物园，好久好久之前，我曾去过，记得那还是个春日，游人很多，所以动物园的收益应该很好，人们坐着中型面包在野生动物园里穿行，会在不同地方看到懒洋洋的老虎和狮子，狮子扎推，但老虎独处，那时可一点儿也看不出饥饿的样子，当时就有同车的人说，你看它们这种懒样有什么意思，饿它们几天，就带点儿野性了。

不过，今天的事实证明，饥饿，既可能唤起老虎的野性，也可能毁灭老虎。

在11只老虎饿死的悲剧发生之前的2009年11月，沈阳的老虎也试图和上海的老虎们一样发动一次起义的，奈何，接受圈养者的命运最终还是操在圈养者的手上，那两只起义老虎都像甘肃那个袭击特警的持枪歹徒一样被乱枪当场击毙。

沈阳11只林中之王被饿死，缘于他们早已不是真正的林中之王，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它们只是人们赏玩的大宠物，其实每只宠物都面临着它们一样的命运，不是被撑死就是被饿死，你看上海和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在每一座小区的边角空隙里没有几只被遗弃的野猫野狗，沈阳冰川动物园的老虎的命运与它们比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阳老虎的造反和饿毙，缘于这家动物园之前的员工罢工，让200多人的园子只留下100多人管理，而员工们罢工的原因很简单，开不出工资，人们要生存，否则出路也只有一条，饿毙。

现在，改制之后的这家动物园的“公家”股份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过度的商业化让本来属于公共领域的资产流到个人手里，十几年前的人们以为只要是个人经营，就能摆平一切，于是国有资产大量合理合法地流失，正如山西那些储量巨大的煤矿――你说这些被饿死的沈阳老虎的商业死因和山西矿难那些遇难矿工们有什么不同吗？

冰川动物园现在的园主，董事长，叫杨振华，是个女的，她的产业不只是一家动物园，在动物园的旁边还有一个属于她的高尔夫球场，高尔夫球场正在接待的当然都是达官显贵，这正应的老杜的那句诗：

高场酒肉臭，旁有饿死虎。

我甚至怀疑杨女士入股接办这个动物园的目的之一也是看上了那些老虎们可以“陪嫁”过来的辽阔的地皮。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吃鸡架，吃鸡架……它们还要伤人，它们都被击毙……真可惜，真可惜。”这是一名网友在2009年11月发生沈阳冰川动物园老虎袭人被打死事件后在网上的留言，其实在3年前的2006年11月，冰川动物园就以“经营困难，无法维持正常运营”为名，要关闭，有记者去采访，遇到一只东北虎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工作人员指着地上的两只死鸡说，“这就是老虎今天的晚饭”。

其实，这正表明了人的愚蠢：那时，在记者和工作人员眼里，老虎是“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但在那只老虎眼里，这位记者和这位工作人员，不过都是它想啃食的肉块，它正在心里暗暗揣着这两块食特的肥瘠呢。

2007年11月18日，冰川动物园东北虎之间发生罕见的自相残杀现象，3只成年东北虎咬死另1只成年东北虎，动物园负责人说，“这次事故也可以用饥饿来解释”。

在一个拍卖网站上，这家私立动物园的土地被担保给一家高尔夫球俱乐部以融资数千万。因为这两处都是一个老板，左手给右手担保。

2004年，冰川动物园第一次发生老虎咬人事件后，相关部门曾公布了调查结论，称“动物园虎区的设计上存在重大缺陷”，除了说动物园的设计存在差误外，特别说到企业的法定代表人、安全生产管理人员等人没有取得安全生产管理任职资格证书，不具备管理安全生产的资格条件。

杨振华老板被揭发现在是平时很少来动物园的，她还有自己的高尔夫球项目，这或者又是一项资本家经营公共事业的典型“杯具”，如果经营公共事业的人、的组织，只以赚钱为惟一目的，而不具备足够的慈悲心，不具备足够的公益心，这项事业早晚会从他们的一架赚钱机器而垮掉成一堆死尸的。

我觉得，沈阳冰川动物园老虎们“杯具”也与那些打着慈善的招摇做着终饱私囊的事的明星慈善家们的路数差不多，太过精明的商业用心和太过贫乏的职业公益心，无法对接出真正的公共事业。

这个杨女士，我怎么都觉得她像前些天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章子怡呢。

2007年，杨老板曾经提出，以3.2亿元转让动物园，当然，她转让的不仅仅是几只面黄饥瘦的病老虎，而是包括棋盘山区域内升值潜力巨大的一片土地，当时的新闻里说，“本来以为（养老虎）能挣钱，一旦不挣钱，投入自然不会太大，老虎们也就勉强活着。”

有人以为，这次发生了11只老虎被饿毙的事件之后，其它园中老虎的命运可能会扭转，因为“国家会管了”，我觉得不然，冰川动物园已经变成了一项纯粹的生意，在国家财力与人们的普遍爱心之间，横亘的是一个已经合理合法的所有体制――企业所有权，老板们是不会凭一时爱心就轻易丧失掉这片土地和这些嗷嗷待毙的老虎的，她们或他们当初本来想靠人们横溢的宠物情结大赚一笔，但她们或他们自己是没有这种情结的，因为，资本家已经成为我们这个社会里最危险的一种人，当社会和谐，供给丰富时，他们可以是公共价值观的榜样，是成功目标的终极版本，但当社会出现危机，生存条件恶化时，他们手里的资本权力倾刻就会化为杀人武器――好在，现在只是杀虎武器。

沈阳冰川动物园这11只老虎的命运，或者过早提醒了当代中国人，他们现在所奉行的社会价值观和社会经济模式的另一个潜伏着的最终目的地有多么可怕。

这也是我从来不相信市场化和资本家能搞定中国的现在和未来的原因。

全球GDP第二大的经济体，照样养不起11只饥饿的老虎，这样的因果对接或者有点儿突兀，不过写在我们这个国家那些N五计划和每一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里的愿景从来都是，我们所孜孜以求的未来中国，应该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人人有车开，而在这里生活的每只老虎和每只小猫小狗都能健康快乐……

沈阳冰川动物园的老虎悲剧却寓示着中国若按现在的轨道走下去，最终也只能是一出与饿死老虎相类似的社会“杯具”。

资本是有私心的，所以，你不能指望它们可以毫无获得地为老虎们提供供养。

同理，资本家的本质是赚钱，为自己赚钱，所以，你也不可能把中国社会的全部指望绑在资本家们的裤腰上。

否则，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几十年，我们也会像沈阳或者上海动物园的东北虎、孟加拉虎一样面临着两种选择，不是起义造反，就是坐以饿毙。

虎年死虎。

乃大不吉也。

不过，这不吉如果早点儿说出来，或能化解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