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我”

谈“我”
　　陈再思
　　什么是“我”呢？我常这样发问。
　　恰巧有次用剪刀，一不留意剪破了手指，痛澈心肺，不禁破口大叫：“好痛呀！我的手指。”
　　是的，“我的手指”，那么“我”呢？我紧紧的追问？
　　于是我想到“我的脚”、“我的头”、“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耳朵”、“我的嘴巴”、“我的舌”、“我的皮肤”、“我的头发”、“我的身体”，……．乃至“我的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但糟糕；我竟找不到“我”，找到的都是“我的”。既然是“我的”当然不是“我”。于是我又转而想到抽象方面：“我的学识”、“我的思想”、“我的感情”、“我的理智”、“我的修养”、“我的人格”，……乃至“我的志愿”、“我的过去”、“我的未来”等等呀！我竟仍然找不到“我”，答不出“我”是什么？凡是想得到，说得出的都是“我的”而非“我”。“我的”显然只是“我”之一部份而非“我”。
　　于是我再紧紧的向身外扩大的想下去：首先接触到眼前的是“我的书桌”、“我的笔墨”、“我的床铺”、“我的衣服”、“我的鞋袜”、“我的面巾面盒”、“我的眼镜”，……然而我再想出屋外去“我的朋友”、“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姊妹”、“我的妻子儿女”，……乃至“我的家乡”、“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我的世界”、“我的宇宙”……呀！我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包括在“我的”范围内，于是无处不有“我”，或无物不有“我”；乃至山河大地、一草一木、一人一事、一颦一笑，都与我息息有关，都可以属于我，都有“我”的成份在。“我就是一切”，“一切就是我”。
　　想到这里，我性灵上产生一种无上的愉快；“庄周之梦蝴蝶欤”，“蝴蝶之梦庄周欤”，有一种“天地与我齐一万物与我共生”的感觉。我的心量大到与宇宙参与万物化。于是冥然幻化，不知“我”，亦不知“非我”；不知“我”之所在，亦不知“非我”之所在。无处非“我”，无处有“我”。于是，“我”既不在，何必执“我”；若不“我”执，自无有“我”。“我”由“执”生，“执”因“我”有；无“我”无“执”，有“执”有“我”；“执”“我”俱亡，乃为究竟。
　　于是想到究竟，即得究竟。
　　此由想除破“我执”。
　　──佛历二千五百年二月一日深夜于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