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崇圣寺与闽南禅宗

雪峰崇圣寺与闽南禅宗
　　张志娟
　　福州雪峰崇圣寺为晚唐禅宗巨匠义存禅师所创，是当时江南一大丛林。此后，雪峰寺仍高僧辈出，在福建乃至中国禅宗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并产生积极影响。本文拟就雪峰寺与闽南佛教的关系作一粗浅探讨，现试陈浅见。
　　闽南佛教禅宗的发展与兴盛，起于雪峰义存及其法嗣在闽南的传法。义存于咸通十一年(公元870年)开创雪峰寺以来，虽居深山，名声远播，与北方赵州从谂齐名，有“北赵州、南雪峰”之称。虽然义存大多在福州传法，但对闽南禅宗的发展仍然具有相当大的影响。一方面，吸引闽南僧前往参学。据记载，义存住持雪峰寺时“天下释子不计华夏，趋之如赴召。”“四方之僧争趋法席者不可胜算矣。冬夏不减一千五百。”(大播宗风，名喧寰宇。可以肯定，其中不乏闽南禅僧前来参禅，这些人必然会将义存之宗风传回闽南各地。义存本人在闽弘法近四十年，也曾多次南下闽南泉州各地行化。据清《泉州府志，山川，二》南安县“杨梅山”条载：“杨梅山……下有虎厅岩……亦名雪峰岩。五代僧义存焚修于此。葬父母其下。后栖侯官雪峰山，遂沿其名。”义存是泉州南安人，其回乡葬父母应在咸通十一年开创雪峰山之前。中国佛教报四恩之一即“报父母恩”，义存回乡葬父母并在坟旁结茅守坟以尽其孝，报父母养育之恩，同时进行“焚修”，是可信的。义存住持雪峰之后，也曾回闽南。据记载，“乾宁二年乙卯，师(即义存)年七十四，领众南游，时黄涅槃预知师至，搘策造前途接之，抵苏溪，…… 乃先回，师遂去，至囊山(即莆田囊山，莆田在唐五代隶属闽南泉州)憩数日，……次至瓦棺，时泉州大傅王延彬创东弥勒、资寿等院，迎师(义存)驻锡，大加礼敬。”就是说，义存于唐乾宁二年南下泉州弘化，尤其是受王延彬之请驻锡于东弥勒院、资寿院等处开法。据义存年谱记载可知，义存在闽南弘法前后两年左右，大约于乾宁四年末至光化元年之间回福州。(《雪峰志·真觉大师年谱》)
　　另一方面，又派遣法嗣来闽南传法。在泉州有玄讷、慧棱、道溥、东禅和尚等。玄讷，高丽国人。来闽参雪峰山义存禅师。“泉州王大尉(即王延彬)仰师道德，请转法轮”，(《祖堂集·福清和尚》)玄讷住泉州南安西山福清院30年，“传象骨之灯”，大阐玄风，王延彬为之“敬奏紫衣”。慧棱，在雪峰参学近30年不下峰顶。唐天祜三年(公元906年)，因泉州刺史王延彬之请，住泉州招庆禅院开法，奉真觉禅师为第一世。慧棱在招庆院弘扬禅法，“禅子委输，唯虞后至”。后慧棱移锡福州怡山。道溥，受戒后参雪峰义存，得其法。泉州王太尉，“钦仰德高，请住五峰”，东禅和尚，传法于“泉州东禅”。在漳州则有怀岳、从展、绍卿等。怀岳，参雪峰义存得法后“化于漳浦”，住漳州龙溪县报恩院。法席兴盛一时，“玄侣奔凑”。从展，在福州大中寺受具足后，“游吴楚间，后归侍雪峰”。梁贞明四年(公元918年)，“漳州刺史王公钦承道誉，创保福禅苑，迎请居之。”“师住保福仅一纪，学众常不下七百”(《景德传灯录，从展传》)。后超悟继从展禅师任漳州保福院第二世住持。绍卿，往参雪峰义存得法后，受请住漳州龙溪隆寿(院)。从弇，出家于雪峰山，曾住漳州报恩院。显然，与雪峰义存在闽南弘扬禅法相比较，影响更大的是其弟于在闽南的分灯传法。据统计，雪峰义存法嗣有20人在福建传法)，而在闽南传法者就有9人，占45％。泉州在此前有南岳怀让禅系的文矩禅师传法莆田国欢院(时属泉州)，继则有青原系与义存同时代的慧忠、瓦棺和尚；漳州在此前有青原系的义中禅师相继传法于漳州开元寺、三平寺，继则有南岳系的罗汉和尚与浮石和尚传法。不过，以上无论何人都没有得法弟子。到了雪峰义存南下弘法，特别是其弟子在南闽分灯传法，大阐义存宗风，使闽南禅宗进入发展与兴盛时期。
　　义存的弟子又下出众多于嗣，灯灯相续，钵钵相传，在闽南形成一庞大的传法体系。雪峰义存法嗣师备、慧棱、从展、神晏、道溥等都有得法弟子在闽南继续传法。慧棱法嗣道匡，继慧棱之后，“继踵住于招庆，学众如故”。从展法嗣后招庆和尚继道匡之后主招庆。从展另一法嗣省僜是位颇有名望的禅师，在从展处得法后，相继住持泉州千佛院、福先招庆院、南禅苑(今承天寺)等处。据记载，“清源郡王留从效建承天寺，延真觉法孙省{登禅师为第一世。僜迎奉真觉于承天寺，尊为始祖。”(南安《雪峰寺志正编·真觉大师年谱》)省{登在南禅寺开法，“法徒景附，成大法席”。省僜住招庆院期间，撰写了《诸祖颂》，为三十三祖一一作颂，详尽完备。《诸祖颂》问世后，各地僧人相互传抄，流行一时，造成很大影响，闽南僧人受其影响也在情理之中。省{登弟子泉州招庆院静、筠二禅师编撰了我国最早的禅宗灯录——《祖堂集》，对其后禅宗丛林参学起了积极的作用。桂琛得法于玄沙师备，为义存的再传弟子。据记载，“漳州牧大原王公诚请于闽城西石山建莲宫而止，驻锡一纪半，后移锡漳州，于罗汉院为众宣法”(《宋高僧传·桂琛传))“大阐玄要，学徒臻奏”。宋开宝三年{公元970年)，陈文灏于漳州水南重创报劬院，再三坚请玄沙师备的再传弟子玄应前往主持法席。玄应受请前往，“大启法莛”。寺宇规模愈加扩大，参学者云集，僧众多时达1500多人。玄应之后，其法嗣义仁禅师继任住持。
　　另外，义存法孙在闽南特法的尚有：睡龙山和尚住“泉州睡龙山”；清运传法于“泉州万安院”；从琛传法于南安县凤凰山之凤凰院；琛掸师传法于“泉州西明院”；强禅师传法于“泉州凤凰山”；行钦“初住云台院”，后移锡“泉州福清(院)”；宗显“初住兴国”，后住“泉州报恩院”；可俦、清豁传法漳州保福院；道熙、行崇传法于“漳州报恩院”；无逸传法于漳州“隆寿”。据统计，雪峰义存二传弟子7个支脉、50位法孙，其中有13位在闽南传法；义存三传弟子在闽传法的共9人，其中在闽南传法的有4人。雪峰子嗣在闽南弘法，从学人数众多，影响面广，对闽南禅宗的持续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禅宗五家中的云门、法眼二宗都源于雪峰义存。义存法嗣丈偃禀承宗风，往韶州云门山创立禅宗新派别——云门宗；义存另一法嗣师备禅师住福州玄沙院，传桂琛禅师。桂琛传文益禅师，文益创立法眼宗。五代至北宋，云门、法眼两宗相继传入闽中。与云门宗相比，法眼宗传入闽南较早，大约于五代南唐割据泉漳时期法眼宗禅师开始入闽。在泉州，清锡住西明院传法。慧英传法于上言院，令岑传法于云台山。在漳州，守仁住报恩院，后又住罗汉院；智依传法于罗汉院。法眼宗传入闽中，仅限于福州、泉州、漳州等地，而以泉漳尤盛(《福建佛教史》第199页)。云门宗传入闽中始于五代末，有省因传法“泉州云台”，传宗传法于“泉州承天”，接禅师传法“泉州资寿院”，有评禅师传法“泉州栖隐”，可遵于神宗元丰年间受请住持泉州开元寺尊胜院。虽然云门、法眼二宗都是从福建境外传入闽南乃至整个福建，但都以雪峰寺为其祖庭。云门、法眼二宗传入闽南，不仅为五代未至北宋闽南丛林增添新的禅宗流派，而且其独特的家风也为闽南禅宗注入生机，促进闽南禅宗的发展。
　　由于义存宗风远播，雪峰寺名闻天下。南宋宁宗朝制定禅宗的“五山十刹”之制，雪峰寺被定为“十刹”之一，成为国内外禅侣参学圣地。就宗派而言，义存之后，雪峰寺流行宗派颇多，禅宗各派均有禅师先后住锡于此，如临济宗黄龙派有需禅师、惠忠禅师；杨岐派蕴闻禅师、可湘禅师；曹洞宗清了禅师等。这些禅师的弟子也不乏到闽南各处弘法。
　　妙恩禅师，往参雪峰山可湘禅师，受器重，“使分座”。元至元二十二年(公元1285年)，泉州开元寺合120支院为一大禅刹，以妙恩为第一代开山，嗣法可湘。妙恩住持期间，首建双桂堂(旧香积堂)七间、禅堂、檀越祠、伽蓝祠、旧檀越祠、旧祖师堂、西山塔，扩大了开元寺规模，“丛林法敝，以之具兴”((泉州开元寺志，妙恩》)。其后40年中，禅风远播，衲子竞集，寺僧达千人之多，是泉州开元寺的鼎盛时期。妙恩去世前，“以法弟契祖补其处”((继灯录，妙恩传》)“恩使嗣位，代行湘师(可湘禅师)之道”((泉州开元寺志·契祖》)。契祖“垂四十年，食常万指…‘达官贵人，至辄拜之，帝闻赐佛心正悟之号。师善说法语，浑然天成”({泉州开元寺志，契祖》)。契祖去世，宣政院命如 “补其席，嗣祖法”((继灯录·如熠传》)。破庵派大圭禅师，投广元寺礼广漩为师，得度后，侍佛果如熠。后宣政院命主承天寺，“坚谢不起，筑室于开元之西，额日‘梦观堂”’。大圭学博识端，时人“称其为圆机之士，能贯
　　儒释而一之。”所著有{梦现集)、{紫云开士传)”“学者俱宗
　　之”。元初，大圭禅师又募缘重修南安雪峰寺。可见，雪峰可
　　湘禅师之道经妙恩、契祖、如炤、大圭等人在闽南广为传布，
　　泉州开元寺在其住持下，成为闻名全国的大禅寺，影响深
　　远。
　　南峰寺与闽南佛教二者之间，前者对后者的影响与作用是主要的、深远的。但是，后者对首者的影响也不庄忽视。一方面，闽南僧人及其予嗣住锡雪峰寺，弘扬禅法，促成了二者之间的交流。如南宋绍兴年间临济宗径山派宗果禅师曾南下泉州，“徙小溪云门庵”，参学者颇多。“未半年，发明大事者数十人……”足见其影响之大。其得法弟子蕴闻移锡福州，住持雪峰崇圣寺。善珍禅师，出世开法于晋江光孝寺，后“升承天、雪峰”(《继灯录，善珍传》)。也就是说，善珍出世开法于晋江光孝寺，继则升晋江承天寺，后住持福州雪峰。另一方面，元末雪峰寺衰微，闽南名僧如正映、亘信等先后北上主雪峰法席，使雪峰寺一度出现重兴。正映禅师，先住持闽南泉州开元寺，“修举废坠，不数载，寺为之中兴”(《泉州开元寺志·建置志》)。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移锡福州住持雪峰寺。“时雪峰屋老敝已甚，不堪仍旧，师(即正映)一举而新之。”营创佛殿、法堂，山门焕然一新，寺得重建，规模宏伟。亘信，崇祯年间，住持漳州南山寺，法席盛于闽南。其间亦一度住持泉之承天、延福等。清顺治十三年(公元1656年)住持福州雪峰寺。此外，近代佛教界领袖圆瑛法师，一生参悟两宗，既得法于宁波七塔寺慈运老人，传临济正宗第四十世；又传福州大雪峰寺达本老人心灯，为曹洞正宗第四十六世。(明旸：(回忆圆瑛法师》，见{名僧录》)民国13年住持泉州开元寺，鸠工兴造，寺宇渐次修复，并创泉州开元慈儿院。圃瑛法师在闽南进行了大量弘法活动，受到广大僧人和居士的欢迎，讲经之处，法筵之盛，常是座无虚席。圃瑛法师还支持创办佛学院，起草了(闽南佛学院章程)，并主持该院开学典礼。民国16年，应福州诸山长老与雪峰崇圣寺护法居士之请任福州雪峰寺住持。圃瑛法师先后住持泉州开元寺和雪峰崇圣寺，为这两大丛林的修复和发展殚精竭虑，更为雪峰寺和闽南佛教的交流作出了贡献。
　　总之，雪峰崇圣寺，自开山始祖义存禅师起就与闽南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众多雪峰弟于南下闽南弘法，传播雪峰宗风，促进了闽南佛教事业的发展。地以人重，人以地传。诸多雪峰弟子在闽南的弘法又扩大了雪峰寺的影响，吸引更多的僧人前往参学。彼此相固·，不断交流，推动了二者的共同发展与繁荣。
　　(作者为厦门大学历史系98级研究生)